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我恨他。我恨他。我更恨他。”恬芮拂开眼前的一撮湿发。“现在我更恨他了。明天我会比现在更恨他。”
随着每声宣布,她抬起脚重新踏进泥浆,接着她必须使出全身力气抬脚向前,才能避免黏答答的泥浆将她吸倒下去。她的雨伞伞鼻在她离开小村几分钟后就断了,现在她把它用做手杖,好平衡身体。
“我全心全意恨他,”她再拔出一条腿。“我祖宗八代都恨他!”她挂着伞鼻大声说出她的诅咒,接着用力将左脚抽出深及足踝的泥浆。
已经夜深了,而只有她一个人走在一条荒无人烟,镇上邮局中某个人称之为路的烂泥小径。这玩意儿实在担当不起如此的恭维。
“我恨他直到永恒。”恬芮说,抽起她的右脚。
当恬芮问起到麦家产业的交通工具时,邮局中所有的人全都狂笑起来。
“麦家产业?”柜枱后面那个人说。
若非他的嘴角扭动,恬芮会认为她走错了地方。但这个麦杰斯不是位族长吗?恬芮不是很懂得苏格兰历史,但族长不是某种重要职衔吗?
但根据邮局局长和局里其它四人的有趣表情,恬芮像是说了什么非常好笑的事。
“这里是苏格兰的米德连,嗯?马车夫没让我下错车吧?”
“嗯,这里是米德连,你的确是在苏格兰,但是……”此时只有他自己才懂得的私人笑话令他偏开头猛笑。
恬芮又冷又饿又气。过去的二十四小时,她像是生活在地狱。直到她母亲把她送上那辆载满东西的马车前最后一分钟,恬芮都不相信这件事真的会发生在她身上。她以为母亲会突然找到胆量挺身而出说:“不,安格,你对我亲爱的女儿所做的安排是错的,而我们三个现在就回纽约!”
但是她母亲所说的话却相差了十万八千里。事实上,似乎女儿离开的日子越近,梅兰就越有精神。自从她们住进她的新丈夫老家的头六个月,梅兰都躲在黑暗的房间,每天吃上四包头痛药。但是女儿要离开前两星期,那女人竟充满了活力。她主持恬芮行李的打包工作,彷佛女儿这一走就永远不会回来了。
“我不相信我会需要宴会礼服,”恬芮看到母亲掏空一座衣柜时说。“我只是去几星期。”
“那可不一定,”梅兰兴高采烈地说。“要知道安格的侄子是一族之长,而他的确住在一座古堡,我相信那里会举办许多精采的宴会。现在,不要忘了,你需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现金除外,安格禁止我那么做。但若你需要其它任何东西,只要通知我,我就会送过去。”
“你可以送给我用钱可以买到的东西,但就是不能送现金。我说的对不对?”恬芮说。
“亲爱的,我觉得我的头痛又犯了。或许你可以——”
“找你丈天来?”恬芮说,但她母亲似乎并没听出女儿声音中的伤痛和苦涩。
恬芮那方面,她将行前最后两星期花在结束会议,告诉众人她很快就要回美国。“先去度个假。”她尽可能用轻快的口气说道。就算下地狱受苦,她也不会告诉任何人,她继父在勒索她。
终于,她必须离开的恐怖日子到了,而就算在最后一刻,恬芮仍指望母亲会救她。恬芮走下台阶,看到那辆装满她的皮箱的马车,她感觉就像犯人走向行刑台。
但她母亲没有救她。事实上,恬芮觉得几年来,她母亲看起来都没这么快乐过。她的双颊泛红,唇角浮现酒窝。而那个邪恶的男人麦安格就站在她身旁,单臂拥着妻子肥大的腰肢,笑到眼睛都看不到了。
“写信给我,”梅兰对女儿说。“别忘了如果你需要任何东西——”
“特赦?”恬芮说,差一点就要在她的自尊允许的极限下请求缓刑。部分的她想要跪在安格面前求他让她留下。虽然她已是——照安格经常提醒她的说法——一位早已“过了青春期”的成年女人,除了母亲一年当中有三到六个月中外出“休息”的日子,她从未和母亲分开过。但是那些分离并不算数,恬芮告诉自己。当时母女两人之间隔的只是距离,现在却有麦安格挡在中间。
但梅兰似乎没有察觉到女儿的痛苦,表现得也像她没听到女儿的抱怨。“我有个礼物送你,”她开心地说。“但在你上路前不能拆开。喔,我真不敢相信时间过得那么快。呃,亲爱的,我……”
恬芮看到母亲的眼中浮现泪光,她明白机会终于来了。但就在那时,安格稳稳地拥住妻子的肩膀,将她带离马车。“是的,女儿,要写信给我们。”他回头说道,在恬芮能说话前将妻子带进屋子。进入门厅后,梅兰转回头,很快地挥挥手,接着就被拉走,留下恬芮一个人上车。
仍怀着一丝希望坐定后,她急急拆开母亲的礼物。或许里面会是一封信说明恬芮毕竟不需要去。或许那个厚厚的包裹装的是,她们回纽约的船票。或许——
是一本费芬妮的食谱。
看到那本食谱,恬芮所有的希望落空。她真的要被派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替一个陌生人做件绝对荒唐的事。
经过冗长而累人的旅程,日落前两小时,马车将她和她的皮箱在米德连的邮局放下。
“但族长住的城堡在哪里?”她问马车夫,一面张望四下的茅草顶房舍。然而马车夫只是回答,他接到的指令就是送她到这里,多一哩路的车钱都不能收。
她堆成小山似的行李,和她这张陌生的脸孔,造成了这个小村似乎是全数的人口都停下手中的事,前来瞪着她看。而,根据他们对她的帽子张口结舌的样子判断,当今的流行还未到达米德连。
借着自尊的支撑,恬芮走进邮局,请他们雇辆马车送她去麦氏族长的城堡。
那个简单的要求似乎在村民之间制造出极大的“笑”果。一等恬芮说完话,其中一个斜靠着墙的男人立刻跑了出去,她确信他是去散播这个陌生人所提出的陌生而且爆笑——的要求。
饼了三十分钟,邮局局长终于才明白她要的是什么。那个人要不是愚蠢就是笑她笑得太开心,以至于大脑不管用了。不过,不论是何种原因造成,恬芮就是花了那么长的时间,才约略问出了几个答案。
到那时唯一能让恬芮撑下去的也只剩下她的自尊了。那个人嘻皮笑脸地说,她应该在米德连过夜,第二天早上再出发。“最近的旅馆在哪里?”恬芮问,而她的问题引出了更多的笑声。
“沿着路往回走五十哩,”那个人说。“就是你来的地方。”
“你可以和我住。”一个人在她身后说。
“或是我也可以。”另一个人说。
恬芮挺直背脊。“这里距麦氏住的村镇有多远?”她问,心想,不论住在米德连的任何地方,她都得把门用东西堵上。
“四哩。”邮局局长说。“但对你这样漂亮的美国姑娘来说,那条路太崎岖了。你应该和我及我妻子住上一夜。”
或许他是在示好,或许恬芮应该接受他的邀请,但他眼里闪着的亮光,使得恬芮只想赶快离开他。她甚至怀疑他是否真的有妻子。“不,好意心领。”她说。“我到哪里可以找到马车送我到麦家?”
“哪儿都没有。”邮局局长说。“如果杰斯没派人来接你,你只能用走的。”
“在这种雨中走四哩?”她不可思议地问。
“我就说过美国人太娇嫩,”一个女人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除了那身新潮服饰,她什么都没用。”
或许是她的自尊,也可能是因为她的国家受到侮辱,恬芮拿起她的小皮箱说:“如果我可以将行李留在这里,我想我用走的。”
那就是她之所以会被骗到在大雨天,脚踝陷进泥浆地走路到麦氏族长的古堡的原因。等她走到时,她打算狠狠地臭骂麦杰斯一顿。他或许认为她只是新任管家,就算是管家,他也该提供交通工具。
穿着厚重的防水衣,她无法察看她的挂表,但当她终于看到前面的亮光时,她确定至少已是午夜。邮局局长曾经开心地告诉她,只要她走偏了路一哩,她就会掉进海里。
“那么我只好游泳了,不是吗?”她的回应令整个邮局里的人大笑。
但现在她终于走到了。每向前迈一步,那光亮也就更近一些。隔着狂泻的大雨和糊在她脸上的泥浆,那道微弱的光亮是她这一生见过最受欢迎的东西。
疲惫至极的她将脚拔出陷人的泥浆,试图蹒跚前行。或许这位族长以为他的叔父雇请的马车会将恬芮一路送到古堡,因而没派人去接她。
或许她看到的亮光是炉火。一盆烧得旺旺的炉火。或许那里还有一张桌子,以及一碗热呼呼的汤。加上奶油,新鲜搅拌好的奶油,牛奶则是刚从乳牛那儿挤出的现货。
甚至隔着雨声和泥浆,恬芮仍能听到她肚子咕咕作响。部分的她真想倒在泥地里等人找到她,或是就这么死了也成,而且老实说,眼前,她并不在乎哪一种情形会发生。
“你给我撑着!”她大声说。“想一些好的事。”
她用尽全副心力回想以前的管家墨太大,还有她在纽约的家。恬芮的童年有许多时间是在墨太太那间有着大壁炉和印花布窗帘的房间度过。墨太大永远待在她自己的房间吃饭,但她经常会邀小恬芮共享。她们常会为了厨子特别为她们做的美味食物而偷笑。那些食物永远不会出现在欧家的餐桌,因为恬芮的父亲对钱控制得很紧。
“所以他们都是吃剩下的,你和我则有当季最好的东西。”墨太太曾经摀着嘴,偷偷告诉她。
恬芮从没告诉她的父母,她和管家分享的额外美食,也没告诉他们墨太太有多常在她房间的壁炉前、窝在那张大椅子上打瞌睡。“小女孩,秘诀就在要有好的手下。”墨太太说她很会雇用好帮手,因为这个天分,她可以拥有“一丁点儿闲暇”。
现在恬芮就要住进苏格兰一位族长的古堡,她打算像墨太太一样在一间小而舒适的起居室度过每一晚。记忆中的那个房间给了恬芮力气一脚接一脚地挣扎着向前。
等到恬芮终于来到有亮光的窗前,她已疲倦得什么都记不起来了。前面的门上有着厚重的黄铜门环,她勉强举起手伸向它。但她的手指已僵硬地握不起来,她只好整只手穿进去吊挂在那里。
她设法抬起门环,然后任其落下。一次,二次,三次;接着她停下等待。什么反应都没有。除了雨声她什么都听不见,门后似乎没有传出任何声响。
她缓缓再次举起冻僵的手,再次挂到门环上。一次,二次,二茨,四次。
她再次等待,还是什么都没发生。
她告诉自己,她不要哭,她不要崩溃。如果她必须敲打那个门环直到世界末日,她会那么做。一咬牙,她再次举手。
但这一次在她碰到门环前,那门霍地开了,一个人影挡在她面前。
“你究竟是要什么?”男人的咆哮声压过了雨声。“难道一个人在自己的家中都不得安宁?”
部分的恬芮很想向疲倦投降,当场昏倒在台阶上。但她从不是会昏倒的人,而她绝不要现在开始。“我是新来的管家。”她说,但声音微弱得连她自己都几乎听不见。
“什么?”男人对她大吼。
她已经没剩什么力气,但仍勉强抬起头看看他。光源在他身后,雨水又飘在她脸上,因此除了他很高大、黝黑外,她什么都看不清楚。“我是新来的管家。”她提高声量。
“新来的什么?”他大吼。
这个人是蠢蛋吗?她纳闷。难道几世纪来,他们有太多的近亲通婚造成这个人智障?或许她可以针对这个题目写篇报导……
“我是来应征管家那份工作的!”她对他大叫,抬起僵硬的手抹掉脸上的雨水。“麦安格派我来的。”
“你?”男人低头看她。“你才不是管家。你可以回去告诉麦安格去死吧!版诉他,我不管他派来的捞女有多漂亮,我不会娶任何一个。”说完,他将门当着恬芮的脸甩上。
整整五分钟,恬芮愣在那里,瞪着那扇门,完全无法理解刚才发生的事。她的脑中闪过一整天下来的连续恐怖画面。先是一大早离开母亲,接着是冗长而颠簸令她满身是瘀伤的马车之旅;再来是邮局的那段遭遇。最后,在大雨中只身走过立意吞噬她的四哩长泥泞小径。
现在又是这个!她被一个一定是麦安格侄子的人当面甩上门。不可能刚巧另有一个人也像他。不,只有血缘关系才可能制造出两个那种蛮驴。
如果麦杰斯以为他如此轻易就能打发她,他必须再想想。她再次举手敲门,并且发现她的手已略微活络。愤怒的确可以产生热能。
她用新生的力气猛捶大门,但门仍关得死死的。右手边是那扇她能看到亮光的窗户,她想,如有必要,她会打破玻璃进屋。
就在她想付诸行动时,她发现她的防水衣被门夹住了。看来,她一面拉扯那片布时,心想,若不能进入屋内,她就得在这扇门前待上一整晚。
她两手抓住门环用力撞击。一而再,再而三。
整整二十分钟后,那扇门终于又开了。
“我告诉过你,你可以回去——”
恬芮可不要让他再次对准她甩上门,她一溜烟地从他臂下穿过、跑进屋子里。她在远处看到的亮光不是炉火,那是一盏孤零零的蜡烛,放在一张粗糙的桌子上。桌子前面则是一座看起来像是自从爱德华一世造访苏格兰后,就没生过火的壁炉。
“出去!”男人说,门仍开着。他的手臂伸直,指向黑漆漆的雨夜。
恬芮受够了!
她抓着雨伞的把手,将它那四吋长的金属头戳向他胸膛。“不!”她运用饱经练习、足够传到演讲大厅后排的声量大叫。“我不会再回到那个老天爷也放弃的大雨和泥泞里。我发誓,如果你把我赶出去,我会从窗户或是烟囱钻进来。不论如何,我不会再到外面去。”她半瞇着眼瞪他。“如果你杀了我,我做鬼也会纠缠你。”
她步步进逼,他则惊异地低头看着她。他是个大块头,粗而浓密的头发垂在衣领。他有一双黝黑而锐利的眼睛;一对中央隆起、令她想起魔鬼的黑眉。他下半部的脸被散乱的胡须遮住,但她可以看出在那些毛发下,他有一张丰厚的嘴。
老实说,如果她必须画一张魔鬼的画像,她会画这个男人。他的相貌英俊但带些邪气。但以恬芮目前的心情,就算魔鬼本人,她也不怕。
“我不知道你那小心眼里想的是什么,”她说。“但我来这里只是工作,没有其它目的。”
突然间,她的心里灵光一闪。她像是回到纽约的贫民区。而她也变成一位有着凄惨故事的落难女。
“你认为我太漂亮不能做这份工作?这就是你的想法?”她用雨伞推他。她知道他可以自她手中夺掉那枝伞,但是他没有。相反的,他只是像眼镜蛇随着笛声,着迷地直视着她。
“就是这张漂亮的脸蛋惹出我所有的麻烦。问题都在……你们……男人!”她凶悍地骂道。“我恨你们。为了你们对我所做出的所有不义之事。我有丈夫,但你知道他现在在哪?不,你当然不知道。我也一样。他丢下我一个人养三个小孩。房东把我们赶出来,一个接一个,三个孩子全死于猩红热。我祈求上帝把我也带走,但不知为什么,就我一个人被留在这个世上。
“你的安格叔叔娶了个有钱的美国女人,他告诉我他在苏格兰有份工作给我。因此我和他们一起来到这个就算你想卖也没人要买的湿冷小岛,而我必须在泥深及膝的鬼路上走上四哩。现在我终于走到了,你却说我长得太漂亮不能做你这份鬼工作。”
他仍看着她,听她叫嚷,在她用雨伞推他时向后退。她一个用力,他的膝盖窝碰到一张椅子。他坐了下来,仍然着迷地盯着她。
“让我告诉你,”恬芮俯身对他一字一句地说。“我不想嫁给你,我也看不出为什么有人愿意嫁给你,然后住在这个寒冷的地方。刚巧我已经结过婚了——虽然如果再让我看到那个没用的蠢蛋,我向你保证我马上就会成为寡妇——因此,你到底需要不需要一位管家?”
一时间那人只是看着她的脸一言不发。“安格叔叔派你来,但你不想嫁给我?”他的声调显示他并不相信这是事实。
她对他眨眨眼。“你的反应有点慢,嗯?”
这句话引得那人的唇角稍稍上扬成或许是微笑的样子。“你不像我叔叔通常送来的那些女人。”他摸了一下胡子看着她,彷佛正在考虑这件事。现在他是坐着而她是站着,他们的眼睛正位于同一水平。
在等他下决定的时间,恬芮摘下她那一度非常好的帽子、扭出雨水。一旦开始张望四周,她这才注意到这间屋子非常肮脏。天花板上挂着蛛网。木桌上黏着发硬的食物残渣,看样子得拿锤子和凿子才清理得掉。她并不担心滴在她脚下石头地板上的那摊水,因为它们可以帮助洗地板。
她再回望他时,发现他正在上下打量她。她曾看过那种表情。“麦先生——你是麦杰斯吧?”
男人点点头,仍然闷不吭声地观察她。
“我需要一份工作,而你显然需要人……需要人……”她环视四周。她能说什么?他需要人……“爱琴海的马厩都比这个干净。”她咕哝。
“而你就是大力士赫克力斯?”他问。
她讶异地转身看他,因为他竟然懂得她套用的希腊神话。
毫无预警地,他猝然站起来,背对着她。“好吧!”他回头说。“早餐是四点。但如果你只要稍稍试图嫁给我,我会拽着你的耳朵把你扔出去。你听到了,赫克力斯夫人?”
不等恬芮回答,他已穿过一扇门消失在远处的房间。
只剩下她一个时,原先鼓起的勇气彷佛一下子全漏光了。恬芮在他方才坐过的硬木板凳坐下,头埋进了双手里。她不知道是什么让她做出那些举动,更不知道是什么使她说谎。在她为那些落难女人工作的几年当中,她听过一个又一个女人说她们是如何被逼着说谎、偷窃或是卖淫。恬芮总是以她现在明白太过超然的态度告诉那些女人,还有别的方法,不一定要说谎。
但是今天,才不过经过一天的寒冷饥饿,当她面对可能整个晚上在雨中度过的可能性时,她轻易地就说了谎,好换取一张温暖的床。
想到这,她打个寒颤。现在她“安全”了,一旦愤怒感消失,她开始觉得冷了。她看看桌上的蜡烛。管家的房间在哪里?厨房又在哪?她需要在上床前吃些热食。
她迅速跳起来,穿过那人消失的门,却发现自己置身在一条黑漆漆的走道,面对一座楼梯。那楼梯看起来像是……真是活见鬼了。那楼梯看起来像是散堆着一些骨头。
她转回那间有桌子的房间,拿起那盏蜡烛,开始在屋内摸索,试图找到一张温暖的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