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无底潭

喝了水,吃了烤鱼干,又坐在温暖的篝火边,每个人都得到了充足的休息,体能和精力都恢复了。就连最虚弱的井小冉现在也能开口说话,精神状态明显好了许多。韩枫、雷傲和辛娜知道井小冉是拼了命才救活他们,感激之情溢于言表。井小冉则表示,根本无需感谢,既然是一个团队,本就应该互相帮助。自己的超能力能帮到伙伴们,她也非常欣慰,证明自己不枉此行。

说到这里,韩枫显得十分兴奋:“你们有没有觉得,我们的‘守护者同盟’简直是完美的组合!战斗能力突出的季凯瑞和雷傲;防御能力犹如铜墙铁壁的陆华;能让人‘起死回生’的井小冉;能洞悉敌人想法和情感的孙雨辰和米小路;当然还有能力千变万化的杭一和我——我们这些人的能力综合在一起,简直是无敌的呀!”

辛娜说:“你这样一说,只有我是没用的了。”

韩枫赶忙补充:“哪里,辛娜的智慧和判断力,是我们不可或缺的智囊呀!”

“行了吧,别说好话安慰我了。”辛娜笑道,“我开玩笑的。其实我很清楚,作为一个普通人,我肯定没办法跟你们这些超能力者们相比。但我可不会妄自菲薄哦,说不定到了关键时刻,我会发挥重要的作用呢。”

你现在就发挥了重要的作用。跟你在一起,我就拥有无穷的力量。杭一瞄着辛娜,心潮激荡。

“听你这么一说,感觉我们好像是一个RPg游戏中的人物,大家各自扮演着重要的角色呢。”孙雨辰开玩笑地说。

说到游戏,杭一来劲了。他立刻进入状态,说道:“嗯,没错!以《最终幻想3》这个经典游戏为例,我能找到每个人对应的职业!”

“说来听听!”雷傲也是游戏爱好者,兴致勃勃。

“我挨着一个个说吧。攻击力强、能‘装备’各种武器的季凯瑞,毫无疑问是‘战士’的角色;雷傲既能操纵风属性进行攻击,又具有空中优势,对应的职业是‘黑魔法师’或‘龙骑士’。井小冉显然是队伍中不可或缺的‘白魔法师’,负责加血——也就是治疗。”

大家都听得饶有兴趣,对于自己对应的职业也感到十分有趣。雷傲显然觉得“龙骑士”这个帅气的职业和自己太般配了,兴奋不已,催促道:“继续说!”

“陆华嘛,当然是‘骑士’这个高防御力的角色了。不过他丰富的知识和学识,也很适合‘学者’这个职业;孙雨辰能够用意念操纵物体,很像能使用御剑术的‘魔剑士’这个角色。”

孙雨辰十分高兴:“‘魔剑士’?听起来太酷了!”他挠了挠头。“不过,我只能用意念操纵小型物品,真正遇到险恶的情况,可能排不上什么大用场。”

“没关系,你属于辅助型角色,别忘了你还有读心术呢。”杭一关于游戏的话匣子打开就关不拢了。“《最终幻想3》当中,有一种能利用地形展开攻击的职业,叫做‘风水师’,还有比这个更适合韩枫的吗?”

“哈哈哈,有意思!”韩枫兴趣盎然。“那米小路呢?”

杭一说:“小米能操控敌人的情绪和心智,等于游戏中的‘吟游诗人’,能使用辅助技能附加敌人各种状态。在游戏中,这可是打Boss战时不可或缺的职业呢。”

米小路淡淡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好了,最后是你了,你是什么职业?”韩枫问。

“我早就想好了。”杭一满面通红地说,“我能把游戏中的事物‘召唤’到现实中来,等于是游戏中能使用召唤兽的‘幻术师’,这可是我最喜欢的职业!”

大家都笑了起来,觉得十分好玩。辛娜好奇地问:“我没有玩过《最终幻想》这个游戏,你刚才说的那么多种职业,最强的是哪一种呢?”

杭一说:“在一款制作优良、平衡性强的RPg游戏中,其实是没有‘最强职业’这一说的。每种职业都有它的优缺点,必须依靠队友之间的相互配合,才能将游戏通关。”他顿了一下,“不过,严格说起来,有一种职业是最重要的。”

“什么职业?”

“白魔法师。”杭一说。

井小冉一愣:“你是说我?”

“对,几乎所有的RPg游戏中,负责‘回血’的职业都是必不可少的。因为再厉害的角色,总有受伤或被打败的时候。如果没有治疗型职业,队伍不可能撑得到最后。”

“是吗……我一开始还以为自己的能力是最没用的呢。”井小冉说。

“恰好相反。”杭一说。

“没错,目前为止,季凯瑞、韩枫、雷傲和我都是因为得到了井小冉的救治,才能保命呢。”辛娜微笑着望向井小冉。

井小冉的脸红了:“别这么说,大家的能力都很重要,如果不是有你们的保护,我可能早就没命了。”

“总之有了你,前路上的各种危险,我们都不用怕了!”雷傲拍了井小冉的肩膀一下。

井小冉显得十分开心,被人需要和重视,是件幸福的事情。

季凯瑞休息好了,他站起来,从背包里取出手电筒,再次巡视这个洞穴,说道:“你们不觉得,这个洞里的火蝾螈的数量,实在是多得不正常吗?”

“也许这个溶洞的条件,特别适合火蝾螈繁殖和生存?”韩枫猜想。

“我相信全国像这种类型的溶洞,有不下一千个。但其它地方的溶洞,都不可能有如此数量的火蝾螈。”季凯瑞说,“起码我没听说过。”

陆华蹙起眉头:“对了,你这么一说,确实很奇怪。且不说数量问题——火蝾螈是生活在欧洲的两栖动物。我以前从来没看到过中国有火蝾螈的报道。不过,也许是我了解不够……”

辛娜望了会儿季凯瑞,又望向陆华:“那么,你们的意思是什么?有人在这座岛上人工养殖火蝾螈?这个洞穴就是繁殖地点?”

陆华摇着头说:“我想不出来有谁会做这种事情,而且意义何在?火蝾螈由于是外国生物,中医专家们可没有研究出它有什么药用价值。而这种恶心的动物,更没有人会愿意吃它们……”

“这可未必。”季凯瑞站在靠近洞壁的地方,打断了陆华的话。

陆华做出很不舒服的样子:“别说这种恶心的话好吗,我可没听说有人吃过火蝾螈。它们不但体表有剧毒,而且皮肤那种恐怖的颜色,光是看就让人毛骨悚然。”

“我没说‘人’会吃它们,也许是别的动物。”季凯瑞用手电照着洞壁前的一块地面说,“实际上,我已经发现火蝾螈被吃掉的痕迹了。”

“什么?”所有人同时一惊,从地上站起来。“你发现了什么?”

“你们自己过来看吧。”

众人朝季凯瑞站的地方走去,通过照射在地面上的光,他们看到了无比骇人和恶心的一幕——地上有一些火蝾螈的残肢。有的只剩腰部以下,有的只剩下头部,更多的是被撕成了碎片。陆华只看了一眼,就转过身去,几乎要呕吐出来。辛娜也浑身冒起鸡皮疙瘩。其余的人都惊呆了。

季凯瑞问陆华:“火蝾螈没有吞食同类的习性吧?”

“没有……”陆华脸色苍白,一只手捂住嘴。“别再问我了,太恶心了。”

“这么说,它们显然是被别的动物当成了食物。”季凯瑞说。

“换句话说,这个洞穴里还生存着别的生物。”杭一说。

“恐怕只有这个解释了。”季凯瑞用电筒照着周围。“但奇怪的是,我们并没有发现别的动物。”

辛娜想到了什么,问道:“现在几点?”

韩枫看了下手表:“下午六点四十。”

“会不会……”辛娜做出恐惧的猜测。“这个洞穴是某种大型动物的‘家’,这种动物白天出去觅食,晚上才回到这里来。”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陆华惊骇地说,“天哪,既然是这样,我们赶紧离开这里吧!”

“外面还下着大暴雨,我们到哪里去?”杭一对陆华说,“况且你忘了吗?我们到这座岛上来做什么的?如果这个洞穴里真的住着什么神秘生物,那正是值得我们去调查的呀。”

“杭一老大说得没错。越是发现了这些古怪的痕迹,我们越是应该在这里等候那生物的出现。说不定就是昨天晚上我在海滩上看到的那个怪物呢。”雷傲说,“我们这么多超能力者在一起,还怕了它不成?”

陆华说不出来话了。季凯瑞拿着手电筒,朝洞穴入口的地方走去。他观察了一会儿流向洞外的地下河,又把手电筒的光柱射向地下湖泊。仔细察看了许久,说道:“另一个有趣的现象——洞壁上的火蝾螈,有时会爬下来,进入到水流中。但地下湖泊中,却没有任何一只火蝾螈,甚至根本不会靠近。”

众人走过来观察了一阵——果然如此。韩枫说:“这些火蝾螈放着这大一个‘游泳池’不理睬,只进入那条小河沟,真是奇怪。”

孙雨辰说:“可惜我们不是火蝾螈,没法弄懂它们的行为模式。”

“也许它们是想通过溪流出去逛逛。”韩枫说,“也可能是地下湖泊的水太深了,不适合‘游泳’。哈哈,火蝾螈也害怕淹死?”

这种时候没人被韩枫的俏皮话逗笑,不过他的话倒是让杭一想到一个问题:“这个地下湖泊有多深?有办法测量吗?”

井小冉摇着头说:“我们身边可没有长竹竿这一类的东西呀。”

“不需要竹竿。”雷傲在周围的地面寻找了一会儿,找到一块巴掌大小的花岗岩。“用它来试试吧。”

“怎么试?丢进水里?”孙雨辰问。

“那怎么试得出来?”雷傲对韩枫说,“我记得背包里有一段绳子,对吧?”

大家明白了。

韩枫把从户外用品店买的登山绳拿出来——这本是为登山准备的。雷傲用绳子把花岗岩捆绑起来,抛进地下湖泊里,双手抓着绳子慢慢往下放。

前端拴着石头的绳子一尺一尺地没入水中,几分钟过后,绳子眼看就要放到尽头了,却一点儿也没有到头的样子。辛娜惊讶地说:“这个地下湖到底有多深呀?”

韩枫说:“我记得,当时好像买的是80米长的绳子。”

雷傲愕然道:“意思是这个地下湖泊起码有80米深?可能还不止,现在都还没到底呢!”

陆华说:“其实这倒不是什么特别奇怪的事,世界上很多洞穴内的地下湖泊都非常深,因为地下水含有微溶性的碳酸氢钙,且溶蚀多年,所以形成了深不见底的‘无底潭’。”

雷傲已经把绳子彻底放到尽头了。他发了会儿愣,突然感觉手中攥着的登山绳摇晃了一下,仿佛水下有什么东西扯住了绳子!雷傲胆子再大也不由得一惊,身体一抖,抓着绳子的手松开了。登山绳的末端像一条摆脱控制的蛇一般,倏地溜进了水里。

韩枫“啊!”地叫了一声:“你怎么放手了?!”

“不是我想放手的,”雷傲惊恐地睁大了眼睛,“水下……有什么东西在把绳子往下拽!”

这话让所有人都紧张恐惧起来,不由自主地朝后退了几步。但过了好一会儿,并没有什么事情发生,地下湖泊平静如镜。杭一说:“会不会是这潭里有鱼,碰到了绳子?”

“我觉得不像,”雷傲说,“那感觉不是‘碰到’,而是有东西在往下拉绳子。”

“绳子上绑着岩石,本来就有一股向下拉扯的力呀。”孙雨辰说。

雷傲皱了皱眉,刚才的感觉转瞬即逝,现在他也弄不清到底是怎么回事了。也许真的是错觉?他也不敢肯定了。

“不管怎么说,这个洞穴着实古怪。我们都小心些。”杭一说,“今天晚上我和韩枫轮流守夜吧。”

“行。”韩枫点头。

孙雨辰想了想,说:“韩枫,我不是信不过你。只是……你想过没有,如果半夜三更的时候,突然发生什么险情,你该如何应付?你的超能力在这洞穴里,似乎难以发挥呀。”

“我本人也不弱呀,干起架来是把好手,未必非得使用超能力。”韩枫展示了一下手臂上的肌肉。

“别逞强了韩枫,孙雨辰说的有道理。你的‘灾难’在洞穴里确实难以施展。况且我们已经预料到夜里可能会有大型生物进洞来。今天晚上守夜的,必须是战斗能力一流的人才行。”陆华说。

韩枫撇了撇嘴,不好坚持了。雷傲自告奋勇地说:“我来吧!”

“还是我来吧,”季凯瑞说,“你别又睡着了。”

“这回保证不会了!”雷傲认真地说,“这回我守上半夜,绝对没问题!”

“也好,”杭一对季凯瑞说,“你的战斗能力是最强的,一定要休息充足,才能最大程度地保证实力。就这么定了,今晚雷傲守上半夜,我守下半夜。”

“我再次提醒你,别忘了往火里添柴。”季凯瑞对雷傲说。

“放心吧。”

空旷的洞穴里没有别的事可做,众人也都疲倦了。按照昨天的分配,分别到帐篷里休息。雷傲为了防止自己再次因无聊而犯困,并没有坐下,他在几个帐篷之间来回踱步,随时关注着洞穴入口,尽职到了极点。

杭一从下午开始,就发现米小路情绪不对,一直没找到机会问。进入帐篷之后,米小路也是面无表情,一言不发,抱着腿坐在睡袋上,并不睡觉。杭一忍不住问道:“小米,你怎么了?”

米小路就是在等杭一问这句话。不过他并没有马上应答,仍然冷若冰霜地背对杭一而坐。杭一认识米小路多半,知道他是在闹脾气,但个性单纯的杭一,并不知道米小路因何生气,更不可能明白米小路的心思。他莫名其妙地挠着脑袋,再次问道:“你到底怎么了?”

米小路背对着杭一,冷冰冰地说道:“你今天可真伟大呀。”

杭一略微沉吟,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事,也听出了米小路话中的讽刺意味。他没有说话。

米小路转过身来望着杭一:“为了她,你可以去死,对吗?”

杭一还是缄口不语。米小路说:“你想救她,这本没有错。但是用你的命来换她的命,有什么意义?每个人的生命都同样宝贵,难道她就比你更有活下来的权利吗?”

杭一低声道:“我当时只是一心想把辛娜救活,没想这么多。”

“我知道你没想这么多。你当时完全丧失理智了。”米小路把脸扭向一边,“真蠢。”

杭一说:“但是……你不是也做出了同样的举动吗?”

米小路一时语塞,片刻后,他说道:“我跟你不一样,我是被你气昏头了。”

“你有什么好生气的?”杭一纳闷地问。

米小路几乎想把自己内心的情感宣泄出来了。他早就想这么做了,不想再假装只是杭一的好哥们。但现在的他不是普通人,而是能操控“情感”的超能力者,他相信随着等级的提升,这个超能力终有一天会产生奇迹——想到这一点,他将自己的情感压抑了下来,换成冠冕堂皇的理由:“你不知道自己有多么重要。‘守护者同盟’里可以没有别人,但绝对不能没有你。”

杭一摇着头说:“你太高估我的作用了,小米。我没有你说的这么重要。”

“不,最开始提出成立同盟的,就是你。我们是因为你才凝聚起来的。你不轻易向命运低头的精神让我们看到了希望,所以才有勇气跟‘旧神’对抗。如果你死了,对我们的打击绝不是少一个人这么简单,会完全摧毁我们的意志和决心!”米小路严肃地说,“所以,你明白了吗?你不仅是为自己而活,还肩负着我们所有人的希望和未来!你的生命比你想象中重要百倍!你不能因为冲动而做出那种傻事!”

杭一愣愣地望着米小路,良久,他低下头,呐呐道:“就算你说的有道理,但我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辛娜在我面前死去,你不明白我的感受。”

你也不明白我的感受。米小路悲哀地想。你不知道你对我有多么重要。

他们沉默了好几分钟。米小路说:“杭一哥,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

“如果今天中毒的人是我,你也会这样做吗?”

米小路刚问出口,立刻就后悔了。他等于是在问——你也愿意为我去死吗?

杭一迟疑了片刻,闪烁其词地说:“会……会吧。”他拍了下米小路的肩膀,笑着说,“嗨,干嘛问这种问题。你知道我不是重色轻友的人啊,以前你被人欺负了,我不是都帮你打架的吗?好了不说这些了,睡觉吧。”

米小路勉强笑了一下,心却像起先坠落湖中的那块岩石一样,沉入了无底深渊。

他钻进自己的睡袋,背对着杭一,两行泪水无声无息地从眼眶中滚落下来。杭一回答的那句“会吧”,他听出了其中的敷衍和勉强。他虽然本来就没报希望,还是难受到了极点。

米小路突然产生了一个想法。他从来没试过用超能力改变自己的情绪。因为他觉得这样是自欺欺人。但此刻,他心痛得难以呼吸,也管不了这么多了。姑且试试吧。

米小路看不到自己头上的情绪小球,但自己的情绪究竟如何,用得着看么?他闭上眼睛,启动超能力,试想着自己头上正飘忽着一个红色的小球。

当他睁开眼睛,情绪已经彻底改变了。他欣喜地推了推旁边的杭一,喊道:“杭一哥!”

杭一转过身,看到笑逐颜开的米小路,觉得莫名其妙。对比起刚才,反差太大了。他问道:“你笑什么?”

“没什么,就是挺高兴的。咱们从来没一起睡过帐篷呢,呵呵。”

“昨天晚上不就睡的帐篷吗?”

“我是说以前从没有过。”

“嗯。”

“咱们到这个岛上来,虽然历经了一些危险,不过还是挺好玩的。”

“好玩吗……你要这么觉得,也挺不错。”

“我很期待明天又会发生什么有趣的事情呢。”

“唔……是啊,那今天早点睡吧。”杭一实在搞不清状况了,犯着嘀咕转身睡觉了。米小路仍然一个人傻呵呵地乐,脸颊上的泪痕都没干,但他就是开心,开心得都不在乎这是在自欺欺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