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破月、破月,你怎么了?”隐隐约约中,有人在耳边急切的询问。

    破月被真气所激荡,根本说不出话。然而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她双掌朝前齐齐拍出,只听“嘭”一声巨响,马车外数人“啊”一声惊呼。

    而后马车便如倾倒的水桶,重重朝道旁大树撞去。

    破月猛的睁眼,却只见前方车门一个大洞,自己更是随着马车疾疾往旁边一甩!她虽有内力,应变却还不熟练,正怔然间,慕容湛一把将她搂入怀里,让自己的背重重撞在车壁上!

    “王爷!”

    “王爷!”

    数名护卫急忙冲过来,看到王爷抱着王妃靠在车壁上,两人均是无恙,这才宽心。

    “方才是我失手,击了一掌,无妨。”慕容湛淡道。

    “是。”护卫退下了。很快又牵了马套上,放下车帘。

    破月长吐了一口气,抬头对慕容湛笑了:“对不住,之前没告诉你,我体内的寒热气流其实是内力。以前我不会用。方才……我只是试试,没想到会这样……”

    慕容湛早看到她那一掌打得车门破损、马儿惊蹄,这才令马车失控。此时听她这么说,他正要再询问仔细,一低头,却见她眉目眼角都带着亮闪闪的笑意,一张雪白的小脸,珠玉般晶莹可爱。

    数日来,她都是郁郁寡欢。今日还是他头一回看到她明媚的笑颜。

    他忽的就忘了自己要问什么,喃喃道:“……好。”

    破月这才注意到他靠在车壁上的姿势有点僵硬,脸色更是有一点紧绷。

    “你撞伤了?”破月急道。

    “无妨。”他瞧着她一笑一颦,忽的就有点痴了。方才只顾着护她,全部真气都为她环绕,哪里记得自己,所以才撞伤了。

    破月不由分说抓起他的手臂,掳起袖子。他虽有内力护身,但终究是皮肉之躯,修长结实的胳膊上,赫然青紫一片。肘关节更是有点僵硬。

    “脱臼了!”她心疼的蹙眉。

    “是。”慕容湛呆呆答了句。心中却想,她隔得这样近,整个人都在他怀里。

    “得装上关节。”她握着他的手。

    “好。”见她为了自己焦急关切,慕容湛越发有些神魂颠倒,木木的抓起自己脱臼的手臂,“咔嚓”一声接好。

    破月被惊了一下,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痛,轻松的道:“好了,月儿不必担心了。”

    破月也觉得他整个人好像被撞得有点愣,仔细瞧着他的神色。

    慕容湛被她澄黑的眸盯着,只觉得元神仿佛都游离在身体之外,恍惚间仿佛看到曾经那晚的自己,抱着柔弱的破月,心如油煎、惶惶然吻了又吻,不知满足,不知疲惫。而今她又在自己怀里,触手可得。

    “真不要紧?我去找护卫要点金疮药?”破月意欲起身。

    “不、不必。”慕容恍然惊觉自己脑中强烈的欲/念,脸顿时涨得通红,连雪白的耳根都是赤红一片,狼狈的起身,仿佛被鬼追着,三两步跌出了马车。

    众人见王爷跳下马车,都有些惊讶,但不敢问。护卫队长连忙将自己的马让出来,慕容策马行在车旁,望着遥遥星空,忽的便生出个令他心惊胆战的念头。

    他想,慕容湛,你还忍得了多久?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有读者留言说觉得菜农高手的出现有些突然和莫名其妙

    咳咳咳,其实,昨天我已经在文下评论剧透了,他不是无缘无故出现的……正是因为殷似雪挑断了步的手脚筋,他才出来的。他不会无缘无故的跑来教阿步的啊……

    53

    53、v章

    半年后。

    秋意清冷、万峰萧条。

    步千洐一身破旧的黑衣,长发凌乱、蓬头垢面,满脸络腮胡子,唯有一双眼精光逼人。

    他于山林间穿腾起跃,时不时发出一声清啸,久久激荡于山间。而他听群山应和,豪气更胜,竟似猴孙一般,在林中极速攀援奔跑起来。

    习武一十八年,他还未曾像如今这般淋漓舒畅。

    若说以前的步千洐,武艺高强在于精、稳、狠,那么现在的他,全身每一根骨骼、每一缕血脉,甚至每一寸皮肤,仿佛都随意念而动,随意收发、绵厚刚劲。

    他也隐隐知道,以前跟着靳断鸿修习,靳断鸿已倾尽所能,自己的武功已经到了某个不能再逾越的瓶颈。然而与杨修苦、颜朴淙这样的绝顶高手相比,却依旧天差地别。

    现在的师父为他续经接脉后,教授给他一套内外兼修的拳法,竟像是量身定做,不仅内力突飞猛进,招数更是质朴精悍,威力大增。

    他品尝到从未有过的喜悦,也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强大。

    他练得痴迷,他练得入魔。他几乎不眠不休、不吃不喝,疯魔了般日日练习。每次都要师父摇头失笑,将他拉回林中小屋,才记起自己腹中饥饿。

    一晃半年而过,他竟毫无知觉,还以为才过了数日。

    这日天未亮,他便来到林中。现下稍作休息,眼尖看到远处一只野鹿,不由得有些流口水。

    他想生擒那野鹿,便提起内力,轻手轻脚跟上去。

    刚追得几步,忽听“嗖”一声利箭破空。步千洐反应极快,闪身便躲到树后,还道是冲自己来的——因这里离无鸠峰不远,他戒心重,自然想到,会不会是武林余孽不死心在寻找自己?

    按下心头微怒,他偏头一看,却见前方小鹿颈部中箭,鲜血汩汩,已然不活了。

    他屏气静立,过了一会儿,便见两个黑衣劲装男子策马冲过来。

    “好肥的鹿。”其中一人道,“一会儿烹制了给王妃,王爷必定高兴。”

    步千洐听到他们说王爷王妃,便想起颜破月和慕容湛,心头微微一痛。心想,步千洐啊步千洐,他们已做了半年夫妻,你还有何不甘的呢?

    他当日武功尽失、走投无路,见她二人成婚,虽能狠下心离开,但终是割爱相让,心痛不已。

    如今半年过去,他武艺已非昔日可比,精神焕发、豪气充盈,再思及他二人,倒也不会如当初心痛。只余微微的落寞罢了。

    他转身欲走,忽听另一人道:“你说诚王殿下和王妃,到底在无鸠峰找什么人呢?这几座山都翻遍了,找了这么久,还不死心。”

    步千洐身子一僵,停步。

    另一人叹道:“咱们不要多管,还是按画像找吧。听说那画像还是王爷和王妃亲自向画师口述的,一张有胡子一张没胡子,嘿,咱们可真不容易。”

    步千洐沉默片刻,终是按耐不住,悄声跟了上去。

    远远的,便听到溪流潺潺,隐隐有稀疏的马蹄声。步千洐索性超过那两名护卫,一路踩着树梢,轻盈掠过。不多时,偏见前方山涧处站了两个人,一高一矮,一修一纤,不正是慕容湛和破月是谁?

    步千洐呼吸一滞,放轻脚步,轻轻一跃,落在他们头顶的大树上,竟未惊动任何人。

    半年不见,慕容湛和破月似乎都长高了些。他们穿着极相似的素色锦衣,只是男的清俊,女的娇妩,看起来,比从前更登对了。

    步千洐先看到了慕容湛,心头微暖。目光再缓缓滑向破月时,胸口忽的就有些堵。

    俏丽的小脸,还是很苍白,总像是没有血色;宽袍外的小手,就那么一点点,仿佛一不留神,就会滑进袖子里找不到。

    而她怔怔望着远山,清黑长眉下墨眸写着淡淡的忧郁,便似那远山的愁云,氤氲得教人心怜。

    步千洐原本以为自己再见到她,会心如止水。未料到只是一个侧脸,已叫他心头满是酸楚。

    她是在想我吗?她是因为我,才会哀愁吗?她还没忘了我吗?

    望着她清冷沉凝的容颜,他一时仿佛也痴了。

    “听话,睡一会儿。”慕容湛忽然道。

    步千洐忽然觉得,此时的慕容湛,跟平日有些不同。具体哪里不同,他却说不上来。

    “嗯。”破月点点头。约莫是站了太久,她一转身,身子竟微微一晃。

    月儿!步千洐心头一紧,然后一僵。

    他看到她身旁的慕容湛,毫不迟疑扶住她的身子,然后将她打横抱起。

    “你别逞强。”慕容湛柔声道。

    “嗯。”她低低应了句,没有挣开。

    步千洐默默的想,以往小容碰月儿的手都会脸红。如今抱着她,却似轻车熟路。也对,他们是夫妻,他们已经,这样亲密了……

    慕容湛抱着她,小心翼翼上了停在山道旁的马车。车帘是掀起的,步千洐看到慕容湛将破月放下,替她盖好薄薄的白色羊毛毯。

    而她竟似累极,过了一会儿,步千洐便听到她均匀悠长的呼吸声,他知道她睡着了。

    她约莫是病了,步千洐怔怔的想。

    慕容湛一直坐在她身旁,先是看着窗外,在她沉睡后,便低头看着她,神色极为专注。

    步千洐忽然有点不想看了。

    可又舍不得。

    舍不得他们二人。

    然后步千洐看到慕容湛轻轻握住破月一只手,慢慢伏低了身子。

    清俊的侧脸,在马车中看起来暗沉一片。

    他的唇,缓缓落在破月的唇上,带着几分步千洐熟悉的隐忍和虔诚。

    亲了一会儿,他就将双手撑在破月身体两侧,他的背,挡住了步千洐的视线。那背脊高大而温柔,也遮住了破月。

    步千洐心头骤然抽痛,瞬间麻木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