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日,4月10日
攀罕德,德克萨何马湖,俄克拉荷马州
沙尘在茫茫的雀麦草浪里狂舞,乱七八糟的小碎片时而在炭黑色的天空里翻飞。暴风雨的前锋咆哮着越过俄克拉荷马州地平线,乌云交错,堆积融合,仿佛有数不清的力量在不断的升起,每过一会儿猛烈的雷雨云真就变得更大,更昏暗。
教堂里响起鸣钟的声音,刚好是个星期天,被选去做礼拜的人都被指挥着从各自的牢室里进入教堂中各个不同的教区里。俄尔·奥伯尔林·赛克斯,没有选择去参加礼拜,此刻他正从他的单人牢房里注视着暴风雨的来临。
监狱里的各种铃声响成一片,电动门开开关关,伴随着一阵喊叫声和有规律的脚步声。四月的狂风呼啸着刮过监狱,猛烈地拍击着旗竿上的铁钩,发出单调的叮当声。这勾起了赛克斯对年轻时在海港暴风雨夜里的帆缆的回忆。
监狱的内墙估计有四层楼高,六英尺厚,一座红砖垒起的看守所,墙头布有一排高压电线和大量的发热金属丝,这东西能瞬间融化掉皮带上的金属扣。墙的外部是两个二十英尺大小的地下防御工事,都配上了电网,另外还有三卷高压电线和植入地面的压力感应警报装置。望塔里的哨兵都配备着全自动狙击步枪。热感应红外装置更是提高了安全等级。所有的这些装备,每一项都是致命的。
越过高墙,是绵延数千平方英里的贫瘠之地,荒无人烟,没有道路,没有灯光,没有地界,想在这样漆黑的夜里逃脱直升飞机的搜捕,希望渺茫。
赛克斯心想,不用再天天对着墙壁发呆了。俄克拉荷马不再是他所关心的地方了。因为,他就要出狱了。
他退回到床铺边,坐进和他的身体一样汗透了的被窝里。他因缺少阳光而呈现腊黄色的肌肉变得松驰,两只裸露的胳膊上隐隐闪现出绿色的纹身,一只胳膊上纹着一个妖精图案,另一只胳膊上纹着一个裸体女人。他的左手腕上刻有一个“爱”字,而右手腕上刻着一个“恨”字。他的眼睛呈藏褐色,眼睑上布满了皱纹。一道深深的,像爬虫一样的疤痕弯弯曲曲的顺着眼睑一直延伸到脖子下面,那是同住的另一个犯人用罐头盖儿割伤他的喉咙时留下的伤痕。他的一只耳朵后面长了一颗深褐色的像花椰菜一样的瘤子,在腹股沟上面也长着一颗。脖子后面有大约四分之一面积大小的一块的死皮,已经溃烂,常常被他用手抓得鲜血直流。
赛克斯用一块毛巾擦了下腋窝,然后把脸也擦了擦。汗还是不断地从额头处和肚子上冒出来,见鬼,天气实在是太热了。
水滴不断地飞溅在窗户上,过了一会儿,雨突然停了。他把毯子掀过去盖上肚子,然后吃力地张着嘴,摆弄着小床向马桶方向靠过去。他翻身坐到马桶上,一股相反力量从他的腹部冲出,瞬间感到一种享受的放松。
今天早上他又像往常一样,想到了苏珊·马科,猜想她现在正在干什么,她现在住哪儿,和谁在一起。想着她最近一次想起他是在什么时候,她是否还在惦记着他,她现在又会想起他什么呢,如果她还能记住他的话。
他记起她在他的旧敞蓬货车里,穿着嘻皮士女裙,跷着腿,嘴唇涂得红红的,嘴里吃着从枯松树市集那边的卡车货架上买来的,或者更可能是偷来得一篮子草莓。她绿色的眼睛里总是充满着狂热,全神贯注的等着他告诉她下一步要去哪儿,去干点什么;这种期待让她变得更加疯狂。
一股寒意顺着他的脊背滑下,他的身体开始发抖。他入完厕,按下冲水按钮,晃晃悠悠地回到床上,拿起手巾又擦了擦嘴。
沉重的声音在通道里回荡。是大铁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他盯着铁栅栏看了半天,然后再看向铁墙,天花板,地板,通道,水池,马桶,床……每一样东西都是铁制的。在这个世界上,他最痛恨金属的声音了。他就像笼子里的猴子一样,依据主人开门关门来估测着时间。放风的时间,送饭的时间,锻炼的时间……所有这一切都是伴随他们那独一无二的金属噪音开始的。
他的身体哆嗦得更厉害了。他知道,打摆子的毛病又开始犯了。他已经被告知得了打摆子这种病。即使牢房里最强壮的犯人也经受过这种病的折磨,不过他从没想过自己也会染上这种该死的病。他继续回忆苏珊。
“神经质苏”,苏珊的朋友们这样称呼她。他曾经跑遍了整个怀尔德伍德的大街小巷,把写着“神经质苏”的纸片涂抹到铁轨上,天桥上,水泥墙上,还有木板道上。
她对一切都很反叛,就像别人给她取的名字“神经质苏”一样,她总把自己想象成一个无政府主义者,蔑视一切权威。如果她迁居到大城市的话,她肯定会去加入气象员组织①或者是共生解放军组织②。在怀尔德伍德这个小城镇里,她最有成就感的一件事就是和赛克斯混到了一起。
她沉湎于肉欲之中。不过对于苏珊来说,她并不是因为喜欢性或者因为空虚才这样。她只是想借此来忘记她的过去。她想逃避曾一度美好的童年却突遭破碎的美梦;想要忘记粗鲁、虚伪的父亲,她父亲曾经是一个警察局副巡官,却因敲诈罪被控诉;她想忘记她那美丽的母亲,她不愿因丈夫的事蒙羞而投海自尽。
她于是想报复,她要报复每一个人,甚至是她自己。她想给别人制造痛苦。在带着田园风味的海边胜地和充满嘻皮士风格的狂热一代们③中间,赛克斯身上那种不入正道的感染力自然而然的吸引住了她的眼睛。
他不像其他人一样,浑身挂着珠子,胡吹乱侃。他彻头彻尾的,纯粹的反叛使她像飞蛾投火一样地靠近了他。
赛克斯知道,苏珊把他带到她学校里的朋友们中间时,他们惊异地反应让她充满了报复的快感。她特别喜欢与他的父亲以及他那帮假日里常来串门吃烤肉的警局朋友们发生冲突。然后在被骂之前逃之夭夭。
但苏珊·马科并不太张扬,她只是对冒险有着无法满足的嗜好。没有她不敢干的事儿,哪怕是去劫狱援救杀人犯。她知道赛克斯对冒险的欲望也很强烈。有一次,苏珊和他一起窜上了一辆校车。她当然知道车上这些女人们将会遭遇什么结局。
赛克斯把脏毛巾扔到墙角,看着他手腕上戴着的那块靛蓝色的天美时手表。雨点再次大滴大滴的落在窗户上,然后滴滴嗒嗒的下起来。他伸手在脖子后面那块死皮上使劲的抓了一下,一股湿湿的东西涌了出来。他的情绪又开始暴怒了,手在水槽上不停的乱捶乱砸。赛克斯自从成长以来一直都很穷,哪怕是像苏珊·马科过去那样的中产阶级的家庭都比不上。不过他深深的知道有钱意味着什么,知道有钱人是什么样子。他曾经在从枯松树到怀尔德伍德的高速公路上坐着那辆摇摇晃晃的破校车来回上学。他看到北边地区的学生,她们的妈妈们每天坐在锃亮的新敞蓬轿车里接送她们上学放学,她们脖子上的金链子发出闪闪金光,皮肤散发出精致香水的味道。他多想拥有她们,他多想能成为他们中的一员哪。
“想求我捎你一段吗?”一次他正在驻足欣赏一辆汽车时,比安卡突然出现在他旁边。
比安卡·阿希里是这群女子中的一个。她有一头能垂到迷你裙上的长发,还有这辆作为十六岁生日礼物得到的崭新野马敞篷汽车。她在放学后好几次看到他在盯着她的汽车看。黑色的车漆闪闪发亮,亮的仿佛可以把手穿过去。
她从他身边掠过,然后把书扔到后座上:“快对我说,求求你了。”
他们在此之前从未说过话。七年里,他们上同一所学校,不过比安卡从没理睬过他。
“快点儿,小子。只要你恳求我一下,我就带你一程。”
赛克斯只是盯着她看,并没在意她是不是在说真的。比安卡跷起腿越过方向盘,不过她的小方格裙子也跟着抬了起来,露出了粉红的内裤没来得及挡住。他的眼睛直直的盯着她赤裸的长腿。“哇,不错,”他禁不住说道。“好吧,求求你带我一程吧。”
当他把腿跨向车门的时候,比安卡转动钥匙,并飞快的踩下油门,汽车跌撞着冲出停车场,扬了赛克斯一裤子灰。“爽不爽,你个大白痴。”她大笑着挖苦他,汽车扬长而去。
从那一刻起,赛克斯认识到生命中不管他想得到什么,他都不得不靠自己去夺取。从来都不会有人会给他任何东西。他也确信有一天他会再次遇到比安卡·阿希里,在同样的场面下,将会轮到她来尝点苦头的。不过这都是很久之前的事儿了,想想现在才是最现实的。赛克斯不得不专注于现在。专注于他所剩下的为时不多的时间。
小镇警察从来没留意过赛克斯和苏珊所犯的案子。他们实在是太忙了,要对付那些成千上万的云集在海岸社团的嘻皮士们,还要制止一些突发事件,包括好多仅仅只是开开违章停车罚单之类的小破事。州警察曾被召集到这里来协助处理一些严重案件,但是地方警察对他们心怀嫉妒,不买他们的账。所以说双方的合作充满了敌意,也就几乎没办成什么事。
那期间,赛克斯和苏珊干过绑架,抢劫和偷盗的事儿,没有一件受到过惩罚。他们的狼狈为奸,给小镇的安定带来了巨大危害。就单个儿的来说,他们都是社会渣滓,毫无疑问有一天都将落入法网。但两个家伙联合到一起,给社会带来的危害就更大,两个有相同目标的狂妄分子结合到了一起,增添了一份智谋,多了一份威胁。苏珊痴狂于想让社会分裂,而赛克斯所关心的是夺取所有他认为与生俱来应该享有的却被剥夺的权利。他们以一种扭曲的方式互补,智力与蛮力,不同的背景,不一样的性情,不过都同样的极端和堕落。要是赛克斯不惊慌失措的把那辆校车给撞翻,警察可能永远也不会抓到他们,至少好些年不会。不会在那个混乱疯狂的七十年代被抓进大牢。他对于那起事故的回忆已然很模糊。
还记得那年冬天,苏珊和他在参加北海滩的一个快速球类运动的集会时,闯入了一家无人入住的富人之家住了好些天。他们是从一个清洁工那里花钱买来了宅子里的大门钥匙把门打开的。当他们在城外的公路上强行带上一位颤抖的搭车人和她的小孩儿的时候,他们的疯狂行为变得更加不可收拾。他在黑沼泽把那个女人强奸了,之后又把她杀死了,苏珊在汽车上看着小孩。不过,当他返回敞篷汽车时,发现车子不见了,小孩儿也不见了。苏珊·马科把人和车都带跑了。
他只好走回家去,然后借了辆邻居的汽车,开着车在大西洋大道上到处找她。她没有呆在她平时经常去的地方。也没有人再看到过他那辆汽车。事后他才想,在头几天里,她就明显有些不对劲。她的情绪很波动,他记得他们头一天还因为什么事情争吵过。尽管一切都是情理之中,可是只有老天才能晓得会发生这种事儿,因为他们一直在一块儿只顾着吸毒享乐。
那天下午当他第二次驾着车在人行道上找她的时候,一辆警车跟上了他。他踩下油门开始逃跑,因为前几天杀了那个女人之后,他身上还穿着那条裤子。他摆脱了警车大概一英里的样子,从大西洋大道上拐出来,冲进了一条校车单行道上试图逃脱。之后便发生了那起令他懊恼不已的车祸。
他此后就没再见到过苏珊·马科。她没再在任何可以找得到的地方露过面。以后的几年里,他也没再听说过关于那个孩子的消息,但是也没听说过在怀尔德伍德被他杀掉的六个女子的事情泄露出去。
几年之后他在监狱里接到了苏珊写给他的信。她告诉他,她很满意后来所发生的一切。她说她开始信仰上帝,并祈祷上帝能保佑她。苏珊,一个曾经认为这个世界就是上帝肮脏的猪窝,而上帝是邪恶之主的人,却自称开始信仰上帝。她曾经说,不应该让别人好过,她认为这个世界穷人死于饥饿,而富人偷税漏税,喝酒飨食,出入风流场所,然后又把他们自己的孩子送到学校学习做一个跟他们一样的人。她说这些人都该死。通通都应该干掉他们。如果说赛克斯和她碰巧毁灭了谁的生活,那也是这个人应得的报应。
不过,赛克斯知道苏珊没有出卖他。如果她那样做了,警察一定会把他带回新泽西被当作凶手再次审问的。如果有人在废旧汽车场发现了那些尸体,那一定会成为一条轰动全国的大新闻。但是没有人发现过,这就意味着苏珊并没有真的在忏悔室里对着牧师忏悔她的罪行。那么,只要他还待在监狱里,她和上帝就会非常满意的继续为他保守这个秘密。
如今二十九年、快三十年过去了,而他的人生也已在监狱里度过了大部分的时光,这一切却是因为那该起死的交通事故。多么有讽刺意味的事啊!
他花了很长时间才让自己面对现实,面对被生活所报应的现实。公设辩护队派人告诉赛克斯为自己做过失杀人罪辩护,那样的话,只会判两年的缓刑。这也是在七十年代所有酒后驾车造成车祸后所受地判罚。
但是怀尔德伍德的警察局长吉姆·林奇找到了更多的证据,当他提供证据以二级谋杀罪而不是过失杀人的罪名起诉赛克斯的时候,投票者们都站到了他一边,在大选之年,法官的话是很有份量的。二级谋杀罪名被解释为“在实施犯罪行为的时候致使他人死亡”。对凶手来说,这并不需要足够的行凶动机。林奇局长提出因为赛克斯是在受到服用违禁致幻毒品的影响后开车夺去了十七条生命,所以说他的罪名是谋杀,而不应该是过失杀人。
赛克斯被正式指控,审问,最后被宣判两次终身监禁①。另外的十五项指控被以维护司法公正的利益驳回没再审判。最后赛克斯就被判罚了两次终身监禁。更多的审判也仅仅只是慰藉小城里从恐慌中恢复的人们,人们需要这样的审判来告慰亡灵。只有一个开明一点的法官表现出宽恕,允许两次判罚可以同时执行。
同大多数强奸犯和杀人犯一样,赛克斯在这些年里也回想了很多关于他犯下的罪行。但赛克斯和其他囚犯不同的是,他真正的罪行却被遗漏了。他在绑架和处理受害人时的疯狂与冷静都似一幅幅真实的万花筒画面在眼前闪过,砍下的胳膊,腿,肚子,头发,狂热的眼睛和哀求的嘴唇。他想到了苏珊漂亮的身子,还有他们一起玩过的疯狂的性爱游戏。回看他入狱的头几年里,他几乎记不起来想过别的什么。那时他所拥有的只有对往事的回忆了。
但是现在,一切又都回到了现实生活中。苏珊再次成为了一个麻烦。苏珊知道这个世界上别人都不知道的秘密,那就是被害者尸体掩埋的位置。
赛克斯穿上卡其布裤子和笨重的鞋子,然后从不锈钢桌子上的包里抽出一支莫尔伯勒香烟。他划了根火柴点着香烟,一边欣赏他肩膀上纹着的女人的乳房,随着手臂的抬起,膨胀变大,就像他十七岁时他们一起做那事时一样。他站起来把火柴棍扔进水槽里,然后往马桶里吐了口浓痰。
他把烟圈吐向天花板,烟圈从他的下嘴唇蜿蜒上升。他把脚抬起来搁在水槽上,然后一边鞋带,一边在想着死亡到底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甬道尽头的一扇门打开了。他听见脚步声走过来。他用手指掠过头上剩下的那蓬干枯的灰发,然后抓了抓脖子后面那块伤处,靠到铁栅栏上。
终于等到了这一时刻的到来。
他们押送着他通过放风的庭院,外面还在急降着暴雪。虽然是在早晨,可是天已经变的灰朦朦的,探照灯来回闪着眩目的光束。他穿着橙色的囚服,手腕上戴着镣铐,铁链把腰上和脚上的镣铐串在了一起。
惨白色的云层低低地压过高墙,沿着哨塔发出冰冷的光亮。闪电劈开黑暗,显现出一个四面墙壁的孤零零的轮廓。赛克斯观察到闪电的威力越来越弱。他抬起头看向闪电,咧开嘴露出了笑脸。
在特氟纶轴承转动得作用力下,沉重的钢铁大门慢悠悠地打开,信号灯从红灯到绿灯慢慢地循环显示。他向侧面看去,目测着通道与看守人员的距离,他们手上的步枪都上了膛,锋利的铁丝网也在探照灯的弧光中一闪一闪。他走进一个布线槽,走在看守和外屋的突破口之间。大门滑动着关上了,探照灯切换到红色光。
暴风雪的中心摧残着一切,在院子里卷起一道圆弧,卡嗒卡嗒地敲击着围墙,通过塔楼时,发出号叫,冰雹开始砸向地面,像石头一样捶击着屋顶,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
看守和赛克斯拼命的往前面的小屋子里跑去,铁门在身后砰地关上。他们把他带到一个斑驳的铁桌子前,命令他坐到水泥地上。在赛克斯摁完手印儿,签了字之后,他被看守带到一个小屋子里,屋子里放着一个长凳。他们卸下他的手镣脚铐,丢进一个帆布袋子里。然后给了他一条腰带和一件粗斜纹棉布汗衫,一张一万八千美元的支票,还有一张五十元面额的美元。最后他们把赛克斯带到离围墙很远处的一个门前,其中一个看守按下了一个按钮,打开了机械锁。卫兵打开门让赛克斯走出门外。一辆纯白色的汽车停在围墙外,尾灯闪着红光,两扇后门全打开着。
冰雹像波浪一样盖过来,他抬起头迎接着它,任冰冷的冰块刺痛着前额和脖子,张开的嘴巴里也填满了冰渣,一块冰雹片滑破了他的嘴唇,血涌了出来。
他一只脚踏到保险杠上,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他的脸。他的眼睛闪烁着疯狂的兴奋,他钻进汽车里,一边舔噬着嘴唇上流出得血,一边想,获得自由的滋味多么甜蜜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