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梦想成真
离开主题公园的时候,梅里晕晕乎乎地只顾着偷看老板,拼命按捺自己用手机偷拍的欲望,连裴思渡开的什么车都没注意,更别说周围那些不入眼的树丛和菜地了。
不过肯定是辆好车,否则身下的真皮座椅怎么会那么舒服,舒服得让她恨不能拿两根火柴杆儿把眼皮支起来——要是当着老板,而且是这么帅的老板睡着了,那可不仅仅是懈怠工作,简直就是对老板魅力的侮辱了!
可是理想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正当梅里奋勇挣扎着不从座椅上滑下去的时候,一阵轻微却清晰的声音忽然在安静的车厢内响了起来,好像……蛤蟆在小声唱歌……
梅里偷偷瞄了一眼似乎正在专心开车的裴思渡,垂下头让长发遮住了自己红得像熟虾米的脸。虽说饿了一夜肚子会唱歌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可在帅哥老板的面前丢丑,梅里简直恨不能打开车门跳出去……
“就快到了。”裴思渡忽然关切地嘱咐,“饿着的时候千万别睡觉。”
“对身体不好?”梅里心头一阵荡漾,领导的关怀真温暖呀真温暖。
“会流口水。”裴思渡淡定地解释。
梅里呆住了——啊啊啊啊,这是裴大帅哥应该说的话吗?
“哈哈……”裴思渡忽然笑得趴到了方向盘上,“这句话我刚才默念了好几遍,算不算你心目中的‘腹黑’?”
“真的吗……”梅里此刻哪里顾得上“腹黑”的定义是啥,下意识地用手指抹了抹嘴角,忽然醒悟过来,瞬间尴尬得语无伦次,“是玛丽……是苏莉莉告诉你的?那个测试软件是闹着玩的……我瞎选的……”那个多嘴的玛丽苏,天知道她什么时候把自己测试“梦中情人”软件的结果出卖给了裴思渡!那点可笑的小心思,肯定早已被裴大帅哥暗地里嘲笑了一千遍啊一千遍,害她现在想装无辜也不行了!
“闹着玩可不行。”裴思渡默念出这句话,耳听梅里还在徒劳地辩白,淡淡一笑。
梅里见裴思渡只是含笑不语,体会到自己越描越黑的悲惨状况,只好讪讪地闭了嘴,假装看车窗外的景色。张望了半天,还是忍不住问道:“这是——帝王花园?”
“嗯。”裴思渡笑了笑,径直把车开进了帝王花园。穿得如同三军仪仗队的保安远远就打开了铁闸门,显然早已认得了这辆车子。
眼看裴思渡熟门熟路地在内部停车位停下车,梅里一时手足无措,连安全带也忘了解。
直到裴思渡亲自给她拉开了车门,梅里才如梦初醒地走下车来。
“那里是我家。”裴思渡指了指前面一栋别墅。
“啊,啊,那我走了,裴总再见!”梅里只当裴思渡就此下了逐客令,不由暗骂自己居然异想天开让老板送自己回家,当即头昏脑胀地挥了挥手,拉扯着裹在腿上的一步裙就想逃跑。
梅里的窘态似乎让裴思渡更开心了:“别走,到我家去坐坐。”
什么?他是随口说说的吧?梅里一时不知自己到底应该作何反应,石化当场。
“去我家吃点东西,饿坏了对胃不好。”裴思渡走了两步,回头见梅里还在原地忸怩,呵呵一笑,“别怕,我不是坏人。”
“不是啦……”梅里知道自己再拒绝下去就等于拿老板当坏人了,这个罪名她可担当不起。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跟在了裴思渡身后。
面前的米黄色别墅和白色栅栏相当熟悉,让梅里越发惴惴不安。当裴思渡停在某一户门前按响门铃时,梅里记起自己上次居然是傻乎乎地用手指敲的门,还腹诽这门敲得手疼……真是丢脸啊!
门开了,一个美丽的女人站在门内,一看到裴思渡就高兴得脸上放出光来:“你来了?”
梅里偷偷往后蹭了两步,真的,真的是她……
“妈。”裴思渡伸出双臂抱了抱面前的女人,侧过身子让出梅里,“这是我们公司的新员工梅里。”
失去了遮挡,梅里这下子逃无可逃,只好期期艾艾地走上前,喊了声:“尹太太好。”
“是梅里啊,真是有缘分。”尹太太显然比梅里豁达得多,热情地拿出拖鞋给她换上,还是先前那对毛茸茸的小鸭子拖鞋。
“妈,有吃的没有?”裴思渡一下子陷在沙发里,扯着脖子上的领带,“这一晚累死我了。”
“有,有。”尹太太笑容可掬地把梅里让到餐桌边坐下,很快就端上来一堆早餐:吐司面包、火腿片、煎蛋、酸奶、水果……甚至还有香气四溢的提拉米苏!
“别客气,我这儿子十天半月难得回家一趟,所以当初我才想让你住这儿陪我。可抱怨归抱怨,他一回来,我这做妈的就什么都想拿出来。”尹太太安慰了一下拘束的梅里,又转向裴思渡,“昨晚一切还顺利么?”
“在赛特神庙碰到了一点小麻烦,结果梅里就去了智慧神神庙。”裴思渡一边往吐司上抹黄油,一边轻描淡写地回答,“是啊……安郁领梅里去的。”
“安郁?是他么……”尹太太皱了皱眉,不过很快就醒悟过来,没再说什么。
先去哪个景点有关系么?梅里一边嚼着煎鸡蛋,一边揣摩着母子俩的对话和表情,不敢出声打扰。以前她曾经把尹太太的房子比喻成童话里巫婆诱惑小孩子的糖果屋,没想到有朝一日,她还是走进糖果屋里啃地板了。
以最快的速度填饱肚子后,梅里起身告辞,却被尹太太关切地打量了一番,“看你,上夜班都有黑眼圈了,爹妈看了一定会心疼。”说完拉起梅里的手走到客厅旁的一间小屋里,“我这里正好有热敷眼膜,治疗黑眼圈最有效,女孩子一定要学会保养自己。”
“谢谢,不麻烦了……”梅里自然而然地推辞,却不料裴思渡也笑着在一边帮腔:“听我妈的。我也不想自己的员工太憔悴,免得别人骂老板剥削太狠。”
老板的话就是圣旨,梅里无奈,只好仰头靠在一张沙发上,被尹太太蒙上了眼膜。
房门关上,裴思渡和尹太太的交谈顿时模糊下去,梅里偶尔只听到裴思渡愤愤地抱怨了一句:“居然放了他们进去,看来老家伙们又想坐山观虎斗……”却也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意思。
感受着眼睛上舒服的热敷,梅里的身心慢慢放松下来。不能不说,尹太太和裴思渡始终如一的亲切和热情让她渐渐卸去了最初的防备,甚至为自己曾经的不信任而心怀内疚。
外形美加心灵美,又富有又善良,这是多好的一家人啊!
如果自己也能融入这个家,让尹太太成为自己的妈妈,裴思渡成为……呀,太贪心要遭天谴的,成为……成为哥哥也好吧,那该是多么幸福的事……那样就天天有提拉米苏吃,有大沙发蹦跶,也不用担心那个变态老爸随时找上门来……想着想着,梅里忍不住嘻嘻地笑出了声。
身子轻轻一抖,梅里惊觉自己刚才竟睡着了,而朦胧中冒出的那个美梦,是不是该命名为“嫁入豪门狂想曲”?
热敷眼膜已经冷却了,梅里伸手把它摘了下来。睁开眼睛,她看见沙发侧面的书桌上放着一个相框。相框里照片的色彩已经颇为黯淡,想必已经有了不少年头。照片上是一对年轻夫妇,男的穿着西服,女的穿着件暗红色的对襟外套,小腹微凸,一看就是有孕在身。可是尽管两个人的发型和造型都显得老土,但这对夫妇的样貌气质却是绝佳,放到现在绝对是可以做明星的料……
正在揣摩照片里的帅哥和裴思渡颇为相像时,房门忽然被推了开来。梅里赶紧转过头,是尹太太。
“你在看这张照片啊?”尹太太勉强笑了笑,“这还是我和他爸爸在二十多年前照的。”
“您年轻的时候真美!”梅里由衷地赞叹道,“您先生也很有风度。”
“是吗?”尹太太盯着照片看了会儿,忽然苦笑了一下,“可惜他照完这张照片没多久就不在了。”
从尹太太的语声中,梅里不难猜到“不在了”的真实含义。她悚然一惊,不敢再提这件事,心里却未免生出“蓝颜薄命”的慨叹。
尽管再三推辞,裴思渡还是坚持开车送梅里回到了双井巷。就在梅里千恩万谢的当口,裴思渡轻轻伸手撩了撩她额前的头发,别有深意地说了一句:“我想要的,不仅仅是老板和员工的关系。”说完,潇洒地挥挥手,开着他银灰色的兰博基尼跑车远远而去。
“哼!”头顶有人重重地哼了一声,那个看不惯梅里的女房东“砰”的一声关上了窗户。
可此刻啥也打扰不了梅里了。裴思渡临走时的那句话,仿佛定身咒一般,让她半晌动弹不得。若非“%#@&*”的火星语手机铃声大作,只怕梅里又要陷入自己的豪门狂想曲里去了。
“呀,你还活着啊?那干吗不早点来报到?”玛丽苏不满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我今早上网的时候,真怕看到本市什么荒野女尸的新闻呢。”
“切!”梅里啐了她一口,有点掩饰不住的得意洋洋,“什么都挺好的,我刚才去裴总家吃早饭了。”
“美得你!”玛丽苏半真半假地表露着自己的羡慕嫉妒恨。“他家怎么样?”
“很好啊,他母亲对我也很好。”梅里犹豫了一秒,还是隐瞒下尹太太的身份,免得又被玛丽苏哆嗦。
“是吧,不过关于那个裴总的家世,我居然知道了一个很大的八卦哦。”玛丽苏神秘兮兮的口气果然勾起了梅里的好奇心,“什么八卦,快说快说!”
“那个裴总的爸爸是被人杀死的,裴总是个遗腹子呢。”玛丽苏压低了语调,“而且凶手好像就是她爸爸的亲兄弟!”
“呀!”梅里想起了照片里的老帅哥,不由满是惋惜,“为什么?”
“谁知道豪门大族里那些龌龊事?”玛丽苏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不过听说凶手至今还逍遥法外。怎么,裴总没有跟你讲过?”
知道玛丽苏一定要扳回一局,梅里知趣地后退了一步:“当然没有,人家凭什么告诉我啊……”
“那倒是。”玛丽苏顿时神气起来,“不过这样的钻石王老五,你不努力的话,别怪我到时候来抢哦。”
“欢迎来抢。”梅里乐得做顺水人情,“不过你不怕牵扯到豪门恩怨里去啊?”
“再大的困难也阻拦不了追求幸福的脚步。要记得我们的革命口号是——”
“少不努力老大悲,时刻准备钓金龟!哈哈!”手机两端,两个女孩子异口同声地大笑起来。
此时此刻,林城的地下宫殿中,黑衣青年猛地停下了手中的笔。
时刻准备钓金龟?听着从水池幻影中传来的阵阵笑声,青年紧紧皱起了眉头:以前你宁可付出一切代价也要逃离那个金子打造的囚笼,如今却又重新向往起失去的枷锁么?
他埋下头,重新握紧笔杆,忽然低低地命令一声:“出来!”
“少主……”鬼从阴影里走出来,期期艾艾地辩解道,“我不是在监视您……”
青年没有说什么,只是埋着头继续写下去。
鬼有些尴尬,只好顺着青年的笔尖看下去,发现他书写的纸张,是一幅照片的背面。
“没有香,可谁有我完美的形状……”才看了第一句,鬼就忍不住惊呼了一句,“这不是您为公主写的……”
“你怎么知道?”青年笔下不停,淡淡地问。
“在冥河边的时候,我听您唱过……”鬼仿佛回忆起昔日的好时光,“那个时候,您跟现在不一样……”
那个时候,面前这个冷硬的青年还是一个温柔快乐的人……
“自然不一样。”青年冷冷地打断了他。
“是。”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鬼讪讪地摸了摸头,“每个人都不一样了……”
特别是现在的公主,早已和以前的公主截然不同。鬼站在青年身后,没有让他看到自己略带怜悯的目光——这一次,命运之轮还会沿着以前的辙痕碾过吗?
作为一个爱岗敬业的好员工,梅里对于老板交代的任务无时无刻不铭记在心,以至于回到学校上了两天课以后,她的各门功课笔记本上都画满了镰刀般的白鹭和熊猫状的狒狒。
可是智慧神透特的秘密名字,怎么看都像是天边的浮云,一会儿像小狗,一会儿像羊群……
照这样下去,别说三天,就是三年自己也找不出答案吧。梅里没精打采地撕掉了自己拙劣的画作,收拾书包离开了教室。这么刁钻古怪的问题,她甚至都不知道可以找谁商议。
去食堂的路上,手机忽然响了,竟是一个不知名的号码。
“喂,是梅里吗?”一个醇厚的男人声音从手机里传来,“我是裴思渡。”
“裴……裴总您好。”梅里的心跳瞬间提升到了每分钟一百五十,气也几乎喘不过来了,“找我有事吗?”
“我今天正好来林城大学,想顺便见见你。”裴思渡的语气亲和,带着令人遐想的暖昧,“怎么,不欢迎我?”
“欢迎欢迎,热烈欢迎!”梅里慌忙祭出这句白烂的口号,对自己的谄媚都有点鄙视了。
“那你八点钟在电教大楼的多功能厅等我。”裴思渡只轻轻一笑,就吊足了梅里的胃口。
挂上电话,梅里走进食堂。看了看饭卡上的余额,最终只打了份最便宜的炒白菜。
唉,真怀念早餐的提拉米苏……梅里咽了咽口水,好不容易把树皮一样的白菜帮子对付下去。
虽然猜不透裴思渡约见自己的用意,梅里还是提前来到了电教多功能厅。可走进大厅的一刹那,她忽然怀疑自己走错了地方。
此刻,多功能厅两侧的椅子上坐满了人,中间空出一片宽阔的舞池。硕大的球灯不停地旋转,将五彩的光线投射到池中跳舞的人身上。
梅里站在门口,目光扫过一张张熟悉的脸庞。她看见陈知薇安静地坐在人群中,对周遭献殷勤的男生视而不见;夏洁和蒋敏亲密地聊着天,对上梅里的眼神时应付般的点了点头;而玛丽苏则穿着她那条深V领的收腰连衣裙,和一个男生搂在一起转圈。
原来是系里在开舞会。
这样的活动,梅里大一刚进校的时候也参加过。那个时候陈知薇拒绝了所有来邀请她跳舞的男生,反而耐心地教起了梅里交谊舞的舞步。梅里感受到身为“大众情敌”的压力,几次开口让陈知薇自己去玩,而陈知薇却固执地拉着她不松手。
“没一个看得顺眼的。”陈知薇指导着梅里的步子,连眼角的余光都不肯赏给望穿秋水的男生们。
言犹在耳,前景如昨,可是故人虽在,旧情已非。
“我能不能请你……”忽然,那个以前写纸条的男生走过来,畏畏缩缩地对梅里伸出了手。
“对不起,我还有事。”梅里如梦初醒,赶紧摆摆手,逃一般地跑到了电教大楼的门口。
很快,她看见一个男人从夜色中走了过来。那个男人青春正盛,五官俊朗,身材颀长,唇边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他穿着一身黑色的休闲西装,每一步都走得顾盼生辉。
忽然,梅里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这样的裴思渡,不是在“梦中情人”的电脑画面里,也不是在雅庐集团的总裁办公室里,可究竟在哪里却死活想不起来,看来遇见帅哥智商下降是个普遍规律啊。
“怎么等在这里?”裴思渡笑着走到梅里身边,这样的声线,传说中的那个词简直就是为他而设——“魅惑”。
“啊?”梅里感觉自己就像面旗子,被这阵秋天里的风一吹,顿时呼啦啦地飘了起来,赶紧拽住旗杆稳住身形,“上面,系里在开舞会。”
“是吗?去看看。”裴思渡一边摁下电梯按钮,一边笑着解释,“你们系学生会搞活动,把赞助拉到我那里去了。”
原来是金主。梅里嗅着裴思渡身上的古龙水香气,心中着实担忧他这样贸然出现,会不会像一颗炸弹把舞厅掀翻?
不出梅里所料,裴思渡一走进多功能厅,连带她这个不起眼的跟班也遭了殃:先是被聚焦的眼光射成筛子,随即被此起彼伏的尖叫刺痛耳膜,最后被蜂拥而来的人肉盾牌层层包围。直到系学生会主席艰难翻越围观人墙热情地迎上来,想让裴思渡作为赞助人讲几句话,这位一直从容不迫向众人微笑致礼的总裁大人才开了金口:“不用了。”他一把拉起梅里的手,脸上仍是惑乱众生的笑,“你看,我连舞伴都找好了,今天是专程来跳舞的。”
什么?在场的女生都发出一声难以置信的惊呼,把梅里吓得一哆嗦。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看了看自己的牛仔裤和白波鞋,又看了看西装革履的裴思渡。
“你希望他在什么场合对你发起行动?”
“舞会吧,那样比较拉风,而且还可以测试手感……”
“梦中情人”软件中的问答突然浮现在梅里脑中,冲击得她意识一片空白,连人群里玛丽苏、陈知薇、二妞等人的表情都看不清了。上帝啊,虽然你真的变态到满足了我拉风的愿望,好歹也不能让我上演真人版“洋娃娃和小熊跳舞”,何况是男版洋娃娃配穿波鞋的小熊……
梅里脑子里还是一锅粥,就已被裴思渡拉起手,杀出重围带入了舞池之中。裴思渡的舞步娴熟,越发显得梅里熊一样笨拙。感觉到众目睽睽都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梅里有些不安地小声开口:“裴总,我可以给你介绍一个舞伴……”论样貌,论舞技,配得上裴思渡的自然非陈知薇莫属,何况知薇的目光一直落在他们身上……
“你跳得不错。”裴思渡拉开梅里的手臂摆出一个造型,假装没注意她说什么,“要做偶像,就别在乎别人的眼光。”
梅里还想再说什么,可舞曲却突然从慢四变成了快四,方才舒缓的节奏一下子激烈起来。伴随着乐曲的鼓点,裴思渡拉着梅里,越发兴致高涨——旋转、环套、钻花、反弹……很多花样梅里以前甚至见所未见,只能像木偶娃娃一样被裴思渡牵引着四肢。在接连不断的盘旋中,梅里觉得自己仿佛喝醉了酒,再也看不清人群里陈知薇淡漠的脸,玛丽苏嫉妒的脸,写纸条男生惊诧的脸……头顶的五彩灯光甚至模糊了裴思渡的面容,只有他温热的手和浅淡的古龙水味道是清晰的,而她就在那双有力灼臂膀的带领下,身不由己地旋转,再旋转……
仿佛在笨拙摇摆的鸭群里出现了翩跹起舞的白鹭,跳到最后,整个舞池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舞会俨然成了两个人的表演秀。梅里被众人的目光烤得脸颊发烫,觉得可以在上面煎荷包蛋。她几次想要停下这场张扬的表演,旋转的惯性却让她无法挣脱裴思渡的力量。不知过了多久,似乎没完没了的舞曲终于停止下来,梅里正要挣开裴思渡的手,却被他轻轻一带,摆出了一个两人向观众潇洒致意的造型。
“好!”学生会主席喊了一声,正要带头鼓掌,身为最佳女主角的梅里却忽然脚下一滑,重重地朝着地面摔了下去!
“是谁扔的香蕉皮……”眼看上方的球灯离自己越来越远,梅里只来得及在心里哀号了这一句。
正满心准备摔个四脚朝天,幸得裴思渡眼明手快,拉住梅里的那只胳膊一使劲,生生地把她给拽了起来!
梅里收势不住,正正和裴思渡撞了个满怀,满脑袋顿时一片小星星眨眼睛。等她好不容易恢复神志,眼前却是一片黑暗——不会吧,就因为和帅哥的胸膛零距离了一把,上帝就惩罚她的眼睛瞎掉了?!
正要为自己的悲惨遭遇放声大哭,裴思渡却在耳边急促地喊了一声:“快跑!”下一个瞬间,她就被裴思渡拉着陷入了折叠椅的重围。此时此刻,梅里才分辨出周围同学们的惊呼和口哨,还有对他们横冲直撞的批评指责,原来不是她眼睛出了问题,而是——停电了!
膝盖被舞池边无数的折叠椅磕绊得生疼,梅里几次喘息得想停下来,却根本无法挣脱裴思渡手上的力道。他们就这么手拉着手跑下了楼梯,跑出了电教大楼,一直跑到了空旷的礼堂广场上。
四周如同打翻了墨水缸,没有光亮也没有声息,竟是整个学校都停电了!
一种严重的不安袭上了梅里心头:平时人来人往的礼堂广场上,此刻除了他们俩,竟然空无一人。而四周的气氛,更是诡异的寂静,就仿佛,就仿佛空气也是有颜色的——
黑色!
“裴总……”刚小声吐出两个字,裴思渡已经将一根手指竖在了嘴唇上,让梅里不敢再作声,只是不由自主地朝裴思渡靠近了一些。
“别怕,他们是冲着我来的。”裴思渡紧了紧梅里的手,让她安心了不少。
漆黑的空气忽然慢慢淡化,就仿佛黄河水涌进了墨水缸,可梅里把眼腈睁了又睁,还是看不清天边慢慢升起的黄色沙幕中,那些影影绰绰的究竟是什么。
“好像沙尘暴……”梅里小声地嘀咕,“可那不是北方才有的吗……”
“我一下令,你往左边,我往右边!”裴思渡说着,猛地高喊一声“跑”,一把甩开了梅里的手!
眼看那片隐藏着无数黑影的沙尘已然迎面扑来,梅里下意识地按照裴思渡的吩咐撒腿就跑!然而还没有跑出两步,夹杂着沙粒的狂风就包围了她,让她立足不稳地摔倒在地。
身后传来怪物踟蹰咆哮的声音,野兽特有的腥臭味道飘进鼻端,毛茸茸的爪子搭上了后背……想起书上说的野狼咬人咽喉的传说,梅里越发将身子在地上蜷成一个团,双手死死地护住了自己的脖子。这个时候,她无比希望自己是一只刺猬,谁要敢碰她她就把谁的爪子扎出几个大窟窿!
不敢睁眼,可梅里清楚地感觉得到身边围上来不少野兽,湿漉漉的鼻翼在她身上翕动着,似乎在考虑从哪里下嘴最好。“裴总救我救我救我……”她在心里狂乱地重复着这几个字,短短的几秒钟仿佛几个世纪那么漫长。老天呀,她刚才好不容易风光了一把,才不要死得那么难看……
就在梅里紧张得几乎快要窒息的时候,身边挤挤挨挨的兽群却仿佛遭遇了天敌,阵势顷刻纷乱起来,甚而还夹杂着几声凄厉的嘶号。
“滚!”一声呵斥之后,混乱的兽群互相推挤着踩踏着,惊慌地从梅里身边散去,甚至刺激着口鼻的浓重沙尘味道也逐渐消失。可是收到惊吓的梅里仍旧固执地蜷缩在地上,抖得像个被饲养员扔进老虎笼子的小兔子。
“没事了。”一双手靠近了梅里,拟乎想要把她搀扶起来,却又在即将触碰她的瞬间停住了。不过还不待那双手撤离,梅里已经“嗖”的一下子蹿了起来,一头撞进了男人的怀里,眼泪哗啦哗啦如小河淌水一般:“裴总……”裴思渡虽说袭击是冲着他来的,可梅里这条被殃及的池鱼还是委屈得比窦娥还冤,急需又勇猛又温柔的领导亲切慰问……
可那双手却猛地推开了她,就像甩掉一条蜇人的毛毛虫。梅里委屈地抹了一把眼泪,顿时呆若木鸡——此刻站在她面前的,哪里是裴思渡,分明是那个冷得可以做人形冰箱的黑衣男——安郁!
梅里战战兢兢地瞄了一眼安郁,又偷眼环顾了一下四周——电已经来了,礼堂广场四周一片灯光灿烂,下晚自习的学生三三两两地从他们身边经过,不时有人好奇地朝他们这边张望。那种八卦的眼神,就仿佛是在看一对吵架的……呃,情侣……
一切都宁静如常,就仿佛方才的沙尘暴和兽群都从不曾出现过。何况,本来也不该出现。
难道刚才的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么?梅里接过安郁递过来的纸巾擦了擦哭花了的脸,试探着问:“你怎么在这儿?”
“路过。”冰山男本色不改,冷淡地甩下这两个字,转身要走,却又回过头丢下一句话,“裴思渡已经走了,你不用等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