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你爱不爱我?你说,你说啦!”
  一脸窘态的青龙在前头走,耳根红得像圣女番茄,两颊烫得足以煮蛋,目不斜视,听若未闻地不去理会身后喋喋不休的小麻雀。同样的话题她问了不下一整天,重复了又重复,不嫌累的一问再问,堂口的兄弟都快笑翻了,恶作剧的学女人声音说着“爱不爱我、爱不爱我……”
  爱在心里怎么拿得出来,他当然是爱她的,谁能比他更爱她呢?可是她不懂,受了女魔头的煽动,一天到晚缠着他问个不停,非要逼问出“我爱你”,他真会被门主害死,不过是喊了一个“滚”字而已。“阿信,你都不爱我,对别人都比对我好,你一定是讨厌我了。”板着臭脸的朱巧巧用小石头扔他。
  青龙翻翻白眼忍受她的孩子气。“不要听信坏女人的挑拨,她的话没一句是真的。”       人
  “难道你的诚心和忠实是假的?她还说你是世界上最可靠的男人,原来我被你骗了。”她忿忿地跺跺脚。
  搬石头砸脚,他苦笑着,“我对你不好吗?你宁可相信外人不信任我。”
  “龙门门主是外人吗?”聪明人的话要多听,而阿信不太聪明。“对你我而言,她是。”非常的外,因为她“和番”爱尔兰男子。在中国人传统中,她是外国人、从夫。
  得罪小人好摆平,搬尊阎王来压,坏人都怕鬼,可是得罪女人却是后患无穷,尤其是智商超过两百的女人,神、鬼、魔退避三舍。现在他能体会以前被她整得淅沥哗啦的人是如何疯的。一时的盲从造成今日的报应,果真应了佛说的因果。
  “那你到底爱不爱我嘛?今天你不说明白我就跟你切。”她拗到底了。
  “心里清楚就好何必问,我……有你啦!”真是的,他说不出口。“谁清楚了?我又看不见你的心,龙姐姐说男人最善变,见一个爱一个……唔……”果然被她说中。
  青龙低头吻住她,缠绵又热情。“我的表达明白了吗?”
  只见她冷哼一声扭头就走,边走还边拭泪,一副深受委屈的遭弃样,吓得他连忙跟上去问个究竟。
  “怎么了?巧巧,你一哭就揪得我心乱。”女人唷!春天的梅雨天。气候多变。“你不爱我。”她哭得更大声,凄惨的模样一点也不符合“梨花一枝春带雨”的泣态,丑得要命。
  “谁说的,我很……嗯你……”为何他要身在龙门,为何他有爱拨弄是非的主子。
  “嗯什么嗯,你就会欺负我,把我当泄欲的女人,一点都不尊重我。”呜!她要哭给他死。
  眼一沉,他咬牙地扶着她双肩。“是谁灌输你下流的念头,是姓龙的女人?”瞧瞧,男人一碰上爱情就没了理智,三个月前还恭恭敬敬地曲身唤门主,服膺她口中有理或无理的命令,以门主为至高无上的神,做到死而后已也无怨言。
  这会儿牙床磨得快平了,龇牙咧嘴地想活活掐死他一向尊敬的主子,然后弃尸尼斯湖让水怪一口吞了免得尸变,回来继续荼毒善良的百姓。
  “你吻了我,还是非常色情的法式长吻。”她指责的瞪视他。
  他有些莫名其妙,吻和色情扯上什么关系?“告诉我,我哪里做错了?”“龙姐姐说男人是只做爱不说爱的畜生,没有爱而做爱是性交,就像你以前的女人一样,用钱就买得到。”
  ”关吻什么事?”好,他忍,门主最大,他偶尔当当畜生无妨。
  青龙的表情阴沉无比,额头泛着青筋。
  “男人不爱女人的时候就用吻打发她,吻得越激情表示愧疚越深,尤其是让人窒息的法式长吻。”她吸吸鼻子含着泪。
  “我要杀了她,她是所有男人的公害。”青龙气冲冲地往内走。“你……你站住。”朱巧巧拉住他的手臂反被他扯着走,可见气得不轻。“巧巧乖,等我除了祸害,天下就太平了。”他像哄小狗似的拍拍她的头。
  高大的身影拖着娇小玲珑的小人儿,画面真的很爆笑,当青龙跨进大厅要找人算账时,一群人包括朱雀都忍着笑,朝他投以注目礼。伤兵残将一大堆,青龙堂近来很热闹,所有身上有伤的人全光明正大的请病假,不愿出门风吹日晒少看戏,消耗品最大的是茶叶和瓜子。
  而这些全拜一名妒夫所赐,他们一天三咆哮的青龙老大。
  “我说青龙妹婿,拖个包袱不辛苦吗?”真好,换她称大。
  青龙笑得难看地一睨,“那女人呢?”
  “谁呀?”她明知故问地喝了一口茶,眉头一皱,泡太久了,茶叶有点老。“门主。”她怎么还没走,姓霍的家伙每半小时打一次电话来催。“说不定躲在哪里看你失控,你想她会留下来被你‘善后’掉吗?”她人奸得很。
  “她整你时没一枪轰掉她的脑袋。”他说得不无可惜的模样,好像随时要去补一枪。
  “人家是门主,我不想落得全球追杀。”她口气很酸,没出到气甚是不甘。“迟早有一天我要宰了她。”青龙手握成拳,黑瞳狠闪了两下。身后的朱巧巧赌气地以血枫刃划了一下他手臂,她不容他忽略。“啊!巧巧。”他猛地想起和他呕气的小女人,上臂的血 痕反而不重视。“你不爱我。”她幽怨的说道。
  又来了,这场恶梦几时休。“巧巧.我……我……我很……你……”“你不爱我,呜……”她掩面轻泣。
  “别……乖嘛!我真的……”独处的时候都没办法表白,何况是众目睽睽之下。人不多,除了朱雀以外,还有兴意正浓的唐谦云,以及暗盘不断的五“赌”兄弟,来来去去走动的兄弟不算。
  “青龙,你是男人吧?”啧!丢脸。
  “闭嘴,朱雀。”死鸟。凶我?!“妹婿,长幼有序的道理不用我来教吧!”赔了妹妹不赔本,赚了个青龙妹婿,算算挺划得来。
  “青龙老大,你就哄哄她嘛!瞧地哭得怪可怜的。”女人真可怕,泪淹青龙堂。
  “是啦!堂叔,爱她就要勇敢说出来,不然我们都要怀疑你不爱巧……堂婶。”青龙想把这群聒噪的山羊踢下山谷。“你们说够了没,火上加油很快乐吗?”
  看他脸色不佳,大家赶紧识相的闭上嘴。
  “呜!你不爱我……”大木头、笨木头、死木头,她的眼泪会哭干。什么好男人嘛!她捡到过时的旧鞋,好穿却不亮,灰仆仆地叫人想扔了他。“巧巧——”他头痛极了。
  使出绝招。朱巧巧偏着头斜睨,用他的衣服拭掉眼泪鼻涕,走到唐谦云面前。“唐哥哥,我爱你。”
  唐谦云吓得翻倒椅子,直挥手说:“我不爱你、我不爱你、我不爱你……”
  “巧巧,别胡闹了。”他不想承认他有些吃醋,心里也渴望听见那句话。胡你的大头闹啦!她走到一脸戒慎的龙鑫面前。“鑫哥哥,我爱你。”“巧巧。”青龙不高兴了。
  龙鑫比唐谦云好一点,只喷了一地的茶水。
  “森哥哥,我爱你。”“巧巧!”“淼哥哥,我爱你。”
  “巧巧!”“焱哥哥,我爱你。”
  龙焱和先前几人的回答不一样,他笑咪咪的握起她的手,“我也爱你,巧巧。”“够了,不许戏弄我的女人。”青龙狂怒地拍掉他的手看向巧巧。“我爱你就是了。”没诚意。“反正都爱了那么多个,不介意再来一个。”青龙手心冒汗,紧张地等着她说出我爱你三个字。“垚哥哥,我爱你。”
  “我也爱你,巧妹妹。”他好想笑,堂叔的表情好滑稽,下巴都掉了。朱雀起了顽心的指指自己,“小妹,你爱不爱我?”
  “爱。”她甜甜的一说。
  “青龙呢?”
  她很神气地扬起下巴。“知道就好何必说,像这种传统的男人只要跟他做爱不用说爱。”
  噗地!几乎所有人都喷出一口茶,为她前卫、大胆的言词咋舌。“是吗?我的小女人。”青花脸皮绷得很紧,一把揽向她的腰。
  “这是……龙姐姐教的。”她赶紧招供。
  “很好,我们来试试爱是用做的还是说的。”拦腰一抱,他带着她走上楼。
  羞红了脸的朱巧巧搂着他的脖子低声一喃。“人家最爱你啦!”她可是很传统的女人,从一而终,配他刚刚好。
  “小淘气,吾爱。”他温柔地一笑吻着她,无视背后非常大声的“窃窃私语”。“嗟!他太不尊重我了,当我的面拐我家妹子上床去。”“太幸福了,我也要找个小妹妹来爱。”
  “堂叔好奸诈呀!大白天公然开房间。”
  “哼!污染小孩子的纯洁心灵,他应该打上马赛克才是。”
  最后一句话引起众人的大笑声,那就是——
  “一朵好花插在牛粪上。”
  ※           ※           ※
  “来来来,今天胖妈烧得一桌鸡,人人有份快来吃唷,趁热。”
  “胖妈?!”
  一行人面面相觑,怀疑眼前的胖妈是真是假,毕竟吃过一次亏,多少有些防而且一桌的红烧鸡、人参鸡、四物鸡、烤鸡、熏鸡和类似醉鸡的烧酒鸡,眼花撩乱的各式的鸡料理,谁有勇气去尝试,绝对是恶作剧。
  但是,看来好像很好吃,吃一口应该没关系,浪费粮食会遭天谴。众人就在吃与不吃间犹豫,口水直淌的猛闻香味过干瘾,你看我,我推你的希望有烈士去受难。
  “你们到底在怕什么?今天是我陪着胖妈去莱市场挑鸡,不会有问题啦!”胖猫跳出来拍胸脯向大家保证。
  朱巧巧呐呐的问身侧的青龙。“阿信,你要不要先试吃?”
  “没良心的小女人,自私。”他点点她鼻头,带宠的笑脸是无可奈何。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这些人的胆子未免太小了,几只鸡而已。
  青龙带头先落坐,睨睨一群没用的手下和堂侄,大口地撕咬鸡腿,虽然这么多鸡看来很怪异,但他相信胖妈并非男人化妆,他没有“肿瘤”——喉结。
  其他人看他吃得不亦乐乎,便放心地开始抢食,几只鸡抢得不像样。
  突然,每个人都停止进食,望着走进来的男人,口中塞满的肉顿时失味。“有两个胖猫?!”
  这下连青龙都觉得胃怪怪的,孰真孰假?
  “巧巧妹,烧酒鸡好吃吗?”原来拍胸脯保证的胖猫发出女子的声音。“你……你是……”好熟的女音。
  青龙啪地放下碗。“门主,你又来光临了。”
  “胖猫”咯咯咯地撕下头套和人皮面具,一张美丽却叫人恨得牙痒痒的脸孔笑着和大家打招呼。
  “上过一次当还敢吃呀?我真是佩服你们的勇气,不枉我加了许多料……”
  刚一说完,所有人都一窝蜂地冲向浴室,拼命地挖喉咙,呕声连连。“唉!好歹也听我说仔细,人参、干贝、虾酱、莲子、雪蛤不是好料吗?真没口福呀!”她拎了一块鸡翅,嗯,人口即化。
  “老婆,他们迟早被你玩死。”高大的绿眸男子抱着女儿由厨房侧门走了进来。
  “来来来,老公,我们趁那群笨蛋吐完前快点打包,不然会被围殴……”假时真来真亦假,真时假来假亦真。
  人之所以畏惧源自无知,因为不知道而产生自欺心理,风来生暗鬼,雨打夜惊心,自己吓自己。
  瞧!这个门主多恶劣,以假乱真来晃一下,以后谁还敢相信掌厨者是真是假,不时提着心防着,害怕成为下一个被害者。
  笑声随着美好的一家人走远,随之响起的是一连串的咒骂声。春天,正开着满园花。猜疑永远在青花堂的厨房……缭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