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选美人之死 · 七

我并不是特意前往加贺的山中去的。我主要的目的是希望能够养好年内在老家附近山上患上的脚气,可是也当然想顺便探寻一下照片的事情。

我在山中温泉站下了车,立刻朝向黑谷桥的方向走去,正在这时,忽然看见一个展示台,这是位于下坡路口处的一家照相馆的展示台。这台子就摆放于坡上大路的一家杂货店的旁边,其实就是一个大约三尺乘五尺大,深五六寸的箱子。箱子前系着一把观音索。我马上就意识到这是坡下面的那家照相馆——清风馆的东西。箱子里摆放着大约十张女性的照片,中间那张照片却是有些褪色,但是相片中的人却是个十分醒目的美人。而她就是穿着粗竖条纹粗绸夹衣的弓子。

想要找到这张照片是在哪里照的,并不是什么很难的事情。但是因为这发现过程有些太突然了,自己反倒有些恍惚。接着想要立刻冲过去问询,但是再一想如果因为自己的突然而至,使对方有所顾忌隐瞒的话,反而不好。想到这儿我就离开了,暂且住在一家名为“蟋蟀”的旅店。

在接下来的一周左右的时间里,有时我会拜托清风馆的那家主人帮我冲洗照片,有时会约他至旅馆在院子里帮我照相等。终于我和这家主人变得相当熟络起来,从他那里听到了以下的事情。

“那张照片里的那名妇人,前年春天时曾暂住在山中的旅馆里一段时间。因为她实在是貌美动人,于是我就请求能为她照一张照片。接着我将洗出来的三张照片给了她,而多洗出来的一张则放在了展示台中。可是就在放入展示台两三天后,照片就被人偷走了。我发现后,立刻又冲洗了一张,就是现在的那张。”

至此,我只好相信弓子并未见过那个化名东山绿的人。

弓子照片的被盗,证明了那名东山绿从未出现在弓子面前——若果是弓子周围的人,或者是很熟识弓子的人的话,就没必要为了得到弓子的照片而去偷窃展示台里的照片。

终于,我又发现了一个新的事实。但是照片的线索也仅限于此,再次陷入僵局。于是我打算改变策略从仙人掌的画的方面进行一些调查。因为分析完前前后后的事情,我相信在这幅画中一定包含着某些描写这个温泉场的地方。

这一点就同我发现弓子的照片被摆放在清风馆的展示台的过程一样很顺利地解决了。

因为在蟋蟀旅馆的院子里,摆放着很多盆仙人掌,通过店里女服务员的话,我了解到在两年前的那个夏天,就在这家旅店的一个房间里,仙人掌的那幅画完成了。接着我终于得知了画画的那个青年名叫佐伯明治,是京都××大学的教授佐伯博士的儿子。

我本以为到此一切问题都已经解决了,可是仔细回想一下,我发现这些都不过是我自己的一些独断罢了。

即使东山绿就是佐伯明治,他们二人在事发当晚之前也还是相互不认识的吧。

仅凭我现在知道的事情,就判断佐伯明治是犯人合适吗?这样一来我首次感到这件案子的复杂。在已经显现出来的事实以外,一定还有些怎样也无法知晓的事实。

我在十一月中旬,返回了神户。很快地,案件就解决了。因为有人发现了那名叫做佐伯明治的青年自杀的尸体。在他的身旁摆放着弓子的照片以及他的遗书。根据遗书人们得知直到案发当晚,他们二人还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由此可以想象明治的自杀是包含着他多少的欢喜呢?

那具极富美感的尸体让我深深地感受到了自己心中久久不能散去的那种幻想的美以及幻想所带来的深度。这种近似于近松[3]笔下的故事一般的爱情故事充满了古朴的感觉,使我欣喜不已。

[3] 近松门左卫门,代表作《曾根崎情死》,表现的是沉迷于市井生活中的男男女女的哀愁,诉说他们纯真的爱情被金钱万能的社会所吞噬的悲剧。

两三天后,我得知在自杀的明治身旁,还并排摆放着两根拐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