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谁?

“珊珊,珊珊……”听到一个焦急的声音在呼唤自己,代珊珊悠悠醒来。突然,她指着前方不远处喊道:“白雪,白雪在那儿!”

“白雪,白雪不是已经死了吗?你怎么了?”声音似乎很熟悉,抬头,却看到了一双忧郁的眼睛,怎么是岩石,是岩石吗?代珊珊以为这是一个梦,否则怎么会看到白雪又看到了岩石。

想到这里,代珊珊举起手狠狠地掐了岩石一把,只见岩石的眉头微微一皱,代珊珊看他有反应才知道这不是梦。于是她“腾”地坐起来,声音急促:“岩石,你怎么会在这里?我刚刚看到白雪了,我真的看到白雪了。”

岩石先扶代珊珊起来,深邃的目光朝远处望望,声音不咸不淡:“你肯定是看错了。”

看到岩石如此肯定,代珊珊却有些着急,她正欲再说的时候,却见岩石关好了解剖室的房门:“今天去看依灵所以耽误了功课,趁晚上过来看看,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哦,原来刚刚屋内的人是岩石,代珊珊满脸疑惑,搔搔头:“我看到屋内有灯光,所以就进来了……不过岩石,我真的看到白雪了,她在梳头,我真的没有骗你。”

岩石突然打断了代珊珊的话儿,拉着她就往外走:“回去睡觉吧,白雪已经死了,你刚才肯定产生了幻觉。”看岩石说得这么肯定,代珊珊不好再说什么,而是和他走出了解剖楼。站在月光下,代珊珊的声音里透着纳闷:“说,你在这里究竟研究什么?”岩石低头,沉默不语,突然拉起代珊珊就向前走。

代珊珊顿时惊叫连连,她气岩石不理自己的话茬,但无论怎么挣脱都无济于事,情急之下她一口咬住了岩石的胳膊!一股钻心的疼痛直窜脑门,岩石站定,手不由自主地松开了代珊珊。

似乎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过激行为,看着他胳膊上的血牙印,代珊珊突然觉得自己太过分了,怎么能去咬他……她吓得有些不知所措,站在原地,紧张地望着岩石雕塑般的脸庞。

岩石将手臂垂下,幽深的眼睛里能装得下一碗水,只听他缓缓说道:“回宿舍,睡觉。”

代珊珊愣神的工夫,岩石已经转身离去,他的身影慢慢消逝在夜色下,再也看不到了。

想起刚刚解剖楼内的白雪,想起了那恐怖的耳语,代珊珊的身上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一路狂奔到宿舍,等她猛地推开404房门时,却看到室内有个昏暗的影子,就在依灵的床铺前!

刚刚已经被吓得够呛,这会儿代珊珊的魂儿差点又掉在地上,她的身体紧贴在房门旁,颤抖地问道:“谁,谁,你是谁?”难道依灵也复活了?这是代珊珊的第一个反应。

暗影缓缓站起来,轻轻走到门前,她一下捂住了代珊珊的嘴巴,低语:“是我。”听着声音比较熟悉,仔细一看竟然是王小珍。

代珊珊惊魂未定:“你,你半夜不睡觉在干什么?”

王小珍没言语,却是用劲将代珊珊拉到窗前,借着微弱的光线她张开了手掌,只见她手心里放着一把梳子,红色的,上边的图案和依灵簪子上的一模一样,也是那种古怪的几何图形。

“啊,红梳子?”代珊珊又慌忙捂住了嘴巴。

“嘘,小点儿声。”王小珍抬头看看上面已经熟睡的穆从云,低声说道。

代珊珊缩一下脖子,她压低声音:“你这是在哪里找到的?”王小珍没说话,只是拉着代珊珊的手回到了依灵床铺前,并指指那几件碎花衣服底下。

哦,原来依灵竟有这么一把红梳子,可从来没见她用过啊?王小珍和代珊珊怔在了原地,半天有些缓不过神来。从第一次看到女人梳头的时候,王小珍就隐隐约约感到是依灵,可后来她数次否认,所以这个信念就有些动摇了。

现如今,竟然在她叠放的衣服底下搜到一把红梳子,这让王小珍的内心又不踏实起来,难道那晚梳头的女人真是依灵?给代珊珊看过后,王小珍又把红梳子放回了原处,两人躺在床上,良久无法入睡。

后来,终于迷迷糊糊睡着了,再睁眼的时候,天已经放亮了。

“你们还不起床啊?”室内,穆从云夸张地喊了一句。

代珊珊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哟,天都亮了,她嘟囔一句:“今天什么课啊?”

“今天我们逃课看依灵去,反正我不喜欢那个沫沫老师,烦死了,声音嗲嗲的,听着难受。”沫沫也就是上次和谢老师一起送依灵去医院的女老师,她教英语课,平时说话有些港台腔,好多男生都喜欢她,但女生们却厌恶得要死,就不待见她说话的声音。

听穆从云提起了依灵,代珊珊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顿时喜笑颜开:“大家不用担心了,依灵的医疗费解决了,现在有人愿意奉献爱心帮助她。”

“啊,谁这么好啊?”王小珍本来眯着眼睛睡觉,听到这个消息顿时坐了起来。

代珊珊盘腿坐在床上,嘴角轻轻扬起:“当然是我啊,我要帮依灵支付所有的费用。”

“你,别扯了,你一个学生哪来的钱?”穆从云嘴角一撇,有些不信。

代珊珊听了这话也不恼,而是清清嗓子说道:“我是个穷学生,可我爸爸有钱啊,我去说服爸爸让他拿钱给依灵治病。”

嗨,还真是啊,代珊珊的爸爸是大款,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听到这里,王小珍和穆从云慌忙围了上来,她们小声问道:“你爸爸和依灵非亲非故,他为啥要帮着拿医药费?”

代珊珊眼睛泛白,鄙夷地说道:“哼,我爸爸学雷锋还不行啊!再说了,依灵的生命危在旦夕,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看代珊珊说的有板有眼,王小珍和穆从云也是将信将疑。

随即,代珊珊的神色黯淡下来,语气沉重:“其实,我们都不了解依灵,她的命很苦,我们都应该帮她的……”

“你这话什么意思?”王小珍和穆从云对看一眼,声音里透着纳闷。

代珊珊叹口气,这才把昨晚的事情一一道来。大家都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久久不能平静。怪不得依灵这么沉默、怪异,原来她竟然生活在这样的家庭里……唉,养父母不拿她当人看,她也真够可怜的,大家跟着连连叹气。

就在大家谁也不说话、各怀心事的时候,代珊珊却又神神秘秘地说道:“你们知道吗?昨夜我看到白雪了……”

空气顿时凝滞下来,大家的身体微颤,左右看看,眼睛朝白雪空荡荡的床铺瞄了一眼,声音里透着恐惧:“你不要吓人哦。”

“我真的看见白雪了,她出现在解剖楼的廊道里,眼瞳裂开,脸上全都是血啊,好吓人!后来我昏倒在地,似乎耳边还听到了一个声音……”王小珍和穆从云紧张地听着,可代珊珊却突然停住了,她有些不安地从床上跳下来,并拢拢自己的头发:“我要出去了,不谈了。”

“哎,怎么走了,话都没说完哪?”穆从云在身后大喊,可她却逃也似的离开了。

是的,当代珊珊倒下的时候,她耳边充斥着一个低沉的声音:你是下一个,你就是下一个……

楼下,阳光灿烂,代珊珊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今天真是个好天气,所有的愁云都随风而去吧!向前看,一双忧郁的眼睛正盯着自己,雕塑般的脸庞让人流连忘返,他的头发被风儿扬起,显得有些杂乱,这让他又增添了几许迷人的魅力……代珊珊站在原处,似乎有些痴了。

“走吧——”岩石朝代珊珊轻轻点头,昨天他们约好今天要一起去见代胜财,让他出钱救助依灵。

“嗯!”代珊珊重重地点点头,手很自然地挎住了他的胳膊。

眼睛一瞥,岩石的手臂上有块牙印,暗红色,都结痂了,这是昨晚自己情急之下咬的吧。代珊珊脸上发红,语气也结巴起来:“对,对不起……”岩石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没事。”看到他脸上没有任何责怪的样子,代珊珊欢喜起来,她又挎住了岩石的胳膊,两人慢慢向校外走去。

岩石想挣脱代珊珊的束缚,可她反而越抓越紧,甚至还听到她低低的说话声:“你都答应了,可不许耍赖哦?”岩石的身体一僵,不再抽回胳膊,任由代珊珊挽着走出了校门。

楼上,王小珍看到代珊珊话没说完就急匆匆下了楼不禁有些狐疑,她撩开白色窗帘探头望去,楼下竟然站着岩石……两人聊了几句就朝校门外走去,更为奇怪的是,代珊珊竟然挽住了岩石的胳膊,两个人非常亲密。

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王小珍慌忙喊穆从云快过来看,这个平时大大咧咧的女孩也被震惊了:“不会吧,他们两个?这也太快了吧!”

“不知道哦,看岩石平时不言不语的,还说他是什么女生杀手,我看哟,他倒像情场浪子,先是白雪,然后是依灵,现在一个死了,一个生死不明,竟然又和珊珊走到了一起,这变化够快的,他的速度都快赶上光速了……”王小珍撇撇嘴,似乎对岩石有些不满。

穆从云没说话,她只是轻轻放下了窗帘,然后拉起王小珍:“别管那么多了,先去上课,今天还要和同学们组织募捐呢。”

“还募捐什么啊,刚刚代珊珊不是说过了吗,依灵所有的医疗费用由她爸爸全出,多了这么个财神爷,还要我们瞎操什么心啊!”王小珍没好气地回道。

穆从云若有所思:“哦,还真是呢。”两人没再说话,默默走出了404寝室,屋内一片安静,这里又恢复到无人的状态。

代珊珊今天真是赚足了眼球,从女生宿舍走到学校大门口,她和岩石的成双入对成了今天的焦点,女生的脸上是嫉妒,男生则是连连感慨,这小子又撞了桃花运……从步入大学到现在,代珊珊从没有像今天这么满足过,她喜欢岩石,一定要将他紧紧握在手心里,不惜一切代价。

学校门口停着一辆宝马车,昨晚代珊珊给父亲打了电话,说今早去他公司有要事要谈。代胜财不明就里,以为又是姗姗妈的事情,所以表现得有些不耐烦,但女儿在电话中却说自己谈了男朋友,要带着男友去见他……一听这话,代胜财不禁喜笑颜开,女儿长大了,竟然还谈恋爱了,不知道这未来的女婿是谁啊?但不管如何,不能让女儿在人家面前丢了面子,所以代胜财一早就安排司机接他们二人。

司机下车,很有礼貌地和代珊珊打了招呼,又帮他们拉开车门,两人正要上去的时候,却听到旁边有人喊:“岩石,你去哪儿?”回头,原来是杨洋。

“有点事情。”岩石低声说道。

杨洋看看旁边的代珊珊,点点头,善意地提醒他:“对了,我和穆从云研究了方案,是帮依灵筹钱的事情,你中午能回来一起参加吗?”知道岩石在学校最受女生欢迎,如果由他出面筹办,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谁知道杨洋的话音未落,旁边代珊珊便笑吟吟地说道:“依灵治病花的钱可是个大数目,在学校筹款也解决不了问题,所以活动取消吧。”

杨洋愕然,虽然知道代珊珊说的是实际情况,可是能筹点款不是更好嘛,毕竟要先解了燃眉之急。不知道代珊珊什么意思,杨洋半天没回过味来。

“还不懂啊,我们已经想到办法了,钱不用操心了。”代珊珊笑着说完,拉着岩石便上了车。

看到疾驰而去的宝马车,杨洋摸摸头,纳闷不已:“想到办法了?奇怪,没听岩石说起过啊。”

车内,司机打开了音乐,一首阎维文的《母亲》飘入耳内:

你入学的新书包,有人给你拿,

你雨中的花折伞有人给你打,

你爱吃的那三鲜陷儿,有人她给你包,

你委屈的泪花,有人给你擦;

啊,这个人就是娘,

啊,这个人就是妈,

这个人给了我生命给我一个家……

代珊珊很喜欢这首歌曲,她也合着节拍在唱,可岩石却烦躁地揪了下头发,眼睛微微闭上:“关掉,关掉!”

回头,代珊珊发现岩石的脸色苍白,神情有些不对,她慌忙示意司机关上音乐,关切地问道:“怎么了?”岩石摆摆手,表示没事。

音乐停了,车内突然有些沉闷,代珊珊望着岩石,满眼担忧。岩石却望着窗外,他的思绪回到了那个古老的寨子,那个有风的夜晚,母亲双瞳裂开,随后跌跌撞撞跑出了家门……黑暗中,一双小小的眼睛里充满了无限恐惧,奶奶把他抱在怀中,紧紧地抱着,黑猫就盘卧在身边,无声无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