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林婧,我们走吧。”

挣脱了陆染的手,林婧还是不甘心:“陆染,为什么让我走?她劈腿!她凭什么……”

陆染难得厉声:“走了。”

拽着林婧正欲出门,裴函已经站起身,按住了门板,拦着陆染笑得不怀好意:“怎么这么快就走?陆小姐,我们可是旧相识了,留下来喝两杯叙叙旧怎么样?”

眼皮轻微的一跳,陆染很想说我们之间没有什么旧好叙,最多就是新仇旧恨。

但眼下说这个显然是自己找罪受,逞一时嘴皮之利其实是最没意思的。

想着,陆染露出歉疚的微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没有侵略性,反而语气中似乎还带着真诚:“裴先生,真抱歉,我马上还要回公司有事,喝两杯的话还是下次吧。”

看起来倒真的像是无奈推脱老友。

裴函依然靠着门板,没有半点让开的意思,眼中凶光一闪:“陆小姐,你这就不给我面子了,我难得来一趟你们这,你不尽尽地主之谊也就罢了,居然还这么干脆的拒绝我的邀请,实在让我心里很难受啊。”侧身挡住整个门,“陆小姐,所以,你就是不想留最好也给我留下。”

如果方才还让人狐疑,这时裴函明显带着的敌意就已经暴露无遗。

陆染看了一眼林婧,林婧此时也懵了。

她不觉在心中抚额,手臂上的伤口还没有好全,此时动手势必会牵动伤口,沉吟了一下,陆染想着这里毕竟是自己的地盘,对方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太过放肆。

想着,陆染轻笑:“既然你这么诚心诚意的要求,我就却之不恭了,只是,我朋友你能不能让她先回去。”

裴函思考了一下,很抱歉的摇头:“不好意思,陆小姐,这么晚了,你朋友一个女孩子回去不安全,还是等我们聚完了,我一起送她回去吧。”

嘴上笑应,陆染在心里却已经把裴函砍翻了十来次。

不安全?

留在这里只怕会更不安全!

见陆染带着不安的林婧坐下,裴函才缓缓离开门口,坐回原本的位置,同时对其他人道:“这位可是业内出了名的王牌助理陆染小姐呢,不知道有多少公司想要撬了她。对了,这两位是张总和卫总……”

另外两个男人表面做出久仰大名的模样,神情里却带着明显的不屑。

正在此时,陆染的手机突然响了。

她忙按下接听键掏出手机,那头是韩默言平板的声音:“你的包丢在公司了。”

来不及去计较自己心里的那点别扭,陆染忙叫:“韩默言,我在酒吧遇见裴函了……”

裴函在陆染接通电话的时候就脸色一变,此时听见陆染的话更是抄手夺过陆染的手机,根本不等她说出第二句话,就猛然掰出电池,笑道:“这时候接电话,陆小姐未免太不尊重人了吧。”

陆染有些心疼地看着自己新换的手机,想着,好吧,韩默言,上次你完全是帮倒忙,这次我再给你一个英雄救美的机会。

放下手机,给陆染倒了满满一杯的白酒,裴函递给她:“来,忘掉那些不愉快吧。陆小姐,为我们的这次难得的见面干杯。”

酒还未进口,就闻到那股浓烈的酒精味。

握着酒杯,迟迟不肯送进口。

那两个男人搂着怀里的女人一边调笑一边点头,完全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如果我不想喝呢?”

裴函的面容上已经带了些阴枭,话语里也不再是刚才伪装的和善:“如果是这样的话,那陆小姐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几年下来就算没有学会察言观色,也总会看看时机。

形势比人强,鸡蛋碰石头这种事情陆染是不会傻到去做的,在裴函第二次用那种毛骨悚然的语气威胁,她晃了晃手里剔透的玻璃杯,似乎很艰难地吐出一句话:“好,我喝。不过,是不是喝完你就让我们走。”

裴函笑容森森:“对,喝了就让你走。”

陆染在心里冷笑,让我走才怪。

如果只是喝一杯,倒也不是做不到,但是以裴函那种眦睚必报的性子,怎么可能仅仅是灌一杯酒?

果不其然,陆染假装非常勉强地喝完一杯,裴函又迅速给陆染满上第二杯。

陆染垂着头,发丝从一侧的脸颊滑落到肩头,遮掩住神情,她撑着桌角,用手遮掩不断剧烈咳嗽,似乎已经被酒精灌到神色迷离。

推着酒杯,陆染摇头,吐字都有些不清:“我真的喝不下了。”

裴函叩着桌面,依然是那个腔调:“你不喝的话也行。那就让你的朋友代你喝好了。”

说着,裴函把那满满一杯酒推倒林婧面前。

林婧没想到会牵扯到她的身上,辛辣酒水近在咫尺,看了一眼面色不善的裴函,又看了一眼似乎已经醉倒的陆染,林婧顿觉愧疚,说了声:“好。”拿起杯子就要喝。

还未送到嘴边,就被横插过来的手掩住杯口,陆染狠狠瞪了裴函一眼说:“她不会喝,别为难她。”

裴函毫不在意笑道:“我本来就是请陆小姐,陆小姐要是愿意喝,我当然不会为难别人。”

流年不利。

陆染无奈端起酒杯,思忖,回去以后一定要烧柱高香。

这次喝的比第一次还要艰难,裴函似乎很享受这个过程,陆染表现得越痛苦他就越开心,断断续续喝完一杯,陆染才真正觉得脑袋微微晕眩起来,如果说喝完第一杯她还是做戏的成分多一点,第二杯下了肚,就真的是半真半假了。

虽说陆染平日应酬喝酒也不少,但少有这样一口气喝下去的经历。

空腹喝入大量酒精的结果就是胃里像被翻搅过一般的难受,几欲作呕。

未料,裴函竟然又动手倒了第三杯。

陆染用一种难言的神情看着裴函,个中意味无外乎,你认真的?

“陆小姐酒量果然不错,那这第三杯也喝了如何。”

这已经不是喝不喝了的问题,而是这一杯喝下去,她会酒精中毒吧。

在继续忍耐和干脆出手中拖延时间踌躇中,林婧已经一把拿过酒杯:“还是让我……”

陆染劈手按住林婧的手:“别动。”站起身转头,“裴函……”

裴函挑眉:“嗯?”

下一刻,陆染猛然抬腿,踹翻面前的茶几,拖着林婧的手就朝外跑。

刚触上门把,居然是反锁的。

裴函被茶几挡了一下,此时推开茶几,眼神森冷的看向陆染,目光阴寒的让人毛骨悚然。

“咔嚓”门把响了一声后松脱开。

喜出望外拧开门,正看见韩默言冷凝着面容站在门外。

裴函爬起身,看见韩默言,面色一变后勾唇笑:“呦,这个点还能遇见韩总,真是缘分。”

视线扫过狼狈的陆染,韩默言的眼眸一瞬间黑沉至底。

两步走到裴函的面前,趁着对方还未站稳,揪过裴函的衣领,抬手就是一拳,把裴函直直砸回去。

这个举动别说裴函,就连陆染都愣住了。

在所有人都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应的时候,韩默言拽过陆染的手臂,径直错过喧嚣糜烂的人群,直朝外走。

猝不及防,陆染只来得及拉住林婧,脚下有些跟不上,被韩默言拉得踉跄,抬眸,光影斑斓交错在韩默言的身上,陆染的视线被酒精熏的朦胧,只看见一片浮光镀过又瞬时褪去。

身后是裴函冷森森的声音:“韩默言,你给我记着。”

但那声音已经不那么清晰,一直到坐进韩默言的车里,陆染才勉强回神。

之后涌上来的是一直被强压着的醉意,林婧向韩默言报了地址,坐在后座也没有再说话,车厢里寂寂无声,陆染撑着欲裂的脑袋也一言不发。

送林婧回家后,韩默言又开去了加油站。

车停下,淡淡的汽油味飘进鼻端,只那么一点点就勾出了陆染一直抑制的呕意,用力推开副驾的门下车,跑到草垛边,陆染终于禁不住吐了出来,晚上并没有吃什么,所以吐出来的只有在胃呛里翻滚的酒精,反呛冲进鼻腔,越发难受。

不知过了多久,有手顺着她的脊背拍了两下,递来一瓶矿泉水。

陆染来不及多想,拧开矿泉水,漱口完喝了两口,又用冰凉的水拍在脸上,才觉得舒服一点。

“谢谢……”感谢的话刚出口,便看见韩默言站在一边静静看着她。

想起刚才韩默言突如其来的那一拳,陆染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好一会才说:“刚才你打了裴函?”

韩默言在她的印象里,一直是冷静,理智的代名词,少有冲动,更别提动手。

韩默言点头,顿了顿问:“你怎么会遇到他?”

陆染脑袋还是晕沉,不想多说,一句话带过:“我倒霉而已。”却还是不甘想问,“你怎么会动手打裴函?”

又顿了顿,韩默言不答反问:“你喝了很多酒?”

身上的酒精味已经浓到掩盖不住,陆染晃晃脑袋道:“嗯,两杯。”

“为什么不拒绝?”

陆染低笑道:“也得我能拒绝才行,上次我们可把人得罪的不轻。”

说着,醉意又来袭,陆染朝车的方向走去。

身后飘来低沉的声音,散在风中,几乎无法分辨:“我只是……看裴函不爽。”


加完油重新上路,开了一段,停在一家二十四小时的药店。

陆染已经倒在副驾上,似乎熟睡,韩默言有些无奈的皱眉,但还是下车买了醒酒药和胃药,一直开到陆家楼下,陆染仍没有醒。

叫不叫醒陆染是个问题,手撑着额,韩默言轻声叫了两下,陆染没有反应。

声音略放大,听见陆染的呢喃声。

本以为陆染醒了,没想等了好一会,她也只是喃喃,但细细听去,又辨不清她在说什么。

时间实在晚了,韩默言动手推推陆染的肩。

终于,陆染缓缓睁开迷蒙的眼睛,眨动了两下,对韩默言一笑,竟然还带点妩媚:“现在什么时候?”

韩默言没察觉哪里不对,看了一下腕表:“十一点半了。”

未料,话音未落,一只手突兀的从韩默言抬起看时间的手臂下伸出,摸上了他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