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破月坐在城楼指挥室里,闲得无聊。

    事实证明,有个太会打仗的男友,令人既骄傲又无奈。骄傲的是,数万大军兵临城下,于他却不过是一场有条不紊小试牛刀的屠杀;无奈的是,这个时候,他属于这座城,属于士兵,属于所有男人,却不属于你。

    大概是荒废太久,当日一听刘夺魁说清城内情形,步千洐便跟刘夺魁躲进城楼里,几天几夜都没出来。

    破月倒也落得清闲,两个人腻了这么久,过了几天闲散日子,倒也轻松。只是昨日,大战前夕,他却破天荒早早回来,很耐心、很强悍、也很有情趣的来了几回,美其名曰“鼓舞士气”。今日一早,更是将她拎到城楼上。

    “跟着我。”他漫不经心的说。

    破月想到这里,心里甜丝丝的。她明明也是高手,他还把她当成柔弱女子强势保护。

    夕阳斜沉,城楼下的厮杀声也稀薄了许多。破月居然还睡了个下午觉,谁料一睁眼,看到的不是步千洐,却是刘夺魁焦虑的脸。

    “穆校尉!”刘夺魁还记得这么叫她,“叛军头领突围出去了!步将军千叮万嘱一定要生擒他!末将决定带兵出城追击,能否请校尉代我守住城门?”

    破月立刻坐起来:“他人呢?”

    “去了东城门。”

    破月抓起剑,随刘夺魁走到城垛上。只见城楼下已尸横遍野、满地血肢。黑衣的大胥将士们,与穿着杂色服侍的青仑叛军厮杀城一团。而正前方,有十多骑正从黑衣军的包围中突了出去,往东南方向逃去。

    “我去!你在此指挥。”破月转身跃下登城道,夺了匹马,厉喝一声,“开城门!”

    她动作太快,刘夺魁惊呼“不可”的声音,远远消逝在风里。望着她一骑绝尘身影顷刻不见,刘夺魁只觉得头晕脑胀——瞎子都能看出步千洐与她的亲密无间,她要万一出点事,自己还不被步千洐活剐了?

    **

    破月并非莽撞之辈,骑着快马绕过兵阵,并未受太大阻挠。偶尔有几个青仑士兵冲上来砍杀,被她以刀柄重击在地。

    她追出了几十里,终于看到了那队青仑将领。

    他们也察觉背后一骑风驰电掣般追来,转身一看是名女子,都很惊愕。破月哪里肯给他们空隙,双足在马背上轻轻一点,已如离弦的箭疾扑过去!

    手起刀落,流水行云。

    破月如一道闪电劈入马队,顷刻便用刀柄击伤数人,纵身直取被士兵们护在正中的那中年将领。

    “放箭!”士兵们拉弓齐齐瞄准了她。破月微微一笑,长刀出鞘,脚步丝毫不缓,迎面而上。

    “嗖嗖嗖——”忽听数声破空,竟是从侧面传来。破月定睛一看,前方数名青仑兵尽皆中箭落马。她转头看着来人,却是一队大胥服饰的士兵。再往远处一看,只见尘土飞扬,竟似有数千人。

    援兵来了?破月心中惊喜。

    “你是何人?”有士兵喝道。

    “我是湖苏城守军,你们又是何人?”她扬声道。

    她的声音随风飘得远远的,距离这队士兵数十丈后,有一辆由数名帝京亲兵护卫的车驾。车中有一人原本闭目歇息,忽的听到模模糊糊的声音,骤然坐起,素白的手骤然拨开车帘,举目眺望。

    “我们奉安国将军之令,驰援湖苏城。”士兵亲眼见她追杀青仑将领,倒也不怀疑,“这位……姑娘,你从湖苏城来,城池是否已失?”

    “当然没有。”破月答得骄傲,“我们大胜。”

    “安国将军!”

    “王叔!”

    那辆精致华丽的车驾旁,有人低呼出声。而那人苍白着脸色,不顾旁人震惊神色,顷刻便夺了匹马,朝前方疾驰而去。

    众人愣了片刻,反应过来,连忙跟上。等追上后,远远只见那人勒马停步,静静立在一个身形娇小的女子身后。似是怕惊扰了那女子,那人笔直的坐在马上,竟如雕塑般纹丝不动。

    士兵们将青仑将领和士兵绑起来,推搡着往湖苏城走去。破月跑得满头大汗,也不急着走,站在原地歇息。

    她感觉到身后有人勒马停步,但她以为是路过的士兵,未加留意,举着士兵给她的水囊,抬头便饮。

    直到身后数骑马蹄纷乱,由远至近。

    破月这才转身。

    “……小婶婶?”

    “……王妃?”

    破月身子一僵。

    74、v章

    即便隔了一年,这两个声音也是耳熟的。一个是二殿下慕容充,一个……似是王府慕容湛的随扈。曾经他们就这样“王妃王妃”的喊着她。

    她定了定神,缓缓侧目。

    只见身后数步,静静立着一骑。马上人一袭白衣,狭长凤眸眼眶微湿微红,定定的望着她,姿容清俊不似凡人,不正是慕容湛是谁?

    “……小容。”破月仿佛中了咒,举着水囊,定定立在原地。

    慕容湛翻身下马,双手紧紧握住缰绳,一动不动。马儿却被勒得吃痛,惊蹄跃起,慕容湛这才反应过来,骤然松手,马儿狂奔而去。

    他不动声色将颤抖的手负到背后。

    “……月儿,你可……安好?”

    破月望着他明显清减许多的容颜,胸口有短暂的刺痛,但很快被一种温暖而微痛的情绪填满。她笑道:“我很好,你呢?小容,你可安好?”

    慕容湛负在身后的手缓缓收紧,苍白而清透的面容上,露出温和的笑意。

    “我很好。”

    我很好,我很好。

    我心若古井,沉寂无声。唯有相思如无声惊雷,令我午夜梦回茫然四顾。惶惶不见你娉婷芳踪,只余我对影孤立,始觉浮生若梦。

    作者有话要说:4更下午3点,元芳,给力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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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5、v章

    四野喧嚣人声,飘飘渺渺钻入耳中,似近似远,已听不分明。

    唯有四目凝视,湛若秋水,默默无言。

    “婶婶,王叔他身体刚刚大好,你们还是去马车上说话罢。”慕容充看看他二人,语气轻快的建议。

    破月一凛:“你的伤没事吧?快上马车。”

    “好。”慕容湛几乎是立刻答道,话一出口,才察觉自己的浑浑噩噩。

    如同曾经与她的朝朝暮暮,总是恍恍惚惚,回首一看,才知那是平静无声的醉生梦死。

    帝京专程赶制的马车,精致宽敞得不可思议。

    车帘放下,破月端坐在一角,微笑平和。

    慕容只与她对坐了半刻,便觉无法继续,起身笑道:“先喝点茶。”提起水壶,却发现手微微的抖,静默片刻,才能平平稳稳。

    “大哥呢?”他背对着她。

    “他便在城中。”破月提到步千洐,心已全然落到实处。

    “太好了。”他端着茶转身,放一杯在她面前,一眼便瞥见她露在宽袖外纤纤十指,晶莹剔透。

    “为何去了这么久?”他端起茶,大袖掩面,滚烫入喉,心神微定。

    破月摸上茶杯,却被烫得指尖发麻,连忙抓了抓自己耳朵。慕容放下空空的茶杯,面沉如水看着她。她看得分明,心下奇怪——他喝得如此滚烫。

    “路上出了些差池,好在有惊无险。”她微笑,“待入城之后,让阿步同你详说。”

    他点点头。

    再次相对无言。

    破月盯着面前茶杯中微漾的水面,忽然想,她还是先回城中吧。

    正欲起身告辞,忽听他开口。

    声如静水,偏有清风拂过,涟漪轻颤。

    “你们……定情了吗?”

    破月的手悄无声息的抓紧袖子。

    “嗯。”

    又是静默。

    他的眉目很平静,也很柔和,没有半点波澜起伏,似朝阳澄湛,也似死水沉静。

    “对不住。我一走这么久,皇帝有没有为难你?”破月柔声问,心里满是愧疚。

    “没有。皇兄怎么会为难我。”他几乎立刻答道。

    “……那就好。”

    片刻后,马车外传来人声。

    “殿下,马上就到湖苏城了。”

    “知道了。”慕容湛静静答道。

    破月起身:“我先回城中,我是突然出城的,大伙儿估计很忧心。小容,一会儿见。”

    “好。你……留神。”

    “好的。”她掀开车帘跃下,顷刻人已走远。

    车帘再次被挑起,慕容充探头进来:“婶婶怎么走了?”

    慕容湛正静静望着她半点没动的那杯茶水,闻言缓缓抬头。

    “充儿,我与她已和离。今后她不是你婶婶,无须再问。”

    慕容充一怔,答道:“是。我知道了。”

    头顶是明晃晃的日光,脚下是堆积如山的尸首,士兵们宛如川流入海往城门处越聚越多。破月先是快步疾行,到后来越走越快,临近城门处,已是提气跃起,左扑右闪顷刻已入了城。

    翻上登城道,迎面便见刘夺魁大大的笑容,他转身就往城楼跑:“将军、将军,她回来了。”

    破月精神一振,三两步窜上城楼。忽的心底闪过个念头——原来她行得这么快,只为早点见到他。

    城楼上一人负手静立,听到声响急急回头,一看到她,英俊的面容明显一松。她忽然很想扑进他怀里,但不等她主动,他已快步抢过来,一把将她搂进怀里。

    城楼上,刘夺魁等人尽皆侧目,悄无声息的纷纷走远了几步。

    “敌军将领抓到了。”破月冲他眨眨眼。

    他微微一笑,似乎并不在意,只抬起有些冰凉的手,摸摸她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