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农场割胶之旅
“马田从来没见过这么古朴的车站,浓浓的乡土气息扑面而来。”
由于学校要迎接期末的教育部考核,校领导决定停课三天,给教学楼重新刷漆,算上周末,马田他们有了五天的空余时间。
几个人商量之后,各自收拾了一个小包,一起坐上去往三个锅盖头老家的长途班车。在高速路上疾驰了三个多小时,他们终于到站。
马田从来没见过这么古朴的车站,浓浓的乡土气息扑面而来。
从车站里走出来,放眼望去,全是黄色的土路,路边停满了许多由摩托车改装、在右侧加了座椅的三轮车,车上大部分是女司机,头戴遮阳帽,穿着包裹全身的白衬衫,嘴、鼻围着纱巾,都在大声招揽刚刚从车站里走出来的乘客。
他们一行六人,上了三辆车。三轮车飞驰在土路上,尘土飞扬,马田捂着嘴和鼻子,一直用手在面前扇着,眯着眼睛,明显很不适应,看得同坐一车的阿泽不停地笑。
一路颠簸,尘土飞扬,终于,三轮车缓缓停下来,马田面前出现一个大牌子,写着“红华农场”四个大字。
一排排土楼中夹杂着一些两三层高的自建楼房。
他们往院子里走去,里面正在活动的男女老少都停下了手中的事情,远远看着这一行人。
忽然一个坐在远处、抽着竹筒烟的大伯对着他们招了招手,然后他用方言大声喊着三个锅盖头的名字。
阿杰笑着对马田说:“那是我大伯。”说完跑过去打招呼。
马田、大华哥和小不点在阿杰家的三层小楼里住下,阿力和阿泽各自回家后,又来到阿杰家。天色已晚,大家凑在一张圆桌上狼吞虎咽地吃着饭,阿杰的父母出来热情地打过招呼后就上了楼。
饭后,六人都很享受地坐在阿杰家院子里的椅子上。大家沉默不语,很有仪式感地看着一个地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马田学着大家,一言不发地坐了好几分钟,忍不住开口问:“我们现在在干吗?”
大家齐声答道:“消化。”
马田从来没有想过,消化也是一件要认真去做的事情。
忽然大华哥看了看马田:“你没来过这种地方吧?”
马田点点头,抬头看去,才八九点钟,就已经到处都是黑漆漆的了。或远或近全是蛐蛐的叫声,却给人一种奇异的宁静,晚风悄悄吹拂着众人。
大家上了三楼,偌大的一个楼层,都是阿杰的,单独隔了一个房间,剩下的是大厅。
只见三个锅盖头从阿杰房间里拿出一捆捆草席,铺满大厅的整个地板,又往上面扔了几床被子和几个枕头,六人路途疲惫,横七竖八地躺在上面,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了一会儿,都沉沉睡去了。
月光穿过树影,从窗户透进来,轻柔地洒落在他们脸上。
马田睁开眼的时候,已是中午,炫目的日光直接从窗户射进来,照着他的脸,强烈的光线让他整个人要背过身去面朝下趴着才能完全睁开眼睛。他看了看周围,发现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马田睡眼惺忪地走下楼,发现阿杰他们已经在院子里了,穿着短衣、短裤,一盆盆的菜放在桌子上。
阿力开心地对马田招手。
马田搓着眼睛走过去,不好意思地说了一句:“你们都起这么早啊?”
阿力:“我们三个早早就去割胶了,回来看到大华哥和小不点已经醒了,就你还睡着。”
马田皱着眉头问:“割胶是什么?”
小不点笑着说:“割橡胶。”
马田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阿杰边盛着粥递给马田边问:“你没有见过割橡胶吧?”
马田点点头。
阿杰:“明天我们带你去见识一下!”说完几个人开心地看着马田。
马田吃饱喝足,走到院子外,放眼望去,面前是一大片梯田,上面有几头黄牛,后面则是一片树林,青葱一片,几个小孩在远处的田间追追打打。
这祥和的景象让马田感到很舒适,他忍不住仰天,打算长啸一声,第一声刚刚出去,就发现自己的嘴巴被人捂住了。
马田转过头一看,是阿泽。
阿泽说:“不能大喊大叫的,早起割胶的人,现在都刚刚吃完饭睡觉呢。”
随后几个人在门口阴凉处打着牌,消遣时间,到了下午,人渐渐多了起来,估计都起来了。
晚饭时候,阿杰家的院子里热闹非凡,很多人进进出出,这些人都自然地端着饭碗,边吃边聊。阿力端着装满饭菜的饭碗,走到这个院子聊两句,走到那个院子聊两句,这派景象让马田觉得很新鲜,感觉大家其乐融融。
席间,阿杰的父亲给大家夹菜,忽然开口问马田:“听你口音,是大陆人吧?”
马田礼貌地点头。
阿杰的父亲怪异地看着他。马田觉得有点儿尴尬,阿杰的母亲却一脸温柔地笑着给马田夹了菜放进碗里,热情地说:“尝尝我们这里的口味。”
马田说了声谢谢。阿杰看出马田的尴尬,对他笑了笑,然后略带不悦地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
晚上,几个人打闹了一会儿,然后睡去了。
马田在熟睡间,突然被弄醒,周围还是黑漆漆一片,面前有一张硕大的脸,吓得他全身一哆嗦。
有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是我,阿杰。”
马田奇怪地问:“怎么啦?”一看,所有人都起来了。
小不点淡淡地说了句:“割胶啊。”
马田看了看时间,才凌晨三点,一脸不情愿地问:“三点,起来割胶?”
阿力开心地笑道:“哈哈,对啊!”
马田心中无限悔恨白天接受了他们的邀请。
几个人穿好衣服,下了楼。
不情愿的马田却看见一幅热闹的景象,许多农场里的居民已经骑着摩托车从院子的门口经过,向远处的一片片树林驶去,大家有说有笑,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
黑暗中,阿杰的大伯也来了,带着一众年轻人往树林走去。马田感到有点儿冷。
走进橡胶林,树都生长得相距有度,整整齐齐,马田踩在松软的土地上,鸟叫虫鸣响成一片。
马田发现每棵树上都捆着一个小碗。
他自然而然地说了句:“这是用来喂鸟的吗?”惹得一行人哈哈大笑。
大伯转过身来科普道:“这是用来接胶汁的。”
到了特定的地方,除了马田,其余几个人身上已经挂上了奇怪的装备。
大伯走过来,马田仔细一看,大伯身上挂着电池,头顶戴着一盏灯,脚穿长筒靴。他对着马田轻声说了句:“来!”
马田凑过去,只见大伯聚精会神,手里摸出一把磨得雪亮的三角小刀,温柔地、轻轻地在橡胶树上划过。灯光下,橡胶树上出现一道斜斜的口子,然后开始流淌白色的液体,缓缓流入下面捆着的瓷碗里。
马田惊讶地张大嘴,觉得这一幕很不可思议,然后抬头看向旁边,在一棵棵等距离的橡胶树前,几位朋友和大伯做着同样的事情。
大伯看着面带惊奇的马田,笑了笑:“每一刀都是有标准的。”说完看向阿杰他们继续说,“以前,他们割坏了,是要被我骂的。”
大伯说完,三个锅盖头转过身来对着马田笑了。
接着大伯又自豪地说:“一点一滴,积少成多。”
马田和大伯一齐盯着刚刚划过的树皮缓缓流出汁液。
微风吹拂,树木沙沙,晨鸟掠空而过,太阳渐渐出来了。大家中途休息了一下。天已经微亮,大家卸下电池和头顶灯,坐在林间喝着水,吃着糯米糕。
休息过后,大伯又招呼大家起来继续干活:“到十点收工!”
大家一齐喊了一声“加油”,然后继续认真地工作。
小不点告诉马田,起这么早是因为只有在凌晨,胶汁才会分泌,天亮以后,胶汁会流得缓慢,所以一般到十点就结束一天的割胶。
过了一会儿,马田在一棵树下坐着打起瞌睡,再醒来时,天空已经完全湛蓝一片,阳光斜射进树林,树林里升起阵阵烟雾。大家都在兴致勃勃地收着胶汁。
阿泽远远看到马田,对他大喊一声:“快好了!”
马田对着他摆了摆手,却猛然发现自己的屁股被露水打湿了。
一行人走出橡胶林,大伯却忽然转过身来,有点儿不悦地看着阿杰几人。
阿杰几人马上想起了什么,转过身,面向橡胶林,低头,弯腰,鞠躬。
马田站在原地,奇怪地看着他们。橡胶林中空无一人,只有枝叶摇曳。
他们在一个小小的山丘上坐着休息,下面有许多房子,升起袅袅炊烟,田间的老牛在悠闲地走动。马田喝了口水,问:“你们刚刚在给谁鞠躬?”
几个人同时答道:“树。”
“树?”马田一脸茫然。
几个人自然地点点头。
大伯则卷了一些烟草吸了起来,缓缓吐出烟雾,然后指了指远处和身后的橡胶林:“一棵橡胶树,可以割五六十年,你想想,一棵树能让一个割胶人收获一辈子。这里的每棵树,我都了如指掌,像亲人一样。”
马田看向远处一片片的橡胶林,感到不可思议。
大伯脸上浮现出温柔的笑,接着说:“因为我们相互依赖,相互照顾,才能一起生活在这里。”
大家都在认真听着大伯的话。
太阳已经渐渐当空,光线洒落在大地上,树林里的雾气也渐渐蒸发了,青翠明净,一望无际,这个世界一片温柔。
大家就在这个温柔祥和的世界里静静地发着呆。
大伯站起身:“听说你们搞长跑比赛啊?”
大家点点头。
大伯又说:“你们可别输了,我们割胶人,从来不缺乏耐心和体力。”
大家又点点头。
忽然山丘下跑来一个人,冲着大伯和阿杰大喊:“三叔又不见了!三叔又不见了!”
马田、小不点和大华哥一脸茫然,三个锅盖头和大伯却一脸着急地站起来,二话不说就向阿杰家里跑去。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马田、小不点和大华哥也起身紧随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