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水门奇人
自从上午父亲一行人出村后,唐晨便一直有些闷闷不乐,暗想今日错过了寻找张木匠尸体的机会,此次有父亲带着大黑亲自领队,日内定会有他的消息,待张木匠下葬后,必要到坟前祭拜一番。
老爷子仿佛看出了孙儿的心思,呵呵笑道:“不要你去,是因为爷爷有机密之事,需要你和我一起前往查看。”
“机密之事?”唐晨大感疑惑地看着老人,顿了下,猜测道:“我知道了,爷爷,肯定和铜锣的山眼有关。”
“咦——”他的话让老人大出所料,当下拍了拍孙子的头,“你小子是越来越精了。”
“成风——”房里面突然传来老姑婆的声音。
听到姑姑的叫喊,唐成风赶紧往房里走去,老姑婆坐在躺椅上吩咐道:“如果猜测属实,我看还是先不要透露出去,省得又被他人窃听。”
老人点头应允,便吩咐孙儿准备出门,在舒雪和唐晨的搀扶下,三人慢慢往村西口走去。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爷爷。”舒雪不解地问。
“象山,就在那里,看到了吗?那座像大象一样的山。”老人停下脚步,伸手指着远方一座酷似大象的石山,浑浊的双眼内,分明透着一种凄凉的眼神。
舒雪和唐晨不敢惊扰他,此刻,爷爷或许想起了过去,想起了曾经在象山上发生的事情,只是光阴已逝,时至今日,早已物是人非,那些人,那些事,已经尘封在了岁月的泥潭里。
“我们走吧,丫头。”老人凄凉地叹了一口气,颤颤地迈着脚步往前跨去,饱经沧桑的脸庞,溢满了伤感。
“那肯定是一段不堪回首却又让人无法忘怀的岁月。”舒雪在老人身旁轻声说道,话语中有些哽咽,不知何故,心里突然有种想哭的感觉。
老人摇了摇头没有答话,只是紧紧地握着两个年轻人的手,如此走了两三里路程,却是一路无话。
“爷爷,有个事情我一直想不通。”唐晨终于忍不住打破了沉默。
“说。”老人愣了愣,继续往前行进。
“按照您昨晚的分析,您说那晚王蛇出现在舒雪和母亲的床下,以及第二晚出现在院墙的人影都是为了吓唬舒雪,虽然如今想来却是有极大的可能,但是,又有谁会在我们从进村的时候起,便知道舒雪想去古屋考察呢?我想来想去,实在是找不到一个可疑的对象。”唐晨思索了一番,顿了顿,接着说道:“那天,知道这事的人我想应该只有一个。”
“谁?”舒雪被唐晨分析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尹大爷。”唐晨话刚说出口,便觉得自己犯了一个弱智的错误。
“你说的不无道理,那天你们回来后,我却是到了尹大爷那,他也问过我你们回来的事情,虽然当时告诉了他,可是尹大爷九十多岁的人,他不可能会是那个带着面具的神秘家伙,更别说他会放蛇和扮鬼吓唬丫头了。”老人呵呵大笑,暗想孙子的神经竟然敏感到了这种程度,连尹大爷都要怀疑。
“也是,那个神秘人从身形上看,倒是年纪不大,唉,我怎么这么蠢,真是看狄仁杰看多了的后果。”唐晨拍了拍头,不好意思地自责不止。
“呵呵,在狄仁杰这部戏中,越不可能发生的事情,结果往往却是这样的。咔咔,我支持你,只有敢想,才能往前跨进。”舒雪鼓励唐晨道。
三人边走边聊,不用多久便到了象山脚下,眼前的景象让舒雪惊诧万分,这山,果然和大象一般无二,鼻子、耳朵、尾巴俱是存在,甚至连脚趾甲,也是像极了。
那象山的前脚下,却还有一方深不见底的古潭,潭水从附近的石山中涌出汇聚而来,交汇后,在水潭中央卷起一道大大的漩涡。
“雪儿,传说这象山是被一个神仙从桂林驱赶而来的象妖,到了我们这里,却被一只鼠妖拦住了去路,大象害怕老鼠精钻进它的鼻孔,便一直不敢前行,僵持了一阵之后,已是天亮时分,情急下便化成了石山再也动弹不得分毫。你看象鼻子前的那块石头,是不是很像一只进攻的老鼠。”唐晨笑着指给舒雪看。
定眼看去,那象鼻子前果然有块酷似老鼠的石头,舒雪惊叹了一番,回身问老人道:“爷爷,我们为什么要到这里来呢?”
“你们看那象鼻子最上方的缝隙,像什么?”老人沉声道。
唐晨没有出声,知道爷爷定是窥到了秘密之事,当下仔细地将那缝隙辨认了一番,突然大声说:“啊,眼睛,眼睛,爷爷,那里便是山眼,便是山眼。”
“山眼,山的眼睛……”舒雪呢喃不止,只见那缝隙呈椭圆形,缝隙中嵌了一块圆石,恰巧和瞳孔一般无二,见状,嘴里不禁由衷叹道:“大千世界,当真是无奇不有啊!这象山正缺一只眼睛,却原来在这里。”
“昨晚我想来想去,终于想到了这里。既然子锣刻了山的眼睛,那么,肯定能够在现实中找到这只眼睛,那只眼睛下,说不定便藏着铜锣其他的未解之谜,我更相信会是母锣。”老人显得很平静,或许是站累了所致,跛着脚往不远处的一块石头走去,舒雪不敢怠慢,赶紧伺候着老人坐下。
“那么,爷爷的意思,是叫孙儿亲自到那象眼去看看?”唐晨倒吸了一口凉气,象鼻子的缝隙处虽然可以从山顶勉强下去,但是那条通往缝隙的小山道却面临陡崖峭壁,位处百米高空之上。
“这里,曾是土匪铁拐子的一个秘密巢穴,铁拐子隶属湘西土匪头子姚大榜,象山是他最重要的后方仓库。那姚大榜乃《乌龙山剿匪记》中的田大榜的原型,六十岁还能抓到狗尾巴。也不知道为了什么,当年铁拐子专门喜欢和村里的李大地主斗。我父亲唐老虎夹在两股势力当中,还得分心应付张家,真是不容易,还有轮鸡公的人,也会在这边出没,那时候,可乱着,人命如草芥啊。”老人点上一根烟,父亲的身影,此刻竟是那么清晰地现于眼前。
“爷爷,轮鸡公又是谁?”舒雪好奇地问。
“钻山豹,《乌龙山剿匪记》里面钻山豹的原型。湘西多悍匪,记得当年清剿象鼻子的土匪,解放军可是死伤不少啦。唉——象鼻子地势险要,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就算你有千军万马,要想兵不血刃地攻克是不可能的。更何况那些土匪个个都是杀人不眨眼的狠角。解放军中,当时有个来自北方的大汉,他是个机枪手,因为枪管被土匪用子弹打了进去,活活被机枪子弹炸死啦。最后只好用火机枪,就连山上的石头都被烧红了。惨呀——攻克后,那铁拐子却不见踪迹,八成是逃跑了,有人说,他被老虎吃了。”老人回忆着往事,见孙子愣愣的没有说话,突然问道:“怎么,你怕了?不敢到象眼里去?”
唐晨脸色泛红,爷爷的话让他受了打击,暗想自己如果如此窝囊,岂不是损了曾祖父唐老虎的颜面,当下舒了一口气,正色道:“我怎么会怕,我曾祖父叫唐老虎,我爹也叫唐老虎,虎父岂能有犬子?”
说罢,摆出一副雄赳赳气昂昂的架势,大踏步往象屁股后的石阶走去。
舒雪暗笑不已,知道唐晨被爷爷激将了,不过,手里却也捏了一把汗,这悬崖峭壁的,如果当真一个脚滑,定会摔得尸骨不全。
“乖孙子,记住过那石道的时候,千万不能往下看,后背要紧贴山崖,脚下落稳了再往前迈步,不要慌。”
站在通往山顶的石阶下,唐晨长吸了一口气,抬眼往山顶看去,只见石阶的尽头处有一扇用土砖砌成的黄泥大门,虽然已经过了数年之久,却仍然还有大半的轮廓,心中暗忖土匪铁拐子倒是会选地方,上山就这一条通路,如果在门前架上一挺机关枪,哪怕有多少人都无法攻克此关。
“铁拐子,老子今天来你的老巢参观了。”唐晨自我安慰了一番,准备出发上山顶。
象山虽然是一整块石头,山顶却也沉淀了一层厚厚的土质,长满了茂密的小灌木,红色呈粉状的石质结构,唐晨可以断定这是火山爆发后遗留的产物。
山顶的避风处,清楚地可以看到一些坍塌的房舍和锈迹斑斑的锅碗瓢盆,唐晨在脑海中努力地构想着那些土匪们当年在此的情景,他们打家劫舍,逼男为匪,逼女为娼,腰挎盒子炮,实属湘西首害。
到了象头,山下传来爷爷的喊声:“小子,利用藤葛攀爬下去。”
唐晨舒了一口气,眼中不敢往山下看,小心地抓住附在崖壁上的藤葛,开始试探着往象鼻下走去。
崖山的石路只有三个手掌宽大,有些地方甚至是断路,需要凌空跨过。一阵风吹来,唐晨瑟缩不止,如此小心地龟行良久,离那象鼻下却也不远了。
舒雪遥遥地看着唐晨,心脏已是提到了嗓子眼,正想鼓励他几句,却见唐晨在离象鼻子不远的地方停住了,一副左右为难进退不得的样子。
“怎么了?孙子。”老人大声问道。
见唐晨没有答话只顾不停地摇手,老人大惊:“肯定是卡住了。”
“爷爷,这里过不去啊,往前也不行,后退也不行。”唐晨站在一块突起的石头上甚是紧张地说,象鼻下的缝隙就在前方,缝隙很大,足有两人高,透过缝隙,可以清楚地看到山那一边的情景。
老人伸手摸了摸头,孙子的情况让他担忧,暗想如果真的进退两难,就只有回去找人用绳子从山顶把他拉回来。正想告诉孙子别慌,却见他竟然站在石头上凌空一跃,往那象鼻下跳去。
舒雪大叫了一声,惊恐中猛地瘫倒在地,待她再去看时,山崖上哪里还有唐晨的影子。
“这小子胆子也忒大了,下来后定要骂他一顿。”老人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喋喋不休地抱怨着。
两人正在担心时,只见唐晨站在象鼻下的缝隙中招手,兴奋地喊道:“爷爷,雪儿,这下面好宽啊,好像还有个山洞,待我仔细查看一番。”
唐晨说罢,折身进入了崖缝中,空穴中的山风很大,崖缝内约摸一间正房大小,除了一块巨大的圆石横卧当中,却是空空的没有任何东西。
“看来,只有到洞内去瞧瞧。”唐晨思谋着,石洞在崖缝靠近象身的那一面,洞口不大,里面黑糊糊的看不清任何东西。
当下拿出手机进入洞内,借着手机发出的微光,洞中的景象让唐晨大惊不止。只见洞中很是宽敞,摆满了石桌石椅,隐隐的,还可以闻到一股线香的烟味。
“奇怪,怎么会有这种味道呢?”唐晨皱眉道,循着香味往前走了数步,可以看到洞内的正中之处竟然置放了一个巨大的神龛,神龛上竖满了牌位,线香的味道是从神龛前的香炉内传来的,里面插满了无数已经燃尽却只剩下香棍的线香。
唐晨倒吸了一口凉气,此刻见到如此多的长生牌位让他吃惊不小,当下长吸了一口气定住心神,走近一看,却发现所有的牌位上竟然没有一个名字。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为何如此多的牌位连一个名字都没有呢?难道是那些土匪们当年在这搞什么祭祀活动?”眼前的事情让唐晨颇是不解,暗忖此处既然在过去有土匪出没,母锣断然是不会放在这里的,爷爷八成是想错了。
“不对啊!这线香的味道犹存,好像有人在不久前才来过这里?”心中有些诧异,拿着手机仔细看了一番,所有的香头都是熄灭的,并没有任何新鲜的痕迹,“或许是线香太多,这洞中不通风,余味沉积下来后没有飘散的缘故。”
穿过神龛,一路往洞内走去,地上不断有散落的粮食出现,皆是高粱、玉米之类的东西。洞中很干燥,散落在地的粮食虽然已经变色,却没有任何发霉变质的征兆。
越往深处走,散落的粮食越来越多,终于,眼前可以看到一间石室。入内一看,只见石屋中堆积了无数的玉米棒子和成包成包的杂粮、小米。
“看来,这里是土匪们的仓库。”唐晨撕烂布袋,金黄的小米如水般泻出。暗想现在已经没人种小米,这东西倒是珍贵,爷爷说过,小米饭是所有米饭中最好吃的,只是小米产量不高。
出了石屋往前没走多远,却是到了石洞的尽头。让唐晨惊异的是,这里竟然还有一条石阶路蜿蜒而上。
“此处八成是通往象山山顶的通道?如此甚好。”心中一阵惊喜,赶紧沿着石阶小心上行,约摸走过了三十阶,石阶路旁却再次出现一间石室。
唐晨在石室外犹豫了一番,还是抬脚准备进去查看。刚跨过洞门,却再也移不动脚步了。
只见洞中散落着一些古旧的枪支,虽然对武器不了解,却也可以辨认出多是老式洋炮、火铳,仔细挑寻了一番,竟然意外地发现了几把连发驳壳枪。
“想不到,我找到了铁拐子的军火库。”唐晨兴奋不已,正想俯身查看枪支,赫然发现对面的石壁上还写满了无数鲜红的杀字。
“师傅,我一定会杀死李主隆全家老小,为您和大家报仇。”一行行触目惊心的血色字迹让唐晨惊骇不已,看来,匪首铁拐子和那地主李主隆定有不共戴天之仇。
见手机光芒变弱,不敢久留,顺手从地上拿起一把连发驳壳枪,赶紧出了石室顺着石阶往山顶走去。
石阶果然是一条出口,尽头处盖着一块木板,用力一推后,早有刺眼的阳光射入。
到了山顶,唐晨盖好木板,心中激动不已,却也有些失落,暗想虽然发现了土匪们的遗物,那铜锣的秘密,仍是毫无任何线索。
下了象山,老人和舒雪颇是惊喜地迎到他面前,齐声问道:“有没有什么发现?”
“有。”唐晨答道,见二人满脸的希冀之色,摇头道:“可是,和铜锣无关。”
“是吗?”老人脸上有些颓然和失望,定了定,说:“象鼻下的洞内,是不是有土匪活动过的痕迹?”
“是啊,那里是土匪们昔日的秘密库房所在,山顶有一条暗道可以直达。洞内有一个很大的神龛,供奉着许多没有名字的牌位,并储存了很多粮食,还有一些枪支弹药。”
说罢,伸手从衣袋内掏出驳壳枪,轻轻拉动枪栓,清脆的卡拉声说明这枪仍是完好如初。
“好家伙,铜锣的秘密没有找到线索,却找到了这些宝贝。”老人接过枪端详了良久,摇头道:“至于那些无名牌位,应该是铁拐子为了祭奠那些死去的土匪而设的。这些东西已经成为过去,切莫告诉任何人,定是当年土匪们来不及转移出去而遗留在洞中的,有时间我们再把这事转达给政府。”
“嗯。”唐晨点了点头,把驳壳枪递给舒雪看,看着象山说:“如果铜锣上的山眼不是这里?铜锣的秘密岂不是就此无法破解了?”
老人默然不语,只是定定地看着象山上的山眼,良久之后方说:“或许,是我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看来,还是你太姑婆考虑得周全。”
“啊,太姑婆还有见地?”唐晨傻傻地笑了笑,暗忖爷爷原来是有备而来,做了两手准备。
“哼,李主隆那小儿在和我们斗智呢!”老人冷哼了一声,起身往象山下的古潭走去。
“李主隆是谁?”舒雪轻声问道。
“是古宅的主人李大地主。”唐晨答道,却是搞不懂爷爷为何要去古潭。
“你俩怎么看这古潭的?”站在潭边的一块石头后面,老人沉声问。
“这里小时候来得少,就连钓鱼,父亲也不准。只是听人说这潭中不能下去,有水猴子。小时候养蚕,其实还是偷偷到这里采摘过桑叶,在潭中看到过很大的胡子鲶鱼。八岁的时候,听隔壁村蒋家的人说,大清早在这里放鸭子曾看到一个老婆婆坐在水边梳头发,着实让人觉得恐怖。”唐晨正了正衣领,眼前的古潭从他记事的时候起,便一直没有人下去过。
舒雪却是初次来此,对于这古潭的过去毫无了解,只是从眼前看,这阴幽的古潭给她的第一感觉便是不舒服。潭水墨绿清秀深不见底,水面中央因为几股水流汇聚一起而生出一个大如水桶的漩涡,不住地嘶叫不休,潭边的石壁千疮百孔,说不定藏了什么水蛇异虫之类的东西。
老人见舒雪沉思不语,发话道:“这古潭的可怕之处乃是锅子底,落水之人如果不会游泳,便会越陷越深活活溺死。六八年涨洪水,张家的媳妇在此落水而亡,尸体捞上来的时候,两腋之下不知道被何物掏空,全身血液尽失,故此有水猴子之说。八四年有一外地人在此钓黄鳝,钓到一条粗过胳膊的黄鳝,那黄鳝的额头上赫然有一个清晰的王字。外地人见状,赶紧将黄鳝放生,并在此烧香烧纸半日方才离去。这些无形中将这古潭披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甚至,还有老人说在这个古潭内看到过洞神,但我的意思不是指这个。”
“那是?”唐晨不解地问,爷爷的一番话让他对这古潭更加好奇,特别是张家媳妇的死,说不定水下还真有水猴子存在。
“你们看。”老人伸手指着象鼻子下的崖隙,正色道:“太姑婆说得对,那象山的山眼,刚好对照着这古潭,每个月只有满月的那天,月亮的月光才会穿过山眼投射到潭中的水面上来,水面上,便也会出现一只眼睛。”
“爷爷,您的意思是说,铜锣背后刻着的那只眼睛,是指月圆的时候,月光透过山眼在水面上形成的眼影?”唐晨恍然大悟,此刻方知老人思虑的周全之处。
“不是我说的,是你太姑婆说的。”老人迟疑了一阵,面带忧色,有些为难地叹道:“看来,你太姑婆说的是对的,可是,这古潭深不可测,水面常年都在动着,母锣又会在潭内的什么地方呢?如果我们的猜测还是错的,这铜锣的秘密或许就真的无法破解了。”
“不如我们用水泵把这里抽干吧!也可以看看水底是否有水猴子存在。”舒雪眨巴着眼睛建议道。
“用水泵抽太过打眼,那个在暗中窥探的神秘人定会知道。而且,我们还不能惊动张家的人,否则,怕是又会节外生枝。”老人否定了舒雪的说法。
“那我们该怎么办?”唐晨急了,心中实在是找不到一个既能考证潭中是否有铜锣存在,又能不惊动他人的方法。
“或许,有个人可以帮忙。”老人笑了笑,目光望向遥远的山那边,“他就是金子坡的毛胡子。”
“毛胡子,什么人?”舒雪心中有种预感,这毛胡子既然是爷爷想请来帮忙的人,肯定不是一个普通人,至少会与死去的张木匠一样,身怀某种秘术。
“毛胡子是一个真正的鱼匠,此人孤单一世,酷爱钓鱼,精通鱼道。不过,他却有很多规矩,他每次在一个地方钓到的第一条鱼都要放掉,如果再钓到放生的那条,日后就再也不会到那钓鱼了。”老人笑呵呵地答道。
“这有什么稀奇的,只能说明他是个好心人罢了。”唐晨失望地说。
“呵呵,他可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老人顿了顿,继续说:“去年金场坪水电站收鱼,偌大的水库里竟然连条鱼影子都捞不到一条,后面请了毛胡子来。他说给他一天时间准备,并不允许任何人旁观,谁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第二天他喊电站的人捕鱼,一网下去,全是二三十斤的,没有小鱼,没有大鱼,很齐整。”
“难道那天他和鱼说好了?”唐晨疑惑地看向爷爷。
“三百六十行,行行皆有道。毛胡子的神通,岂是这点小事可以概括的,对于水中的事情,这附近却再也没有谁能超过他。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明日,我得让你爹亲自去请他。”老人很有把握地笑着,转身往村子的方向走去。
唐晨愣了愣,心中还是搞不懂爷爷请毛胡子来有何目的,难道毛胡子能和鱼沟通,让潭中的鱼儿告诉他,铜锣是否在水底?
回到家,已经到了中午两三点,忙活了大半天,老人显得有些疲惫,当下进房把事情始末如实汇报给姑姑。
一切仿佛在太姑婆的预料中,听完汇报,太姑婆沉吟道:“李主隆不是傻瓜,这个从外地来的大地主一到此地便惹来众多仇家,之所以能在这里安身立命二十年之久,除了他身边有众多能人,还和他自身的理智有着极大的关系,那个年代,是强人当道的世道,李主隆和匪首铁拐子斗了那么多年没有落败,还得和我兄弟唐老虎、张家的张波罗周旋,可以想象得出他是有真本事的。以我的猜测,铜锣的秘密定然和李家有极大的关联,甚至他留下铜锣,肯定是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被逼的,八成是为了让他李家的后人前来寻找。”
“那么,又会是什么秘密,让他只能将其藏于铜锣?记得他一夜间举家消失,不对,有人说那晚上听到了厮杀声和枪声。如此说来,当晚定有仇家寻来,或许是铁拐子。李主隆到了我们这,不用三年时间便把周围数个村子的土地尽数弄到了他的手里,其人心狠手辣,那具把佃户们害惨的双叶风箱,至今提起还让老人们恐惧不已。”
老人回忆着过去,当年唐家有父亲唐老虎在,李主隆或许是忌惮着他,并不敢打唐家田产的主意,后来父亲在打猎时失手,又有人称铁娘子的母亲主持家政,李主隆始终不敢对他唐家有过多的举动。
“太姑婆,爷爷,有件事我忘记说了。今天我在象眼发现武器的那间石室中,看到石壁上写满了很多红字。”唐晨插话道。
“什么字?”太姑婆好奇地问。
“最长的一句是:师傅,我一定会杀死李主隆全家老小,为您和大家报仇。”唐晨摇了摇头,这句充满血腥和仇恨的话,不知道隐藏了一段什么样不为人知的事情。
“啊!杀死李主隆全家老小,为师父和大家报仇?”太姑婆幽幽地闭上眼睛,良久之后方说:“如此说来,这铁拐子和李主隆有着深仇大恨,难怪他和李主隆斗了几十年,看来,很多事情我们并不知道。”
“姑姑,你记得九六年的那件事情吗?”老人仿佛想到了什么,若有所思地看着姑姑。
“说说。”太姑婆圆睁着一双鱼白色的眼睛看向侄子,往事的回忆,让她有些激动。
“九六年,曾有大批四川人到过我们这里,他们是带着锄头、铲子、铁锹等工具来的。在我们这附近的山上到处挖,说山上埋了宝藏,是一个地主去台湾前埋下的,传闻宝藏是一对玲珑玉马、两大箱子光洋、金银财宝不计其数。想那李主隆在此经营数年,定会积下无数的家产,在去台湾前,因为知道铁拐子断然不会轻易地放过他,故此把宝藏藏在了某个秘密地方,并将线索刻于铜锣中,好让他的后人来取。”老人兴奋地说,显然是为自己新的推断而感到高兴。
老姑婆没有说话,似乎是在思索侄子的话,这时,坐在一旁的唐晨却问:“爷爷,若果真是这样的,那么,为什么会是四川人知道有宝藏的事情?而不是我们本地人呢。”
“咔咔,李主隆不是从外地来的吗?或许,他便是从四川过来的,他的真正根枝所在,也许是在四川,故此对于他的家族动向,那些四川人才会知道得更多。甚至可以以此猜测,他搬到我们这肯定也有极大的隐情,否则,为什么他要搬到这么一个穷山僻壤、虎豹横行、土匪出没的地方来。”舒雪赞成爷爷的观点,当下也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不错,丫头想的不错。你们的分析很有可能,李主隆因为害怕解放后被政府惩罚而逃往台湾,然而,他的万贯家财要想带走肯定不容易,因为还有一个最大的阻碍——铁拐子。不管他俩之间发生过什么,从象眼中的话看来,铁拐子对他恨之入骨。李主隆当然知道这些,所以提前把家产藏好,为了不让别人窥到其中的秘密,在老屋中设下黄水、纸影人、鬼符大阵,并将秘密藏于铜锣。只是,李主隆的秘密,定然泄露了出去。”太姑婆顿了下,继续说:“如果不是泄露了出去,那个神秘人便不会出现,当然,神秘人究竟是什么身份,现在谁都不知道,甚至可能还有更多的人知道这个事情。所以,我们得到铜锣的消息,千万不能向任何一个外人提起,否则,定会招来无穷的祸患。”
“是啊!”老人长叹了一声,眼中装满了忧虑,暗想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湘西是一个复杂之地,铜锣在手究竟是福是祸,现在谁也不知道,感叹过后,说:“姑姑,等明天请了毛胡子来,或许会有新的发现。还有,我想去看看父亲,已经好久没去祭拜他老人家了。”
“去吧,去吧,带着晨儿和丫头一起去,告诉他,就说我不去看他了。”老姑婆知道侄儿现在心里很乱,哥哥在侄儿心中是一块定心石,每当心烦意乱之时,侄儿成风便会前往拜祭。
“咔咔,我们等下要去给太爷爷上坟吗?”舒雪悄声问唐晨。
“嗯!”唐晨点了点头,补充道:“不是上坟,去了你就知道了。”
老人拿了钱纸、线香、酒、肉等物交给唐晨,在舒雪的搀扶下,三人出了家门往屋后的山上走去。
越过山梁,眼前豁然开朗,只见面前是一块巨大的天然草坪,草坪的东北角长了一棵古老的梨头树,走近一看,舒雪才发现梨头树已经只剩下半边一尺来厚的树皮,树身已经不知去向。
“这是被雷劈掉的。”唐晨解释道,定了定,伸手指着梨树下一座用石块架成的小屋说:“我太爷爷就住在那里,他可灵着呢!”
“啊!那不是土地吗?太爷爷被供成了土地神了?”舒雪惊叹不已。
“是呀!太爷爷当年是猎人,能杀虎猎豹,横行方圆数百里范围之内的山林,去世后请成土地神,更是我们唐家的保护神,这棵树,谁要是敢在上面大吼大叫,太爷爷就会生气,让他肚子痛,任凭你用什么药都治不好的。村里有好几个调皮的小孩遭遇过。”唐晨边说边把酒肉等祭品摆放到石屋前。
老人没有说话,默默把香和钱纸点好,上前跪拜了一番,又让唐晨和舒雪也拜了,方才说道:“爹,成风带着孙子和孙媳妇来看看您。”
老人泪流满面,伤心不已。舒雪偷偷侧过身擦干泪水,上前扶住老人,安慰道:“爷爷,您别伤心了,太爷爷他……”话未说完,却也早已泣不成声。
唐晨叹了一口气,将酒尽数泼到地上,知道爷爷是在为什么哭泣伤心。爷爷十三岁的时候,因为做错了一件事遭到了父亲责骂,或许是父亲误会了他,一气之下竟然跟随一个游方术士离家出走。
之后太爷爷伤心不已,在一次打猎的过程中被一头三百多斤的成年野猪所伤,一年后郁郁而终,临死前睁着眼睛死不瞑目,据说是为了期盼儿子回来。
直到爷爷接到消息后赶回,方才闭上眼睛。
为了这事,爷爷被几个兄长所怨,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姑姑照顾他,安慰他,他自己愧疚了一辈子,总觉得父亲在那次打猎的过程中之所以失手,他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一阵风吹来,搅得树叶不断地沙沙作响,老人哭罢,起身道:“孙子,丫头,我们回去吧!记住,你太爷爷永远是我们唐家的保护神。不管以后你们到了哪里,身居何职,都不能忘记太爷爷,否则,老死后不准进入祖坟地。”
唐晨和舒雪重重地点了点头,扶着老人往家中而去。
进屋后不久,村子里突然响起了急促的鸣锣声,远远听到有人喊道:“乡亲们,大家速到村口集合,台湾老板来了,因为工地缺人,正在预备报名招人的事情,具体事情到村口打听……”
“是招工么?”老人问道。
“应该是的。”唐晨愣了愣,走到院门外一看,只见很多村民们正在往村口走去。
“晨儿,你也去看看,冬天就快到了,农村里也没什么好忙活,如果待遇好,等下可以和你父亲说说。”老人叮嘱道。
“好。”唐晨应了一声,匆忙带着舒雪一起往村口打听详情。
“乡亲们,请静一静。”村口的泥台上,一个穿着西装,戴着黑框眼镜的中年男子不住地对着纷乱的人群挥手,“今天把大家召集起来,主要是想和大家说说我们招工的事情。”
场上,张唐两大家族的人各自站在一边,见状,都安静了下来。
“我们公司这次经过政府批准,前来贵村投资开发,是一心想将贵村办成一个旅游胜地,到时候贵村也定能一举致富。考虑到这项工程规模大,耗资过亿,为了加快工程进度,工程队需要广招民工,如果诸位老乡有意向,这几日即可报名登记,如果你家有冬日赋闲的亲朋好友,我们也都愿意接纳,要求是你们要服从工程纪律。下面,请我们高总和大家说说具体的相关事宜。”中年男子干咳了几声,很是恭谨地退下了泥台。
“看来,真正的老板还不是他。”唐晨笑了笑,定眼看去,只见泥台下走出一个约摸三十岁左右的青年,此人穿着很是朴素,身材不高,面带颓色,哪里像个大老板的样子。
“大家好,我姓高名大,可是,我并不高大,唉——”青年说话很幽默,立时引来人群中一阵哄笑之声,定了定,示意人们打住笑声,继续说道:“此次和大家商量两个方面的事情,第一,关于招工的待遇。因为各位家居在此,所以上工后不包吃住,工资十天结算一次,九十元一天。这个价钱相信大家可以接受。第二个事情呢,工程到时候可能会占用到某些乡亲的菜地、农田、果林、山坡、坟地等。我希望大家能够配合我们的工程,当然,被征用的地方都有补偿标准的,等下我会派人用表格标出。”
高大说完,早有人拿出一张大红纸贴在了村口的古槐树上,村民们立时围拢前往观看,红纸上写得很详细很清楚:良田一万一千一亩,干田八千五一亩,菜地六千一亩,山地四千一亩,果树按大中小分别八百、五百、两百一株,祖坟搬迁补贴两千元。
唐晨看罢,笑着对身旁的舒雪说:“我们这里的田产现在三十年不变,女儿多的人家仅农田就多达十多亩,更别说山林,如果一下子全部被征用,那发财了。”
“咔咔,我倒是觉得不是好事。如果田产全部被征用,那户人家的后辈们吃什么?”舒雪深思道,并不赞成唐晨的看法。
“日后这里通了公路,开发成了旅游区,村里百姓可以经营其他的事项呀,远比抠泥巴划算呢!农民们一年累到头,也赚不到几个钱。”唐晨苦叹了一番,乡亲们的苦,他深有体会。
说话间,很多村民已经开始报名登记,人们脸上洋溢着笑容,每天九十元的收入,一个月便是两千七百块,对于这些朴实的村民来说,已经是一笔很可观的数字。
“我们也看看去。”唐晨扯了扯舒雪的手,两人往登记处挤去。
“嘿,唐家公子,你不会也想试试吧!”人群中突然传来了一句不冷不热的话。
唐晨愣了愣,鼻子内清晰地嗅到了一股浓烈的讽刺,当下冷哼了一声,转头一看,只见张正武正斜眼瞪视着自己,眼中透着鄙薄之意:“那可不是你这种白面小生做的事情哟,啧啧。”
唐晨早已窝了一肚子火,眼前的张正武不禁让他想到了其兄张正威的可恶嘴脸,当年小江死于老屋,这张正武何尝不是帮凶,见状,颇是不屑地回道:“我虽是白面小生,却远比你这脑残威龙强多了。”
“你什么意思,说谁脑残?”张正武一捋衣袖,露出了坚实有力的臂膀,那一块块隆起的肌肉,似乎在告诉唐晨,这是力量的象征。
“怎么?想干一架?”唐晨怒目圆睁,并不示弱。
“咔咔,别和他一般见识。”舒雪衡量了一下唐晨和张正武,若从体型上判断,或许两个唐晨也不是那个张正武的对手。
二人的争吵,早已引起了张唐两家的关注,一些年轻后生不想事,嘴中开始口出恶言。纷乱的人群很快便清晰地分成了两伙人。
“唉——你们这是干嘛呀,怎么好端端的一下子就成了这样?”戴眼镜的中年男子闻到了火药味,赶紧出来调停。
“嘿,张正武,你笑唐晨是白面小生做不了苦活,难道唐晨做的事情你干得了?哈哈,你们张家到今天,连中专生都没出一个,更别说像唐晨这样的本科生了——”高大的本家堂兄唐仕伟哪里把张正武放在眼里,口中哈哈笑道。
他的话仿佛刺痛了张家人的神经,张家不出读书人,一直是家族内最大的遗憾。这么多年来,张家有个怪现象,后生们在读小学的时候多有优秀的尖子,可是到了初中之后,便个个无心向学,而唐家的后生,却往往在初中之时后起,早些年便出过好几个中专生,吃了国家粮,这些年家族内出了不少高中生,少数几个还考上了大学,唐晨便是家族内的第二个本科生。唐老虎最小的弟弟,甚至还当了国家处级干部。
见张家的年轻人们不服气,个个一副气咻咻的样子,唐仕伟笑道:“张正武,你不服气吗?不服气就放马过来,哈哈,就连你那死去的哥哥张正威,我也不放在眼里。如果唐清在场,你怕是连个屁都不敢放。”
“张正武,要不是你们兄弟几个,小江当年会在古屋中吓死?”唐晨越想越气,终于掀出了陈年旧事,“就算我哥哥唐清不在,今天,也没有你猖狂的份。”
“哼,你爹是唐老虎又怎么样?”张正强怒道,叫骂声中早已往唐晨冲来。
一旁的唐仕兵赶紧上前拦住,笑道:“张正强,你搅合个啥子?”说罢,挥起拳头便往他脸上砸去。
“大伙儿上,打死唐家的这帮二狗子。”见堂兄正强被打,张正武虎吼一声,眼见得矛盾一触即发,人群中突然有人怒喝道:“逆子,你还嫌闹的事情不够吗?”
呼喝声让所有的张家后生立马安静下来,只见张全福铁青着脸,蹬蹬走到张正武面前,伸手便是一耳光。
“叔叔,你?”张正武瞪着一双铜铃般的眼睛,显然对张全福的这一耳光不服。
“要不是唐晨的父亲和爷爷帮忙,你爹张全贵还有人在?”张全福叹了一口气,颇是自责地走到唐晨面前,愧疚地说:“你别在意,请转告你父亲老虎,说这事我会妥善处理的。”
见村民们开始散去,不远处的高大擦了一把汗,对身旁的中年男子道:“光叔,进村前便听说这村子矛盾复杂,尚武成风,张唐两家颇有积怨,今日看来果真如此,要不是刚才那个人,可能就要打起来了。”
“打起来可不好。”光叔摇了摇头,说道:“回去吧,明天,我们要开始勘测地形了,很多事情,得着手去做,张唐两家闹矛盾,对我们的工程进展很不利。”
“光叔说的是。”高大笑了笑,抬眼望着远处的山峦,和光叔一起往施工队的临时住房走去。
唐晨和舒雪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到了傍晚五点多,刚进院门,便听到父亲唐老虎几人的声音,父亲的话语中透着惊恐和愤怒,当下赶紧进屋。
“什么,衣冠冢?”太姑婆靠在躺椅上,突然用力地坐了起来,灰白的双眼中透着疑问,“看来,葬下张木匠的人定然另有图谋,或许,他压根儿就没想到孙儿你会大胆地撬开坟墓。”
“那么,张木匠的尸体到底被那人藏到了哪里,他转移了尸体又有什么用呢?”唐晨的爷爷突然从深思中抬起头,将目光投向了堂屋外的远山之中。
见老人只顾出神不再说话,王杰不由自主地顺着老人的目光看去,雾霭下的重山叠嶂掩在一片薄薄的朦胧中。此刻,王杰突然感到了一丝莫名的恐惧。
“爹,姑婆,张木匠的谜团,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只要那个暗中的神秘人有所图谋,定会有马脚露出,哼,如果让我逮住他,非要扒了他的皮不可。”唐老虎起身在堂屋内来回踱步,一副怒气冲天的样子。
唐晨没有说话,他知道,老虎一生气,后果很严重。
“儿子,你说得对。”老人搓了搓手,看着唐晨道:“孙儿,和你爹说说招工的事情。”
唐晨点了点头,当下把台湾老板高大招工的详情一一告诉给了父亲。
听罢,唐老虎笑道:“如此好活计,比我烧一冬天的炭划得来,明天我也去报名。”
“还有,爹,下午我们差点和张家干上了。”唐晨愤愤地说。
“哦,有这事?”太姑婆看着重孙。
“是呀,太姑婆,当时那个张正武好嚣张,还想打他,不过,后面张家糗大了。”舒雪指着唐晨,一时之间不知道该称呼什么,如此多人面前叫唐晨为咔咔,实在有些难为情。
“呵,原来是这样,你们年轻人不懂事,爱冲动,日后行事当慎重些,张唐两家的矛盾,不是你们小孩子能搅合的。”唐老虎哈哈大笑,顿了顿,正色道:“儿子,你记住了,日后和张家还是少生些瓜葛为好,毕竟现在已经不是旧社会了,但是,如果张家的人欺负到了头上,一定不能让步。”
唐晨赶紧点头答应,父亲说的不无道理,两家的恩怨,确实不能这样世代相传,否则,日后还会有像小江那样的悲剧发生。
众人还在谈话间,晚饭已是开始陆续上桌,当下打住话题开始吃饭。忙活了一天,每人都甚感劳累,洗漱完毕后,各自都回到住处,早早地进入了梦乡。
翌日一大早,正在睡梦中的唐晨突然被父亲摇醒,迷糊中正想问他有什么事,却听父亲轻声嘘道:“别吵醒了王杰,你穿好衣服出来说话。”
天还没有完全亮,屋内颇有些暗淡,爷爷坐在藤椅上吧唧吧唧地抽着旱烟,不时的有点点火光从烟袋中飘出,见儿孙俩人出来了,吩咐道:“你俩先坐下。”
唐晨愣了愣,问道:“爷爷,爹,这么大早起来,有事情要做吗?”
老人点了点头,正色道:“晨儿,还记得昨天说到的毛胡子吗?我想,那面母锣肯定被李主隆丢到了象山下的古潭里。如果我分析的不错,母锣上记载的,八成和李主隆的家产有关。你俩等下吃了早饭就前往金子坡请毛胡子。”
“如果他不肯来怎么办?”唐晨担心地说。
“呵呵,他会来的,因为请他的人是我。”老人淡淡地笑了笑。
说话间,母亲已经热好了昨夜吃剩的饭菜,父子俩草草地吃了些,带上大黑,沐着朦胧天光往金子坡赶去。
到了村口,见唐晨远远地走在了前头,唐老虎赶紧上前拍了拍儿子的肩膀,笑道:“晨儿,此去金子坡路途遥远难行,有三十多里山路要走,你这么个走法,还没走到一半估计累得就不行了。”
“爹,你也太小看我了吧!”唐晨不满地嗔道,“空手走路,有什么了不起的。”
“你的脚会起泡的,还是保持匀速,其实并不比你走得慢!”唐老虎关切地看了一眼儿子。
唐晨点了点头,当下放慢速度跟着父亲。早上的空气很清爽,山林深处,不时传来阵阵清脆的悦耳鸟语,让人闻之心动。偶尔,还能看到有野兔从路边的草丛内窜出,惹得大黑欢叫不止,待去追赶,却早已没了踪迹。
走了三四里,唐晨的裤脚已经被露水沾湿,晨风一吹,寒意顿起,唐老虎仿佛知道儿子的境况,脚下不知不觉地加快了速度,不用二十分钟,唐晨身上已是略觉微热,去掉了寒意,待要出汗之时,父亲又开始慢慢放慢脚步,炸开的汗孔,不经意间已是再度闭合。
“想不到,连走路都有这么高深的学问。”唐晨默默在心中叹道,看着父亲高大的背影,此刻,突然感受到了一种无微不至的关爱,都说父爱像一座山,其实,又何尝没有母爱般的细腻呢?
爬上十里坡,天色已经大亮,唐老虎见状,吩咐儿子稍事休息。浴着习习凉风,唐晨惬意地舒了一口气,站在山顶远眺,茫茫远山尽收眼底。
“爹,你看,太阳是如此的近,好圆啊!”唐晨兴奋地叹道,远方,一轮硕大的通红圆盘,毫无任何杂质,仿佛紧挨着花山寨一般,正从山后冉冉升起。
“嘘,别讲话。”唐老虎突然示意儿子噤声,说罢,伸手指着对面山上,“奇怪,这么大清早的,怎么会有人出现在山上?”
唐晨愣了愣,定睛看去,可以肯定对面山上的人不是本地人。
“那些人是往村子方向去的,难道他们是昨晚进山的?”唐老虎疑道,继续说,“深更半夜进山不知道搞什么。”
“不知道,其中有个人好像是和那个台湾老板高大在一起的中年男子。”唐晨还想说些什么,却见那中年男子突然往自己这里看来,当下赶紧转头,轻声说:“爹,他们也看到我们了。”
“我们又没做坏事。”唐老虎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挥手道,“走了,儿子,还有很远的路要走。”
父子俩休息了片刻,俱是恢复了精力,当下继续往金子坡出发。
穿过十里坡下的茫茫山谷后,对于唐晨来说,真正的挑战终于出现在了眼前。都说上山难,一里上山路可抵三里平路,通往金子坡村的山路,却有十四五里。
唐晨吸了一口气,抬眼看去,只见那狭窄的山路顺着山脚蜿蜒而上,时而在峭壁上穿过,时而面临深崖,一直消失在了茂密的山林中。
唐老虎笑了笑,知道儿子心内犯悚,见状,交代道:“走山路,不能急,更不能冲。等下跟着我的节奏。”
说罢,也不理会儿子是否意会,迈开步子开始登山。唐晨无奈地耸了耸肩膀,起初还能紧紧跟上,不到半个小时,便被父亲渐渐地拉开了距离。
“生姜果然是老的辣。”心中不服气,当下一阵快步赶上,如此到了半山腰,脚板已经生疼不止,却又碍于面子不好吭声。
到了山顶,虽然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眼前的景象却让唐晨的精神为之一振,想不到这山顶竟有如此一块开阔平坦的地方,山顶正中央却还有一方碧波粼粼的天然山湖,湖面上,不断传来鸭子和白鹅的欢叫。
“拐过那个湾口,就可以看到人家,这里住户不多,有些人家因为交通不便,已经搬走了。”唐老虎指了指不远处的山垭内,话语中似乎透着一种莫名的伤感。
“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跟在父亲身后,唐晨在心里说到。
不多时,俩人已进入了山垭口,远远的可以看到十几户人家稀疏地依山而建,屋前屋后皆是田地,成堆成堆的稻草,很是整齐有序地排列在田坎上。
几个在田里忙活的村民看到唐老虎走近,热情地招呼道:“什么风把一只老虎吹来了?”
“哈哈,当然是西北风了。”唐老虎打趣了一番,问道:“胡子大叔在家吗?”
唐晨很纳闷,搞不懂为何父亲走到哪里都有认识的人。
“你找毛胡子啊,他应该在家,昨天才从外面回来。”村民说罢,正色道:“据说,他把锅子塘的红金鲤抓到了。”
“哦,不是说那畜生成了精怪了吗?还是没逃出胡子叔的手掌心啊!”唐老虎哈哈大笑,说罢和村民作别,带着儿子往村内走去。
小村地处深山,家家户户俱是养狗无数,几十条强壮的断尾恶狗远远地将父子俩围在当中,却惧于大黑在场并不敢靠近,大黑神态自若仿佛无事一般,对那些龇牙充满敌意的同类,完全没有当做一回事。
毛胡子的屋房很破旧萧条,四壁没有装好,仅用了几块木板挡着,唐晨皱了皱眉头,暗想冬天的时候肯定会窜风进去,一阵风吹来,不断有吱呀吱呀的声音发出。
“胡子大叔,在家吗?”唐老虎大声喊道。
伴着一阵咳嗽,黑黑的木窗内忽地探出一个头来,那人四顾一阵,竟然好像没有看到不远处的唐老虎一般。
眼见得那颗头就要缩回窗内,唐老虎嘿嘿笑了几声,冲上前一把将头抱住,大声说:“胡子大叔,我想死你了。”
父亲的滑稽之态差点逗得唐晨笑出声来,知道毛胡子是故意装看不见,肯定别有他故,当下还是强行忍住了。
“贤侄,你轻点,轻点,哎哟哟,我这颗头,差点被你拧下来了。”毛胡子哆嗦了一番,却把目光看向唐晨,说道:“咦,这嫩伢子是谁?难道是小老虎?”
“哪里会是小老虎,别提小老虎了,那家伙当兵好多年,也没回来过一次。”唐老虎不满地说,想到大儿子唐清,心中便窝着一股火。
“嘿——”说话间,只听到毛胡子一声呼喝,却是从窗户内窜了出来,“说吧,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事才来找老夫,你家老东西不是还在吗?”
“托您老洪福,家父身体还算硬实。”唐老虎答道。
“那为何事找我?”毛胡子一改嬉笑之态,正色道。
“最近村里有些不太平,事情比较棘手,张木匠死了。还把老姑婆都请来了,此次出山,我爹是想要你帮忙找一个东西。”唐老虎附到毛胡子耳边,悄悄嘀咕了起来。
唐晨没有说话的份,却对毛胡子产生了好奇,这个头上已经染了白霜的老人,却俨然和一个老顽童一般,而且,看得出来他是一个很乐观的人,即使家徒四壁,仍能逍遥度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加上没有家室,自然无所牵挂。
“老爷子真是穷快活。”唐晨笑了笑,在心中叹道,“但这世上,又有几人能像他这样,真正穷快活。钱,对他来说,或许并没有多大用处。”
“好,就这么说定了。”毛胡子点头大声说,顿了顿,突然问:“你家有肉吃不?”
“有,金黄的腊肉,很香,很肥。”唐老虎故意吞了一口口水,惹得毛胡子直舔嘴巴。
“那,酒呢?”毛胡子继续问。
“有,浓白的米酒,很劲,很醇,嘿嘿,是我爷爷亲手酿造的。”唐晨学着父亲的口气接话道。
“耶嘿!”毛胡子斜眼看着唐晨,走近摸了摸他的头,“大人说话,小孩子插什么嘴?”说罢,和唐老虎齐声大笑。
当下便准备下山,休息了一阵,此刻,唐晨方才感觉到双脚已经肿痛难忍,脱下鞋子一看,只见左脚掌竟然打出了四五个小指大小的水泡。
“真是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啊!”疼痛中赶紧穿好鞋子,深怕被父亲看到。
回到山坡村的时候,已经到了中午两三点,一行人三人还没进院门,便听到院内传来了阵阵呼喝之声,很是热闹的样子。
“仕伟,加油,再用把力气!”王杰的声音格外悦耳。
“他们在干嘛呢?”唐晨在心中好奇的想到,当下加快脚步进入院中,只见院子里围满了家族里的年轻人,个个都在喊口号,所有人都显得很激动。
“原来是在掰手劲。”唐晨笑了笑,挤入人群一看,正对面的堂兄仕伟俨然碰到了最为强大的对手,即使用尽了力气憋红了脸庞,竟是无法撼动对手的手腕。
“这人好大的块头。”唐晨暗叹道,定了定,突然觉得眼前的背影有种熟悉的感觉。
“大清子,想不到你当了几年兵,远比以前厉害了,我认输。”唐仕伟悻悻地败下阵来,向唐清竖起了大拇指。
“啊!是哥回来了。”唐晨只觉得脑中嗡的一声,心中突然有种想哭的感觉,激动中,却愣在原地不知该做何事。
唐清并没有看到身后的弟弟,口中呵呵地傻笑着正准备起身,忽听人群中有人喊道:“小子,你的对手是我。”
这声音让所有的唐家后生们霎时安静下来,大家知道,唐老虎来了。
人群呼啦一声让开了道路,唐老虎捋好衣袖,不屑地看了儿子一眼,挑衅道:“来吧!让我看看,你当兵八年的变化。”
唐清脸色颇是难看,父亲公然和自己叫板让他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踌躇了一阵,见父亲颇是认真的样子,不服气地说:“来就来,如果掰不过我,可不用硬撑。”
后生们闻到一股火药味儿,本来今日唐清回来探家,大伙多年不见相互间都是高兴万分,此刻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哪里还有之前的心情。
“唉,这父子俩的矛盾,不知道何时才能化解。”唐晨担心地叹了一口气。
“嘿,他俩可都是牛脾气,火性子,我喜欢,有好戏看了。”毛胡子嘿嘿笑道,就连和唐晨的爷爷打招呼仿佛也忘记了。不远处,老人坐在门槛上,看着儿孙俩人较上了劲,脸上竟是充满了笑意。
父子俩先是试探着对方,心中有底之后开始发力,唐清正是刚猛的年纪,少时一直以父亲作为目标并想超越他,却屡受父亲的打击,今日刚回来,没想到又是如此,见父亲有点力怯,当下连发三股猛劲想将他击败。
“呼——”人群中发出一阵低喝,在唐清三股猛劲之下,唐老虎的手臂果然倒了下去。
“拳怕少壮,这话果然不假!”毛胡子郁闷地摇了摇头。
“不对,生姜还是老的辣。”唐晨的爷爷突然从他身后闪出,笑道:“老朋友,可把你请来了。”
“其实我早想来你家吃肉喝酒,就是你不请我,嘘——有戏。”毛胡子打住话语,只见唐老虎即将要倒下的手臂,竟然开始抵住儿子的重压慢慢地往上攀升,不管唐清怎么用力,再也无法将其压下。
豆大的汗水,不住地从唐清的额头上渗出,此刻,唐清方才感觉到了压力,暗忖父亲刚才肯定是故意让自己用完三股猛劲,然后再全力反击,与他比耐力,自己肯定不是对手。
人们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一丝大气,因为,唐老虎已经开始慢慢地反败为胜了。
僵持四五分钟之后,唐清终于败在了父亲的手里。
见状,唐老虎看着儿子嘿嘿地笑了几声,招呼毛胡子往堂屋中走去。
“哥!”唐晨激动地走到唐清面前,八年不见,唐清变化了很多,特别是那张古铜色的脸,格外棱角分明,彪悍无比,和唐老虎当年的模样颇为相似。
“怎么?这么大了不会还哭鼻子吧!”唐清拍了拍弟弟的肩膀,笑道:“八年了,你考上高中,读完了大学,呵呵,还找了舒雪这样的好姑娘,哥哥为你高兴。”
唐晨用力吸了吸鼻子,生怕眼泪掉下来,一时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伙计们,我兄弟俩先进屋去了,明儿个大家一起玩玩。”唐清揽着弟弟的肩膀,说罢,一起进了堂屋。
入屋坐定后,除了田教授中午出门未回,其他人等俱在。
唐清回来探家,唐老虎虽然没有说什么,脸上却无法掩饰内心的高兴,母亲周氏自然不用说,此刻早已和舒雪在厨房中忙活着。
“清儿,这次你休假一个月回来探家,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处理。当了这么多年的志愿兵,也快退伍了吧!你得想想退伍之后的事情,看退伍后能否弄到安置卡,到时候叫你小叔叔给你谋一份正事做,也不至于退伍后依然回来当农民,我希望我们家的子孙都能走出这个山坡村。”爷爷成风关爱地看着孙子,已是开始为唐清的将来考虑。
“爷爷,爹,有个事情得和你们讲讲。”唐清顿了顿,方说:“本来明年就要退伍的,上头今年选拔尖子兵,我也被选上了,传言是要被征调到北方去的,据说那是一支非常神秘的军队,里面的每一个士兵都是精英。”
“哦?”唐老虎忍不住插话道,颇是赞许地看了一眼儿子,“你是特种部队出身,此番再调,希望你能在部队上有一番作为。”
唐清的话让王杰吃惊不小,暗想北方确实听闻有一支神秘的部队存在,该部队往往都出现在一些最重大最紧急的任务中,进入该部队的士兵个个都能以一当十,不仅身手了得,而且头脑必须要灵活。网络上甚至流传美国一直想要探出该部队的行踪,虽然用了很多方法,却是连影子都没摸到。
“父亲的话,孩儿铭记了。”唐清重重地点了点头,兄弟俩从小到大很少得到父亲的鼓励和赞许,不管做什么,父亲都是高标准要求自己,此刻,突然感觉父亲已经苍老、憔悴了许多。
“你回来的正好。”太姑婆话中有意,叹道:“我们唐家的未来,在你们后辈身上,这些年出了两个唐老虎振家声,我希望我们家族内以后还会有第三个、第四个唐老虎出现。”
太姑婆的话让兄弟俩默然不语,唐晨自认为自己还没有够格,太姑婆的希望,只有靠大哥实现了。大哥唐清不管是体魄,还是脾气都和父亲极像,从小就是孩子王,有一种不服输的牛劲,即使和父亲也要量较量一番,脑海中,却不由得记起了小时候发生的一件事。
九岁的那年夏天,村中的一干小孩到村口溪边放牛,张正威趁着唐晨在溪中洗澡之际,恶作剧地把他的衣裤藏了起来,脱光了的唐晨哪敢上岸,之后张正威和张家的一帮人在溪边将他好生羞辱了一番。唐清赶到后,将张正威一顿好打,直到他的脸上开了酱油铺,方才罢休。
“好了,我们说说正事。”爷爷成风转移话题,看着毛胡子说道:“兄弟,无事不敢扰你清净,此次把你请来,全是为了破解一个大秘密。”
当下便把古屋中的事情一一道出,又将张木匠诈尸后尸体没了踪迹以及铜锣上的山眼等和盘托出。
听罢,毛胡子脸色有些凝重,这种种的怪事让他感到了事情的不简单,顿了下,说道:“象山下的古潭由来已久,我师傅健在之时便对其颇为忌惮,当时他说那潭中定有潭中潭,如果母锣真的在里面,说不定已经随波进入了潭中潭了,明天,我需要先去确定一下。”
“那就有劳兄弟了!铜锣的秘密,只有找到母锣方能揭晓。”唐晨的爷爷成风感激地说。
“都做兄弟这么多年了,有什么客气的,以前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毛胡子摇头叹道。
“是啊!”成风点了点头,动情地看了一眼毛胡子。
众人正在说话间,田教授回来了。进屋后和众人打过招呼,说道:“刚在村中四处转了转,台湾的开发商已经带来了勘山队,还有,昨天那两个人不是真正的老板。”
“难道不是高大?”唐晨不解地问。
“真正的老板今天才来,现在还在工地上视察,我和他交谈了几句,姓木名子,人还比较随和,四十多岁的年纪。”田教授笑了笑,折身进入厨房喝水去了。
唐老虎这才想起到工地上报名的事情,当下不敢耽搁,匆忙往村口去了。
见哥哥唐清甚是迷惑的样子,唐晨赶紧将招工的事情告诉他。听罢,唐清竟然也要去工地做工,自是跟着父亲而去。
“胡子,要为明天准备些什么,你尽管和成风开口。”太姑婆今天有点沉闷不爱说话,不知道是因为昨晚没有睡好,还是心中藏了心事的缘故。
毛胡子笑了笑,应道:“一应的行头我已经带来,只需准备十二根香、四根红烛、两升糯米以及钱纸即可,祭拜水神的时候要用。”
“这些倒是有现成的。”成风老人点了点头,知道这些东西是开坛祭拜的必需之物,当下进房寻找以备明日之用。
下午没事,三老坐于堂屋细数着那些属于他们的过去,一时间仿佛有说不完的东西。唐晨和王杰插不上话,无奈中只好起身往屋外走去。
“看来,明天又有法事看了。”王杰兴奋地说。
“这个,好像看不成。”唐晨遗憾地甩了甩头,轻声道:“听我爷爷讲,毛胡子行法的时候,是不准旁人观看的。”
王杰有些失望,脑海中不禁想起了王师傅招蛇治伤的神秘场景,这个毛胡子,又会用什么秘术去探测那深不见底的诡异古潭呢?顿了顿,突然附到唐晨的耳边悄声道:“要不,我们偷偷躲到象山下的隐蔽处观看,你说怎么样?”
“这个怕是不好吧,爷爷说了,行有行规,道有道矩,我怕会坏事呢!”唐晨忧郁地摇头,其实心中也是颇为好奇。
“不碍事的,我们隔远点,别让胡子大爷发现就是,他不准别人看,肯定是不想让人打扰他。”王杰鼓动着唐晨,见他犹豫不定,又何尝不清楚他也想看。
“那千万不能告诉别人,舒雪都不能透露。”唐晨四处观望了一番,嘴里还想说些什么,却发现父亲和哥哥从院门走了进来。
半个小时后,晚饭开始陆续上桌,果然有巴掌大一块块的腊肉,肥肉肥得流油,瘦肉瘦得红彤彤的,夹着浓浓的米酒香味,惹得毛胡子直舔舌头,坐定后,夹起一块大肥肉便往嘴中塞去。
“厉害!胡子大爷果然厉害。”舒雪轻声叹道,见他吃得嘴角流油。
“其实你还不知道俺爸的厉害,据说,他年轻时有次一口气吃光了一大木盆子肥肉。”唐晨说罢,故意用手比划了一下木盆的大小。
舒雪看了看唐老虎,想着那一木盆子的大肥肉,不禁“咕嘟”一声吞了一口口水。此刻,就连桌上所有的菜碗中装的,仿佛都成了白花花的肥肉。
“吃吧!别想了,否则,想想都腻了。”见她只顾发呆,唐晨扯了扯舒雪的手,提示道。
饭间很热闹,几个从城里来的年轻人已经爱上了柴火饭,几天下来,饭量大增,即使舒雪,也能吃完一大碗饭。
毛胡子和老朋友成风把盏交谈,王杰仔细听着两人的话,依稀听到了毛胡子说明天大清早就去看水,暗想他话中说到的水,当指象山下的古潭无疑。
独有唐清,坐在母亲身旁只吃不语,或许是许久没吃到家中的饭菜了,此刻,眼角竟是有些湿润。
大家边吃边摆着龙门阵,晚饭一直吃到了八九点方才散席,几个年轻人帮着收了碗筷后,王杰一把将唐晨拉到偏屋,小声说:“我俩早点睡,胡子大爷说明天清早就去看水,我俩最好在他到达古潭之前找个地方藏好。”
“有理。”唐晨赞同地点了点头,当下便去厨房舀水洗脚。
脱鞋子的时候,方才发现脚底的水泡全部磨破了,袜子黏着脚掌,轻轻一拉,便有阵阵刺痛传来,一旁的舒雪看了,心疼得眼泪水几乎掉落下来。
“不要紧的,等水泡干掉就没事了。”唐晨故意装出一副没事的样子。
还是母亲周氏的办法好,拿了茶籽油让唐晨涂上后,袜子方才轻易脱了下来。
“雪儿,早点休息,我先回房了。”唐晨伸了一个懒腰。
天刚蒙蒙亮,王杰和唐晨已起床穿好衣服,俩人悄悄推开屋门,出了院子后,快步往五六里之外的象山赶去。
晨霭中的象山显得有些阴森,旧社会这里死过不少人,据说很多被土匪打死的人,尸骨都被丢到了古潭中,一些触犯了家法族规的淫男荡女,沉潭进猪笼也是在象山下面的另一处水潭中施行。
唐晨清楚地记得一个本家伯伯在山下遇到了鬼打墙,迷糊中走到了一片坟地里还不知道,最后站在坟头一通乱骂,方才清楚自己的遭遇。
四顾环视了一圈后,唐晨用手指着距离古潭三四十米开外的一块石头说:“我们就藏到那块石头后,等下切莫出声惊扰了毛胡子。”
“这个是理所当然的。”王杰说罢,竟然从路旁折断数根小树枝,动手编制了一个帽子。
唐晨暗笑不已,正色道:“最好涂些稀泥巴到脸上。”
俩人相视而笑,赶紧藏到了石块后。
约摸过了半个钟头,通往象山的小路上,果然出现了毛胡子的身影。
“来了。”王杰嘘了一声。
渐渐的,天已经大亮,到了古潭边,只见毛胡子从地上拾起一块小石头轻轻丢入潭中,却只顾怔怔地看着波动的潭水出神。
“这老顽童究竟在想什么呢?为何没有下一步行动?”唐晨心里有些纳闷,毛胡子的怪异举动,让他更觉此人不同寻常。
“我想应该是某种仪式。”王杰低声说。
站在潭边静静等了一阵,毛胡子竟然再次捡起石头丢入潭中,如此丢了三次石头,突然自语道:“三块沉潭石,谒拜水中神,我乃水门人,不为财,不为名,只为心中结。”
念完,从身旁的皮袋里掏出一块黑糊糊的东西丢到水面上,俄顷之后,只见潭中浮出鱼头无数,俱是聚在那块黑糊糊的东西周围不肯散去。
眼前的怪事让唐晨和王杰吃惊不小,这毛胡子不知道用了什么戏法,竟然将潭中的大小鱼儿全部引出了水面。
“有股怪异的香味。”王杰抽动鼻子嗅着,奇道:“你闻到没有?”
唐晨嗅了嗅,果然有股淡淡的香味,虽然觉得奇香无比,却是无法用语言形容,更找不出这香味是出自何种物体。
“定是漂于水面上的那块黑色物体将鱼群引来的,那东西说不定像狗皮膏药一样,经过了毛胡子的秘方处理。”王杰分析道。
“别说话,小心被他听了去。”唐晨用手掩住王杰的嘴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毛胡子的一举一动。
见鱼群聚拢,毛胡子颇是满意地点了点头,口中开始念出一些听不懂的怪语,王杰知道,这肯定又是传说中的哇吧唧。
哇吧唧念过后,毛胡子谨慎地往四周看了看,似乎在确认这里到底有没有人存在,可是他哪里知道,此刻,在几十米外的石头后,正有两双眼睛在偷窥着他的一举一动。见四周并无异动,毛胡子方才打开皮袋,一一将各种物事从袋中掏出。
知道关键时刻要到了,唐晨和王杰俱是心跳不止,激动中就连大气也不敢出一下。
果然,毛胡子有了新的举动。只见他将白花花的糯米快速地撒到地上,洒在地上的糯米歪歪扭扭的,看上去有如符文。
有了上次看王师傅招蛇的经历,唐晨这次不会再错过任何一个细节,细看之下,那些洒在地上的糯米,俨然是一个古老的水字。
王杰拍了拍他的肩膀,伸手指着地上的糯米图文,唐晨会意地点了点头,知道王杰也看出来了。
“和蛇有关的是土、木,和水有关的是水,那么,还有金、火呢?”唐晨隐隐悟到了什么,这一切,却好像都和五行有关。
撒完糯米,毛胡子又将十二根线香一一按着水字的走势排好,并将钱纸分成四块摆在了水字周围。
“难道,他也要和王师傅那样,来个祭拜之舞?”王杰疑道。
“不清楚,我觉得不会,只是有个地方我搞不懂,他说他是水门人,这水门,又是什么?难道是什么秘密的门派?”唐晨摇了摇头,狐疑间,却见毛胡子竟然动手脱起了衣服,当下不由得暗忖,“为何他要脱下衣服?难道这老家伙要下潭?”
大清早颇有些凉意,潭边的毛胡子仿佛全然不惧,很快,上衣已是脱掉,这一下直把王杰惊得差点喊出声音来,原来在毛胡子瘦白的身体上,竟然通身文满了奇怪的符文,后背处,赫然还文着一条奇怪的鱼形物事。
“这应该是他不准旁人观看的一个原因。”唐晨暗暗猜测着。
裸着上身的毛胡子忖量了一下,走到潭边用手沾了潭中水在胸口上连拍三下后,方才取火将香纸点燃,这时,水中的鱼群仿佛感受到了什么一般,突然骚动起来,不住地在水面上翻滚,哗啦啦搅出阵阵水花。
见状,毛胡子伏到地上拜了几拜,从皮袋内拿出了一个约摸巴掌大小的白色物体,细看之下,可以清楚地辨出白色物体是一条假鱼,却不知是用何物做成。看着手里的白鱼,毛胡子显得虔诚之极,敬若神明。
“他拿一条假鱼出来干什么?”王杰不解地问。
“我想,所有神通应该和他身上文着的符文以及那条假鱼有关,你有没有发现,刚才他用潭水拍了胸口后,潭中的鱼群便格外显得不安起来。”唐晨皱眉答道。
王杰有点迷惑,这毛胡子到底耍了什么手段,俨然好像能与潭中的鱼群取得某种方面的联系,难道,这也是巫术吗?
不远处,毛胡子沐浴着晨光,双手颤抖着将白鱼放到地上的糯米中,待纸钱烧尽,张嘴用力将食指咬破,把血小心地滴到了白鱼的双眼中,又将血在自己的两个眼眶上各自抹了一道血印,拿着白鱼起身往古潭边走去。
随着他的走近,潭中的鱼群愈发骚动起来,竟是有如注射了兴奋剂一般狂动不止,哗啦啦的水花声就连数米之外的唐晨和王杰,也是清晰可闻。
王杰的心砰砰跳过不止,心中有种预感,毛胡子手上的白鱼,肯定会有奇迹发生。
走到潭边,毛胡子自语道:“去吧!跟着它们。”
说罢,轻轻将白鱼放到水里,群鱼见状,俱是围到白鱼身边,王杰睁大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浮在水面的白鱼,他要确认自己的想法。
毫无生命的白鱼慢慢地在水面漂着,半袋烟过后,突然摇动了几下尾鳍。
“太不可思议了。”唐晨轻声叹道。
“快看,这白鱼,竟然活了。”王杰张大着嘴巴,眼前的这一幕让他不敢相信。
白鱼咕嘟咕嘟从口中吐出几个水泡,翻了一个身加入鱼群,在鱼群的簇拥下,不用多久,便沉往水底而去。
看着湖面消失的鱼群,唐晨和王杰依然沉浸在惊讶之中,刚才的那一幕俨然便如幻觉一般,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恐怕任何人都不会相信。
毛胡子此时好像松了一口气,穿好衣服后,从皮袋内拿出烟袋点燃,坐到潭边的石头上看着水面吧唧吧唧地抽着,一副悠闲自在的样子。
“看来,他是在等白鱼回来。”唐晨猜测道。
“嘘——”王杰示意唐晨噤声,担心地说:“有人来了。”
唐晨转头看去,只见远处的路口上出现了一行人的影子,都穿着蓝色的工作服,有些人肩扛三角架,有些人则背着其他的设备,领头的,却是张家的张全贵。细细辨认过后,那个叫高大的台湾人,也走在人群中。
毛胡子显然也有所发觉,当下起身将地上的一应物件收拾了,装作无事一般坐回潭边。
来人走近后,不住地看着象山指手画脚的惊叹不止,看来是被象山的奇绝景观所慑服。当下便有人想放下架子,准备拍摄和勘测地形。
“我们还是先到象山的屁股后面去看看,通路就那一条。如果要修石阶的话,最好从老路考虑。”张全贵提出了建议。
高大点了点头,突然看到象鼻下的古潭,笑道:“那古潭边,倒是可以修建几座凉亭小榭,几位专家觉得如何。”
“养些金鱼,栽种些莲花,配上这座石山,很有风情。”高大身旁的一个中年女人操着一口浓浓的广东话,点头赞同道。
“这个……”张全贵支支吾吾的,顿了顿,方说:“高总,我想,古潭的情况,还是走近看看再说吧!这古潭素有凶潭之称。”
听他话中有话,高大愣了愣,当下和众人一起来到潭边,见那潭中漩涡嘶叫,深不可测,竟是不由自主地往后倒退了两步。
“哟,这不是金子坡的毛胡子大叔吗?”张全贵其实早已看到了毛胡子,嘿嘿笑道:“胡子大叔,您老抓鱼都抓到我们山坡村来了啊?”
“张全贵,这里的鱼难道是你家养的?”毛胡子半眯着双眼,对张全贵并无好感。
“小心碰到水猴子!”张全贵笑了笑,转身对高大说:“高总,您看这潭,是不是感觉有点邪。”
“确实有点怪怪的。”高大叹道,说罢,皱眉看了一眼毛胡子,示意张全贵带路往象山后的通路而去。
见他们走远了,毛胡子松了一口气,唐晨和王杰悬着的心,总算也是放了下去。
半个小时后,只见那条白鱼突然浮上了水面,却全然没有了之前的生机。毛胡子笑了笑,将白鱼捞起装入皮袋,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村。
“毛胡子笑了。”王杰惊喜地说。
“是啊!”唐晨答道:“他笑了,就证明他有发现了。”
看着毛胡子远去的身影,唐晨和王杰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俩人按捺着激动不已的心情,仍为之前所见而惊慑。
“天下之大,当真是无奇不有,这些奇人秘术,今早算是又开了一次眼界。”王杰颇是满足地说。
“呵呵,是啊!我们回去吧,毛胡子早上只是来看水,他今天肯定还有别的安排,或许,看水之后,就是下水了。”唐晨分析道。
两人说罢,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阵石头砸落声,唐晨定了定,抬眼看去,只见几块碎裂的石头,正从象鼻子下的山眼中滚落而下,惊异间,忽地看到一个模糊人影在黑黑的山眼中一闪即逝,待要细辨,却无任何发现。
“刚才我好像在山眼中看到一个人影,你有没有看到?”唐晨问道。
“没有啊,只看到有石头砸落了下来,或许是石头风化松动了的缘故。”王杰摇头否定。
“看来,是我眼花了。”唐晨悻悻地叹了一口气,自嘲道:“最近,我总喜欢疑神疑鬼的!”
回到家中,已经到了早上九点多,两人从大清早便不见人,也没有和谁打招呼,直把舒雪急得团团转,此时看到唐晨进屋,颇是不悦地质问:“说,和王杰跑哪去了?”
“这个……”唐晨有些犯难,着急中脑袋一转,答道:“我和王杰昨晚睡得早,清晨醒来没事,便上山去观风,那日出是相当的漂亮,那景色是相当的迷人啊,雪儿,下次你也该去看看,啧啧……”
“以后别一声不吭就玩消失,让人家担心一场。”舒雪缓下面孔,关切地说。
“嘿嘿,舒雪,貌似你俩还没……嗨嗨,就把唐晨看得那么紧……”王杰赶紧帮腔,一句话便将舒雪的脸羞得通红,乐得一旁的毛胡子和爷爷大笑不止。
“早上可有发现,胡子爷爷。”唐晨好奇地问。
毛胡子点了点头,轻声道:“成风,那潭中果然有异象,你姑姑分析的很对,或许,母锣就在潭底。吃完早饭,我们便去探个究竟,不过,我需要一根长达十五米的绳子。”
“绳子的事情好办。关键的问题是怎么把母锣弄出来。”太姑婆迟疑了一阵,顾虑道,“毕竟,你也不比当年了。”
“是啊!确实老了,这一次,就当是我最后用水门秘术吧!以后,得安安分分地在家待着了。”毛胡子的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丝淡淡的凄凉之色,“今天,我请了鱼神。那水潭中不简单,潭水是从地下暗道排出去的,如果母锣真的在,八成便是在水潭的死角处,否则,肯定会被水下的暗流卷走,除了我,谁也拿摸不准分寸去避开暗流,否则,一旦卷进暗道便是凶多吉少,更何况,也只有我最清楚母锣的具体落点。”
“这……”唐晨的爷爷成风眉头紧皱,说:“我并不是不相信兄弟你的本事,只是这天气,那么深的水中肯定是无比冰凉的,怕冻坏了你的身子。”
“给我准备一瓶老酒,十个朝天椒,就这么定了。”毛胡子挥手道,正想去点烟,突然说:“只是,早上的时候碰到了张全贵,还有旅游开发的一干人,这不是个好消息。”
“张全贵可否看出什么?”太姑婆不安地问。
“应该没有,只是打趣我,那小子打小我便看他不顺眼,现在给台商当了向导,鬼晓得又会干出什么事情来。”毛胡子的话中夹着愤怒,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张全贵在过去的年代里,做出的种种恶行。
“过去之事,不提也罢!”太姑婆愤愤说完,交待唐晨道:“曾孙子,去看你阿爸和哥哥从工地回来了没?该吃早饭了。”
“好的,太姑婆。”唐晨点点头,和王杰出门而去。
早饭一直等到十点半左右,唐老虎和儿子唐清方才从工地赶回,现下工地的主要任务,是从山坡村修一条可达村外主干道的马路,因为推土机、汽车等重型机器进不来,所有的活计必须靠人的双手完成,该砍掉的树得砍,该炸开的土方得炸,工程难度很大。
早饭后,唐老虎和儿子自是返回工地忙活,父亲成风则与毛胡子开始为下象山古潭做准备。
找到长绳,备好老酒、朝天椒,除了母亲周氏、太姑婆之外,其他人全部出发前往象山。
抵达古潭后,爷爷成风吩咐王杰和唐晨道:“等下你们胡子爷爷会系着绳子下水,你俩在岸上负责扯绳子,千万不能放手。”
“我该做点什么呢?成风叔。”田教授问。
“你和丫头去附近找些干燥的柴草,在那生一堆火。”老人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块大石头。
毛胡子将绳子系到腰上,拿起老酒咕嘟咕嘟一阵猛喝,又一口气吃了五六个朝天椒,直把嘴巴辣得通红肿胀,全身火热异常。
“俩小子跟我来。”毛胡子吐了一口口水,哈着嘴巴不住地吐着辣气。三人到了水潭的西南角,站定后,毛胡子说道:“我现在从这里下水,你俩拉好绳子。”
说罢,从衣袋中掏出两团棉花将耳朵堵好,穿着衣服“噗通”一声跳入古潭,竟是一个猛子往潭底扎去。
“好快的速度。”王杰惊骇不已,只见毛胡子在水中完全像另一个人一般,游动速度甚是快捷,不用多久,便已消失在了视线中。
波动的潭面很快回复正常,岸上几人俱是处在焦急的等待中,时间很快过去,王杰看着面前的绳子在不住地往水下伸去,当下看了看时间,担心地说:“唐晨,已经过去四五分钟了,胡子爷爷为何还没上来?”
“没事,你俩拉好绳子就行了。”老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俩不要慌张。
“不行啊!要出人命的,人在水下闭气的吉尼斯世界记录,最长也不过十三四分钟,更何况胡子大爷是个老人家。”王杰急了,说罢,便要动手扯绳子。
“别动,王杰。”老人见状,赶紧阻止,解释道:“你胡子爷爷会水门秘术,世界记录十三四分钟,是你胡子爷爷没去,他在水下闭气二十多分钟都没事的,因为他会在水下换气。”
“水下换气?难道胡子爷爷还能在水中呼吸不成?”王杰颇是不解,虽然搞不懂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不过,眼前的事情却证明老人口中的话绝非虚言。
“我也想到了胡子爷爷会换气。”唐晨笑道,当下看着王杰说:“我们这会在水下换气的人可有好几个。家族内已经死去的聋子爷爷,便是一个,记得有一年,有人在村口的溪中用雷管炸鱼,聋子爷爷最后一个到,当时鱼都被大家抓完了。他一个人跳下溪中,过了十五六分钟仍然不见起来,可把我们吓坏了,大家都以为他在水底抽筋淹死子,惶恐中,却见他从溪中猛地窜出水面,两腋之下各夹着一条五六斤重的大青鱼。”
“如果我能学到,那该多好。”王杰睁大眼睛,看着潭水颇是向往地说道。
成风老人算了算时间,当下吩咐田教授开始点火。很快,便有一堆熊熊火焰腾起。
“这一幕,让我想起了水浒传中的浪里白条张顺,书中写着张顺甚至能在水中鱼跃,现在,我终于相信那不是施耐庵虚构的。”王杰紧张地看着水面的漩涡,此刻,心里除了神奇,还是神奇。
水中的压力很大,毛胡子的双耳虽然塞了两团棉花,却仍然感觉到耳内有种闷闷的胀痛,而且越往水下潜行,越是觉得吃力无比。
水中视物对于他来说不是难事,只见远处那漩涡卷起的水柱到了水下六七米处后,却突然改变了方向往东面的潭壁卷去,被搅动的水流,翻滚着白色水泡显得格外的打眼。
“看来,之前还是想错了,原来这古潭之水的出口不在潭底。”毛胡子心中大悦,他知道,潭水的出口如果不在潭底,就意味着潭底将不会有暗流存在。
潭中水是由地下水汇聚而成,到了这样的深度,已是冰凉刺骨,虽然喝了老酒,吃了朝天椒,仍是冷得毛胡子将牙齿咬得咯吱作响。当下换了一口气赶紧潜到水底,暗忖在水中呆得越久,就越容易发生意外。
潭底淤积了很多枯枝败叶和废旧杂物,一双打眼的红色小鞋,让他有点心惊,心中搞不懂这鞋子是怎么沉到潭底的,仔细搜寻了一番,却哪里有铜锣的影子。
“如此厚的淤泥,铜锣定是被淤泥给覆盖了。”毛胡子皱眉想到,当下小心地用手往淤泥中摸去,摸索良久,忽然摸到了一个硬硬的圆形物体。
“有门。”心中一喜,赶紧又伸出另一只手去搬扯,那东西好像被淤泥吸住了,费了好一番力气后方才把它扯了出来。然而,毛胡子却失望了,因为这东西并不是铜锣,而是一只瓷坛子。
“难道成风和他姑姑的推测有误?”脑海内突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焦急中只好再次往淤泥中摸去。
淤泥下,依旧是瓷坛,通过手的感触,可以清晰地知道不止一个。见状,也顾不得将水搅浑,赶紧伸手将淤泥挖出一个豁口。
眼前的情景让毛胡子大吃一惊,只见无数个大小不一的瓷坛,东倒西歪地堆在一处,有些还盖着盖子,有些,却是敞口的。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坛子出现在这里?”这些瓷坛让他颇是不解,当下将瓷坛拿到眼前一看,里面却黑糊糊的看不到任何东西,好奇之下探手进去,摸到的,竟是一个圆圆的硬物。
一种透心凉的感觉,倏地漫上了他的心头,惊恐中将两个瓷坛一撞,只见两个已成枯骨的人头随着瓷坛的碎裂出现在了眼前。
强行定住狂跳不已的心,颤抖着手又打烂了四五个瓷坛,只见每个瓷坛内装着的赫然都是骷髅头,从瓷坛的大小估计,这些骷髅头有男人的,也有小孩的,有些还附着长发,当是女人的头。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心中觉得有些憋得慌,暗忖自己在水下混了一辈子也没见过这等诡异骇人的事情,那淤泥中还有无数的瓷坛存在,这么多的瓷坛,不知道要取下多少人的头颅。
“难道,这是?”脑海中,毛胡子突然想到了水灵,小时候,师傅曾对他说过一种叫水灵的邪术,施术者需要用八十一颗人头祭养邪魅水灵,而且,水灵的出现还需要用一个年轻女人的尸骸做宿主,如果在水中碰到水灵之术,就会产生一种诡异的幻觉。
想到这里,毛胡子已是明白了几分。正想继续去把瓷坛全部掏出,忽见淤泥下猛地鼓出一团浑浊的泥水,还未容他弄清发生了什么事情,却见一只人手从淤泥下探出,惊恐之下,头脑刹那间竟是失去了意识。
大口大口的浑水开始不住的灌入毛胡子口内,迷糊中,他隐隐感觉到自己正被绳子悠悠地拽上了水面。
“快,孙子,你俩快拉,已经过了时间,胡子爷爷肯定在水中出了事情,否则,他该出水了。”成风老人惊恐地喊着,心中大感不妙。
几分钟过后,毛胡子被唐晨和王杰从古潭中拉了出来。他的情况让成风老人揪心不止,几个年轻人没有说话,眼前的毛胡子显然在水底遭遇了什么,只见他的鼻子嘴巴内俱是灌满了黑色的淤泥,脸色苍白透青,在出事的过程中应该还强行憋着气。
眼见得就连田教授也乱了心神,成风老人懊悔不迭,暗想水下到底有什么东西,会让这个精通水道的水门高手落难?此刻,倒是后悔不该让他下水,当下赶紧吩咐孙子:“晨儿,快点把胡子爷爷放到你的膝盖上,用膝盖顶住他的腹部。”
说罢,伸手用力在毛胡子背上摁压了数下,片刻之后,毛胡子突然咳出了几口泥水,颤抖着断断续续地说:“成风,你们……快……离开这里,水……水灵……”
“水灵?”成风老人正想问什么是水灵,毛胡子已经再度昏迷,心中虽然搞不懂他的话到底是何意思,但却知道这水潭边已经不是安全之地,悲痛中命孙子背上毛胡子离开水潭,一行人惊恐不已地往村子里去。
回到屋里安置好毛胡子后,成风老人将事故的前后情况一字不漏地告诉给了瞎眼姑姑,听罢,老姑婆说道:“毛胡子不是普通人,活到现在,经历过无数的大风大浪。从你刚才说的来看,他既然醒来叫你们走,还说到了水灵,可以看出毛胡子很害怕,水底定有什么恐怖的东西。还有这水灵究竟是什么,我们也不得而知,以我的猜测,要不是一种怪物,就是一种邪术,否则,还有什么能吓到他?”
“那么,这是不是说明母锣不在古潭下?”田教授插话道。
“或许吧!”成风老人愣了愣,思谋到,“一切皆有可能,关键得看毛胡子醒来后能否告诉我们事情的真相,如果母锣不在,那锣上的秘密或许真的就成为了秘密了。”
下午三点左右,毛胡子醒了,床头的唐晨见状,赶紧高兴地上前伺候。
“水灵,水灵,快跑……”毛胡子只顾坐在床上不休地喃喃自语,对一旁的唐晨,竟是好像压根儿就看不到一般,只顾嘴中念着水灵,脸上一副甚是害怕的样子。
“胡子爷爷,您先喝杯水吧!”唐晨摇了摇头,恭谨地将水送到了毛胡子满前。
看到水杯中的水,毛胡子仿佛受到了刺激般抖个不止,见唐晨把水往他面前递来,惊恐中一把将水杯撩翻,大声喊道:“水灵来了,快跑,快跑……”说罢,也顾不得披上外衣,打着赤脚跑出了房门。
“难道,胡子爷爷被惊吓过度成了傻子?”唐晨暗叫不妙,焦急中赶紧出屋叫太姑婆和爷爷。
堂屋中的王杰等人早已被惊动,听到叫声后进房查看,却刚好和毛胡子碰了个满怀,见状,田教授和王杰一把拉住毛胡子,问唐晨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胡子爷爷,他,好像不正常了。”唐晨叹了一口气,摇头道:“我想八成是在水底受到了很大的惊吓而造成的精神失常。”
“水灵,坛子,骷髅头,好多骷髅头……”毛胡子浑身颤抖着,显得颇是害怕和惊恐。
“先扶他上床给他压惊,不管他怎么样都不能让他跑了。”成风老人铁青着脸,跛着脚走近说:“我去厨房弄点锅底灰来。”
众人一番感叹,想不到这个逍遥的老顽童上午还好端端的,此刻,却成了这般模样,唐晨和王杰更是伤心,暗想这一路走来,进屋的张木匠死了,现在,精通鱼道的毛胡子老人又疯了,这一切,却都和铜锣有关。
被强行摁倒在床之后,成风老人看着毛胡子颤声说:“老朋友,你我经历了那么多的风雨,却从来没有出过什么意外,想不到到了新社会,还栽倒在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上,是我对不起你,不该让你下水,我一定会查出事情真相,找到水灵。”
悲叹之后,突然将手里的锅底灰一把涂到毛胡子的额头上,又沾了些口水抹在毛胡子的两边太阳穴上,烧完香纸,口中凄凉地喊道:“毛胡子,回来了,毛胡子,回来了……”
在老人凄凉悠长的呼喊下,床上的毛胡子渐渐恢复了平静,不多久,已是睡着。
“走吧,我们到堂屋去,别打扰了他。”成风老人挥了挥手,示意众人出房。
舒雪摸了摸手臂松了一口气,刚才爷爷凄凉的喊声将她的鸡皮疙瘩也全部唤了出来,心中却搞不懂为何这毛胡子被爷爷喊过后,便能在须臾之间安静下来。
回到堂屋,太姑婆担心地说:“刚才,我从毛胡子的口中听到了坛子,骷髅头,好多的骷髅头,如果把这些连起来,八成该是坛子里有好多的骷髅头。”
“坛子里有好多骷髅头?”田教授思索着太姑婆的话,顿了顿,惊道:“如果是这样,那么也就是说把好多骷髅头装在一个坛子里,把这么多的人头放到一个大坛子里?而且还沉到水底去,这又是为何呢?”
舒雪往唐晨身旁靠了靠,手上的鸡皮疙瘩再一次冒了出来。田教授说把那么多的人头放到一个瓷坛内,不由得让她想起了奶奶腌酸萝卜的时候,将数十个萝卜放进瓷坛,萝卜们很拥挤地在一起,或许,和那些在瓷坛内的人头一样。
“姑姑说的有理,不过,我却有这个想法,关于毛胡子的话。”成风老人琢磨了一番,说:“我们也可以这么理解——好多坛子,每个坛子都装着骷髅头。”
“那么,这些坛子,这些骷髅头又和水灵有什么关系?”唐晨发出了疑问。
“八成是某种巫术,毛胡子在水下应该在还没有找到母锣之前,却撞上了这种巫术。”太姑婆猜测道,顿了顿,突然颇是自责地说:“也怪我,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呢?地主李主隆为了不让人动锣,在子锣那设有鬼符大阵,由此可见,李主隆定会在母锣那也设有阴谋的,唉,都是我们太大意,白白让胡子去冒险。”
“太姑婆,也就是说,母锣当真在古潭中?”王杰问道。
“很有可能!现在毛胡子出了事情,那古潭,在我们没有搞清水灵究竟是什么东西之前,切莫再接近。否则,他也不会在昏倒中都要告诉我们危险,那是他凭着一股意志力支撑着的。”太姑婆告诫众人道,说话间故意看了一眼唐晨和王杰,“还有,毛胡子的身体如果没有起色,就要找大夫看看,侄儿。”
“这个是理所当然的,姑姑。”成风老人恭敬地点了点头,暗忖毛胡子现在的安危倒是不用过于担心,毕竟孙子手里有一副没有用完的狗皮膏药,实在万不得已的时候还可以派上用场,怕的就是毛胡子的精神会出问题。
“只是,我有个地方不懂,如果古潭下真的有那么多的人头,这些人头……”王杰断断续续地问。
成风老人沉吟了一阵,摇头叹道:“我想这应该是发生在很久以前的事情,在旧社会,人命比草贱,土匪、瘟疫、战争、饥饿,都会让人丢掉性命,那个时候死个人,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王杰没有接话,从老人说话的语气和表情可以看出,那时候的人们,过的肯定是一种非人的生活。
唐晨闷闷地坐在一旁,脑海内却还在回想着毛胡子的话,心中实在是搞不懂他在水底究竟碰到了什么,竟然能活活地将一个正常人给吓疯。
“现在断了母锣的确切线索,我们该怎么办?”田教授满脸茫然地问。
“不打紧,我们手中还有子锣,找出铜锣的秘密,只是迟早的问题。”太姑婆微微挪动了一下身子,说:“现在只有等毛胡子醒来道出事情的原委,我们才能做出下一步的计划,可是不知何故,我却总有一种不祥之感。”
“姑姑多虑了。”成风老人安慰她道。
眼下无事可做,因为毛胡子出了事情,唐晨也没有心思去干别的,心中只巴望着他早点醒来,恢复神智,那样就可以告诉他们潭底的事情。
“咔,王杰,我们出去走走吧!”舒雪提出了请求。唐晨点了点头,和王杰、舒雪一起出了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