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站在蓝坊酒吧门口,邱尹旋不禁有点犹豫。

    她不想进去,也知道这里根本不是她可以来的地方,偏偏姜亚美一定要约在这里。

    看著这间高级酒吧,来这里的人无不打扮华丽,妆点得像只孔雀一样,再低头看看自己一身廉价的衣著,始终与这地方格格不入,让她感到自卑,想打退堂鼓。

    当她放弃进入酒吧的念头,转身离开,但一想到那些欠债,所有的自卑、心虚、自尊,似乎又不再那么重要了。

    现在已经不是讲自尊的时候,能借到钱才是重点。

    最后,理智战胜了面子、自尊,邱尹旋又踅了回来。

    稍微整理一下衣著,用手拨了拨发丝,她深吸口气,鼓足勇气,踏进这个她未曾到过的场所。

    一进入酒吧,她立即见到姜亚美坐在醒目的位子与人说笑。

    邱尹旋向那桌走去,开口唤道:“姜亚美。”

    “打个招呼吧。这是我大学同学,邱尹旋。”姜亚美以下巴向她颔首示意。

    “你们好……”她僵硬的朝姜亚美的朋友们打招呼。

    同桌的人瞟了邱尹旋几眼,什么话也没说,连点头的意愿也没有。

    她只好尴尬的随便找了个角落的位子坐下。

    邱尹旋如坐针毡半天,姜亚美根本理都不理她,连视线也完全不与她交会,她只好开口道:“姜亚美,我们可以私下谈一谈吗?”

    “在这边不能谈吗?”姜亚美不耐烦的嗤了一声。

    “这里……”

    “怎么,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吗?”姜亚美存心让她难堪。

    “不是……”

    “那就说啊!”

    邱尹旋抿了抿唇。算了,钱的事情她再另外想办法,看得出姜亚美根本没有意思借她钱应急。

    “我想我先回去好了……”

    “怎么,是因为没有介绍男生给你认识,所以使性子啊?”

    “不是的,是……时间太晚了,我怕会搭不到末班公车。”

    “嗤,公车?怎么,你身边没有那种有点钱的男友,可以开车送你回去吗?”姜亚美轻蔑的瞄她一眼。

    “我先走了。”她今天来这里根本是自取其辱嘛!

    “大不了等等我介绍个男人给你认识,要他送你回家。”

    “款,不用啦,我不需要……”她连忙摇手拒绝。

    小周末的夜晚,尚未到午夜,蓝坊酒吧内此刻已高朋满座。

    好不容易今晚不用加班,白御彰一方面想放松自己,一方面想赶紧向二哥讨救兵,于是来到蓝坊,没想到会意外的在这里遇见一个人。

    他挑眉疑惑的盯著那显然不是因为喜欢而坐在那里,且有些蜷缩的身子。她和那班人明显的不合,为何还勉强自己缩在那里呢?

    另一方面,姜亚美的同伴中,有人好像认出坐在吧台前的白氏兄弟。

    “款,你们看那两个人!”

    “啊,那两个男人好像是前一阵子报章杂志上报导的,白氏五虎里的其中两兄弟耶!”

    “没错,是他们!”

    “瞧,他们朝我们这个方向看耶。”一群人兴奋的窃窃私语。

    邱尹旋并未看向吧台。

    什么白氏五虎啊?又不是什么大明星,而姜亚美居然只顾著看那两个男人,就是不想把头转回来理会她。她的意思表现得很明显了,教她来这里也只是为了羞辱她而已。

    算了,她再另外想办法好了。

    邱尹旋起身欲离去,然而转过身时正好与一双熟悉的眼四目相对。

    是她眼花了吗?

    一看见吧台前的那道身影,她忽地头皮发麻,连忙又坐回位子上,拿起桌上的酒瓶猛罐一口啤酒压惊。

    这是怎么回事啊?他怎么会在这里?

    她怎么走到哪里都会碰到他!

    “喂,你不是要走了吗?”姜亚美不耐烦的问。

    “我不认识他,我不认识他……”邱尹旋一个劲的否认。

    “嗤,认识?有人问你认识他了吗?你会认识跟你不同阶层的男人,少笑掉人家大牙了!人家对你来说就像是天上的星星,你根本不可能认识。”

    “是啊……应该是不可能认识的,不过,那颗星星怎么好眼熟?”她扯著唇办,笑得很难看。

    怎么他开始朝她这个方向走来了?邱尹旋火速拿起提包左遮右遮,就不想让逐渐朝她接近的白御彰看见她。

    怪了,为什么她很担心让他看见她涉足这种场所?好像偷情被老公抓到一样。

    忽然间一记颇重的掌力落在邱尹旋肩上,把她吓得一颗心差点跳出胸口。

    “你没看见我在那里等你吗?”

    “啊,你……你……”她眼睛睁得极大,像是要掉出眼眶。

    “怎么了,蜜糖?”白御彰的唇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

    当邱尹旋听到“蜜糖”这两个宇,嘴巴不禁张得更大,完全呆住了。

    “你们好,我是白御彰。”他迳自在她身边坐下,将她纳入自己的臂弯。

    过分的贴近,让邱尹旋拚命的想往另一边移动,无奈他手劲之大,让她根本无法动弹,只能任由他吃豆腐。

    接收到周遭讶异的目光,邱尹旋尴尬得直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蜜糖?请问你认识邱尹旋吗?”姜亚美带刺的质问。她才不相信邱尹旋这种平凡的人能认识白氏集团的小开。

    “怎么,你没跟你朋友提过我会来吗?honey!”白御彰像是对此感到有些不悦,向邱尹旋问道。

    “款……”什么honey、蜜糖,他到底想干嘛啊?

    “这样可不行喔,怎么可以一出门就把我丢在脑后呢?”白御彰摇头,拧眉的同时轻拂了一下她额头上的刘海。

    他过于亲密的动作让邱尹旋的心卜通乱跳。

    “邱尹旋,他是你男朋友吗?”姜亚美蹙眉问道。

    “你对我是她男朋友这件事有意见吗?”白御彰斜睨姜亚美一眼,接著低头望向邱尹旋,“怎么,你还没有向你的朋友提及我?”

    她秀眉紧拧。“提……”向他们炫耀她有个“好也郎”的邻居吗?

    “这怎么可以!”白御彰非常享受这游戏,“你这样会让我没有安全感,以后我不会再让你独自一人来这种地方了。”

    邱尹旋实在无法理解他究竟在玩什么把戏,不住瞄著他,以只有两人听得见的声音问:“你……为什么……”

    “为什么?是啊,我也非常想知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明明看起来非常不想和这些人在一起,又为什么要勉强自己?”他状似亲密的在她耳畔低喃。“你不是说今晚有事要处理,怎么处理到酒吧来了?”

    他忽然很想知道她今晚究竟是要处理什么大事。

    “啊……我正要回去,是你耽误我了。”

    “是吗?我看到那女人对你非常不友善,所以临时决定再帮你一回。”

    “谢谢你为我扳回面子。”说著,邱尹旋得意地朝众人扬起甜美的笑容。

    没错,光看到姜亚美那难看的脸色,她方才一肚子的乌烟瘴气全消失得无影无踪,不仅出了一口怨气,也满足了她一点小小的虚荣心。

    之后,邱尹旋拉了拉白御彰,表示要走了。

    “亲爱的,你要回去了吗?”

    “是啊,不早了。”

    “真可惜,我们下次约早一点,这样才能尽兴。”白御彰满脸可惜,跟著她一同离座。

    这时,姜亚美的声音忽然响起。“邱尹旋,你还没有跟我说你的事呢,就要这么走了吗?”

    “什么事?”

    “你不是要跟我借钱吗?你得说个数目,我才能借你呀。”

    在公共场合听到姜亚美提起这件事,邱尹旋脸色遽变,不知该如何反应。

    看到她惨白的脸色,姜亚美嗤笑了一下。“怎么,你男朋友不知道你要跟我借钱吗?”

    白御彰冷睨著姜亚美。“小姐贵姓?”

    “我姓姜。”

    “姜小姐,你可真是个没有价值的女人。”他眼神一凛。

    “你说什么?”

    “穿著名牌服装,戴著昂贵的首饰,都是很有价值的东西,怎么就不知道让自己的言行举止也变得有点价值?”

    他的毒舌让姜亚美颜面尽失,原本得意的脸庞一下子变得异常难看。

    白御彰转身问邱尹旋,“你就没有其他有价值的朋友了吗?即使没有朋友,也不要再与这种人来往。”

    “啊?”邱尹旋错愕得说不出话来。

    “我们走。”白御彰拉著她的手臂,愤怒的走出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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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离开蓝坊酒吧,邱尹旋几乎笑倒在路边。

    “天啊,你有看到姜亚美的表情吗?真是超难看的,我想她这辈子大概没受过这种污辱吧!”

    “那女人真是没家教,你怎么会有那种朋友?”白御彰拉著她往停放机车的地方走去。

    “我也不想啊,但是同班,没办法呀。她仗著家里有钱,从以前就高傲得像个女王,从来没有人敢这么骂她的。”

    “既然如此,你还找她借钱?”来到停车的地方,他拿起安全帽塞给她。

    “啊?”邱尹旋吐吐粉舌,止住笑意。“如果不是没有人可以借了,我才不会去找她呢。”

    “没人可以借?”听到这句话,白御彰仿佛被人瞬间泼了盆冷水,怒气直冒。

    “是啊。”

    “难道你没有想过我吗?”

    “你?”她一脸见鬼的模样。

    “你没有想过可以向我借?”

    “没有。”

    他俊脸瞬间黑了一半,瞠大眼不敢置信的瞪著她,仿佛她说了什么天理不容的话,接著,一记足以震撼人心的咆哮声响彻云霄。

    “你说什么——”

    “你……”邱尹旋被他吓了一跳。

    “我实在会被你气死!”白御彰跨坐在机车上,胸口剧烈的起伏。

    他已忘了自己有多久不曾这么生气,毕竟怒火伤身,他不屑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但这个女人就是有本事令他发火。

    “这有什么好气的?”邱尹旋挑眉,不可思议的盯著他。

    “为什么你打算开口借钱的对象里没有我?”过于压抑的愤怒让他的嗓音显得低沉。“你宁愿让人污辱,也不愿向我开口?”

    “很奇怪耶,白御彰,你为什么这么激动?我不找你借钱,你应该开心才对吧。”

    他感觉胸口顿时像吃了记闷棍。

    是啊,她说得没错,他是怎么了?

    他双臂环胸,仰颈沉思。

    不在她借钱的人选里,他应该高兴的,但是,他就是高兴不起来,反而非常火大,想对她大吼,抗议她为什么不找他借钱。

    “款,你别突然不说话,这样子很恐怖耶。”邱尹旋拉拉他的手臂。

    “我很生气,别跟我说话。”他咬了咬牙,心里仍然有些气。

    “我不找你借钱,这也可以让你气成这样啊,隔壁的,你的表现太奇怪了。”

    “哪点奇怪?”

    邱尹旋擦腰睨著他。“难道我跟你开口,你就会借我吗?”

    “会。”他毫不考虑地道。

    “会?”她含满深思的眼紧盯著他。

    “你干嘛这样看我?”白御彰蹙眉问道。

    她挑眉眯起眼。“说吧,你利息怎么算?”

    “什么……什么利息?”

    “借钱的利息啊。”

    “不用。”

    “不用?”她质疑的提高音调。

    察觉出她眼中的怀疑,他没好气地问:“我像是会向人收利息的人吗?”

    邱尹旋没有说话,但眼里彷佛写了个“像”字。

    “拜托,我们是邻居,本来就该互相帮忙,我说不用就不用,你快说,你缺多少钱?”

    她怀疑的眼神真是伤人,他只差没拍胸口保证绝不跟她收取任何一毛钱的利息了。

    “不要!”

    “不要?”白御彰一阵错愕。

    “对!”

    “不收利息的要借你,你不要,反而要向人借高利贷,我有没有听错?”他睁大了眼。

    “没错。”

    “为什么?”难道要他双手合十,拜托她点头答应赶快向他借吗?

    “跟你借钱我会有惰性,不会想要积极还钱,这样不好。”她呐呐地解释。

    “就算你不还我,我也无所谓。”

    “不要我还?”邱尹旋再次瞪大眼。

    不用还?他未免慷慨过头!

    “没错。”

    “不但不收我利息,我不还钱你也无所谓?”她眉心拧得更紧了。

    她实在想不出任何足以让他对她伸出援手不求回报的理由,还是他另有目的?

    望著他那渴望的眼神,她忽地有种体认,心中一阵惊恐。

    要命,这些日子以来他对他们姊弟照顾备至,图的该不会是她的肉体吧?

    邱尹旋揪紧领口,轻蔑地瞪著他。

    “你那是什么眼神,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白御彰顿时火冒三丈,朝她咆哮。

    他如狮吼般的叫喊让她瞬间耳鸣,受不了的挖著耳朵。“你的动机让人怀疑啊!”

    “怀疑?有什么好怀疑,我只是基于同情。”真是气死人,怀疑他的好心就算了,居然质疑他的人格。

    同情?她只是缺钱,还没到需要人救济的地步!这下说他没有别的企图,她更是打死都不相信了。

    “你既然同情心旺盛,怎么不干脆去救济比我还要困苦的人,干嘛救济我?”

    “我为什么……喂,你这女人很不识好歹耶,我难得……”

    邱尹旋将他的话打断,微敛的眼中满是不屑。“你的好心、你的慷慨,让人不得不怀疑你另有所图。”

    “你会不会想太多了?”白御彰被她气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谁晓得你光鲜的外表下,内在是不是被风流腐蚀,所以才这么慷慨?”她跳上他的机车,坐在他身旁,抱胸斜睨著他。

    “你……”白御彰气得差点吐血。

    一向辩才无碍他,居然会被她气得词穷,挤不出任何一句话来。

    他现在真是佩服孔老夫子的先见之明,几千年前就说出了这句至理名言——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没话说了吧?劝你赶紧收起你的邪念,我不会上你的当的,别把我当呆子。”

    “上什么当啊!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对你有非分之想了?”白御彰怒焰狂燃,气呼呼地在她耳朵旁大吼。

    他火得立即跨下车,不想与她坐在一块谈论这件事,否则难保他不会动手将她掐毙。

    这令人发指的女人,他百年难得对人表现出善意,她对他满腔炽热的同情心视而不见,不肯接受就算了,居然还怀疑他别有用心?这年头好人真的不能做。

    “一个正常的人根本不会主动开口说要借钱给人,更不会说不用还钱没关系。”邱尹旋下了个结论。

    见她认定他就是她所想像的那种人,白御彰的五宫瞬间纠结,嘴角严重抽搐,揉著隐隐发疼的额头。

    “你……”从他那快把她杀了的表情看来,她敢说,现在他身边如果有把西瓜刀,肯定会毫不犹豫的把她当成西瓜,狠狠砍她几刀。

    白御彰愤怒的目光直瞅著她的脸,最后落在她因为怯意而微启的朱唇上。

    忽地,他眼神一凛,眯细了眼,眸光深沉的注视著她水嫩的红唇。

    他猛然发觉,她如花朵般的粉唇居然有一种强烈诱惑著男人的性感吸引力,教人有想一亲芳泽的冲动。他原本充满怒气的黑眸突然变得深邃,凝满暧昧的气息。

    “款,你怎么了?”见他俯身逼近,邱尹旋身子微微往后倾,与他保持一定的距离。

    “我怎么了?”

    “你怎么突然……变得很……奇怪……”她不安的咬著下唇,身子不停往后仰。

    “哪点奇怪?”

    她的神情看起来无辜又可怜,教任何一个正常男人见了都会忍不住地掀掉羊皮外衣,擒获那软弱的猎物。

    “就……”要命,他干嘛一直逼近她啊?她的腰都快断了!

    白御彰将使坏的念头化成行动,忽然一把搂住她的腰,另一手固定她小巧的下巴,让她无法逃避。

    “我……想吻你。”

    “啊,什么?”

    她还搞不清楚状况,他炽热唇已猛然落下,封住了她嫣红的双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