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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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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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其实什么都好像看见了。
看见那贴身的、闪亮有如蛇皮彩鳞的不知名新物料T恤裹住那扭动的身体,大低V领露出两团努力练就的胸肌当中的乳沟放得下一包香烟——
看见那超级低腰剪裁的牛仔裤,那故意不穿内裤的男模特儿一脸爱理不理的让你看他也不怎么扣上的裤裆外露的一大丛黑黑耻毛好嚣张,转身过去上半个屁股也清清楚楚——
然后,老中青三代男模特前后左右,躺着的,坐着的,站着的,在斑驳的土墙前,在幽暗中,从穿着整齐笔挺西装领带打得紧紧到衬衫敞开纽扣只扣上最低一颗露出光滑胸膛挂着黄金十字架,从军装制服长大衣配上马裤变种礼服到极粗绳编织的松身毛衣配棉麻宽裤如中世纪农民打扮,这一群男的,叫人好奇他们之前之后在干吗?
还有那分明是在剧烈的床上运动中眼闭唇张的高潮近距离特写,Rush,香水的名字,男人专用。
至于那草原外景,女的穿得极少趴倒在地,男的半裸雄伟地站着,熨帖的西裤料子实在太好太薄,兴奋中的器官形状清晰可见。还有那女的男的一身和服式样的绸缎披搭,事前事后情迷意乱——
三十多年前时装历史学者JamesLaver说过,男性服装功能在于显示阶层、地位与财富,到了今天,这一切设定都似乎崩毁,现今的男服形象及其宣传推广的惟一目的,都在反复述说一个事实:管它什么阶层地位口袋里有多少钱,男人好色,无论是男色或者女色。
好色没有什么不对,我还得承认这老实是生活的原动力,可是在这翻开种种报章杂志都看得见的铺天盖地的好色行动中,男人不见了。
很想跟身边那一群精力充沛创意十足而且大情大性的时装设计师同志们说一声,是你们把你们朝思暮想的完美男人给弄得左右为难面目模糊,然后一个一个的,不见了。
就这样把矛头指向同性恋男同志?其实矛头乱飞说不定早也丢了。看在眼里不甘心,从国际显赫名牌如GUCCI,如DOLCE&GABBANA,如DIOR,如JPG,如DSQUARE,以至本地的不见经传的后起新秀,公开的不公开的男同志设计师总是不遗余力地明修栈道或者暗渡陈仓,把一切对男体的欲望情结投射到其每季的衣式设计中,薄薄一层棉的丝的尼龙混纺的裹不住暴涨的肌肉,换过皮的毛的皱的褶的又有另外一种原始粗犷,剪裁技巧用心地显彰表现身体各个部位,种种饰物香氛配搭一呼百应,广告宣传里千方百计万中挑一的模特儿无论是肌肉型作纤丽状是骚包夜鬼还是邻家男孩,都计算得异常准确挑逗可供选择的各种情欲需要。
这等毫不含蓄毫不保留的强销,一方面主攻同志消费群,亦指向人口众多的异性恋男人,分明地设定了所谓时尚男人的标准,即使是不同品牌也都口径一致,性感为上暴露为要,孔雀长时间开屏器官无休止勃起,充血过久也就感觉麻木。
固然你可以读到实在千篇一律报道长篇大论TomFord如何把意大利经典品牌GUCCI从家族恩怨情仇的八卦和生意濒临破产中“拯救”出来,行性感用美色,将摩登简约贪婪淫欲巧妙结合,兴风作浪颠倒浮华众生,如何与头脑精明的GUCCI总裁DomenicoDeSole共同缔造潮流神话,以至近期在种种传闻流散中经GUCCI总部官方证实两人终于要离巢独闯,又成为不只茶余饭后的有点市场行销个案研究的话题。好事的又或者可以比较一下其对手(?),一直由设计师/创办人全资拥有生意股权的另一个意大利品牌DOLCE&GABBANA两位公开同志情侣DomenicoDolce和StefanoGabbana,如何在一起工作一起睡觉,如何精明地把西西里岛的阳光空气和专属的南方情色挑逗转化发展为他们的服饰风格,尽管两人一再强调他们的创作缪斯是安娜?玛娜尼、索菲亚?罗兰和麦当娜这些性感女强人,他们爱女人的身体并为她们设计最性感的衣饰。但实际上,除了1986年的第一季以西西里岛黑寡妇为主题女装最忠实原创最触动内心,之后的浓郁华丽感官至上的女服也越见媚俗讨好,倒是他们为真真正正所爱的男人设计的男装有情有义屡有佳作,几乎达致性感与感性的平衡。
时装设计师中十之八九是男同志已经是不争的事实,为自己为族群尽力露一手亮一下也是理所当然的事,但在这个性感促销的大潮流底下,一切看来都迫不得已自甘堕落的浮夸肤浅起来。好端端的男人无论是同志非同志,都走进一个越来越局促狭小的选择空间,人云亦云地相信身体是最后的本钱,衣装是必要的武器,也更困惑地审视自己那非模特儿身体,怅惘与妒忌的同时全天候地努力拼命打造一个被公众认同的性感男人形象,可惜的是,各自高矮肥瘦的真我不见了,叫人珍惜的更深沉实在的更变化多元的男人质感也不见了。
依然觉得衣橱里一年穿不到两次的全套黑色GUCCI西服是剪裁体贴的(在自己的身形未有太大改变之前),依然记得不止一次的被陌生人问我冬天常穿的那一件宽松的D&G的羊毛大衣是什么牌子在哪里买,只不过那已经是许多许多年前购买的心爱,近年只看不买,原因很简单,怎样的男人才算是真真正正的性感?容许我跟这些同志大师们理念不同,穿不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