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裘安安,过来帮我按摩,」几次私下出游后,洪珊珊俨然认为自己是凌韦桀正牌女友,她第一个秋后算帐的目标就是坏她数次好事的安安。「大力点,妳是没吃饭啊?」

    「好。」吸口气,将九九乘法从头默背一遍,安安认命地接受耐心大考验。

    「哎哟~~那么用力是想痛死我啊?」洪珊珊碎碎念,「这么简单的事也做不好。」

    「这样呢?」安安手上力道放轻。

    「太轻了……哎哎!太重了……好,这样可以。」

    片场里全是洪珊珊的声音,上从买便当,下至倒垃圾全叫安安一手包办,再笨的人都看得出来她根本是在挟怨报复。

    眼红人家之前和凌韦桀的感情好。

    「桀哥!」小恩先看不下去了,以前桀哥欺负小助理都没这么过分呢!

    「别理她。」凌韦桀神色自若的瞧着剧本,漠不关心。

    「可是这样下去……」那女人颐指气使的样子快气死人了。

    「没办法,先让风声出来再说。」越过手上的册子,黑眸冷冷地扫向洪珊珊。

    「哦!」便宜那个妖妇了。

    为达目的,非常时期也只好用非常办法,胸大无脑的洪珊珊就是最重要的棋子,她闹得愈夸张愈好。

    「天哪!我的衣服!」猛地,洪珊珊气急败坏的跳起来,「我这件衣服要四万多耶!被妳弄成这样子妳赔得起吗?」

    惊天动地的叫嚷,众人的目光都往她们身上聚集,只见洪珊珊涨红脸气坏了。「妳看看,好好一件衣服上全是污点,这要怎么穿?」

    安安哭丧着脸,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刚刚她手一滑,整杯热咖啡全往她身上倒下去了。

    「我真的要被妳活活气死了!」洪珊珊夸张地比手画脚,什么美丽形象都荡然无存。

    「对不起。」虽然不是故意的,安安却不由自主的感到窃喜。

    主啊!原谅她吧!她有种报仇的快感。

    一大群工作人员全靠过来围观,大家瞧见洪珊珊狼狈的样子,好几个人掩唇偷笑。

    好几个工作人员暗暗给了安安赞赏的眼神。

    「安安,做得好!」

    「安安,有妳的。」

    「笑什么?你们都不用做事啊?」洪珊珊面子挂不住更生气了,「看什么热闹,还不全部滚开?」

    「桀哥!」小恩最受不了她鬼叫。

    无奈的,凌韦桀放下剧本缓步朝她们走近,沉静的脸上瞧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我帮妳擦擦吧!」被骂得狗血淋头的安安没办法,拿块湿布帮她清掉污渍。

    谁知道不擦还好,擦了更惨。

    原本是咖啡「点」,现在变成咖啡「面」。

    「真是够了。」洪珊珊一看差点抓狂,连声招呼都不打,狠狠就甩安安一个巴掌。

    安安白嫩的小脸完全被打偏。

    「糟糕!」亲眼目睹的小恩低叫。

    凌韦桀脚步停下,他喉结上下滚动,黑瞳倏然收缩。

    安安左脸痛麻一片,她生气回头瞪着洪珊珊。

    不管是女星还是女模,都这么爱打人吗?

    「妳们在吵什么?」在卷起风暴之前,凌韦桀及时介入,「大家都在看妳们的笑话。」

    「桀,你看,我的衣服被她的笨手笨脚给毁了,」洪珊珊马上哭诉,「这件衣服好贵,是限量版,你说该怎么办?」

    凌韦桀看着安安那张受委屈的脸,要安安道歉这种话他说不出口。

    「桀!」洪珊珊跺足。

    「安安,」黑眸敛下,他避开她的目光,「妳被开除了,」

    闻言,众人一阵哗然。

    「什么?」安安不禁怀疑自己的听力,她原本还指望他伸张正义的说。

    「哈哈!」洪珊珊得意的轻笑。

    「你再说一次。」看都没看她一眼,安安眨也不眨地凝睇着凌韦桀。

    「桀哥!」小恩吓一跳,这是他有史以来最不明智的决定了。

    「我说,」凌韦桀一字一语缓缓的重复,「妳被开除了。」

    说不出是什么感受,安安只感觉呼吸一窒,心底顿时破了一个大洞。

    骗人!他骗人!说什么一切都会好转,结果被美色迷得团团转的人就是他!

    「我知道了。」不再多话,安安马上转身收拾起自己的东西。

    「桀哥。」小恩轻扯他的衣袖。

    这样玩过火了啦!

    凌韦桀别过脸,没有要挽留她的意思。

    已经苦撑这么久,绝不能在这时候泄底,开除她也是好意,免得她整天受洪珊珊这妖女欺负。

    咬着唇,安安抬头挺胸地离开片场,她强迫自己不能回头,不再看凌韦桀一眼。

    那种人……那种只会油嘴滑舌,说好听话的臭男人……她才不会喜欢、才不会舍不得!

    脸上湿湿热热的,她不自觉抚上自己的颊。

    沾在手上的是--泪。

    所有的委屈及不甘剎那间倾泄而出,安安加快脚下的步伐,深怕被人发现她的脆弱,伸手招辆出租车坐上去。

    「小姐,上哪儿?」司机问。

    得不到响应,他回头,不看还好,一看吓了他好大一跳。

    从没见过女生这样哭的,又是鼻涕又是眼泪,哭得一张脸花花的好丑。

    「呃……小姐,我这里有一盒面纸。」看出她袖珍包的面纸绝对不够用,他提供私家珍藏。

    「谢谢。」安安抽抽噎噎,费很大的力气才不让自己狂哭出声。

    她不甘心啊!经过那么多风风雨雨她都没掉泪,现在只不过凌韦桀说了句「安安,妳被开除了」,她的眼泪就像海水溃堤止都止不住。

    他有什么了不起?都已经干涸的眼睛为什么要为他哭?

    呜……呜……

    「小姐,妳先告诉我要去哪儿好吗?」停在大马路旁,一个漂亮的大女生坐在车上哭得浙沥哗啦,人家会误会他的耶!

    「我……我要回家。」不知抽了第几张面纸拭泪,安安哭着说。

    「妳家在哪里?」总要告知路名吧?

    「我要回家!」她哭得更伤心了。

    「……是。」叹口气,司机点点头。

    总之先上路吧!

    「这就是你的办法吗?」林唯新嗤笑,「我都不知该说你聪明还是白痴了。」

    坐在沙发上的男人闭目养神,对他的嘲讽恍若未闻。

    「为了她,赔上你的星途值得吗?」

    「值得。」凌韦桀耸耸肩。

    「你是故意来气我的吗?」林唯新咬牙切齿的问。

    「对你而言,没有任何东西比钱来得重要,你当然觉得不值得。」凌韦桀长腿舒服地换个姿势。

    「别把我形容的跟禽兽一样。」

    轻轻一哼,凌韦桀不语。

    「这样对你有多大的影响,你到底知不知道?」

    「别紧张,我还没垮,月底的演唱会还是如期举行不是吗?」他起身点烟,「门票还是卖得光光的,你的荷包也是一如往常赚得饱饱的。」

    对他连针带刺的语气,林唯新气得七窍生烟。「从我当你的经纪人以来,我没有对不起你,你犯不着老是说话来气我。」

    「谁教你当年抛弃甄姊,」一想到有人不要他美丽大方温柔的甄铃,他就无法忍受,「我对你绝对不会有好脸色。」

    一听,林唯新气得差点脑中风。「那是十年前的往事了。」都发霉了吧?

    更何况,甄铃嫁人了不是吗?

    「事实就是事实。不会因为年代久远而改变的。」

    林唯新气得青筋爆跳,他不知道甄铃是怎么和凌韦桀说的,不过,当年被抛弃的是他耶!

    是她先跟钟德汉在一起,他才认识现任老婆。

    不过他现在解释什么,凌韦桀已经先入为主,根本听不进去。

    「走吧!先去讨论演唱会的事。」他气冲冲的拉着凌韦桀离开办公室。「我不想和你为这种小事争吵。」

    他才刚新婚,不希望被凌韦桀活活气死。

    办公室里的小茶几上,八卦杂志静静的躺在上头--

    惊传!凌韦桀、洪珊珊假戏真做,年底结婚?

    甄铃叹口气,快受不了安安像水龙头一样流不完的眼泪。

    「妳哭完了没有?」她的耐心本来就不佳,现在更是面临前所未有的考验,「之前出事的时候妳没哭,现在都哭了三天,妳不烦啊?」

    安安吸吸鼻子,整张脸又是鼻涕又是泪痕的,惨不忍睹。「我也不想嘛!我不能控制啊!当初想哭的时候我哭不出来,我怎么知道现在会停不下来。」

    「好,我来做个决断,」甄铃快神经崩溃了,「凌韦桀到底做出哪些对不起妳的事,妳统统告诉我,我要他给妳一个交代。」

    「他……他开除我。」一提到开除这个词,安安哭得更伤心了。

    「小姐,妳没被开除过啊?这没有什么了不起吧?」甄铃瞪她,「大不了我再帮妳找份工作。」

    「不是因为这样。」安安摇摇头。

    真正让她伤心的是,这句话是从凌韦桀的口中说出来,他是她最信任的人,不管开心、难过的时候,都有他在她身边。

    她无法接受--因为弄脏洪珊珊衣服这种小事,凌韦桀就不要她了。

    早知道他是这种人,她就不该对他有所期待。

    他欺骗她的感情、欺骗她的信任。

    安安抽抽噎噎的将心里的感受告诉甄铃,后者听完之后表情僵硬。

    「安安,妳的情况不像一般职员被开除,比较像失恋吧?」

    「失恋?」安安停止掉泪,惊愕的睇向甄铃,活像她是头上长出八只脚的大怪兽。

    「安安,」甄铃换上正经严肃的表情,如果她是因为爱上凌韦桀而伤心难过,事情就棘手了,「妳老实告诉我,妳爱韦桀吗?」

    安安瞪大眼,神情更惊讶。

    她的脑袋里从来都没想过这问题,或者说这问题到了她的思维里就会自动模糊带过。

    她--爱他吗?

    「安安,回答我。」

    「我……我不知道。」她承认她有心动的感觉,可是已经到达爱他的程度吗?

    「妳不知道,还有谁会知道,」甄铃逼安安直视她的眼睛,「别逃避问题。」

    安安的心脏跳得好快,自己都能听见它跳动的声音。

    「妳仔细回想,当妳难过的时候、开心的时候、遇到困难的时候,妳第一个直觉想到的人是谁?」

    安安沉默,心底已经有了答案。

    瞧安安的表情也知道被她料中了,轻轻叹口气,甄铃伸手抱住她。「安安,感情这种事,妳要看开一点。」

    每个女人都很容易爱上凌韦桀,可是,没几个有好下场。

    「安安,不如……妳和我一起去法国吧!」

    「法国?」

    「对啊!那里环境好、风景好、男人的品质也好,」甄铃决定先将她带离这块伤心地,「德汉常不在,我在那里人生地不熟闷得慌,妳来陪陪我吧!」

    「听起来好像下错。」安安挤出笑容。

    「当然下错,一起去吧!」甄铃劝诱。

    安安怎会不知道这是甄铃的一片心意,在甄铃的提醒下,她厘清自己的心--也看清她和凌韦桀之间的距离。

    她和凌韦桀,就像丑小鸭和天鹅。

    丑小鸭是不会变成天鹅的,天鹅当然也不会爱上丑小鸭。

    「安安,好不好?」甄铃追问。

    「好,我跟妳一起去。」想了想,安安点头。

    见她自己想通,甄铃忍不住给她大大的拥抱。

    「不过,大表姊,」安安提出最后的要求,「我们可以看完韦桀的演唱会再去吗?」

    她想再感受一次凌韦桀撼动她灵魂深处的悸动。

    「当然。」对于这种再微小不过的要求,她能说不吗?

    「亲爱的,你到底有没有听人家说话啊?」洪珊珊再黏人不过的声音在他耳边嗡嗡作响。

    「有,妳继续说。」飘远的思绪稍稍被她拉回来。

    「人家是说,」洪珊珊伸出那双不知道砸了多少重金保养的玉手,「我的钻戒最少要三克拉。」

    凌韦桀挑眉。

    三克拉?把他当成她的包养金主了吗?

    「再怎么说我们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不能太寒酸。」

    「是不能太难看。」他附和。

    「是嘛!你也这样觉得,」见他答应,洪珊珊大喜,「那我们等会儿就去挑吧!」她兴奋的连晚餐都不想吃了。

    优雅的拿餐巾拭嘴,凌韦桀故意装出一脸的不解。「我们?」

    「对呀!我们啊~~」洪珊珊微怔,「挑婚戒总不能我一个人去吧?」

    到时,他不付钱怎么办?

    「婚戒?」凌韦桀勾唇含笑,「『我们』什么时候熟到要一起去挑婚戒了?」

    「你不是告诉媒体说我们要结婚了吗?婚期就定在年底?」

    「我没有说过。」他一概否认。

    「有!你明明有说……」话声一顿,洪珊珊顿时恍然大悟。

    虽然她鬼迷心窍,但并不代表她笨。「你是在拿我来炒作新闻。」

    「我的名气已经够大了,何必还要拿妳炒新闻?」啜口红酒,他反问。

    洪珊珊一时语塞。

    凌韦桀说得对,论名气,是她拿他来炒新闻还比较合理,他没理由这么做。

    「我们只是很好的『朋友』,」他神态自若的切块牛肉送入口中,笑容可掬,「我们当朋友不好吗?」

    洪珊珊不说话,一双美眸紧盯住他。

    她还是觉得很奇怪,只是哪里奇怪她还没想通。

    是他主动放话出去让人产生误会的联想,现在又不认帐!

    难道他是另有目的?但他是为了谁而大费周章?

    「想到了吗?」凌韦桀朝她微笑。

    洪珊珊瞇眼,她已经很努力的在想了,突然,一道灵光闪进脑海。

    前阵子他的小助理裘安安的丑闻不是闹得人尽皆知吗?现在倒是风平浪静了。

    原来,是为了她!

    「为了一个小助理,值得吗?」举杯就口,她冷冷的问。

    最近很多人都喜欢问他值不值得耶!

    「不值得的事,我会去做吗?」慢条斯理地又切块牛肉入口,他笑容迷人的问。

    她没有传言中的那么笨嘛!一下子就想通了。「这件事处理得不好,你会全赔上,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句话你没听过吗?」

    竟然敢操弄媒体,真是太胆大妄为了。

    「托您的福,事情到目前为止,都发展得很顺利。」

    「那以后呢?」她冷哼。

    「以后的事就要看洪小姐怎么配合了。」他叉了块鲜嫩多汁的牛肉送至她唇边。

    俊美无俦的笑脸、温柔性感的动作,他又开始散发出他的性费洛蒙。

    凝视他许久,洪珊珊轻启檀口吞下那块肉。「你要我怎么配合?」

    「看妳怎么甩了我啰!」

    「要我甩了你?」真奇怪的合作方法。

    「如果是妳主动和我谈分手,不但对妳没有损害,妳的身价和名气都会水涨船高,何乐而不为?」

    「你不怕你的人气下降?」

    「这是我的问题,」他无所谓的摊手,「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合作?」

    「怎么样?有找到她人吗?」当所有的杂事都如预期按时落幕,唯一的意外竟是负气离开的裘安安不知去向。

    她到底是躲到哪儿去了?

    「没有。」小恩摇摇头。

    「总不可能平空消失了。」

    「她真的就这样消失了。」谁教他当初把人家开除了,现在找不到了吧!

    瞪了小恩一眼,凌韦桀冷哼。

    别人误会他就算了,小恩比谁都熟知内情,还敢落井下石。

    回想起来,他和安安唯一的联络方式就是电话。

    如今人从租赁的房间搬走,电话取消,手机也暂停使用,他和她算是断了联络。

    或许问甄铃有关她的消息还比较快。

    心念一转,他马上拨出电话。「甄姊?我是小桀……」电话刚接通马上就被切断了,他连话都来不及说完。

    盯着话筒,凌韦桀脸色微变,他应该知道安安在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