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出师未捷。还没等她打开门，他的手已经先按在了门上，使得她的动作无疾告终。
“喂，你不要太过分！”她怒目而视。做人要厚道啊，这道理难道他小学老师没教他吗？
“你那么想进去吗？”他靠近她问道。
“当然。”她想都没想地回答道。
“为什么？”
“因为现在刚好是卫泛舟在拍场景照啊，要知道，能够‘亲眼目睹’这个机会很难得的。”哎，也不枉她当初踏过千军万马，这公司啊。
“你——”他的眼睛眯了眯。心情，变得极度的恶劣，因为她的话。明明，她说过想要拍他的，明明，她也说过喜欢他的。为什么她还那么想要去看卫泛舟呢？难道，她的眼中不能只有他一个吗？还是说——她爱的根本就是那个卫泛舟？
一想到此，胸口竟似被什么压着似的，压得他快要喘不过气来。
“喂，你没事吧?”她看着他难看至极的脸色，不由问道。
他没有说话，只是一个劲地盯着她。
“身子不舒服吗？不会是发烧了吧?”童依依说着，用手朝他的额际探去，“没有啊，温度很正常嘛。”她估量了一下他的温度，自言自语道。
才想收回手，手腕却被他倏然抓住，“不许爱上卫泛舟。”他的眼沉沉地盯着她，一字一字地说。
“啥？”下巴掉地，她迷惘地眨眨眼，觉得自己有点像是鸭子听雷，“你说什么？”爱上卫泛舟?没搞错吧。
“不许……爱上卫泛舟。”他重复了一遍，把她的手缓缓地拉至自己的胸口，“你答应过我，要负责的，所以你不可以爱上其他人。”
她……她什么时候答应过要负责了？那是他自己说的吧。童依依忍不住翻翻白眼，“只是吻而已，用不着负责吧。”其实这个问题，她早就想说了。
“你真的爱上了卫泛舟？”五指猛一收紧，他的眼中迸出星光。
晕！她的话那么容易产生歧义吗？童依依整个身子歪了歪。
“我不许，我不许！”他像是发泄什么似的，抓住了她的肩膀，“是你主动吻我的，是你主动招惹我的，那么你就不能抛下我，不能再去爱上别人。”
童依依很想说，他们之间的吻，好像是他吻她的才对。不过面对着这样的他，这句话她暂时打住了，“你放手啊！”她的肩膀隐隐生疼，有些吃不消他的力道，“就算我爱上卫泛舟，那也是我的自由。”
虽然心中已经感觉到自己是爱着他的，但是他言语中展露出来的独占欲，却让她觉得不太舒服。好似她完全没有选择的权利，就这样被贴上了他的标签一样。
声音，霎时没了。
莫兰卿沉默地看着童依依，原来……她爱的是别人呵……
他渴求着她的爱，可是……她却已经把那份爱给了别人……
他一直记着她，从小时候记到了长大。
记得那个在阳光下的女孩，用着手绢包扎着他的伤口，记得那个女孩，用着毫不讲理的态度吻着他。
每次，当他有什么不开心的时候，总是会把这份回忆拿出来。
再次相遇，即使她不曾记得他，可是他却依然想把她留在自己的身边，想让她属于自己。
而现在，他又该怎么样来收场呢？
“那么，你爱我吗？”唇，动了动，他奇异地用着平淡无比的声音问着。
“我……”童依依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无法说出任何话。是因为他的声音过分的平淡吗？所以才会让她有些胆怯。
“原来，没有啊。”她的沉默，使他自动下着注解，“既然你不爱我，为什么又要吻我?为什么给了我希望，却又要把这份希望毁灭？”
不是的，不是的！童依依在心中喊着，但是话到口中，却一句也说不出来。
他的眼神，有着落寞、冰凉、失望、痛苦……然后，他便犹如一个高傲的王子，一言不发地转过身，打开门走进房间，再无声地合上了门。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怔怔地望着那闭合的门，她却没有勇气去打开。
“天啊！童依依，你今天究竟是怎么搞的！”哀叹一声，她蹲下了身子，怪没形象地用双手抱住了头，一个劲地对自己发着牢骚。
而摄影棚内。
莫兰卿一脸木然地重新开始拍摄。
比起之前的自然，现在的他，则更似一个木头人。有着华美的外表，内在却空旷得让人可怕。
摄影师虽然诧异于他的转变，不过依然在拼命地抓拍着镜头，毕竟，这对他来说也是一种新奇。
“OK，麻烦坐在这张椅子上，然后脸微微侧过来一下。”摄影师指挥道。
面无表情地按照要求坐在椅子上，莫兰卿微侧着面颊。
“兰卿，你没事吧?”趁着调整姿势，以及中间补妆的短暂空当，李世辉奔到莫兰卿的面前问道。
“没事。”他淡淡地说道。目光，则无焦距地盯着某一点。
“可是你现在的样子……”真的是怎么看怎么怪！摸了摸鼻子，李世辉有些好奇地问道，“对了，刚才看见你拉着童依依出去，都说了些什么，还有童依依呢?怎么没看到……”
余下的话，他没有说完，因为耳边已经响起了化妆师呆叹的声响。
眼泪，或者该说是透明的水，慢慢地从莫兰卿的眼角滑落，像是人鱼的泪珠，如此的晶莹……
“兰卿，你怎么……哭了？”他问着那眼睛依然无神的人。
黑色如琉璃珠的眸子终于动了动，莫兰卿轻轻地垂下眼眸，看着被泪水滴过的手心。
“我也……不知道呢。”
原来，在他的身上，亦有着如此之多的感情，如此之多的泪水……
“啊！”哀叹的叫声，在小区的某幢楼中一直持续地响着。
童依依整个人趴在床上，脸则埋在枕头中。
不过，她叫归她叫，她的两个死党却依旧在自顾着自己的事。
“唔，这个果冻不错，晓容，你要不要来一个？”官敏敏双颊鼓鼓地问着正在一旁看小说的贾晓容。
“看书的时候吃果冻不方便。”贾晓容挥挥手道，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手中的那本言情小说上，“哇，世上真有那么好的男人吗？又帅，又有钱，又温柔，又死心塌地地爱着女猪，要是我是女猪，铁定二话不说地贴上去了。”想想实在没天理，像她这种集聚中华传统美德于一身的女人，居然到现在都没有男朋友。唉……所以也只能看看这类小说，过过干瘾了。
“啊！”又是一声杀猪似的哀叹，出自床上的人之口。有这两个死党，不知道是不是她衰。
“可是，这个果冻真的很好吃啊，晓容，你真的不要来一个？”官敏敏还在继续着她的问话。
“不用啦。”贾晓容随手拿起身旁的几本言情小说抛给官敏敏，“敏敏，你别老想着吃了，多看些这种书，有益帮你早日嫁出去。”
“……”埋头在床上的童依依，只想掉眼泪。拜托，她们到底还是不是她的死党啊，居然都不来关心关心她。
“啊！啊！啊！”她又连叫了三声，试图引起注意。
“咦？依依，你没事吧，干吗叫得那么大声？”官敏敏总算是注意到了这一反常现象。
“大概是因为她想练练嗓子吧。”贾晓容自动做着注解，同时问着童依依，“依依，你们公司最近是要举行卡拉OK比赛吗？”
OK个头啦！
“我哪点像是在练嗓子啊！”猛地抬起头，她翻身坐起，气呼呼地看着两个死党。
“难道不是吗？”两个死党，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了她。
“当然不是！”她气结。
“那你干吗没事乱叫？”贾晓容问道。
“我那是……”她窒了一窒，“只是觉得心里闷得慌，所以叫着发泄。”
“你闷？”贾晓容狐疑地看了童依依一眼，“你不是已经有美男在怀了吗，还会闷？”
绝倒！
“什么美男在怀啊？”
“就是追你的那美男嘛。”
“唉……”一想到莫兰卿，她更郁闷了，“啊！”童依依又叫了一声，脸颊再次与枕头相亲相爱。
“怎么，你还没有表白吗？”官敏敏咽下了口中的果冻问道。
“表白？”她迷惘地眨眨眼睛。
“你没有对那美男说你爱他吗？”贾晓容接口道。
就是因为没有，她才郁闷啊！搞什么啊，她从来就不是会难为情的人，居然面对着莫兰卿，连爱这个字都说不出口。要是……要是她当时点点头，说了的话，那么他的表情，会不会就不一样了呢？
轻轻地闭上了眼眸，脑海中所映出的，是他那落寞的脸庞。
“童依依，你和兰卿究竟是怎么搞的？”中午休息的时间，李世辉直接把属下叫到了办公室，来问一个究竟。
“啊？”她一怔。
“本来我也不想管你和兰卿的事，毕竟，这是你们自己的感情。我不知道你究竟做了什么，但是我知道你那样做，对兰卿的伤害很大。”
伤害?她伤害了他吗？童依依一时无语。
“我说过了，兰卿是一个不轻易动情的人，起码，在我和他认识那么久的日子里，他从来没有对什么女人动过感情，而你，则是一个例外。”李世辉继续道，“我不清楚兰卿为什么初次见你，就对你有不一样的态度，但是我很明白，你对他而言是特别的。”
例外？特别？隐隐约约曾觉得，他对她似乎有些不一样。一见钟情吗？不是！而是更深……更深的那种。
看了看童依依，李世辉叹了一口气，“我现在对你说这些话，不是站在一个上司的立场，而是站在一个旁观者的立场上说的。作为兰卿的朋友，我自然希望他的感情能够有一个好结果。若你是爱他的，那自然再好不过，若你对他没有一点感情，那么我希望你能够明白地说清楚，不要再让他患得患失。”
爱，她是爱他的，她清楚也明白，只是昨天……没有说出口而已。抿了抿唇，童依依开口道：“我……”“有什么话，你该对兰卿说才是。”他打断了她的话，从抽屉里抽出了一叠照片，“这是昨天兰卿在你离开后，拍的一系列照片，我希望你能够看一下。这些照片，我已经全部收回，不会作为下季度广告的宣传册流通市面。”
回收了的照片？童依依愣了一愣，随即接过照片看了起来。
空洞！一张张的照片往下看着，她只能联想到这两个字。
没有感情、没有思想，甚是连目光都没有焦点，这样的他，剩下的只有空洞。
倏地，她的目光定在了其中一张照片上。一张，她根本料想不到的照片——
“如果你想要眼泪的话，我也可以为你而流的。”这是他曾经对她说过的话，而现在……
童依依紧紧地把照片攥在手心中，心，似乎已经开始不可抑止地塌陷了。
美丽的女人，慵懒地待在47楼的经理办公室，一脸娇笑地望着面色阴沉的男人，“如果不是世辉和我说，我都还不知道你居然会主动要求拍广告。”
冷冷地瞥了对方一眼，莫兰卿抿了抿唇，“你特意来这里，想说的只有这个吗？”
丝毫不介意对方的冰冷，唐清越耸耸肩，走到了办公桌前，“怎么样，不如也来给我的公司拍个广告吧！”
“如果没有别的事的话，你可以走了。”他直接抽出一份文件看了起来，自动把眼前的人当成隐形人。
“真无趣。”唐清越摊了摊手，难得听到这个消息，本来以为兰卿是性格大变，所以才会要拍广告片，没想到今天一看，还是和以前没什么变化，“对了，上次我来你公司，看到的那个女人呢？听世辉说，你似乎和她在交往。”
“啪！”原本还在翻看的文件已经被合上，莫兰卿抬眼看着唐清越，“好吵！”
“你说我吵？”唐清越眉一扬。拜托，有多少男人想要听她说话啊，“你该不会是被那女人给甩了吧?”她随口甩出了一句。
原本还坐在椅子上的人霍然站起身子，然后在唐清越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整个人已经被对方压制住了。
情况……有点尴尬！她的脸上不禁扬起了一丝苦笑。
此时的她，背脊成90度地被压在办公桌上，而莫兰卿，则俯身盯着她，两只手，正死死地按着她的肩膀。
暧昧……十足的暧昧!通常在办公室里偷情的男女，十大姿势中绝对有这一姿势。
如果不是和他混了那么多年，唐清越会以为他是对她有意思。
“好吵。”华丽而低沉的声音从眼前的男人口中发出，却让唐清越顿时寒毛竖起。
“OK，我明白了，我保证不会再吵了。”干笑了一下，她很识相地说道。很显然，她刚才的某句话不小心拔到了老虎的胡须，才会导致目前这种尴尬的姿势。
“你肯走了？”他的眼，有些阴郁地盯着她。脑海中闪过的，却是另一张会让他心痛的面孔。
“当然。”点头如捣蒜，如果不是双肩被压着，唐清越估计已经奔出门口了。
“喀！”
就在此时，门被推开，还传来秘书小姐的声音：“哎，童依依，你好歹也让我先通知经理一声……”
余下的尾音，在看到了房间内的情景后，开始自动消音。
办公室中的两人，在看清了闯进来的人之后，双双一愣。
苦笑，除了苦笑还是苦笑，唐清越忍不住在心里哀叹着，这种八档电视剧中的情景，怎么就那么“幸运”地让她给碰上呢！
她……究竟是看到了什么？
童依依使劲地眨眨眼，试图告诉自己是眼花看错了。
可是，在猛眨了五次眼睛后，却发现眼前的画面还是没变。莫兰卿，那个口口声声要她负责的男人，正压在另一个女人的身上。
而那女人，哎，好吧，她曾经是见过一面的，一个美丽，同时散发着慵懒性感气息的女人，身材当然也是非常的凹凸有致。比起她这种干瘪四季豆型的身材，对方显然要好太多了。
“喂，你捏我一把。”一把拽过身旁的秘书小姐，童依依开口道。
“哦。”秘书小姐显然也还没从眼前的事实中反应过来，愣愣地就在童依依的脸上使劲捏了一把。
痛痛痛痛痛啊！
龇牙咧嘴了一番，童依依总算认清了眼前的这幅画面，绝对是事实。
“莫兰卿！”她大叫一声。
处于暧昧状态的两人，总算在她的叫声中回过神来，迅速地分开。
然后，童依依想都没想地，做了一件她平时绝对不敢做的事情。
“你个王八蛋，居然偷情，说什么不准我喜欢别的男人，自己还不是一样！”直直地冲到了莫兰卿的面前，她抡起拳头就是一番拳打脚踢。基本上，她是气疯了!
胸口，好难受。看到他和别的女人贴得如此之近，她竟然会出奇地难受。她平时不是最喜欢看俊男美女的组合吗？怎么这会，全都走调了?
“我没有。”任由她捶着自己的胸口，莫兰卿否定道。
“还说没有！”童依依此刻已经完全没有任何的淑女风范了，倒有几分泼妇的本色，“说什么要当我的男朋友，根本就是屁话。”她发泄似的吼着。只不过童大小姐这会儿压根忘了，当初是她自己死活都不承认两人的男女朋友关系。
“我没有。”他抿了抿唇，沉沉地说道。
“你有，你就是有！”她怒极。不想看到他和别的女人那么亲密，不想看到他对着别的女人露出笑容，更加不想看到……他吻上别的女人……
天啊！她这是怎么了？曾几何时，她也会有如此之强的嫉妒心？
或者该说——她这是在吃醋？！
震惊于自己的新发现，童依依的拳头顿了顿。
而莫兰卿，则顺势握住了她的手腕，定定地望着她，一字一字地道：“我没有，我从来都没有喜欢过别人。”
“你……你说谎。”她的声音颤了颤。
他的目光，有着能够吞噬人的深邃，被这样的眼神望着，让人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
“你就那么不相信我吗？”他的声音，低沉得有些沙哑。
“我……”她张了张嘴，却又再次在他面前说不出话来。
本来，她是想要相信他的，在看到了李Sir给她的那叠照片后，她有着浓浓的愧疚和无法言语的心痛；然后，不断地责怪着自己，为什么当时不把想说的话说出来。
不想看到他落泪，不想看到他如此空洞的表情。她甚至想要付出她的所有，去换他的笑容。
如果这是晓容所说的爱的话，那么她十分确定，她是爱上莫兰卿了。
可是，在看到了刚才那一幕后，她却又开始动摇了。她知道，对于感情，他其实很单纯。是否，只是因为她是第一个和他接吻的女人，所以，他才会一味地认定了她呢？
若是……若是有另一个女人吻了他的话，那么是不是也同时代表着他会要另一个女人来负责？！
“说话啊！”他皱着眉，等着她的回答。
“说……说什么啊！”她猛然回过神，瞪了他一眼，狠狠地推开了他，“莫兰卿，你、你……”你了半天，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气死我了！”大吼一声，童依依返身跑出了办公室。
而莫兰卿，则紧跟着离开了办公室，空旷的房间，只留下了秘书小姐和唐清越。
呆愣了好半晌，秘书小姐才回过神来，赶忙做起了最本分的工作，“唐总，请喝茶。”她有礼地奉上了一杯清茶。
“唔，还是你好啊。”唐清越恢复了一贯的仪态，优雅地端起茶轻啜着，比起莫兰卿这号人物，他的秘书要可爱得多。哪像他，她来了半天，也不知道给她弄杯茶喝喝。
“哪里，哪里。”秘书小姐赶忙赔笑道，刚才推开门的那一瞬间的震撼到现在都还没有消去，“唐总要在这里等莫经理回来吗？”
“当然是——不了！”唐清越语音一顿，随即道，“不过我估计兰卿应该一时半会也没那么快回来。”所以她先歇歇，“对了，刚才的那个女人叫什么名字？”她顺带打听一下八卦。
“童依依。”秘书小姐道。
“她是兰卿的女朋友吗？”她继续问道。
“这……”秘书小姐斟酌着，最后决定实话实说，“在公司大家都这么认为。”
“是这样啊……”唐清越喃喃着。秘书小姐则仔细观察着对方脸上的神情，脑子里已经衍生出N个版本。如两女抢一男、麻雀和凤凰之争、最后的误会等等（女人的想象力果然是不能够小看的）。
“麻烦你……”唐清越启了启唇开口道。
“什么？”秘书小姐紧张地临阵以待。
“有昨天兰卿在摄影棚里拍的照片没有？给我看一下。”她还是对这个比较感兴趣。
紧张顿失，秘书小姐的身子歪了歪，“啥？”
怎么和她想象的差好多啊！
脚步，急急地往前跑着，童依依这辈子从来没有用过这么快的速度跑步。
气死他了！
莫兰卿这个死人！居然这样大大咧咧地压在另一个女人的身上，虽然他们身上的衣服完整无缺，可是那样的情景，看着却依然刺痛了她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