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张开眼睛照例等待。可是他没有来,她大概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可以预先推断出昨天可能是这辈子唯一的美好回忆。

    摸摸绿叶、摸摸长茎,它又长高了,花苞已经有浅浅的红色出现,再过不久就会绽放鲜艳了吧!

    它会开出什么样的花朵?是天堂鸟?带着她的爱情飞向远方的陌生国度?还是海芋?包裹着她爱他的心情不叫人发现?不管开出什么样的花,她的爱情都注定要夭折,而那棵不解心伤的植物,仍然会绿意盎然地期待着盛开。

    翻开伯墉帮她找来的服装杂志,织昀拿起笔在纸上画着,一款款服饰在她的笔下迅速成形。

    记得那一天她告诉他,将来要当一个伟大的服装设计师时,他微笑着告诉她——知道自己想做什么的人最幸福。

    反复咀嚼过他的话后,她在心中提出辩驳——她向来都知道自己要做些什么,可是幸福从来没敲叩过她的心灵。直到昨天,她几乎以为幸福就要按铃来造访了,可是它只是"路过"而已。

    叩叩的敲门声,让织昀的心重新燃起希望,但掀起的嘴角在看到伯墉身后跟着进来的男人时结束。

    “我帮你们介绍,这是织昀,罗教授的大女儿,这是我的二弟,他是哈佛大学的高材生,刚从美国回来度假,预计在台湾停留的这段时间来院里当义工。"

    “嗨!我叫贺仲墉,我们家仲墉、季墉二个男生,我排行二。"他伸出手等待她的善意。

    他非得要找出一堆人横亘在他们中间,才能让两人保持安全极力?他是在防她,还是在防自己?他算准了她会粘上他,破坏他和织语的感情?或者是,他要亲手捏死在她心中刚萌芽的情意?

    好吧!要假装一切从来没发生过,是吗?要骗自己彼此是外人、要把暧昧感觉切得一干二净、要演戏骗过台下观众,是吗?行!怎么不行,她可以大力配合的。

    她垂下头,赌气地把画稿揉成一团,抬起手握上贺仲墉的,说道:“对不起,我没读什么好大学可以拿出来做介绍,也没有好职业值得说出来炫耀,能告诉你的只有三个字——罗织昀。"

    “大哥的介绍词伤了你吗?你真像只紧张兮兮的刺猬。"仲墉不以为意的笑了笑。

    “你的比喻不对——我是针鼹,随时准备把周围的人刺得鲜血淋漓,令兄以这一点很清楚的。"她挑衅地望向他。曾经,她为他褪除了尖锐外衣,现在,她为他再度被上。

    “你们年龄相仿,一定可以谈得来,我先去忙了。”看到他们交握的手,伯墉心中窜起莫名的愤然,心痛摧残着他的意志,他别过身急急离开。

    他退场了,徒留下她的心独自忍受煎熬。

    仲墉把揉成团的画稿打开,观赏了许久。"你的设计很有创意,可惜忽略了实用性,这种作品可以用来比赛,但不适合做成成品挂在百货公司当卖点。"

    “你学服装设计?"她诧异地抬眼看着他。

    这一眼让她看到他眉宇间,那几分和伯墉相似的气质。他们都有着温暖开朗的笑容、都有着从容不迫的优雅气质,还有任何人也取代不来的自信,但伯墉的长相胜他几分俊逸,而他则比伯墉多了几分男人的粗扩。

    “不!我读商业管理。"

    “你懂服装设计?"

    “不懂,但那并不难,只要多留一点心,所有的事都很容易懂的。"对他这个资优生而言,要找到一件稍有难度的事情来做是难了些。

    但听在"凡夫俗女"的耳里.骄傲的成分就大大提增了。

    织昀在伯墉和仲墉之间又找到不同处——那就是仲墉傲然,而伯墉谦和。

    “你说得容易……"其实他并不让人讨厌,相反地她很喜欢他身上那股和伯墉相似的气质,这种熟悉感让她很放心,也感到安全。

    “做起来却很困难?我承认!所以我喜欢说,然后发号施令叫别人去做。"

    他这种人适合当"大头家",扯直喉咙"一呼"就有"百人等在后面准备巴结。

    唉——她不禁叹了一口长长的气。

    “怎么啦?"

    “没事,只是很烦。"有一个贺伯墉就够了,她不打算让第二个人分享心事。

    “为什么?因为打了石膏不能四处走动?"她没回答,他擅自认定了她的意思。"没关系,等石膏拆掉,我骑我的老野狼带你四处兜风。"

    “老野狼?"他——伯墉连一部老野狼都没有,不也把她搬上搬下搬到木栅去探访动物的家。她怀念昨天——那份短暂的幸福。

    “是啊!野狼125,是我舅舅借我的,他还教我唱一首当时广告这部车的广告曲,我唱给你听——我从森林来越过原野……"

    她听着听着笑开了娇颜。"幸好你不是学音乐的。"

    “对于这点,朱莉亚学院的教授肯定比你更开心。"

    他真幽默!她在他身上找到了伯墉的另一项特质。织昀摇摇头,她是怎么了?从伯墉一进门到现在,她不断不断地想从他身上,挖掘出和伯墉相似或不同处,伯墉已经离开病房好久了,但他的人却还霸道地停住在她心中。

    不要、不要再想他了,她已经被他的"抛弃"弄得元气大伤,再不懂得"自疗",她的心要到哪里去沉沦呢?

    门再度打开,织语、罗献庭和郭玫杏一同走了进来。

    “噢——谈恋爱!"织语蹦到织昀背后对仲墉做鬼脸。

    “你这小丫头不要乱说话!"

    “哼!请你放尊重点,我可是你未来的大嫂,你太不懂事的话,将来我嫁进门后一定把你整个半死。"

    “是啊——大嫂,好‘大'的一支‘扫'把啊。”仲墉对那未过门的大嫂丝毫没尊敬之意,他转过身对上罗献庭夫妇。"罗伯伯、罗妈妈好。"

    “你怎么有空来?"郭玫杏问。

    “我来看看大哥,顺便兼差当义工。"

    “什么时候我大姐变成你大哥了,难不成伯墉趁我们不注意时偷偷去变性?"她搭上织昀的肩膀,亲呢地把下巴搁在上面。

    这几个星期以来,织语习惯了拿热脸往织昀屁股上冰敷,而织昀也习惯了被热情的火炉东灼一下、西烫一块,处处烫出三度的伤。

    “别胡闹。"罗献庭适时地出声解围。"织昀,你现在觉得怎样?伤口还会痛吗?”

    “不会,但是有些痒,很想伸手去抓。"

    她温温的口气让罗献庭很感动——这些日子的努力是不是就要出现成果了?

    “裹石膏我很有经验,你是不是觉得很像有好多只蚂蚁在上面钻来钻去,可是隔着厚厚的石膏想抓又抓不到,简直痛苦死了。”织语娇悄地说。

    “谁像你跟只小猴子似的,成天跳上跳下停不下来。"玫杏宠溺地拍拍小女儿,转而对织昀说:“忍耐一下,听伯墉说这几天就可以拆石膏了。”

    见织昀点点头,却没有推掉她搁在她肩膀上的手,这细微的改变让玫杏的心万分雀跃。

    “姐!你快要解放了,你知道拆石膏是什么感觉吗?嗯——就是像孙悟空被压在五指山下,突然破石而出的那种畅快感。"她夸张地演出破石而出的那一幕。

    “恭喜你啦!‘孙小姐'你马上可以坐上我的野狼先生了。”

    仲墉拿织语的比喻来贺喜。

    “爸,伯墉好坏,肥水不落外人田耶!知道我有这么漂亮的姐姐,马上就派他弟弟来进攻。姐——你可不要中计,谁规定我们罗家姐妹都要留给他们贺家男人拐。"

    “拜托,是我家大哥被你这小魔女拐走吧!我拐一个过来是为了平衡贸易逆差,对彼此都有好处……"

    这种谈话方式,仿佛真是一家人了,玫杏欣慰地拭去悬在眼角的泪水。

    “既然你这么说,我好像非得把大姐留给你去平衡逆差不可了,好吧!电灯泡现在自动退场。"她甩过小包包转身往门外走去。

    “你要去哪里?"仲墉问。

    “还问——当然是去找我亲爱的老公,你嫉妒吗?嫉妒的话就动作快一点。"她暧昧地看了他和织陶一眼。

    连织语都能看出伯墉的心思了,她算什么?被咬过一口,却觉得味道不对的肉,丢掉怕浪费;干脆硬塞给别人?深吸气,她告诉自己不准觉得委屈。

    “织昀,你和仲墉聊聊天.明天我再来看你。"罗献庭和枚杏体贴地把空间留给两人。

    他们一离去,整个病房突然变得空荡荡的。

    仲墉笑着说:“看来我们不聊聊天好像会对不起所有人,找个话题吧!我来说说我的同学,我有两个不仅优秀而且长得潇洒俊俏的同学TIM和JOY,他们是对同性恋,有回一个爱慕TIM的女生写信给……"

    “对不起,我累了!"她躺下闭起了眼睛。

    “和我谈天会很累?你真懂得如何伤害我的自尊。"

    “把你的自尊拿到外面去找别的女人缝一缝、补一补吧!"

    “不!我明天会带着被你伤过的自尊心和针线来。"他为她盖好被子。"我是个执着的男人,除非你现在肯定地对我说NO,否则我就不会停手了。”

    他带给她强烈的压迫感,让织昀几乎想把拒绝直接说出口,但想起了伯墉的抛弃,她赌气地摇摇头。

    是他要把她推给仲墉的,就顺他的意啊!何乐不为?人家是哈佛大学的高材生那!她——一个没身分地位的罗织昀能高攀得上,就该额手称庆了,不是吗?

    “我把你的摇头解释成‘同意',你有没有其他意见?有的话给你三秒钟反驳,一、二、三,好!时间结束。从现在起——你就是我贺仲墉的女朋友,不准再三心二意了。”他强势地说道。

    “你对人一向是这么强势吗?”

    “不!只对你!"他笑眯了眼。

    仲墉抱着满怀的向日葵,敲开织昀的房门。

    “晦!大家早。"他对着满满一屋子的人打招呼。

    今天是织昀拆石膏的日子,伯墉、织语、罗献庭和郭玫杏都来了,众人都围在织昀床边等着。

    “你迟到了!女朋友要拆石膏,你这个男朋友还迟到,真没诚意。"织语冲着仲墉大声嚷嚷。

    她的话让伯墉脸色瞬间难看到极点。他们已经是男女朋友了吗?已经可以这样大刺刺地对着众人宣布关系,而不会扭捏不安?

    “没办法,花店小姐动作太慢。"

    “送花?多没实质意义的礼物,你看我送的拐杖才是姐姐最需要的。"织语说。

    “小丫头,你懂什么?送情人最佳的礼物就是鲜花。"

    “哼!伯墉就从来没送过花给我,而他可不只是我的情人,他还是我的‘未婚夫'呢!"她不依地反驳。

    而她的话迅速把织昀推入了地狱。

    “你们围了一屋子,就没人会留个好位置给男主角吗?”他把花塞到织昀手中,支持地搂搂她的肩膀。"别怕,我老哥的技术是世界一流的。等拆卸完毕,我带你到野柳去看海浪,听说下午有台风要来,海浪一定美翻了。”

    “不可以,她的行动不方便!"伯墉淡淡地反对。"我要开始了,大家请后退。"他冷声说道,心中有股冲动想走过去拍掉仲墉搭在她肩上的手。

    欠揍的贺仲墉,爸妈没教他男女授受不亲吗?谁说可以随便便吃女孩子豆腐!

    更该打的是他自己,没事找仲墉来当哪一国的义工,织昀的专属义工吗?满腔的怒火在他胸间翻腾不已,老挂在嘴边的笑容早被扔进冷冻库里结冰了。

    没多久,伯墉熟练地完成工作。

    “哇!和我想像中的一模一样,又直又长。太棒了,能带一个美腿妹妹去跟我那一票朋友炫耀,不知道会有多少人羡慕死我。"仲墉发挥他大众情人的本色,把甜言蜜语的功用发挥到最淋漓尽致的地步。

    伯墉生气地拿过被子,用力地把她的脚盖起来,然后一言不发地调头走出病房。

    “织语,我大哥怎么了?”仲墉一头雾水。

    “我哪里知道,会不会是工作太多,心情欠佳?"织语吐吐舌头。

    “那你这未婚妻不会赶快去扮演安慰者的角色?"

    “我还慰安妇咧,这种时候谁去碰他准倒霉,我还是和我同学去逛街,等他心情大好时我再去找他比较安全。"她背起小包包,对着大家挥挥手。

    “你真没牺牲的博爱精神,我大哥娶你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织语不理会他的嘲弄,扮扮鬼脸就往外走去。

    “还是小孩子心性,将来伯墉要多担待了。”罗献庭摇头说道。他拍拍织昀:“爸爸和玫杏姨先回去,有什么需要尽管告告诉君姨。"

    “知道了。”她点点头,一颗心全悬在伯墉身上。

    他是真的太累了,还是身体不舒服?织语为什么不去找他,看看有什么能分担的?当未婚妻的有义务去关怀未婚夫不是吗?

    他们鱼贯走出后,留下仲墉和织昀两人面对面。

    “好啦!不能出去看海浪、不能欣赏美腿,耶——我们要做什么?"他摆摆手,存心想逗出她的笑容。

    “我想下床走一走。"

    “感受地心引力的魅力?没问题!我来当你的拐杖。"仲墉扶起织昀,她搭着他的肩,他扶着她的腰,两人状似亲密。他们的动作看在推门而入的伯墉眼底,顿时变成刺目的暧昧。

    他冰寒着一张脸冷声问:“你们在做什么?"眼神冷冽地横扫过二人。

    “织昀想下床走一走,我帮她。"仲墉解释道,完全不理解大哥的怒气从何而来。

    “不用了,这工作会有专业的复健师帮她做,你先回家去,妈妈打电话来说,你的美国朋友来找你。"

    “美国朋友?糟糕,会不会是TIM和JOY?老妈不会说英文,她一定会被他们的士番话吓死,不然就会被他们当众KISS的大胆行动吓晕,织昀,我得赶回去救火,明天再来看你。"

    他快手快脚地退离气氛诡谲的病房,独留下难堪的两人相对。

    伯墉一把抱起织昀。

    “你要做什么"她惊呼一声。

    “帮你复健!"

    什么时候起,他改行当起"专业复健师"了?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脸,织昀选择安静。

    他——这是在嫉妒吗?这种假设让她嘴角挂上一丝笑意。

    躺在他怀中,暂时忘掉两人间许许多多的"不可以"。

    ☆☆☆

    台风果真登陆了。从下午开始就出现狂风,人夜后更是强风夹带着豪雨,无情地肆虐着这片大地。雷声闪电不断地鸣着、闪着,让织昀全身泛起颤栗。

    霍地,一阵雷轰轰地连声打下,顿时,整栋医院陷入黑暗之中。织昀再也控制不住,恐惧得悲嚎出声。

    “织昀——不要怕,我来了!"伯墉拿着手电筒急急地跑向病房,推开门竟发现她不在床上。慌乱间想往外跑,突然想起她说过的话,他奔到床边,蹲下身,在床底下找到闷着声啜泣的织昀。

    “织昀——我在这边。"他松开她捂住耳朵的双手,轻轻地为她拂去泪水。"好女孩,我在这边陪你,不怕了好不好?"

    睁开迷朦双眼,她一接触到他深情的眸子,她冲动地环上他的脖子,紧紧地、紧紧地再不肯松手。

    “你这是在关心我吗?你不是要把我推给别人了吗?你不是再也再也不要理我、不要管我了,为什么还要来?为什么要给我幻想空间,又不许我幻想?"她一张小脸沁白如雪,压抑好久的心疼迫得她涕泅纵横。

    她的心呀、她的情呀!要委屈到什么地步他才肯回应?她的泪敲击着他的心房。他到底在逃避什么?是她、织语,还是他自己?

    当爱情和道义分据天秤两端时,他要如何选择?不管他走向谁,一定会有个女孩黯然神伤。只是,他怎么舍得让早已伤痕累累的织昀再添新疤。

    不!他不要再违背真心,不要再掩饰感觉,他要向世人宣告他的爱情。至于织语,他会尽全力让伤害降到最低。此刻,他做下重大决定。

    “织昀,原谅我的自私,原谅我把自己的问题丢给你扛。"

    他抱住她,他炽热的手指触上她清凉的肌肤,突然间,他加深了这个吻,陡然升起的热潮让伯墉耳中响起警讯。

    “织昀,躲在床下很不舒服,我们可以到床上去吗?”他克制着即将脱缰而出的欲望。

    “嗯!"她抱住他,让他把她抱出,重回到床上。

    “来,眼睛闭起来,乖乖睡。"他拉开棉被把她紧密里起。

    “请你不要走。"她眼底挣是恳求。

    “我不会走,我会留在这边等你睡着……"

    “等我睡着之后才离开是吗?你又要把我推给别人了?早知道这样,为什么还要走到我的面前来?"她幽幽地叹息。

    “不!我已经想清楚了,我会跟罗院长和织语解释清楚,我要我们光明正大的在一起。"

    “是吗?不会天一亮又把我推给仲墉?"她心中有着怀疑。

    “为什么不信任我?"

    “我连自己都不信任了,怎么去信任别人?"他总是带来希望,再亲手把它摘去,然后独留下绝望啃蚀着她的心,让锥心刺痛辗转又辗转地侵入骨髓、深埋体内。

    “你要怎样才能相信我?"

    相信他?像他这样一个充满正义感的男人,怎可能不去履行他的婚姻誓约?不可能?——她哀威地摇摇头。

    “我相信过了今夜,风不再吹、雨不再下,我的害怕被太阳蒸发了、你泛滥成灾的同情又重新被控制住,到时候你又是理智胜于一切的贺医师。"

    “告诉我一个方法——如何才能让你安心,让你相信我爱你、我会永远在你身边?"

    “方法?"是不是成了他的人,她才会有一点点胜算?

    控制一个有着强烈道德感男人的最佳方式,就是丢给他责任,让他不得不负担起包袱。如果这是得到他唯一的方法,也许她该用自己的身体去下注,赌那千分之一的胜算。想了半晌,织昀抬起头对上他。好!她赌!不管会不会全盘皆输、不管会不会只星夜春梦,她都要赌了!拥有些夜总比从来没有过更幸福吧!

    “要我!"她坐起身推开棉被,解开睡衣钮扣。她的脸一片酡红,凝脂肌肤泛起淡淡的玫瑰色泽。

    “不!"掠夺不是他的本性。

    “要我很困难吗?是你的君子心态在作祟,还是在犹豫,怕我就此缠上了你?"她故意激他,继而微微一笑,推开睡衣露出胸前浑圆。

    这时,电力恢复、灯光乍明,照映出她洁白肌肤。

    他恼她轻率地交出自己,恼她不洁身自爱,更恼她蛮不在乎的口吻。难道她对每个男人都是这样的?

    “对于脱衣服那么熟练?看来你的‘在职训练'做得很彻底。你都是用这种手段留住恩客的吗?”想起那天,她当着所有人的面大大方方地说出,她躺在床上赚钱的那一番话。他的拳头紧了又松,嫉妒如狂潮席卷了他的理智。

    “你……"她懂了!他以为她是妓女。

    手一划,挥开垂悬在两侧的布料,他的手抚过她赤裸裸的锁骨……

    “虽然你经验丰富,但是我还是比较喜欢主导整个过程。"他的手指在她细长柔美的颈侧滑动,冷冷地瞄着她。

    顷刻间,她已经被禁箍在他怀中,火烫的唇一下子就盖上了她的唇,这个吻来得激烈狂热,不同于以往。她几乎喘不过气来了。

    他激烈地吮吻,狂妄地锁住她的口舌,不至点空隙,他疯狂地索取,像在惩罚般,汲取她的灵魂。

    “不……嗯……"她拼命地槌打他。好难受!却怎么也甩脱不掉他的纠缠。

    “欲迎还拒是你一贯的伎俩?"他森冷地笑问。

    “不痛了。”她把自己埋进他肩窝,怕他再问出更难堪的问题。

    “告诉我,为什么要骗教授你在做妓女?"

    她摇头不答,更加紧密地偎近他的身体,汲取他的温暖。

    “你想骗他,让他心里不好受?"既然她不说,他只好自己推敲答案。

    “傻瓜!这样子伤害的是你自己呀!"他忘记她是只擅长虚张声势的纸老虎。"以后不要再做这种傻事,把心里的话说出来,我才能帮你。何况,让别人懂你并不代表,你就是弱者。"

    “好!"她柔顺地点点头。

    “真的能做到吗?好!告诉我你现在心里在想什么?说实话哦!"他轻声警告。

    “我爱你!好爱、好爱……"她说了实话,脸却更红了。

    他满足地把她揽进怀中。"我也好爱、好爱你!"他模仿着她的口气。

    “可是,你也好爱、好爱织语。"她的话中有着明显的醋酸味。

    “想不想听我对织语的感觉?"

    “想。"她回答得老实。

    “织语有着阳光般的性格,能让周遭的人都觉得幸福、温暖。在之前,我一直以为我对织语的感觉就是爱了。”他看着她专注的眼眸。

    “我喜欢她憨憨的向我撒娇、喜欢她像小女孩般做错事就赖在我身边摩蹭,要我去解决。我有身为老大的习性,喜欢照顾人,喜欢当副好肩膀让别人靠,对我而言,她就是最好的妻子人选。"

    他说的她都不会,就算想模仿也模仿不来,看来她是无法取代织语在他心中的地位了。

    “她的确是个好女生。"好到让她自叹弗如。

    “可是,在我第一眼看到你、碰到你,那种陌生的情愫就在我心中慢慢滋长成形,它催促着我去接近你、去分享你的心事和喜乐。

    和你说话我会觉得幸福、看你被我逗笑了,我也会觉得幸福、甚至连听你气鼓鼓的和我争执,我都会觉得幸福。偶尔,在工作时候想起你,我就会充满甜蜜喜悦,在睡觉前想起你,我就会带笑入眠,这种我从未有过的感觉让我困惑极了,尤其这种幸福感中包含着背叛织语的浓厚罪恶,我简直不知该如何是好。

    但在后来看着仲墉为你着迷的眼神,我气愤不平,每每幻想起你躺在他怀中的情形,就会让我控制不住脾气。那时,我才真正懂得,我是爱上你了,我无可自拔地爱上了一个不会微笑、缺乏信任,连朋友都当成奢侈品的女人。"

    听到他发自内心深处的表白,织昀满足地长吁了口气。

    原来,不是她单恋着他的情,他也恋着她的爱。原来,被一个男人专心疼爱着是件至高无上的喜悦。原来,她的甜蜜、她的气愤、她的困惑,他都经历过,即使没有事先约定,他们的心灵早已融成一体。

    “我也和你一样,虽然我缺乏‘信任',可是当你从远远的地方走到榕树下问我:‘小姐,需要帮忙吗?'那时候我就知道可以放心地把自己安给你。可是后来你紧接着告诉我,那天是你和织语文定的日子.短短的一句话又把我的安心给扔到火星去了。”

    “这些日子,我不断地问自己‘喜欢'和‘爱'的分野在哪里?"

    “你有答案吗?”

    “喜欢一个人是——在看见她时会开心、看不见时不会有太多感觉。但是爱个人就没有那么简单了,看见她时会满心开怀、会霸道地希望她的眼光只停留在自己身上。嫉妒的时候,希望把她藏起来,让全世界的人都接近不了她。看不见时,一股强烈的思念会吞噬掉所有心绪,一颗心全挂在她的身上。想起她时会心甜眼甜,会喜上眉梢……"

    “你说的所有感觉我通通知道,因为……"

    “因为你都经历过了。”他帮她回答。

    “可是……织语怎么办?"她的卑劣方法奏效了,他要留在她身边了,他将会是罗织昀的专属男人。

    该得意、该庆贺计策成功的,可是一颗心却隐隐难安。未来她再也躲不开良心谴责——如果这是爱情的代价……

    天!爱情的代价?父亲和玫杏姨的爱情就是付出这样的代价啊?这样的自己有什么资格去批判他们?

    “我会跟她谈一谈。"

    “不要!"恨人的痛苦她尝过,她怎能让那个阳光妹妹去试这种苦?"伯墉,我后悔了!我们不要去谈、不要去说。"

    “你的意思是……放弃?"

    “不!我们不放弃,我们等待。"

    “等待什么?"

    “等待织语长大,等她慢慢懂得爱情和喜欢有很大的差别。等她明白了爱情是彼此互属,而她的爱只是盲目崇拜,或者等她找到真爱……那时候我们就可以真正在一起了。”她愿意等,明白了他的心,有所依恃后的她再无恐惧。

    “为什么?你不是害怕我把你推给别人……"

    “因为我不害怕了,你说了你爱我,我相信你不会抛弃我,我相信你会霸道的不准别人接近我,我相信你会爱我终老,等我发苍苍、视茫茫、齿牙动摇时,你仍旧会爱着我,在这么多有利条件下,我不害怕等待。"她自信满满的说道。

    他被说动了,紧紧地搂住织昀。"好!听你的。"

    他明白,尽管倔强的织昀口口声声否认织语是她的亲人,但她早已拿织语当真正的妹妹看待,所以她心疼织语将面临的打击,急欲把对她的伤害压到最底线。

    “让我们并肩作战,教会织语什么是真正的爱情。两人同心,其力断金!我们一定可以办到。"

    “唉——我要是像你那么有自信就好了。”他叹口气。

    “你的生命中没有‘自信'这个词汇?没关系,我来当你的启蒙老师,教会你‘自信'。"跟强盗在一起久了,她也学者盗用他的话。

    “你把我的话全摆进康熙大字典了?”他苦笑。

    “不只,我把你的每句话、每个动作全牢牢地刻进了这里。"她指指自己脑袋。

    她伸手碰碰他皱皱的眉头,皱皱的鼻梁……"别烦别恼啊!我就在你身旁,所有问题都会迎刃而解的。"

    他抓下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一下,她也把他的手拿到唇边轻吻……温温的气息、暖暖的情意,重新点燃一室春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