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自投罗网
正午时候,天上的日光黄刺刺地照着城市的街道。已经到八月了,但是天气还是那么闷热,丝毫没有凉爽的感觉。东北路第三饭店里。挤满了顾客。服务员刘传芬正忙着端菜送饭。这时,突然从外边走进来一个三十四、五岁的男人。他留着西装头,上身穿白府绸衬衫,下身穿一条灰色凡立丁西装裤,脚上着一双红色凉皮鞋,看样子好像那个机关的干部。他迈着均匀的步伐,走到一个空单间里坐下来,一边扇扇子,一边拿“菜谱”看着,看样子是在挑选可口的菜饭呢。
刘传芬走过来热情地给他倒了一碗茶,然后笑容满面地问道:“同志,您吃什么?”
“我也不知道吃什么好,什么可口就吃什么吧。”那个顾客拿着“菜谱”,看着刘传芬说。
刘传芬一听心里一跳:“这不是暗语吗?”他心里想,“是不是1035号到?!……”
于是他就很快的用暗语回答说:“什么可口,也得您来挑选,您不说我也不知道。”
“可是你不报菜名,我也不知道你们这里有什么菜呀!”那个顾客又用暗语问道。
刘传芬心里更有些紧张,知道这个顾客是“自己人”,于是他就提高了嗓门报道:“干炸里脊、熘什瓣、炒肉丝、炒肉片、辣子鸡、熘鱼片、木须肉、熘肉段,请问同志你要什么菜?”刘传芬象打机枪似的很快就把特务机关规定的暗语说出来。
这个顾客就是代号1035号特务王非,他看刘传芬对答如流的回答了自己的问话,就笑嘻嘻地说:
“随便来几个菜吧,再来一瓶葡萄酒!”说完就挤了挤眼睛。
刘传芬点了点头,说声“好!”就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刘传芬就把酒菜都端上来,摆在王非面前,然后小声地说:“什么时候到的?”
“今天。”王非一边擦筷子一边小声地回答着。然后又说:“我有事情要和你谈谈,规定个时间和地点!”
刘传芬点了点头就出去啦。过了一会儿,刘传芬就又转回来,一看王非已经喝完了酒,刘传芬就问他:“吃好了吗?”
“吃好了,算帐!”
刘传芬算了算然后说:“一共是二元五角钱。”
刘传芬在接钱的一刹那间,向王非手里塞了一张小纸条,纸条上写的是会见的时间与地点。王非急忙把纸条放在衣袋里,然后一边扇着扇子,一边大摇大摆地走出饭店去。但是,他刚刚走出门去,从饭店里又走出一个二十一、二岁的青年,他一跨出店门,很快就钻到街道两旁熙熙攘攘的人群里。这是侦察员小陈,他早就跟上王非了。
晚间八点多钟,人们不断地来到公园里乘凉、游园。人们一进那座牌楼式的园门,便踏上了一条平坦而宽阔的园路。路的两旁有花坛、草地和多叶的大树,在大树下边有预备给人坐的石椅子。围绕着公园有一个人工挖掘的环湖,湖两岸有很多小树,在湖中间还有一座假山,山上有一座凉亭。在靠湖边的小树下边一个僻静的地方,坐着两个人,这就是刘传芬和王非。他们按着白天约定的地点按时到这里会见了。
王非的眼睛不时地向四下探望着。这个狡猾的特务,自从他进来以后,时刻都在提心吊胆地注意着周围的一切。他看看附近没有什么可疑人物,才压低了声音对刘传芬说:“张先生给你问好,还给你带来一百元钱。”说完就从衣袋里拿出一迭钱来交给刘传芬。
刘传芬用手接过钱来,很快就揣在衣袋里,然后小声地说:“谢谢您!”
“你的处境如何?”王非问道。
“很好,平安无事。”
“‘表姐’那里怎么样?”
“经常和我联系,也平安无事。”
“你明天给张先生发一封信,说我安全到过。”王非说完,想了一会儿又说:“还有,你明天把信发出以后,就再不要和张先生联系了,这是为了安全起见。”
“那我今后和谁联系呢?”刘传芬诧异地问道。
“什么时候需要联系会告诉你。”
“你要住在这里还是很快就回香港呢?”刘传芬问道。
“那是我的事情。需要你知道的事我会告诉你,不需要你知道的事就不要问,这是敌后工作的纪律!”王非态度冷冰冰地说。
“是!”刘传芬连忙点头,没有再说什么。两个人谈了一会儿,就各自分开走出公园去了。王非走出公园,看了看手表已经快到九点了。于是他就东张西望地看了看,看身后没有人跟踪,他就急忙招呼路旁一个三轮车工人说:“东兴旅社。”
“三角钱。”
“好,走吧!”王非很快就上车了。那个三轮车工是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身体很结实,蹬起三轮就象飞也似的奔驰。
三轮车走了一段路就钻进了一条巷子。王非一看,急忙问道:“这是到哪里去?”
“到东兴旅社嘛,走近道便宜,才是三角钱。”三轮车夫作着解释说。
“哦!快走吧!”王非听了三轮车工人的解释才放下心来。
又走了一段路,三轮车工人突然把车往旁边一拐,就进了一个大院子里。王非一看不对劲儿,刚想下来,还没来得及动身,在院子里的赵科长和一个侦察员早就把枪对准他的胸前。说:“不许动!你被捕啦!”说着就把逮捕证拿给他看。
王非立即举起双手,声音颤抖地说:“同志!不要误会,我是好人。”
“不会误会,我等你很久啦。”赵科长态度威严地说。于是就命令那个“三轮车工人”和另外一个侦察员把王非带进审讯室里去。
那个三轮车工人就是侦察员小陈。他走到王非面前把手铐“咔”的一声给王非带上,然后把他带到审讯室去了。
在一间宽敝而肃静的审讯室里。赵科长正在审讯王非。王非这个顽固的特务分子,虽然被审讯很久,但是仍然怀着伐幸的心理,认为公安机关不知道他的底细,所以他仍旧一口咬定自己是“好人”。赵科长态度严肃地对王非说:“我警告你!人民政府对顽固的特务分子是坚决镇压的!”
王非坐在椅子上浑身发抖,满头冒汗,但是他仍然不吭一声。这时,侦察员小陈从外边领来一个人,这个人是东兴旅社的服务员,他提着一个红色的大皮箱,放在审讯室中央。赵科长指着那个皮箱问王非:“这是你的吧?”
“是。里边没什么,不信可以检查。”王非故作镇静地说。
“服务员同志,这东西是他的吧?”赵科长转过头来又问那个服务员。
“是,是他的。他住在202号房间。”赵科长叫服务员在搜查证上签名以后,就叫他回旅社去了。
然后,赵科长叫侦察员小陈把皮箱打开,里边装了两套蓝色中山服和一些肥皂、牙刷、牙膏等日用品,还有一筒“康宁”奶粉。赵科长把每一件东西都仔细检查过了,最后他拿起那筒奶粉,用手掂量一下,感到很重,就冷笑着问王非:“这是什么?”
“是我在广州买的奶粉。”王非的脸色惨白,好像僵尸似的坐在那里,呆呆地看着那筒奶粉。
“可以打开看看吗?”
“当然可以。”王非战战兢兢地说。
于是赵科长就叫侦察员小阵把装奶粉的铁筒打开,然后把奶粉倒在一张白纸上。但是正在倒奶粉的时候,突然“嘣”的一声从铁筒里边掉出一个四方的油纸包来。
“这是什么?”赵科长的眼睛瞪得圆圆地问王非。
王非霎时心慌意乱、目瞪口呆地说不出话来。赵科长把那个四方的纸包拿起来,打开,看了看里边包的是个小型收发报机,就冷笑地说:“噢!是美国出品的‘POP’式收发报机,这就是你先生吃的奶粉?”
王非把头低到胸前,浑身颤抖,吱吱唔唔地说:“那确实是我在广州买的奶粉……里边装的收发报机我不知道。”这个顽固到底的家伙仍想抵赖。
“哼,天底下真有这样的巧事啊!”赵科长讥笑地说道。
审讯到这里,赵科长就把放在桌子上的小闹钟拿起来,用手拨弄几下,然后用他那锐利的眼光看了看王非。王非见赵科长的眼光那样威严,立即把脸转过去,不敢看他的眼睛。这时桌上的小闹钟突然响起来了,把王非吓了一跳。赵科长看了看王非问道:“请问你,现在是几点钟啦?”
“十点三十五份。”王非看了看闹钟不在意地回答着。
“十点三十五不认罪,还等到什么时候?”赵科长旁敲侧击地问道。
王非一听赵科长的话,心里就凉了!他知道赵科长说的“十点三十五”是指出他的“1035”的代号。这时他才知道再狡猾是无用了,什么都被他们知道啦!于是,他嗵地一声跪在地板上,声音颤抖地哀求道:“求长官饶命吧!你们什么都知道啦!”
“不知道就不会‘请’你到这里来!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的好,不然人民政府的法律是不会饶恕你这个顽固分子的!”赵科长声色俱厉地说。
“不,不,我可不敢顽固,只要留我活命,我什么都讲。”王非哀求着说。
“站起来!”
王非急忙站起来,坐在椅子上,一五一十的、原原本本的把自己全部罪恶和“情报局”想在武夷山区搞游击活动的阴谋计划全部供认出来……
“张天元叫你在什么时候行动?”赵科长听完王非的口供以后,又提出一个问题。
“时间没有确定,他叫我考察完毕,认为可以行动的话,就叫我发报联系,听他最后的指示。”
“行动以后你们准备怎么办?”
“张天元指示我,行动以后要把共产党斩尽杀绝!……”王非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你们有多少人能把共产党斩尽杀绝呢?”
“蔡刚报告,说他可以组织一千人。”
“你相信吗?”
“不相信……吃空额这是我们国民党军队的传统。”
已经到下半夜两点钟了,赵科长才审讯完毕。侦察员小陈把王非带下去以后,赵科长把王非的口供和缴获的收发报机都包在一起,然后提着包裹,坐着“吉普”车到党委汇报去了。
赵科长向党委汇报完又坐着“吉普”车飞快地赶到县公安局。到公安局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东方已经出了太阳。他连饭也没吃,就急忙把整个案情和1035号被捕的经过以及全部口供情况都向马处长、县委书记李振吉、公安局李局长作了详细汇报。他汇报完了以后,又说:“上级党委指示:要尽快的破案,及时地打击敌人。党委要求必须全部、干净、彻底地消灭敌人。不叫一个敌人漏网,但是也不允许冤枉一个好人。”
“是呀,上级党委的指示很正确。因为敌人的阴谋活动已经全部被我们发现啦,现在必须争取先发制敌,因此必须早日破案。”县委书记说。
“但是敌人整个组织到底有多少人,现在我们还没有全部弄清,当然,蔡刚说有一千人,那显然是吹牛皮,可是究竟有多少?这个问题不解决,在破案时想要一个也不漏网是很难办到的。”马处长一边吸着烟一边说道。
“我提个意见,不知道这样做是否可以……”李局长把自己的意见讲给马处长和县委书记听。
“很好!我看可以这样办,李书记你同意不?”马处长用征求的口吻对县委书记说。
“我也同意。”县委书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