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二楼坠落的人
傍晚时分的港口,飘荡着一层淡粉色的光辉。海面上停泊着几艘蓝色的外国船。码头处的车载着那些外国水手爬过一条陡峭的柏油马路,来到一片三角形的住宅区。这一带夜晚里只见得些不景气的黑漆漆的船,冷清的胡同里一家门口牌匾上的外文被发着蓝色淡光的门灯晃得白花花的,看起来就好像是鬼火一样闪闪烁烁。这一切更是给这夜晚凭空添加了一分荒凉的感觉。
“月之家”——被幽蓝门灯晃得白花花的牌匾上如是写着。
这是一栋很小的房子的门灯,说起这是什么时候建的,恐怕要从这个港口刚变成外国人的居留地说起,应该就是那个时候的建筑吧,整栋楼为三层高,是木制的西洋式房屋,还颇留有当时的古风。
在月之家,既有梳着高高的日式高岛田头型、穿着和服的日本风,也有身着黑色上衣配着红色裙裤的中国风,不止如此,还有红裙搭着黑色锦缎裁成的和服外挂的风格,这穿着不同的五六个女招待,各自都充满了魔性,每天都等待着那些晚上出车的车夫载着外国水手过来。
但是到了秋天,尤其是深秋,过了十一月中旬,可能连续几天,有时候甚至十天二十天在港口都见不到蓝船。
故事正好发生在那个时节。一天晚上,从傍晚就下个不停的雨,到了深夜十二点过后,不仅没停,甚至又起了风。雨势也越发大起来。
上午的时候,从三楼阳台向港口张望的老板娘说:“来了不少的蓝船啊,今晚应该会有一些客人上岸来吧。”然而她的期望完全落空了,那天夜里一个上岸来的客人都没有。
只有十张榻榻米大的铺满绿色地毯的房间里,女人们将白费力气梳洗打扮过的身体瘫坐在沙发里。
“啊!”穿着中国式服装的女人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站起来,向外间走去。透过玻璃窗看到外面缓缓倾斜的六尺见方的昏暗的院子里,小雨斜织着。女人看了一会儿又回到原来的沙发上,再次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啊!”
“真是烦人啊!”红裙子外面披着一件锦缎和服外褂的女人应道,算是回答她,随即也站起身来,也伸了个懒腰,趿拉着拖鞋来到外间,向外望了一会儿又回到沙发上。
“唉,又下雨,又刮风,真是没办法。”女人自暴自弃般地把身子扔到沙发上,晃得其他人都颠起来。
“小美!你可没理由这么自暴自弃啊,要是你都这样话,那我们可怎么办啊。”梳着高岛田发型的女人责备道。
“就是,小美,四五天前你不还从那个‘P、O’黑人那里狠狠敲了一笔吗,这种夜晚应该请客才是啊。”穿中国服装的女人接着说道。
“‘P、O’的黑人,是个不像黑人的讨厌的家伙。狠狠敲了一笔之后,回去时央求我说没有买烟的钱了——我看他很可怜,就给了他一枚五十日元的硬币。”
穿锦缎和服外褂的女人傲慢地把烟圈吹向天花板。
“可怜……”
“就算是我,也不是白白拿人家的钱。为了搞定那个执拗的黑人我也是没少费工夫。”
“小美好厉害啊。”
“那今晚可以请我们大吃一顿了吧?”
“胡说什么呢,你们都忘了第二天晚上佐伯来过了吗?”
“对啊,第二天晚上佐伯先生是来过了。”
“佐伯把钱全部都带走了。”
“哦?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啊。但是小美,做得太过的话可能会有危险的。”
“哼,又不是日本人,对洋鬼子和黑人能做什么呢……至今为止不是也没有过那种先例吗?”
“是啊。”
“不能说没有过。事实上就在这幢房子里,不就发生过那种事吗?”
“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是很久以前的事没错,但是传言现在还在。”
“唉,又是那个啊。”被叫做小美的女人吐出一句。
“小美生性好强才会这么说,但事实上十天前,送黑人来的晚上出车的车夫金公是这么说的。”
“那天晚上虽然有月亮,但是据说朦朦胧胧、雾气弥漫的,把黑人送到返回去已经下了坡的金公,忽然转过身抬头一看,发现这幢房子三楼的阳台上站着一个穿白衣服的女人!本以为那个女人一动不动地望着海面,可她却动了起来,哧溜溜地像是滑动一样,沿着阳台的栏杆急匆匆地来回移动。然而一会儿又突然停住,扶着栏杆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海面。那是月之家的三楼啊,现在这个时间谁会去那儿呢。金公这样想着。再一看,那女人站在栏杆上双手高举,像是游泳的姿势,但是紧接着的一瞬间,她居然轻轻地跳了下去!金公吓了一跳,扔下空车就向认为她应该落在的这个院子里跑回来,可是见到的却只有飘荡的薄薄的夜雾。”
已经渐小的雨,不知什么时候又开始下了起来。风拂过玻璃窗发出阵阵响声。
“哈哈哈,小文,幽灵的故事,你也当真啊,像小文这样神经质的人如果被杀了,一定会变成幽灵出来的吧。”红裙子点燃不知是第几支烟,咒骂般说道。
“我被杀?哼哼,我又不是小美,我可没有那么多财产值得被人杀。”
“那个白衣女子在这里发生过什么吗?”一直在一旁老实地听着对话的新来的女子问道,她穿着带点紫色的和服,浅粉色三尺带在后背打成大大的结,装扮得像个少女。
“这是良子不知道的故事哦。大家说的是十五年前在这幢房子里被杀害的女人的事。金公散布谣言说看见了她的幽灵,小文信以为真了。”
“不是谣言,除了金公,还有很多见过的人,所以到现在还有时会有人把这幢房子叫做鬼屋。”
“所以呢,你想说什么,小文,我被杀了然后会变成幽灵出来吗?”红裙子发了脾气,同中国服争辩道。
“干什么呀,不必那么认真吧。”对方也有几分生气地说。
窗外风雨交加,屋内充满了秋天深夜的寒冷空气。
昏暗的淡蓝色灯光和地板上绿色的地毯,给房间内各个角落都蒙上一层暗淡的阴影。那阴影似乎随着屋内空气四处流动。在沙发上并排坐着的女人们涂白的脸在这暗紫色里,显得更加不协调的白,和服的各种颜色也沉浸在几重黑紫色的空气里。
屋子正中央挂着的钟表指针指向一点十分,钟摆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机械老旧的缘故,本来声音就很微弱的钟摆,有时候只是空摆听不见声音。风声时强时弱,雨声渐稀,忽然听不见钟摆声的时候,仿佛在告诉人们——“这是秘密!”
安静得近乎诡异的空气,突然被一阵尖锐的门铃声搅乱了。
沙发上的女人们犹如大梦初醒,一齐抬头向电铃盘看去。
电铃盘处的几扇窗口敞开着,一片漆黑。只有一扇是白的,上面出现一个数字“1”。
电铃声停了。电铃盘处白色的窗口又像原来一样打开,变得漆黑一片。
坐在沙发上的女人们来不及对视,电铃就又响了起来。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电铃声比刚才更加刺耳。
铃声停止后,女人们也只是抬头呆呆地望着电铃盘,互相对视了好一会儿。
“谁在楼上啊?”不知是谁悄声问了句。
大家都不做声,只是摇头。
电铃里的小锤敏捷地敲打着铃轮,“叮咚”、“叮咚”,那连回音都没有的铃声,短促干脆地断断续续着。并且,电铃盘处的那一扇带有时隐时现的数字“1”的白色窗口,也随着铃声敏捷地一开一合。
“怎么了,电铃响了吧?”房间一角的门打开,穿着发黑的纱布睡衣、系着细带子的老板娘走出来问。
老板娘四十二三岁的样子,白白的瓜子脸,浓密的头发散乱地铺在额头上。一双大得和那瓜子脸有点不协调的眼睛,看起来有点充血。
女人们一齐把头转向老板娘。
“电铃不是响了吗,楼上有客人吗?”老板娘环视了一下沙发上的女人们,可是一时没有人回答。
“没有客人。楼上没有人。”
“没有人?哪个房间的电铃在响啊?”
“一号……三楼……”穿中国服的女人胆怯地看着电铃盘回答道。
“没人上去过吧?”老板娘往上瞟了一眼从那个房间下来一直穿过二楼的螺旋状楼梯。楼梯的下端还能接受到一点屋子里的亮光,上端却消失在三楼的黑暗里。
“奇怪,楼上明明没有人,却会响铃……”老板娘自言自语般地说着,便走近电铃盘,关掉了上面的开关。
“可能是电线出毛病了吧,明天找电工来看看吧。今晚就谁都不要上楼去了。听到了吗,不要上楼去……另外,可以休息了。”老板娘若无其事地丢下这些话就快步消失在门里。
外面仍旧是风雨交加的声音。
房间里饱含水分的沉重空气,沉淀成了雾气。屋子里唯一的淡蓝色装饰灯,像是飘浮在雾气中的月亮,散发着微弱的光芒。每一个雾气粒子在那青白色光芒的照耀下静静地沉淀下来,却又被不知从哪儿刮来的风吹得上下翻飞,飞进房间各个角落浮动着的暗淡的阴影里。
楼上的走廊里传来微弱的脚步声。
脚步声静静地沿着楼梯传下来。女人们的神经全部都集中在那脚步声上,视线都集中在楼梯上。
脚步声静静地沿着楼梯传下来。
先露出的是穿着黑色天鹅绒拖鞋的脚尖,然后是一只雪白的美丽的脚,裹着雪白小腿的衬裙,最后是黑底白色下摆的和服的膝盖以下部分。看起来像是随意地将和服披在肩上,用一根细带子系住一样,下摆有些杂乱。
就那样膝盖以下部分出现在楼梯上,两脚并拢不再动了。
注意力都被那和服下摆吸引的女人们,猛然意识到自己在窥视接近楼梯的天花板的横框下那女人的脸时,她们浑身一紧,赶紧调整姿势,正襟危坐。
女人梳着高雅太太模样的圆形发髻。只是那发髻很乱,白皙的额头和两颊处的鬓角也很乱。
雨水伴着风声敲打着外面的玻璃窗。
“明明叫你们了,为什么没有人上来呢?”女人脸上的肌肉丝毫不动,用略带尖锐的声音静静地问道。然而,女人们只是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没有人回答她。
雨声变得更加清晰。
楼梯上的女人又安静地转身上楼去了。
大家都默不做声。
“我上去看看。”过了好一会儿,穿红裙子的美代子起身离开沙发,独自向楼梯走去。
“小美……”中国服的女人想要阻止她的时候,美代子已经上了两三级台阶了。拖鞋的脚步声轻快地爬上楼梯,消失在二楼的走廊里。默默相望的女人们的神经,追随着美代子渐渐远去的脚步声一直到三楼。
听不到楼上有任何声音。
偶尔风停的间隙里,钟摆的声音听得格外分明。
大概过了十五分钟,从二楼的走廊里传来脚步声。听起来步调十分不规则,时而急促,时而缓慢,时而又长时间停滞不前。
脚步声开始下楼梯。时而快速跑下两三级台阶,时而一级一级地慢慢下,时而中途长时间停止不动。
终于脚步声急匆匆地三四级台阶地跑了下来。
在沙发上缩成一团,目光一直盯着楼梯的女人们,看着出现在那里的美代子。
“啊,小美……”快速跑过来的中国服女人却忽然停住了。因为美代子的样子有些奇怪。
美代子虽然只是脸色有些苍白,但是脸上肌肉松弛,像是戴了面具一样没有丝毫表情。唯独眼睛带着异样的光芒,目不转睛地盯着中国服女人。红裙子外面披着的锦缎和服外褂从肩膀上微微滑下。
“啊……”中国服女人低喊了一声倒退了两步。
美代子快速地环视了一下房间,最后仰望昏暗的天花板时,像是发现了什么一样一动不动地盯着那里。终于她的嘴角浮起一丝微笑,并迅速扩展到整张脸。
“哈哈哈……”低声笑的美代子伸出左手指着天花板。
女人们顺着美代子的手向天花板看去,只见绿色的天花板上稀疏地映着淡蓝色装饰灯的光芒,没有任何其他东西的影子。
“哈哈哈……”美代子发出沙哑的笑声。
“看到了……看到了,女人,那个女人……哈哈哈……”美代子再次发出空洞的笑声。笑声消失后,她的右手紧紧握成拳头,轻轻地上下颤动,望着天花板的眼睛里露出恐怖神色。
“啊—”美代子突然尖叫一声,如脱兔一般从屋子里跑了出去,冲进风雨里。
打开的门被风吹得又自动关上了。
女人们都惊呆了。
“老板娘!老板娘!”中国服女人如梦初醒,大声叫道。
“真没办法!都是一群胆小鬼。我不是说了早点休息了吗。”穿着白底蓝色图案的睡衣、系着细带子的老板娘一进房间,立即就走到楼梯下面,然后稍微抬头看了看楼梯。
“谁去把美代子带回来!”老板娘说完就上楼去了。然而,没有人到风雨交加的外面去追美代子。
也听不到楼上有任何动静。
伴随着风雨声,时钟敲了两下。
终于过了十五分钟左右,二楼的走廊里传来脚步声。脚步声缓慢而镇定。脚步声下楼了,女人们都凑到楼梯附近:
“老板娘。”
“老板娘。”
女人们凑近叫她,但是老板娘仿佛听不见一般,只是一心看着左袖下抱着的东西。那袖子隆起的部分有人头大小,长长的头发像是满了溢出来一样,从抱着东西的左袖一直垂下来。幽暗的水底一般的房间里,老板娘的身影像一尊浮雕。她左袖上垂下来的头发在微微颤动。老板娘把右手放在头发上一会儿轻轻抚摸,一会儿用手指缠绕,一会儿又将手指插入其间抚弄,最后竟用右手将其掬起贴在左颊上微笑起来。
本来想要上前去的女人们都一步一步向房间的角落退去。
老板娘就那样把头发贴在左颊上,静静地开始挪动步子。她横穿过房间,走到外间,稍微停顿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打开门,向风雨交加的外面走去。
大概五分钟后,风雨中传来汽车的鸣笛声,不一会儿车子的司机,也就是美代子的情人佐伯冲了进来。
女人们猛然回过神来跑到佐伯身边。
听女人们七嘴八舌地说完事情的经过,佐伯马上走到了楼梯处,然后又若有所思地回到了沙发上,点燃了一支烟。
“美代子和老板娘从楼上下来时都是慢慢地走下来,没有人在后面追是吧……”佐伯自言自语般地说道,“然后,美代子指着天花板说‘看到了,那个女人’,并且右拳上下颤动……是这样的吧……此外,没再说别的吗?”
女人们点了点头。
“老板娘一句话都没说是吗?”
女人们再次点点头。
“老板娘左袖里抱着的确定是人头吗?”
“确定……我觉得是……因为袖子上有头发露出来……”中国服女人答道。
佐伯想了一会儿就默默地出去了,但是很快右手拿着手电筒又返了回来。未曾到这幢房子的楼上去过的佐伯,问清了楼上的房间布局,各个楼梯、走廊和房间的情况以及开关的位置,就上楼去了。
上到二楼之后,佐伯站在那里向走廊眺望。高高的天花板上淡蓝色灯暗淡的光芒,投在走廊绿色的地毯上,像是飘浮着一层黑色的薄雾一样。走廊尽头处的窗帘轻轻地飘荡着。
走廊里所有房间的门都锁着。
佐伯在向右转的走廊的角落里站住,这条走廊的尽头就是通向三楼的楼梯。每当雨水被风吹过来时,左侧五扇窗户的窗帘就随风飘动。
佐伯站在通向三楼的楼梯下面,听不见上面有任何声音。抬头一看,三楼的走廊似乎也亮着灯,昏暗的淡蓝色光线,微弱地照在楼梯的上端。
佐伯小心翼翼地一级一级往上走。
走到楼梯尽头时,风雨正猛烈地敲打着三楼的窗户。向走廊右侧转,那里有几扇门以及尽头处的一扇门。尽头处的那扇门就是三楼的一号房间。右侧的门都紧紧关着,只有一号房间的门开着一条两三寸宽的缝隙。佐伯仍旧站在走廊的角落里向那扇门里窥视。大概是因为屋里没有开灯的缘故,看不见里面的一丝光线。佐伯一边注意着开着的门,一边检查了一下右侧的门,那些门都紧锁着。
佐伯靠近一号房间的门,身体靠在门口右边的墙上,用左脚轻轻地踢开门。门开了,没发出任何声音。佐伯就那样站着不动,注意着室内的动静,没发现有任何异常。进入屋里佐伯才发现这是被门隔开的走廊的一部分。
紧挨着右边有一扇门,和第一扇门一样也开着两三寸宽,缝隙里透出昏暗的灯光。佐伯一边盯着那扇门一边接近尽头处的窗帘。那是通往阳台的门。掀开窗帘一看,只有雨水斜着落下来,砸在阳台上,溅起阵阵飞沫。
佐伯用打开第一道门同样的姿势打开了第二道门。
房间是只有大约二十平方米的正方形。绿色的天花板上,同色的天鹅绒庄重地向四周垂下来。除了中间三平方米大的床铺,屋子里没有任何家具。
佐伯小心翼翼地靠近床铺。
床比铺着绿色地毯的地板要高出四尺,而且,周围围着两尺高的围栏,围栏里铺着绿色的天鹅绒。因此即使就站在床边,也看不到床上的情景。
床的四角有四根柱子,支撑着高高的接近天花板的华盖,华盖顶端覆着绿色的天鹅绒,周围缀着金黄色的流苏。
围栏的内壁和华盖内都嵌满了光亮的一尘不染的镜子。支撑着华盖的四根柱子和围栏的内壁上,安装了无数只能照到床上的灯泡,明晃晃地照着铺着白色天鹅绒的床铺。
华盖的镜子里,映着一个像女人一样纤柔的四肢雪白的男人,一丝不挂地趴在床上。透过透明的垂钓天花板,他的后背看起来像是紧贴着平坦纯白的阁楼顶,面朝下趴着。男人的胸膛里插着一把短刀,刀柄向下,宛如男人被刀刺在阁楼上一样。
伤口流了大量的血,一部分沿着左腋流遍纯白的阁楼,另外一部分沿着胸膛被上腹部隔开的左右两侧流淌,淤滞在裸·体周围的凹陷处。赤·裸的男人右腿垂直,左腿打开,弯成“く”字形,脚趾挺直。右臂稍稍弯曲,左臂基本垂直,手指半张开着。涂了厚厚的粉的脸上画着精致的眉,高高的鼻子下面红红的嘴扭曲着,眼睛半睁着盯着地板。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头部。头发从额头到后脑,被一块薄橡胶一样的布严严实实地包裹着。
铺着白色天鹅绒的天花板,被飞溅的血,以及临终前的挣扎涂抹的血,染上了鲜红色。
窥视床上的佐伯,看到了映在华盖里的床上的真实情景。
次日早晨,在一个路口旁,人们发现了抱着藤蔓植物的老板娘被车轧死的尸体。美代子被精神病院收容。虽然查明床上的死者身份是一名容貌俊美的男旦,但是他为什么要按电铃叫人,以及整件事情的真相,至今仍是个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