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暗夜幽灵

心里一片恐惧和沮丧,我一时搞不清楚自己是希望刚才已经死去,还是庆幸又活了下来。

我看了一眼表,已经夜里12点多了,我翻身起来上网。

往事惘逝在网上。

看到她在,我心里突然涌起一阵安全感。我跟往事惘逝打了声招呼,说我噩梦刚醒,那个梦魇又回来了。

往事惘逝回复:“我也是一个人睡着害怕才起来上网的。”

我心想,你一个人待着害怕,怎么还是不肯见我,我们可以相互陪陪的。

往事惘逝:“刚才好险,差点儿就再也见不到你了!很抱歉,我还没找到破解的办法,看来你今后又不能睡觉了。”

“别抱歉了,抱歉的应该是我,我连累得你都不敢睡觉了!”

往事惘逝:“我心里难受,好害怕!我已经好多天没睡觉了,总做噩梦!”

我吃了一惊:“什么噩梦,不会你也看到了那个水灵吧?”

“不是的,我没看到她!只是,我想起自己干的事就害怕得要命!已经开始死人了,都是我干的!都怨我!每天夜里我都躲在被窝里哭,我不想让他们死,可他们已经死了!”

“怎么回事,你知道什么了?”

“一个多星期前,我去中友,没成想遇见我一个大学同学夫妇俩。那个女生的丈夫在IBM工作,我看见他离着那女生很远地跟着她,我同学一脸严霜在前面走,不理丈夫,好像两个人正闹别扭。我过去和那个女生打招呼,她看见我很高兴,非拉着我去喝冷饮。我抬头向她身后望了一眼,她丈夫没跟过来,只是站在不远处盯着我俩看。那一眼吓了我一跳,她丈夫眼睛红肿得都像是要破了,他呆呆地看了我俩一会儿,冲我点点头,回身就走。于是只剩下我们两个去喝冷饮。在冷饮店里我问那个女生,是不是和丈夫吵嘴了,谁知她的笑容立刻消失不见,眼圈儿一红,突然哭出声来。我安慰了她好一会儿,说夫妻俩吵嘴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过几天就好了。谁知那个女生猛地抬起头,哭着说:‘他死了,几个星期前就死了!’我吓了一跳,说:‘说什么鬼话,刚刚我还见到他跟在你身后!’她顿时满脸煞白,惊恐地回身去看。我拉着她的手说:‘他看见咱俩说话就自己走了。’她回过头来,一下扑到我怀里放声大哭,哭得浑身打颤,周围人都看我俩,我心里想,还好我是个女孩儿,否则不知要有多尴尬。她在我怀里抽抽泣泣哭个没完,不停地问我:‘你真看见了吗?真看见他了吗?’我说:‘到底怎么回事,我真看见他了!’她哭得要昏过去,好一会儿才断断续续地说,他丈夫真死了,这阵子她总觉得好像听到丈夫的声音,她以为那是因为自己想他想出来的幻觉,没想到我居然真看到了她丈夫!我直打寒战,怎么也不敢相信刚刚看到的是一个死人。但我突然想起你那个梦魇,也吓得说不出话来。

“那女生哭着说别人都是足球寡妇,她却是网络寡妇,她丈夫天天上网不理她。几个星期前,他丈夫突然开始做噩梦,后来就整宿整宿不睡觉,整天都是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她问他怎么了,他摇摇头什么都不说。但有一天他丈夫突然跟她说,让她回娘家住几天,她问怎么回事。他丈夫瞪着红肿的眼睛,就是不说,只是不停地催她走,说是为她好,说他天天梦见一个可怕的东西,怕噩梦里的东西伤着她。她听得有些莫名其妙,怀疑她丈夫是不是脑子出毛病了,又怀疑他是不是有了外遇。她收拾了点儿东西就准备回娘家,临出门时,看见丈夫站在客厅里怔怔地看着她,眼睛里含着泪,看见她回头要走,他突然扑上来一把抱住她,抱得死死的,让她喘不上气来,像要把她揉碎了,感觉生离死别似的!那个女生满腹疑团回了娘家,但当天后半夜,她突然杀回自己家,想看看丈夫是不是在偷情。结果一进家门,她发现家里一片漆黑,灯也打不开,满地都是水,她喊丈夫的名字,可家里没有人。她一肚子气,心想丈夫不知干什么去了,居然放着家里发水不管。她去邻居家借了一把手电,小心翼翼地蹚水进屋,却突然绊倒在什么东西上!她拿手电一照,丈夫极度扭曲的脸突然出现在面前!她尖叫一声便昏了过去……后来她邻居听到叫声跑过来看,救醒了她。原来那天夜里她家漏水了,水通上电,电死了她丈夫,后来又短路了。那女生吓得要死,她根本不相信那是意外,为什么偏偏她丈夫一让她回娘家,当天晚上就出那样的事儿呢?而且她临走前她丈夫用那样的眼神瞧她,还发疯一样地抱着她。她这几天一直在娘家住着,没敢回家,但在夜深人静时却总能听到丈夫的叹气声。她跟我说这些的时候几次都要支撑不住了,我也吓得嘴唇直发颤,我连忙告诉她,刚才是我看错人了,不是她丈夫,真不是她丈夫!她才有点儿安下心来。

“这一个多星期我都不敢睡觉,害怕得要命,真死人了!就是为了你那个梦魇,还能是为了什么?都怪我,如果没有我也不会出那样的事儿,我真没想到会是这样啊!我没成心想害谁,可还是害死了人!而且我还看到了死人!”

我也吓得直哆嗦,那个男人和爷爷死得一模一样!这一切是怎么回事?如果那男人是因为水灵死的,爷爷的死又是为了什么?

已经开始死人了,还不知道死了多少呢!

往事惘逝半天没动静。我有点儿担心,抑制住发抖的手,打字问:“怎么了,你还在吗?”

往事惘逝:“在,刚才哭了一会儿,没事儿,现在好了,我不哭了。”

我心里难受,她惹出这样的祸事来,都是为了我,现在她也在那边夜夜苦熬。

我问:“我现在过去陪陪你?”

“不用了,真的不用了!”

“我一定要去找你!”

“别来了!和你说了一会儿话,现在已经好多了,我不哭了,真的不用来陪我!我这些话也没法对别人说,都快受不了了,也只能对你说说吧!我是不是一个坏人?就知道自私,从来不想想别人!”

“你不是自私,都是为了我。所有这些都应该我一个人来承受的,我女上司丈夫的死是因为我,你同学丈夫的死也是因为我,都是我害的,跟你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你就别和自己过不去了!”

往事惘逝:“我爱你!”

我心里一阵难过,知道她说的是真心话。我回复:“我也爱你!”

她坚决不让我过去陪她,不是因为不想见我,就是怕我发现她不是叶子后穿帮了。她为什么就是不肯见我呢?

我还疑虑另一件事,不知道该不该把爷爷的事告诉她。犹豫了好一会儿,我终于决定全部告诉她,现在已经山穷水尽了,再不说的话恐怕就来不及了。

我回复:“你那个同学丈夫的死让我想起我爷爷去世的事,那是很多年以前的事儿了。”

往事惘逝:“是啊!我早就想到了,他的死法和你爷爷一模一样,都是被通了电的水电死的,都死得离奇古怪!不过你爷爷死在床上,他死在地上,不知是因为什么!”

我吓出一身冷汗,突然被深深的恐惧笼罩!

从前我和往事惘逝谈过的只是编造的背景,从来就没有说过自己都不愿提起的过去,但她却知道我爷爷是怎么死的!

没人能知道,我跟谁都没说过!

我发现自己的手在发抖!

往事惘逝究竟是谁?她怎么可能知道我过去的秘密呢?我跟叶子也没有说过爷爷的事儿!往事惘逝没有任何途径知道,但她却什么都知道!

屏幕上突然蹦出来往事惘逝的回复:“怎么不说话了?你还在吗?”

我哆哆嗦嗦地打字问:“你究竟是谁?”

往事惘逝:“怎么问这么奇怪的问题?前阵子你不是刚见过我吗?”

还骗我!她这么处心积虑地骗我是为了什么?我眼前仿佛突然出现一个可怕的深渊,和往事惘逝聊了两年,现在我才发觉,她神秘得让我害怕!

我浑身冷汗直冒,依旧问她:“你究竟是谁?你怎么可能知道我没跟你说过的事儿?你怎么知道我爷爷是怎么死的?你究竟是谁?”

好一会儿,屏幕上才传来往事惘逝的回复:“你自己告诉我的,忘了吗?”

我一清二楚,我绝没告诉过她!我和余晴交往那么多年,和柳菲说过那么多话,都没和她们说过家里的事儿。往事惘逝怎么可能知道这些呢?

网线那边连着的究竟是什么人?

我回复:“我绝没和你说过!你究竟怎么知道的?你究竟是谁?”

往事惘逝:“傻瓜!你总忘了自己说过的话,是不是和别的小姑娘说得太多了,都忘了和谁说过什么了?上次你过生日那天,你不是也忘了自己曾经告诉过我你生日的吗?”

她越是一口咬定,我越是害怕。我才想起来,我恐怕也没和她说过自己的生日!我一向不喜欢过生日的,从来不会告诉别人我生日,柳菲也是查职员登记卡才知道的。

静夜里,我突然感到自己像陷入一张庞大的网里,好多年前,网口就已经收紧了,而多年来我却一直一无所知,直到现在才发觉……

突然,身后的电话铃声猛地响起,我惊出一身冷汗,心脏飞快地跳!死寂的深夜里,突如其来的电话铃声格外吓人!迟疑了好一会儿,我才拿起电话说了声“喂”。

那边传来叶子的声音:“明明接起来了怎么半天不说话?”她的声音很激动,有点儿上气不接下气。

“我刚刚拿听筒!”

“骗人,你都接起来十几秒钟了,一直不吭气儿,我还隐约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

我一愣,没有的事儿,我刚刚才接起电话!我说:“太敏感了吧?哪来的什么女人?你怎么了,听起来好像有点儿不对劲!”

叶子在那边突然哭了起来:“我好害怕!……我都快吓死了……”

我连忙安慰她:“别哭别哭!好好说,到底怎么了?”

“刚才……刚才我回家的时候,开车不小心,差点儿撞上了一个老太太,我心都快跳出来了……可是……可是那个老太太突然在雪亮的车灯前回过头来,我都要吓死了!那张脸——她那张脸,她是我姥姥!她都死了好多年了!我吓得一动不敢动,直到她离开车灯前,消失在黑暗里,我都不敢喘一口气……不知道她走了多久,我才哆哆嗦嗦地重新点火儿,好不容易把车开回家,现在我一个人在家里,我害怕……”

我皱了皱眉头,一晚上连着听了两个见鬼的故事,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不过,叶子这个肯定是假的,她一定是怨我这几天没去找她,又不好意思说想见我,于是就编个故事装害怕,想要我去她那儿陪她过夜。

这几天确实冷落了她!我连忙说马上过去,叶子的声音听起来终于像安心了一点儿。

放下电话后,我跟往事惘逝说有点儿事儿急着出去,今天不聊了。

往事惘逝假装亲热地吻别,但这次她的热情却让我浑身发冷。

十多分钟后,我坐上一辆的士向叶子家驶去。路上我一直在想往事惘逝,刚才来不及追问她了,她究竟能是谁?我头都快大了,想了一路,一点儿头绪都没有!

叶子家的楼道漆黑一片,所有楼层的感应灯居然全坏了。我小心翼翼地摸索着上楼,一路磕磕碰碰,心里不停地咒骂物业。终于来到叶子的门前,我摸出钥匙,试探着寻找锁眼,门里面突然传出叶子惊惧发颤的声音:“谁?”

我忙说是我。

叶子倏地打开门,飞身扑进我怀里,紧抱着不撒手,哭得浑身发抖。她的眼睛还红着,一定是刚刚哭过,看来她电话里不是骗我的,真是吓坏了!

我连忙吻她,安慰她:“不是真的,没有那样的事儿!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鬼!”这话说得我自己都犯嘀咕。

叶子拼命摇头,一个劲儿地哭,什么都不说。

我说:“傻孩子,别哭了!不过是一个长得有点儿像你姥姥的人差点儿被你撞到,你一害怕,再加上天黑,你就错当成是你姥姥了。”

叶子哭着说:“衣服呢?衣服都一样,怎么会不是姥姥?那身衣服还是我给她买的呢!”

我把她抱到床上,温柔地说:“就算是真的也不用害怕呀,你不是说你姥姥一直对你很好吗?她不会害你的!再说了,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儿,别胡思乱想了,恐怕就是因为你想姥姥了,才把别人也当成她的。”

叶子还是一个劲儿地哭,她把脸埋在我的脖子里,死死地抱着我,说什么也不肯松手。我只好把她抱在怀里,轻轻地抚摸她脑后的长发。

这是我俩都已习惯的姿势,没一会儿,叶子便平静下来,静静地流泪不再说话。

抱着她柔软的身体,我心里满是怜惜。因为那天看到余晴的照片匆忙离开,我这几天伤心得什么都不想干,现在却突然有点儿后悔没来陪陪叶子。其实,我心里一直在犹豫,不知该不该天天陪着她。我怕彼此真习惯了,到最后谁都离不开谁。但又不禁有点儿愧疚,叶子对我太好了,为了陪我她晚上从来都不睡觉的。

叶子已经不流泪了,不知什么时候,她已经在我怀里沉沉睡去,脸上还残留着泪痕,冰凉的小手依旧死死地抓着我,像一个灾难过后寻找依靠的小女孩儿。

我吻了吻她的眼睛,把她轻轻放倒在床上,小心地扳开她抓着我的手指,拉过被子缓缓地盖在她身上。

我不能睡觉,不过会陪她整个晚上。我关上卧室灯,轻轻掩上门,到客厅里倒了一杯水喝。

我呆坐了一会儿,发现自己没什么事儿可干。如果在家里,我可以整夜上网,但叶子的电脑就在卧室里,去上网难免会吵醒她。

我的目光停留在那天没看完的影集上,它正插在书柜的顶层。

犹豫了一下,最终我还是抽出那本影集,那里面有余晴的照片!我直接翻到余晴那张照片,静静地看着出神。今天我没有要流泪的冲动,可能这个晚上刺激人的事儿太多了吧,神经已经有点儿麻木了。

照片上余晴笑得那么甜,那时候她还不可能想象自己年纪轻轻就会死去吧?她也绝不会想到,几年后的一天,她身边这个叫叶子的女人会躺在我的怀里,伴我度过无数个没有她的冷寂长夜。我心头掠过一丝难过。

我静了一会儿,轻轻抽出照片放入钱夹。这是一张我没有的余晴的照片,我打算拿回去扫描一份复本,再把原件塞回去。我定了一会儿神,接着翻看那天自己情绪激动离开时没有翻完的照片——

突然,我的呼吸停止了,拿着影集的手不停颤抖——后面的照片——

后面的照片是叶子葬礼的照片!

照片上,叶子脸色苍白地躺在棺材中,头顶那端的桌子上放着她的遗像,一个看上去像她同学的年轻女孩儿哭得面部扭曲,靠在一个中年女人身上,那中年女人可能是叶子的老师,哭得红肿的眼睛失神地呆瞧着空间的某一点。她们背后还有一大堆同学,有男有女,都一脸阴郁地站在晦暗的背景里!

我听见心里有个声音不停地对自己说:“不可能,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头脑一片混乱,喉咙干渴得要裂开,我哆哆嗦嗦地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水溅出好多,沿着脖子向下流去。我回头盯着卧室的门,那里面一片死寂……不知多久,我才敢站起来,两脚发软,但还是努力打开卧室的门。

客厅里苍白的灯光投进漆黑一团的卧室,我冷得直打寒战,远远地看着叶子熟睡的身体,哆嗦了好一会儿,才咬紧牙小心翼翼地踏进卧室。

熟睡的叶子单纯得像一个小孩子,这个刚刚还抱过吻过的女人怎么可能是已经被埋葬了的呢?

我极力抑制双腿软倒,悄悄地走近。

叶子脸上有光彩闪动,那是她睡梦中流出的眼泪。我用指尖轻轻碰了碰叶子的脸,冷冰冰的,一点儿温度都没有,她睡得那么沉静,看不出是在呼吸……

我几乎连滚带爬地逃出了叶子的家!

回到家后,全身还在不听话地颤抖,怎么也停不下来。我打开所有的灯,反锁上门,拔掉电话线,把音响调到最大,瞪大眼睛,缩在被窝里一个劲儿地发抖。

脑子乱成一片,什么也想不明白,只感到窒息恐惧,我看见裹在身上的被子也在颤抖,好半天才明白过来,那是被我身体带得震动,我忍着忍着不抖,却突然发现自己在流泪……

天慢慢亮了起来,夏日的晨光直泻到房间的每一个角落,我发现自己已经停止了颤抖,被子上多了一大摊泪渍。

我擦了擦肿痛的眼睛,突然觉得自己傻得厉害。那一定是叶子演的什么戏,她说过自己辞职前是歌舞团的,但那照片又不像是演戏。我怀疑自己昨天神经过敏,却又实在提不起勇气给叶子打个电话。

叶子是往事惘逝介绍给我认识的,可现在我不可能去问往事惘逝,她一直在骗我,她究竟有什么目的呢?她说帮我找道教资料,我就一直信任她,可谁知道她这段时间究竟在干什么?这么长时间来,我一直依赖往事惘逝,可谁知道,她却是最可怕的人!

谁都指望不上了!我已经沉入深渊漆黑的谷底,没有人可以问,没有人可以帮忙,只剩下自己了!

我必须逃离困境,必须做点儿什么!

可我又能干什么呢?

我凝神想了一会儿,没有人可信任,没人能和我商量,别人会以为我疯了,我也查不到那些稀奇古怪的资料,没有任何办法可想——

突然,我意识到自己忘了一件事儿,一件很重要的事儿,我手边早就有一份资料——余晴被毙掉的硕士论文!

余晴是心理学系的高才生,但由于硕士论文出了岔子几乎没能毕业。她论文有一部分涉及灵魂研究!她导师认定那篇论文纯属胡说八道,在论文开题时他面红耳赤地嚷:“心理学家只研究心智,绝不研究灵魂!”他一定是觉得高足给自己丢人了才气成那样。余晴改了几次都通不过,最后被迫换了选题才勉强毕业。余晴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失眠的。

那篇论文我从来没看过。当时我心里也在嘲笑灵魂研究,不过因为看见余晴焦灼痛苦的表情,没好意思当面直说罢了。

其实一直以来,我从心里就瞧不起心理学这门学科。心理学研究的是个体的人,没完没了地研究人是什么。我是学传播学的,我知道,只有群体的人才是有意义的,重要的不是研究人是什么,而是研究你想让人变成什么,这是传播学的目的。仔细想起来,似乎从写论文起,我和余晴的关系就开始变坏了。

现在,我却突然有种冲动想看一看余晴论文里究竟写了什么。心里隐隐害怕,我怕我们都错了,只有余晴是正确的,灵魂确实是存在的!

余晴被毙掉的论文就存在电脑里,这台电脑是我和余晴到北京后一同买的。

我打开电脑,找到“我的文档”里余晴的文件夹。

余晴的文件夹里面除了她的私人日记和工作用的病历外就是那篇论文。余晴死后我一直想打开她的日记看看,希望能找到她自杀的秘密,但我不知道密码,试了几次始终没能打开,后来便放弃了。

我打开了论文,论文的题目是——

《自我意识的非实体性存在》

余晴曾经说过,这个题目不过是她的障眼法,为了符合学术规范做的噱头,这个题目实际的意思就是——

灵魂脱离肉体的存在方式!

由于论文最后没能完成,所以现在我看到的不过是一份论文摘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