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节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件事的影响,安洁有个夜晚居然做了一个开车出事的梦,好像是在一条高速公路上,很多条道,很多的车,她不知道自己要开到哪里去,就觉得是要赶时间,她开得飞快,从来没开这么快过,她的车不象是在地上行驶,倒象是在空中飘浮,那感觉真是又新鲜又刺激。

前面有座高架桥,她突然发现桥下停着一辆车,好像是轮胎坏了,有个人蹲在车边换轮胎。

她生怕撞上了换轮胎的人,心里一急,马上踩刹车。但刹车很空的感觉,不象平时踩的时候,会有一种阻力,要费点劲往下踩。今天不同,刹车很松,她一脚就踩到底了,但一点用都没有,车照样是飞快地往前冲。眼看就要撞上前面那辆车了,她吓得拼命按喇叭,但喇叭不响;她大叫大嚷,但发不出声。

快到那人跟前的时候,她象小时候学骑自行车一样,眼看没办法避免撞人了,就什么都不管了,丢了车,用双手捂住眼睛,脑袋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我撞人了!

她吓得醒了过来,好半天都不知道是梦还是真,只惊慌地想,我撞死人了!那种犯了罪要偿命的感觉真的是很恐怖,她连哭都不会了,只有恐惧,无边无际的恐惧。过了好一阵,她才意识到这只是一个梦,但那种恐惧还清晰地印在脑海里。

第二天,她把梦讲给木亚华听了,木亚华说:“你肯定是因为听说B大一个学生在路边换轮胎被撞死的事才做这个梦的——”

她吃惊地说:“B大一个学生被撞死了吗?”

“你不知道?校报上登了,学校的网页上也登了——感恩节期间出的事——”

“可我一点不知道呀,我怎么会做这样的梦?肯定是因为崔灵说了钟新会报复我们——你说钟新会不会想法报复我?”

木亚华说:“他能怎么报复你?”

“比如说把我的刹车搞坏,让我刹不住车——”

“应该不会——”

“难道钟新没坏到这种程度?”

木亚华想了想,说:“我也不是说他没坏到这种程度,因为我也不知道他最坏能坏到什么程度,我觉得他现在已经够坏了,但也可能他目前还没让我看见他坏的极限。不过我觉得他坏是坏,但没这么能干。他不是很懂车,应该不知道怎么把刹车搞坏。”

“怎么样才能把刹车搞坏?”

“我也不知道,但是我觉得如果是从车厢里去破坏刹车,应该只能把那个PEDAL搞坏吧?如果PEDAL搞坏了,你一开车就能觉察到,所以没用。我请一个退休的修车师傅帮我修过刹车,是很麻烦的,不是在车厢里就能修好的。他是在家里为人修车的,没有修车行那种能把车吊起来的装置,所以他自己搭了一个棚子,在地上挖一个很大的坑,在坑上架两块木板,修车的时候,把车开到那两块木板上,然后他自己下到那个坑里去修车。”

“换刹车这么麻烦?”

木亚华没把握地说:“我也不记得是不是换刹车的时候要把车吊起来了,因为我还找那个人修过ALTERNATOR,换过TRANSMISSIONOIL。也许换刹车不用把车吊起来,但是至少要把轮胎下掉,我想汽车跟自行车的刹车原理应该差不多,都是两块刹车片夹住车轮,让它转不了,起到刹车的作用——”

安洁相信钟新无论如何不可能有机会把她的车轮胎下掉,然后在她的刹车上做手脚,因为她的车停在外面,如果钟新在那里下她的车轮胎,一定会被人看见。

木亚华说:“我还是找个地方搬出去吧,免得连累了你们。”

安洁赶快劝阻:“不要,不要,我不是在责怪你,只是以防万一,你千万不要见怪,如果你执意要搬出去,那我心里太不好受了。”

木亚华安慰她说:“撞车也不是你想象的那么可怕的,我也撞过车,很多人都撞过车,不都是好好的吗?现在的车一般都有AIRBAG,如果你系了安全带,即便撞车,安全带拖着你,AIRBAG挡着你,应该不会受很大的伤。”

安洁稍微放了一点心,但她变得特别小心谨慎,专门打电话问了姐姐,看她的车有没有AIRBAG。姐姐说有,而且是DUALAIRBAG,不光开车的那边有,前排坐车的那边也有。姐姐叫她不要害怕,说车祸受伤的人一般都是没系好安全带,或者没AIRBAG。

安洁现在非常注意锁车门的事,她想,如果她的车门锁着,别人进不去,最多只能在车外捣捣乱,了不起就是把车上的油漆搞坏,把窗玻璃砸了,但不会带来很大危险。上次肯定是她忘了锁车门,不然那些小孩子也不可能钻进她车里去。

期末考完了之后,乌钢跑来找安洁,问她寒假去不去D大那边看她姐姐姐夫。安洁已经跟姐姐姐夫约好了,这个寒假到拉斯维加斯去玩。她姐夫也放假了,但姐姐不是学校的FACULTY,而是STAFF,要到圣诞节前一两天才放假。姐姐叫她一放假就过去,先在那边玩几天,等姐姐放假了就一起到拉斯维加斯去。

乌钢一听,非常兴奋,说:“真的吗?那正好,我也想到拉斯维加斯去玩,我们一起开车到D大那边,然后一起去拉斯维加斯吧。”

安洁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推脱说:“我们这次是请旅游公司订的票,已经——都定好了——”

乌钢知趣地说:“那我就不跟你们一起去拉斯维加斯,不过我们一起开车去D大还是可以的吧?”

“你——到D大那边去——干什么?”

“读书啊,我决定还是去那边读书,我申请了TUITIONWAIVER,如果批准了,我就不用交学费,生活费我还是有办法解决的,这些年的奖学金存了一些,我家里也可以给我一点支助——”

她有点尴尬,又不好再提她姐夫那里RA的事,就说:“要是万一连TUITIONWAIVER也没弄到呢?”

“那就先自费读着,最多读一学期应该就能找到资助了。”

她硬着头皮说:“要是TUITIONWAIVER没搞好的话,你——还是——到我姐夫那里去拿钱吧——”

乌钢仍然很坚决:“我不会去那里拿钱的,我要证明我自己——,至于我最终流落到什么地方,那就交给命运去处理了。”

她无奈地摇摇头:“你证明了这一点又有——什么用?”

“没什么用,就是要证明一下——不能让你把我看扁了——”乌钢建议说,“我们一起开车过去吧,开我的车,我反正是要把车开过去的,还可以搬些东西过去——”

“算了吧,我还是坐飞机过去吧,现在下雨下雪的,开车不方便,而且你开过去了,也不会再开回来,我回来时还是得坐飞机——”

“我可以开车把你送回来,就算回来坐飞机,也可以少买一张回程票嘛——我们抽个好天气走,路上不会很难开。”乌钢宽她的心,“我没别的意思,主要是两个人一起,就不会打瞌睡。我不要你开,我一个人开,你坐车上陪我说说话,KEEPMEAWAKE就行了——”

话说到这个地步,她就不好意思再拒绝了。反正她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了,她跟他只是一般朋友,他还是要邀请她一起走,那就没办法了。于是她说:“好吧,我坐你的车过去——”

走的那天,天气很好,一路上都没下雪。乌钢买了很多小零食,用个袋子装了,放在安洁坐的那一边,让她不时的可以有点东西吃。乌钢还专门买了个比较好的CDPLAYER,让她在路上可以听歌,因为他的车比较旧,没有CDPLAYER。

到D大后,姐姐姐夫留乌钢吃饭,他们四个人到当地一个比较有名的中餐馆去吃了晚餐,然后乌钢就到他的一个哥们那里住,他托那个哥们找的房子要到元月初才能搬进去。

安洁惊奇地发现她现在见到她姐夫已经没有从前那种慌张而又甜蜜的暧昧心情了,她仍然觉得姐夫很帅,但她只是象看姐夫一样的看待他,而不是象看一个偶像或者未来恋人的模子一样看他了。她简直没想到自己这么薄情善变,这么快就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她一直以为她这一生都不可能GETOVER她姐夫的。

姐姐姐夫的房子很漂亮,也有三个卧室。她来了,就住在客房里,姐姐给她把卧室布置得很舒适,房间里有电脑,电视,有很宽敞的CLOSET,比她在B大那边的住处宽敞舒适多了。

但她总像有点心不在焉一样,不能全心全意地享受这份舒适,老象觉得有个什么事等着她去处理。吃了晚饭,洗了澡,跟姐姐姐夫聊了一会天之后,她就借口说要查电邮,跑回到她的卧室去用电脑。她第一件事就是登录到系里的账号里,WHO一把,看看DR.CANG在不在线。她看到了他的登录ID,心里好像安宁了很多,他在电脑上干活,没到别处去。

她很想给他发个邮件,跟他说几句话,但她又有点不敢。现在课上完了,他已经不是她老师了,她怎么好意思给他发电邮?但是她又很想看看他是不是在电脑前干活,想来想去,终于想到一个理由,还是那篇PAPER。她从里面找了一个值得提问的地方,想了好一阵,想到了一个不太丢人的问题,决定以问问题为名,给他发个UNIXMAIL。

她先投石问路:Hello,Dr.Cang.I-vegotaquestionaboutthepaper.

等了很久,他都没有回邮件,她大失所望,看来他只不过是有个程序在系里电脑上运行着,他自己早已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她立即变得坐立不安,好像在等待一个不回家的情人一样,又想念又烦躁,恨不得骂他几句。等了一阵,他还是没回信,她就打了个电话给木亚华,想跟木亚华谈谈DR.CANG,弥补一下心里的空虚。

木亚华说:“不错,还知道打个电话给我报平安,正在担心你呢。你跟崔灵两个人不在这里了,家里一点都不热闹了。今天系里聚餐,我以前从来不去的,现在无聊之极,也带着小华跑去凑了个热闹。”

她马上问:“还有谁去了?DR.CANG去了没有?”

“他当然去了,孤家寡人,没地方去嘛,只好到系里去过革命大家庭的生活。”

“他是孤家寡人?他——他WIFE呢?”

“WIFE?前边得加个EX了。他已经离婚了,不然的话,现在放寒假了,他还不三步当做两步地跑到他老婆那边去了?”

“他离婚了?你问了他的?还是你猜的?”

“我问了他的,嘿嘿,学姐嘛,老着脸皮问了他一下,反正他现在也不教我们了——”

“他——为什么离婚?”

“这就不好问了,即便是学姐也没那么厚的脸皮——”木亚华突然扯到一个不相关的话题上,“我已经决定对钟新让步了,每个月只要他付六百块钱,好让他尽快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我想他一定会答应的,因为他根本不是珍惜我们的婚姻,只是舍不得那几百块钱——他知道如果到法庭去离婚,他有可能付得更多——”

安洁不明白木亚华怎么一下就把话题从DR.CANG那里扯走了,她又不好立即扯回,就敷衍说:“六百块?少不少?你也别太便宜钟新了。”

“我知道,我也不想便宜他,但是我想尽快把这事办了,老这么拖着,我一分钱都没拿到,而且不能开始新的生活——”

安洁想起钟新说过木亚华跟AMERICANSTUDIES那边的导师的故事,就开玩笑说:“是不是想尽快跟你以前的导师——汇合?”

她生怕木亚华生气,但木亚华好像并不计较,反而有点吹嘘地说:“你在哪里听来的?钟新告诉你的?嘿嘿,他那时可没少吃醋。那个导师对我是有点好,不过我那时是有夫之妇,人家就是有好感也不敢多想——而我这个人,也是很惰性的,婚姻上是能凑合就凑合,虽然早就烦了钟新了,但是觉得离婚特麻烦,所以就一直拖着。如果不是你们告诉我他跟严莘的事,我可能还在跟他凑合——”

“那你现在可以——放心大胆地——跟你那个导师发展了。他是——单身?”

“离了婚的,也算个单身吧。他人挺好的,长得也不错,就是年纪比较大,快五十了——他跟前妻有两个孩子,判给了前妻,但他经常得跟那边打交道,什么儿子赛球啊,女儿音乐会啊,生日假日啊,都要跑那边去凑热闹,每星期还要把儿女接过来玩一次,所以——感觉家庭关系有点复杂——不如老康来得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