第五章

高翔将几份文件,“拍”地一声,重重抛在陈宝明的办公桌上,道:“请你看看这些,我想,没必要再敲门的了!”

陈宝明低头一看,他立时现出了惊怒交集的神色来,道:“搜索令,为什么?”

“搜索你的办公室、住所、跑车以及游艇。”高翔沉声道:“警方要你在搜索期间进行合作!”

陈宝明“砰”地一掌,击在桌上,道:“为什么?”

“警方有特殊理由,不必向你说明?”

“他妈的,”陈宝明咆哮了起来,“我们是生活在警察国家么?警察可以不说明任何理由。就去搜索居民的一切地方!”

高翔冷冷地道:“警方自然有理由的,而且,也不是随便搜索,请你看看清楚。这是由合法官员签署的搜索令,你是不是准备抗拒?”

陈宝明的面色铁青,高翔从来也末曾看到过一个人的面色,变得如此难看的,他显然是怒到了极点,以致他的声音也在发着抖。

他恶狠狠地道:“好,我让你搜查,但是我也决定控告你,妨碍我的事业。在我的地方,进行没有理由的搜查,你进备接受控告好了!”

高翔依然冷笑着,道:“现在,是谁会接受控告,还不知道,但是,有一点不妨告诉你,杨奇达死了,张柏年也死了,我们当然会找到凶手来控告的!”

陈宝明尖声道:“你在暗示我是凶手?”

“我有那样说么?”高翔转过身去。向站在门口的探员一招手,道:“开始搜索,我们要寻找的目标是什么,你们是全知道的了?”

“是!”警员答应了一声,一起走了进来。

严密的搜索开始了。

搜索不但在陈宝明华丽的办公室中展开,而且,也在整幢大厦中展开,高翔向陈宝明招了招手,道:“请你走到我的面前来。”

陈宝明怒道:“作什么?”

“搜查你的身上!”高翔简单地回答。

陈宝明发出了一声怒吼,他向门口大叫道:“秘书,通知律师立即来,我忍耐也有限度的,快通知他们,叫他们全来!”

高翔道:“就算是全世界的律师都来了,你也能不让我搜查。”

陈宝明“霍”地站了起来,直走到了高翔之前,道:“好,看你的,我不信没有一条法律可以制裁像你这样的饭桶!”

“陈先生,”高翔立时指着他,“你说话要小心一些,辱骂警官是犯罪的!”

陈宝明气得脸上一阵红,一阵青,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高翔仔细地搜索看陈宝明的全身,连鞋跟也搜到了,可是即并没有什么发现,而五分钟后,三个律师已经赶到了。

高翔认识那三个律师,他们全是本市最知名的律师,当高翔任控方的时候,曾不止一次,和他们在法庭上展开唇枪舌剑。

他们一到,其中一个便道:“高主任,请你下令搜索暂停进行,我们要查看搜索令。”

高翔向桌上一指,道:“桌上。”

那三个律师将搜索令拿了起来,三人聚在一起看看。

陈宝明迫不及待地问道:“可以将他们赶走么?”

那三个律师无可奈何地摇看头,道:“不能,搜索是合法的,但是,这种大规模的搜索,应该向被搜索者详细解释原因!”

高翔冷笑看,道:“大律师,你别以为我不懂法律,我想你是说错了,我有义务向法庭解释搜索的详细原因,而不是向他!”

高翔在说到一个“他”字之际,向陈宝明指了一指。

那律师的神情,有点尴尬,但是他立即道:“随便你向什么人,如果你的解释不被法庭接纳,你可曾考虑到有什么后果?”

“这一点,”高翔立时回答,“警务人员的权力和责任的规章中,规定得很清楚,我想不必由你来提醒我了,我完全知道”

那律师又道:“你会接受控诉!”

高翔道:“那要看我是不是搜得到我要的东西而定!”

那三个律师互望了一眼,其中一个道:“我们要和我们的当事人研究一下,也就是说,我们要单独说话。”

“你们可以到那边去交谈,但不能离开!”高翔回答。

那三个律师,拥着陈宝明,到了办公室的一角,一个律师低声问:“警方为什么要展开大规模的搜索,究竟是为了什么?”

“好像是为了谋杀案。”陈宝明回答。

三个律师呆了一呆,齐声道:“那么——”

陈宝明怒道:“你们在胡思乱想什么?”

一个律师将声音压低到耳语的程度,道:“看来,高翔像是颇有把握,如果给他找到了他要找的东西——”

陈宝明怒喝了起来,道:“他绝找不到什么,你们最好是快想法子,替我研究如何控告他的好,尽量想办法替我找他的罪名!”

一个律师道:“可以告他失职。”

三个律师在研究着,陈宝明则满面怒容地望着高翔。

陈宝明没有说错,高翔和他带来的大批探员,找不到什么。他们找遍了整座大厦,找过了陈宝明的住宅,汽车和游艇。

他们使用了最新型的仪器,而且,也动用了全市最能干的搜索专队,但是高翔并没有找到他要找的无线电操踪仪!

当高翔离去的时候,陈宝明的手指,几乎指在他的鼻尖上,道:“高主任,你等着在法庭上,听我对你的控告罢!”

高翔若不是身为警务人员,真想一拳直打在他的鼻子上!但当时,以他担任的职务而言,他自然是不能随便出拳打人的。

他只是闷哼了一声,带着大批警员,收队离开:一方面,又命人严密监视陈宝明的行动,然后,他才回到了警局。

当他在归途中时。又已然是夜色朦胧了,他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在搜索上,而却遭到了失败,疲倦和沮丧。一起袭上了心头。

当他推开办公室的门时,他一头倒在沙发上,心中有说不出的难过,他甚至不去开灯,就闭上了眼睛。

但是,也就在他阖上眼睛的同时,便听得木兰花的声音,自他的对面,传了过来,木兰花道:“高翔,你怎么啦?”

高翔睁开眼来,这才看到,木兰花就坐在对面的一张沙发上,她没有开灯,而高翔的心情又实在太沮丧了,是以进来时没有看到她。

他这时看到了木兰花,才欠身坐了起来,可是,他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是长叹了一声。

木兰花站了起来,开亮了灯,转过身来,道:“高翔,什么也找不到,那是意料中的事,我们要找的东西,体积可能比想像中的更小,可以收藏在任何地方!”

“可是,”高翔仍然不服气,“我们几乎找遍了任何地方!”

“没有用,要收藏一件东西,太容易了。”

高翔又叹了一声,木兰花移过一张椅子,来到了他的身前,坐了下来。道:“高翔,你从来不是受了打击就唉声叹气的人!”

“可是,这一次不同,”高翔愤然说,“我明明知道凶手是他,可就是没有办法,而且,在这一次搜索而毫无结果之后——”

木兰花道:“他准备控告你,是不是?”

高翔点了点头。木兰花又道:“会有什么后果?”

高翔愤然道:“有什么后果,大不了我失职,我不当警务人员就是了,可是无论如何,我总要叫他坐上电椅去!”

木兰花半晌不语。才道:“你可要听听我一天来忙碌的结果么?”

高翔燃着了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道:“你说!”

在他讲话的时候,声音和烟,一起自他的口中吐了出来,他的双眼之中,已布满了红丝,木兰花道:“我说完之后,你可得回家去休息了。”

高翔答应着,道:“好,白凤怎么样?”

“白凤已经离开了本市,我去的时候,她正在整理行李,她要到东京去参加一个时装设计的会议,要好几天才能回来。”

“陈宝明去找过他?”高翔问。

“是的,在她的时装公司内见面,时间是陈宝明找张教授、徐健和杨奇达的同一天,和白凤谈的,也是同一个问题。”

“那么,有没有搜查时装公司?”高翔紧张地问。

“没有。”

“为什么没有?”

木兰花道:“因为据白凤说,她已经答应,在特别董事会中,改变主意,对陈宝明投有利的票,那么,自然没有问题了。”

高翔双眉紧嬉道:“白凤为什么要支持他?”

木兰花笑了起来,道:“我没有问下去,但是,我可以看出,白凤在提到陈宝明的时候,总现出很钦仰的神色来。事业成功的男人,是容易得到女人倾心的,而女人又比较重感情,或者白凤不在乎那些股权上的利益,宁可牺牲利益,来维持她和陈宝明的友谊。”

高翔“哼”地一声,道:“凶手的友谊!”

木兰花道:“白凤自然不知道这一切,她也不知道,她点头答应了陈宝明的要求,使她自己,避过了被谋杀的危险!”

高翔用力揉着疲倦、发痛的眼睛,没有再说什么。

木兰花又道:“我在和白凤分手之后,就到了学校中,实验室被炸得凌乱不堪,张教授当场身亡,好几个学生都受了伤!”

“爆炸是在张教授的身边发生的?”

“据学生说,张教授才一坐下不久,就听得一声巨响,他整个人就成了一团火,从张教授被炸得如此之惨这一点来看,那爆炸装置,也可能是在他所坐的椅子之下,和徐将军的情形一样!”

高翔顿看足道:“我们为什么总想不到搜查学校!”

木兰花道:“高翔,你想过没有,当我们在搜查他的住所之际,他是应该知道我们为什么而来的了,为什么他不对我们提起陈宝明曾到学校去找过他?”

高翔呆了一呆,道:“或许陈宝明不是去找他,而是像在歌剧院那样。假扮了什么人,混进实验室中去的!”

木兰花道:“这应该是唯一的可能。但是我已详细调查过了,实验室室有严密的警卫,也没有闲杂人可以随便进出的。”

“那么,警卫看到过陈宝明来访?”

“警卫也不能肯定陈宝明是不是去过,但是他却说,张教授是经常带着朋友在实验中谈话的,因为总是和张教授在一起进实验室的,所以警卫也没有注意。”

高翔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站了起来。

木兰花道:“好了,这件事到现在为止,算是告一个小段落,虽然我们一点收获也没有,但我们总也得休息一下了!”

高翔又叹了一口气,和木兰花一起走了出去。

出了警局之后,他们就握手道别,木兰花虽然在高翔的办公室中,小睡了片刻,但是她也十分疲倦了。

当她回到家中的时候,安妮迎了出来,木兰花摇了摇头:道:“安妮,别问我什么。我实在太疲倦了,杨安娜怎么样了?”

如果是穆秀珍。在等了一天,急欲知道内情,而木兰花却又不肯说什么的话,穆秀珍一定会很生气的了,但是安妮却是和穆秀珍完全不同的人。

安妮道:“她还是很伤心。”

木兰花叹了一口气,进了浴室后,出来就睡了。

第二天,木兰花睡得很迟才起身,当她穿好衣服,走下楼时,安妮已看完了所有的报纸,木兰花看到她双手托看头,正在沉思。

听到了木兰花走下楼来的脚步声,安妮才抬起了头,道:“兰花姐,那凶手真厉害,他怎么可能杀害了那么多人。还要控告高翔哥?”

木兰花一听,忙加快了脚步,走下楼来,安妮也立时将报纸递给了她,木兰花一看就看到了大字标题:本市工业钜子,控告警方特别工作组主任。

木兰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在那条大标题之旁,还有一条副题:“依例被控告之警务人员。必需立即停职,等候审讯”。这一则大新闻,反倒将杨奇达,张柏年被炸死的新闻挤下去了!

木兰花坐了下来,安妮问道:“兰花姐,要不要打一个电话给高翔哥?”

木兰花的心情,十分沉重,她很有点后悔,为什么昨天不竭力去阻止高翔进行那些明知毫无结果的搜索,但是,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后悔又有何用?

她摇了摇头,道:“不必了。”

正在这时,电话铃响了起来,安妮一拿起电话来,穆秀珍的声音,便响得通屋子都可以听得到,她嚷叫道:“怎么一回事?陈宝明是什么东西?”

木兰花道:“安妮,请她来。”

“秀珍姐!”安妮忙说,“兰花姐请你来。”

“哼,我要先去找陈宝明,这家伙,什么事干不出来,我看高翔不会冤枉了他。”穆秀珍愤然说着,“叫我干什么?”

安妮道:“是兰花姐说的。”

“好,我就来!”穆秀珍重重地放下了电话。

这时候,在方局长的办公室中,高翔的神色倒很安详,他将警章,证件,佩枪,一起放在方局长的办公桌上,方局长的面色很难过,他道:“高翔,这些年来,你一直是全市最出色的警务人员,现在发生了这样的事,我实在很难过!”

高翔耸了耸肩,道:“不要紧,那样更好,至少我在面对着陈宝明的时候,可以请他嚐嚐我的拳头,而不必怕影响警方的声誉了!”

方局长用十分诚挚的声音道:“高翔,听我的话,别胡来!”

高翔还没有说什么,只见七八个高级警官,一起走了进来,方局长用奇怪的神色,望定了他们,道:“咦,你们来作什么?”

走在最前面的,正是谋杀案调查科的杨科长,他大声道:“如果高主任被解职,我们就全体辞职,离开警界,另找出路。”

方局长面色一沉,道:“这是一个警务人员应该说的话么?”

杨科长道:“可是高主任是为了什么?他出生入死,为本市的治安做了多少事,一个市侩的控告,就要使他解除职务?”

“那是暂时的,”方局长说,“只要法庭认为他确定有搜查陈宝明的理由,那么,控告就不成立,自然什么事也没有了!”

高翔的态度,和那一批高级警官的严肃,恰好相反,他神情极其轻松,而且,那种轻松,也绝对不是假装出来的。

他笑着,拍着杨科长的肩头,道:“老杨,你怎么啦,你不是常说,我的工作太紧张,要劝我休息几天么?这可不是大好的机会。”

杨科长颇有点啼笑皆非之感,道:“可是……这许多人被谋杀,这件案子如果没有你来主持,进展可就要迟缓得多了!”

另一个高级警官说道:“这可正是凶手的诡计!”

高翔笑了一声,道:“如果凶手那样想的话,那么他就大错而特错了,我虽然暂时失去了公职,但我一样不会放过他!”

杨科长高兴了起来,道:“一言为定!”

高翔道:“一言为定!”

高翔和每一个人握着手,吹着口哨,离开了警局。

当高翔来到了木兰花的住所之际,木兰花、穆秀珍、安妮、以及云四风、云五风兄弟全在,高翔笑道:“好了,全在了!”

木兰花知道高翔对于警方的职务,并不是十分放在心上,事实上,他已经好几次想要辞职,却被方局长竭力挽留下来的。

是以木兰花也笑着打趣他道:“快要吃官司了,看你还那么轻松?”

高翔道:“常言道,无官一身轻啊!”

各人全部给高翔逗得笑了起来,云四风道:“我今早一看到了报纸,就和几个律师研究过,他们都说,只要说得出充足的理由,控告就绝对不成立的。”

穆秀珍抢春道:“听兰花姐说,你是有充足的搜集证据,进行搜索,有什么不对,陈宝明是什么东西?”

穆秀珍是一个纯感情的人物,她总觉得高翔吃了亏,是以一面说着,一面又愤然地骂了陈宝明一句,她心中便觉得痛快得多。

木兰花微微一笑,道:“我想陈宝明也是自讨没趣!”

高翔坐了下来,道:“由得他吧,倒是我们该想一想,应该如何进一步侦查这件案子,反正我现在没有事,我准备从现在起,跟踪陈宝明。”

穆秀珍道:“不,让我去!”

木兰花道:“都不必了,陈宝明不会有什么毛病让你们抓住的,据四风说,陈宝明虽然得到了白凤的支持,也可以购入杨奇达,梁梅生和张柏年三人的股权,但是他仍得不到控制的多数。”

高翔直了直身子,道:“那也就是说,他仍然要对付徐健!”

木兰花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