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她和贺英东认识的时间比贺立扬还早……怎么可能?如果认识他,当她面对他这么出色的人时怎会完全没有印象?
莫子茵双手抱胸,陷入无边无际的沉思。可任她想破头也想不出他俩究竟在哪见过面。
向来对自己的记忆力很有自信的她,不得不认输了。“你是骗我的吧?”
“我从不骗人。”他从容的说着,眼神直直的望着她。
才不过片刻,他已吃完一整盘综合生鱼片,看来他是真的饿了。
“可我完全想不起来我们究竟是在哪里见过面,能不能给我一点提示?”她疑惑地问。
“你自己想。”他继续吃起握寿司。
“我想不起来。”就是想不到才会向他求援啊!可他却吝于说明,这叫她从何想起,难道要她回家从幼儿园的毕业纪念册开始翻起吗?
可就算她想翻阅,当年搬家时那些东西都已扔了,她目前所有的记忆只存放在脑海里。
“慢慢来,不急,就算想不起来也没关系;对了,你不是说要补偿我?既然是你先向我告白,那就继续下去。”解决了握寿司后,又将酱烧花枝一直面前,并分一半给她。“这里的花枝很不错,你试试看。”
花枝烧烤的香气扑鼻而来,她的肚子立刻不争气地咕噜一响。
“不论你想说什么,都等吃饱后再说,我不喜欢空腹谈事情,那会让我的心情变得很糟。”认识他的人都知道在他饿的时候谈公事无疑是自找死路。
莫子茵还没回答,肚子又咕噜地叫了起来,虽然不在乎形象,可这也太丢人了,于是她不再坚持,默默吃起花枝来。
贺英东每吃一道菜都会分给莫子茵些许,他不仅爱吃也懂得吃,还教她生鱼片究竟要沾多少哇沙米才会恰到好处——会呛却不会太过难受。
情况完全不如她的预期——她不仅没紧张的说不出话来,也没害怕的夺门而出,他们居然是非常和平的在一起吃饭。
向来只吃七分饱的莫子茵因为日本料理太好吃而忍不住吃到饱,这间餐厅真是太棒了。
“好吃吗?”吃饱了,贺英东的表情也不再冷冽,眼角微微上扬,似乎心情不错。
“嗯,好好吃。”她心满意足地说。
“喜欢就好,以后我会带你常来。”贺英东很自然的说,仿佛真的已把莫子茵当做是女朋友般。
事实上,他从昨天就已经她视为自己的女友了。
他要带她常来?!莫子茵闻言,当下猛然惊醒——她险些忘了正事,明明她是前来解开误会的,怎会变成两人一起吃饭呢?真是的……她怎么老是被他牵着鼻子走?
“贺……英东,那个,我想我刚才已解释得很清楚了,我喜欢的人并不是你,所以我不可能成为你的女朋友;喜欢是主观的事,即使你的条件很好,而且就算我们认识得很早,但我动心的对象并不是你,真的……很抱歉。”
好友苏纷曾说过她太过死心眼,竟然喜欢一个人长达四年都未曾变心;但她就是这种个性,不可能说变就变的。
“为什么不能是我?”他反问。
莫子茵怔了一下,像是没料到他会这么问似的,而且他好像是真的想要得到答复才肯罢休。
好吧!既然他想追根究底,那她就给回答他的所有疑问。“我觉得感情是需要长时间的培养,不可能像吃泡面般三分钟就能入口;即使有其他人喜欢我,我也做不到响应,因为我喜欢的是贺……”
突然意识到自己差点要把贺立扬的名字给说出口,她立刻止住——在这个节骨眼上,她觉得少一事会比较好。
“我喜欢那个人整整有四年之久,我会注意他所有的小细节,每次发现他的一个优点,我就会多喜欢他一点;如果不是这样经年累月的相处,要我去喜欢上一个人实在太难了,所以我真的不能当你的女朋友,请你谅解。”她的感情观受到传统父母的影响甚大,她想要的感情是一生一世的那种,是属于细水长流型的。
贺英东轻轻的喝了一口热茶,“慢慢来,我不急。”
莫子茵呆了一下,不太能理解他话中的含义。“你这是什么意思?”
“既然你想培养感情,那我尊重你,我们慢慢来,不急。”他好整以暇的说,脸上依旧没太多表情,教人猜不透心思。
莫子茵突然有种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感受——她不是已经说了不喜欢他吗?“可是……”
“你讨厌我吗?”
不,她其实并不讨厌贺英东,他的个性虽然冷漠而霸气,行为却显得相当成熟,态度也很温柔,不会造成她的反感,不过难以改变的就是他给她的第一印象——一个应该会流连于夜店的男人,因此她决定要对他敬而远之,毕竟“男人不坏、女人不爱”的真理从未在她身上发酵过。
更别说,她根本一点不了解贺英东,也不可能马上觉得是讨厌他,或是喜欢他。
而无论是讨厌或喜欢任何一个人,她都会有具体理由,而不是单纯偏见;此刻,她对他就像是陌生人一般。
“你非那个人不可吗?”他再问。
“没有。”她喜欢贺立扬,却没到非他不可的地步——暗恋与实质的交往仍有一段差距,喜欢并不表示两人就会相处得愉快,她非常清楚这个道理。
“很好,那么我们就已有了初步共识。”他看了一眼手表,“找个时间再让你多了解我一点,可我现在有事,得先走一步。”他用手指抹去沾在她唇边的酱汁,然后放入自己嘴里舔舐,还带着迷人的笑意。“你慢慢吃,还想吃什么都可以点,不要饿着了。”
他的笑容比他刚才那亲密的举止还要令她感到震撼——原来这个男人会笑,而且笑起来还有一点……可爱。
他顺了顺她的发,才像是意犹未尽地起身离开。
莫子茵整个人都呆住了,有几分钟无法回神,好奇怪,明明他们才刚认识,甚至谈不上是朋友,她对他也没什么特别的好感,偏偏他的一举一动都会让她有所反应,眼光甚至会不由自主的跟着他。
她放下筷子,双手捧着脸蛋……她的脸又烫了。
看来她果然还是不该亲自走这一趟,即使她有表达出自己的意思,最后却仍被他牵着鼻子走,这样似乎不太好吧……
“哪里不好?”苏纷咬着筷子问。
“一整个……怪。”莫子茵觉得有些为难。
“我倒觉得换个角度想,说不定真正有缘的是你们两个,不然你怎会那么巧地向他告白!”苏纷尽情享用着好友从餐厅打包带回的日本料理。
正所谓吃人嘴软,她虽不认识贺英东,不过他居然能让中午从来不营业的“柳叶”日式料理店破例开店营业,那人肯定有点背景,虽不知是好是坏,但看在他对好友这么用心,加上自己也相对获利的份上,会替他多美言几句的。
莫子茵不禁赏了好友一记白眼,如果不是好友摘下她的眼镜,就不会有今天的窘况。
虽然莫子茵很清楚那件事不能全都怪好友,但她就是忍不住哀怨——她好不容易毕业了,能开始赚钱了,连好友都去面试了,她却得先为此事而烦心。“那是个意外!”
苏纷挑眉,嘴里还塞着生鱼片,想开口却一口吃到哇沙米,“哇~~差点呛死!”劫后余生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慢点吃,我不会跟你抢的。”
满桌的菜,贺英东一个人就几乎吃了一半,他的食量不是普通的大,身材却保持得相当适中,看不出有任何赘肉,真不知他平时是怎么保养的?而且他的吃相也非常优雅,与苏纷比起来简直是天差地别。
看他吃饭就像是种视觉享受,咦……她怎么又想到他了?真糟糕!“唉!”如果她能再有勇气一点,或许就能直接回绝了。
“别叹气了。”
“不叹气该怎么办?”
“不如按照他所说的,试着跟他培养一下感情。”苏纷并不是见风使舵的人,只是她本就对莫子茵那死心塌地的个性很不以为然,希望她能在告白后就尽速忘记贺立扬,所以虽然现在的情况与实际的场面有出入,也不见得是件坏事。
“我根本不了解他。”
“没花时间去培养感情的话,谁能了解谁啊?你一开始暗恋贺立扬时不也是在暗中默默观察他吗?我觉得暗恋是单方面的了解,两人从来不曾相处过,即使告白也不一定能顺利交往,有点不切实际;可贺英东就不同了,他是直接站在你的面前表示要跟你培养感情,我觉得这才比较有真实感,你们两个可以从互动中更深刻的去了解对方,显得比较踏实,所以我觉得你应该试试看,而且你和贺立扬也不可能了。”
“为什么?”
苏纷笑答,“因为我觉得你其实有把他过度的美化了,好像即使他放屁也是香的。”别怪她用词粗鲁,事实就是如此。
“我才没那么愚昧好吗?”她哭笑不得的辩驳。
“这样最好,因为他们是堂兄弟,所以我认为你和贺立扬根本就不可能了,因为你们多少会觉得有芥蒂;所以你不如就跟贺英东试试看,就算没结果,多认识一个朋友也不错啊!毕竟在你身边可没出手如此阔绰的朋友。”好东西要和好朋友一起分享,于是她很大方的与好友一起分享着生鱼片。
莫子茵横了苏纷一眼。“小纷,我不是这种人!”虽然她的经济并不富裕,却不会为钱而出卖自己。
苏纷贼贼的笑着,一把勾住她的手臂。“但我是啊!你有没有听过‘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说法?你有好吃的,我就能分一杯羹,嘿嘿,你也知道我这人没什么嗜好,就爱美食罢了;再说你既不讨厌他,试着跟他交往也不会少掉一块肉不是吗?”
莫子茵当然明白苏纷是为了她好,可不知怎地,她心中老觉得不踏实——贺立扬就像朝阳般散发着和煦的光芒,贺英东却像是冷风刺骨般的难以捉摸。
若她真想得到贺英东的青睐,只怕最后落得满身伤痕。“我只觉得我们好像是两个世界的人……”
正在大快朵颐的苏纷睨她一眼,调侃的说:“你们又不是人鬼殊途。”
“……”
烦恼的问题暂且搁着,莫子茵现在最要紧的就是找工作以分担家计。
网络上所有找工作的网站,她统统去注册填写履历,并准备好数份应征的作品集。
她很爱画画,一心想朝这方面走,然而在考上大学的那天,父亲却不幸去世;于是她瞒着母亲放弃了学业,找了工作以帮助家计,但母亲得知后不但劝她不要放弃兴趣,还说即使咬牙苦撑也会让她念完美术系的。
母亲希望的是——她能完成父亲的梦想!
也因此,她认真工作了一年后又去重考大学,并再次如愿考上理想科系。
这五年来,她们母女就是因为这个信念而努力,如今总算能松口气了。
只是等着她的却是未知的未来——即使教授很欣赏她,希望她能继续攻读研究所,但为了尽早卸下母亲肩上的重担,她只能婉拒。
一个月前,苏纷在一间广告公司找到设计助理的工作,可她却没接到半通面试电话。
她是感到有点挫折,不过很快就调整好心情,决定效法苏纷主动出击的方式,果然在几天后,有三间公司找她去面试。
莫子茵很清楚自己的个性不够活跃、不够主动,也不擅交际,如果像苏纷那样去广告公司工作,不出三天就可能被踢出来——有关她个性上的缺失,她可是非常有自知之明。
幸好她算乐观,也很喜欢和小孩子在一起,所以她应征的工作都与画室有关,之后选择了“蓝天画室”。
那里的老板是个好人,就算得知她没任何教学经验却还是愿意培训她。
找到工作的第一天,莫子茵决定和苏纷去“柳叶”庆祝,可到了店里才知预约名额已经排到三个月后,两人都大失所望。
“小纷,不好意思。”都怪她没打听清楚,还以为人来就好。
苏纷确实有点失望,但好友的心意比较重要。“没关系啦!‘柳叶’很贵,说不定我们进去吃只能吃一碟生鱼片就得出来了;算了,我们去吃平价寿司,反正只要鱼肉新鲜,在哪里吃都无所谓。”
“没关系,我先预约,再慢慢存钱,三个月后我们再来吃。”她在台北生活时一直受到了苏纷的照顾,就连住处也由苏纷提供,还完全不收房租,三餐也会关照她,所以她总想找机会回报好友。
“好,等三个月后荷包满满,到时也能吃得比较多,我们走吧!”苏纷勾着好友的肩,笑笑的说着。
“小茵。”
正想离开,莫子茵突然听到一记熟悉的声音,转过头,看见贺英东就站在店门口。
因为之前心烦工作,又觉得贺英东应该只是一时兴起,肯定很快就会退烧,所以采取完全被动的模式;如今阔别一个月,她本以为自己很快就会忘记他的一切,没想到却记得他沉稳的嗓音。
苏纷看看贺英东,再看看好友,决定乖乖看戏,以不变应万变,毕竟贺英东可是个出手阔绰的朋友啊!
“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怎么会在这里?”
哇~~好友不是说都没跟他联络吗?怎么两人一开口就说出同样的话语,还真有默契呢!
贺英东安静的等着她先开口。
“我今天刚找到工作,想跟朋友一起来庆祝,不过这家店的预约名单已经排到三个月后,我们现在正想离开。”她是直到今天才知晓“柳叶”并非一般人吃得起的餐厅!
她不清楚贺英东的职业是什么,但能感觉得出他似乎很享受金钱为他带来的生活质量。
贺英东维持一贯冷淡的神情,招来服务生问:“我的包厢今天有人使用吗?”
“没有,贺先生。”
“那好,你带她们去我的包厢。”
“是,两位小姐请跟我来。”服务生立刻比了个请的手势。
“谢了!”苏纷眉开眼笑的走了进去。
莫子茵则是心事重重的,在经过贺英东身旁想向他说声谢谢时,被他一把拦住。
“怎么了?好像不太高兴似的!”贺英东仔细观察她,看她的气色还不错,只是似乎有点瘦了。
“没有,谢谢你……英东。”他俩的关系真的有点微妙,还无法算是朋友,但贺英东却像是想要“追求”她,只是至今仍没后续动作,让她也不知如何是好。
他明明说要跟她培养感情,却不见有任何主动邀约,难道这是另类培养感情的方式吗?她想问,又想到最初是她不愿意与他有更进一步的认识,现在问岂不是显得矫情吗?
“哪里,你开心比较重要。”他淡淡的说,伸手碰触她的长发——他很喜欢指尖顺着她头发滑下来的触觉。
“你要走了吗?”她礼貌的问。
“嗯,我还有事,得先离开;你们慢慢吃,想吃什么尽管叫,别饿着了。”贺英东说完,情不自禁地搂了搂她。
一个月不见,他很想她——
连他自己都没料到对她的关注其实很深,甚至到了思念的程度;她就像是路边不起眼的小白花,却是牢牢抓住了他的目光,让他怎么也忘不掉。
莫子茵没想到他会有这样的举动,整个人被他围在怀里,他的鼻息喷在她的头发上,他的身体散发出迷人的气味,两人靠得很近,令她一下子就慌了,心脏跳得很快很快……
她生性害羞,从不曾和男人有这么近距离的接触。
但她并不排斥,也很喜欢他身上的味道,那是一种淡淡的气息,柔和了他略带侵略性的气势,让她不再像第一次那样的害怕,但仍有些不习惯。
毕竟,他俩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
贺英东想抱得更紧,却察觉怀中的她有想逃的举止,于是他轻轻的叹气、放手——尽管很想多抱她一秒,可他必须尊重她。
就是因为太过重视她,所以他愿意遵守她的规则。
他最擅长的就是狩猎与等待,只要最后能得到他想要的,无论要花多久的时间都值得。
“我先走了,你慢慢吃,改天再联络。”说完,厚实的掌心轻抚上她的脸颊。
这小小的动作仿佛水面的涟漪,乍看之下没造成太大的影响,但实际上,水面下已是惊涛骇浪。
直到他的车子驶离视线,莫子茵才感到一阵虚脱及浓浓的不舍感;她完全不懂自己是怎么了,竟会有这样矛盾的心情——想离他远远的,可一看见他又想跟他在一起久一点,真怪!
手按着心脏,直到平静到正常的跳动次数,她才走进包厢。
苏纷一看见她,笑得非常开心。“子茵,你的男朋友真好,居然说要让我们随便吃,他会付账,这真是太幸福了啦!”所以她很用力的点菜,一点都不手软。
“小纷,他……不是我的男朋友。”莫子茵红着脸否认。
苏纷贼贼地笑说:“但不可否认的是,你有受到他的吸引吧?”两人大学同班又住在一起,再不了解她就枉为朋友了。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了解他,他明明就有我的手机号码,却从没打给我过……”假使贺英东对她的兴趣已经冷却,为何刚才看见她仍会有那样亲密的举动?可他又不主动打电话给她,让她完全摸不清他究竟是在想什么。
“为何你不主动打给他呢?”苏纷向来信奉男女平等,才不会傻傻痴等。
“我先拒绝了他,之后再主动打电话给他,不是会显得很奇怪吗?”
“哪会?现在都讲求男女平等,如果你对他真有意思,就得主动一点,不然等他被抢走,你再哭也来不及了。”就好比摆满桌的生鱼片,若是不赶紧吃,等不新鲜就浪费了。“拿出你暗恋贺立扬的勇气来寻找你的第二春吧!”
“噗!”莫子茵被她逗笑了。“不过他看起来是真的很抢手……”
“所以你更要快狠准,千万别心软!”
这时服务生上菜,苏纷果真发挥快狠准的功力,立刻将盘子里的生鱼片一片片全扫进肚里,丝毫不手软。
“小纷,我真的不知道……他成熟又有魅力,看起来像是事业有成,怎会对毫不起眼的我产生兴趣呢?我好怕他只是觉得我单纯好骗,才会想跟我玩玩而已。”她的担忧绝非庸人自扰,而是观察后所得出的结果——
贺英东长得很好看,穿着又体面,出手……确如苏纷所说的十分阔绰,这样的男人身边肯定不乏有人陪伴,怎会对她感兴趣?
“唔……偶觉得……”苏纷努力的咀嚼。“感情很主观,最终还是要看你的意思,不过如果连了解都没有就放弃,我会觉得很可惜;而思虑周详固然好,但想太多最后也会变成绊脚石,倒不如放胆相信你的直觉,喜欢就喜欢、讨厌就讨厌,顺便改变一下你的个性。”说完继续朝盘里的食物进攻。
莫子茵托着腮,望着好友称不上秀气的吃相叹口气,她对贺英东的直觉是什么呢?或许她可以花点时间认真想想。
“我很坚持不让莫小姐付账,但她比我更坚持的说一定要付;她说和贺先生并不太熟,所以不能让你付账,最后我只好给她贵宾折扣,总共是四万七千元。”经理尽职地向贺英东禀告那天的结果。
四万七千元对一个刚从学校毕业的学生来说,可是一笔不少的数字,她的固执令他很讶异,只是不知下个月等她看见账单时,是不是仍会那么固执了。
“她那么会吃啊?”拿着她的信用卡签单,他仿佛能看见她一脸认真的模样。
“不,是莫小姐的朋友非常识货,点的都是高档食材,而莫小姐并未阻止。”
“好,我知道了。”
“我先出去了,贺先生。”经理轻轻颔首,关门离开办公室。
一旁的程曜昂终于开口,“立扬说老板对他的同学一见钟情,我本来还不相信,现在看来确有其事,这还真不像你的作风。”
他认识的贺英东可不会放慢脚步——一旦猎物出现,贺英东必定会以最快的速度狩猎成功,绝不浪费半点时间。
“她……不一样。”
“有多特别?”程曜昂是贺英东的助理,一直替贺英东处理大小琐事,从不见贺英东对任何女人如此的大费周章。
如今贺英东终于动心了,教他怎不好奇。
贺英东看了他一眼,淡淡的问:“我是请你来打理公事的,还是过问我的私事的?”
“如果是专业助理,当然要尽力处理老板所有的疑难杂症。”程曜昂痞痞的说——他们认识十多年了,早就摸透彼此的个性,深知底线在哪里。
“你做不好,我还是会换掉你的!”贺英东语带威胁地说着。
程曜昂露出舍我其谁的悲壮表情,“我相信这世上除了我以外,再也没人敢接下这份比攀登圣母峰还要艰巨数倍的工作。”
不仅超时工作,没事还得出差;虽然丰厚的薪资是有稍微抚平他的睡眠损失,但总的来说,这还是份吃力不讨好的工作;而他之所以能撑这么久绝对不是看在友情的份上,而是当年太傻,糊里胡涂签下了卖身契——没做满三十年不得离职!
贺英东懒得搭理他。“‘小巷子’的墙壁处理得如何了?”
老板一问,程曜昂立刻恢复助理应有的专业态度,推了推眼镜报告,“立扬因为临时有事不能绘制墙壁,所以我们必须另外找人,这部分已经开始面试了。”
“他有什么事?”
“据说是要去环岛旅行。”虽然贺立扬有给他封口费,但老板最大,他不得不坦白。
“这小子毕业了还是这么随兴,你跟他说没找到合适的人选之前,别想去环岛!”
“好,对了,老板,别说我多嘴,我还是想给你一个忠告。”老板好,他就好;老板幸福,他也幸福,为老板着想等于是替自己着想。
“知道多嘴就别说了。”
程曜昂才没理他,径自说下去。“男人追求女人还是要积极一点比较好,不然等失去了就后悔莫及,这是我良心的建议。”
“想当初我追我老婆,靠的就是三寸不烂之舌及子弹打不穿的厚脸皮,最后才能抱得美人归;虽然你的条件是比我好了那么一点点,但也千万别太有恃无恐,毕竟女人心、海底针。”
贺英东当然明白这个道理,这次的重逢是他从来不曾想过的结果,她闯进他的生活中更是个意外,就在那一瞬间,他当下忘了现实的考虑,只想牢牢的抱住她、抓紧她,想不顾一切的将她留在身边,他会疼她、照顾她一辈子,但他同时也怕靠她太近,会让他不能曝光的秘密被她发现——他对她有着深深的亏欠。
“如果可以,我宁可她永远都不认识我,也不要恨我一辈子。”只要她能开心,他情愿一个人煎熬就好。
程曜昂不明白贺英东的意思。“为什么?”
贺英东靠在椅背上,闭目说着,“这是我欠她的债,难以还清。”
很清楚贺英东是避开重点不说,所以那件事肯定对他很重要,因此程曜昂没再追问,仅是淡淡的表示,“既然你觉得是债,就想办法偿还;如果对不起她,就好好弥补,让她幸福,别留下遗憾。”
说完该说的话,程曜昂将办公室留给了贺英东一个人沉思。
他何尝不想靠得她更近,以便感觉她的体温、她的心跳及她的呼吸,无奈心虚的心情让他只能战战兢兢的,即使一直在找她,也不敢贸然介入她的生活,就怕再次对她造成无可避免的伤害。
而他化主动为被动的行径也是在等待——
等待着她愿意接受他,所以他放慢脚步,配合她的规则;即使从不相信缘分,只信任自己,但在面对她时,他却愿意破例,只因为她是他可遇而不可求的爱情。
轰隆一声巨响打破他的思绪,他转头,窗外一片雨幕倾泻而下,滴答的敲打着玻璃窗,让他记起他们相识的那天也是下着雨——
那是很大的一场雨,仿佛永远都不会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