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个 失踪的花盆

戒嗔生活的小镇有家规模很小的乡镇卫生院,里面的医生不多,一共只有四个人,戒嗔最熟悉的是一位姓沙的医生。

沙医生这人挺好学,戒嗔经常看到他捧着大部头的医书研读。只是沙医生说,对行医者来说,单纯地学习书本知识是不够的,阅历和实践也挺重要,可惜小镇的卫生院太小,难以快速累积工作经验。

不过在去年,沙医生得到了一个去大城市医院实习的机会,时间是一年。听到这个消息,戒嗔也觉得是大大的好事,挺替沙医生高兴的。戒嗔觉得以沙医生的好学,必然会在一年时间里有飞跃性的进步。

沙医生走的时候,来了一趟天明寺,他的怀里抱着一盆月季花。沙医生说,这次他离开的时间太长,家里也没有什么东西是值得挂念的,只有这盆花是以前的一位好友送的,如果长时间无人浇水,只怕会枯死,只好拜托戒嗔了。

接过沙医生那盆花的时候,戒嗔心中既有忐忑又有小小的感动,因为戒嗔也知道自己在养花这个领域的名声不是很好,曾经有多盆被公认为极其好养活的花草都死在了戒嗔的手上。这些事后来经过师弟们的传播,小镇里很多人都知道,可是沙医生在这种情况下,还是郑重地把这盆很有纪念价值的花托付给了戒嗔,如何不让戒嗔感动呢?

后来沙医生的同事武医生告诉戒嗔,其实当时沙医生也是犹豫的,只是考虑到这花无人照料,便必死无疑,如果交给戒嗔,虽然九死一生,但多少还存着一线生机,所以最终沙医生还是选择把花托付给了戒嗔。

沙医生的花,戒傲师弟建议把它放在外面的花架上。师弟说,月季花喜欢阳光,但又不宜暴晒,那个花架就靠在前院的墙边,上层有遮挡,阳光不缺也不会太过,白天放在那里最合适。

事实证明,戒傲的话很有些道理,在那以后的几个月里,那盆月季长势喜人,最后还开了一朵红色的花。

不知道是不是品种的缘故,沙医生的月季花开得特别漂亮,鲜红的花瓣,毫无杂色,怒放的样子透着一股喜气。

戒嗔以前也曾经养过月季,只是开出的花个头比这朵花要小上一圈,而颜色也没有这朵花这么纯粹。

那盆花虽然放在角落里,但还是挺惹眼的。有一次,就连对花草全无兴致的戒痴师弟也驻足在花前欣赏了许久。戒痴师弟知道花是戒嗔养的以后,还忍不住感叹说:“真是什么者千虑,必有一得呀!”

又过了两天,戒嗔去浇水的时候,忽然发现花不见了,仔细打量花架子,周围全无异样,只是单单少了这一盆花。戒嗔找遍了前后院,也不见花的踪影。戒嗔当时有点着急,虽然只是普通的花,并不是值钱的物品,但毕竟是朋友寄养的。虽然就这样消失了,沙医生也不会讲什么,但戒嗔总是觉得不好意思。

不过很快,戒嗔便找到了那盆花,它居然被人放在了佛堂的门里很显眼的地方。

虽然不知道那花是谁费力搬了过来,但戒嗔心里觉得这位搬花的施主,对花草的了解可能连戒嗔都不如,要不怎么会把月季花搬到这种缺少阳光的地方呢?

戒嗔又花了力气,将花搬回花架,但过了两天,花居然又神秘地失踪了。这次戒嗔有了经验,直接跑进了佛堂,不出意外,那盆花静静地放在老地方。

第一次月季消失的时候,戒嗔以为搬花的人定然是某位进香的香客,可能就是随手搬过去的,当第二次发生同样的事情,戒嗔觉得一定是有人有意为之。

那天下午的时候,戒嗔看到戒痴师弟捧着个水杯过来给月季浇水,向他打听,原来这两次搬花的人居然就是戒痴师弟。戒痴师弟还说,既然花开得如此漂亮,干吗要放在外面的角落里,自然是放在人来人往的地方,让施主们都能欣赏到才好嘛。

听到戒痴师弟的话,戒嗔觉得他说的也是有些道理的,可是之前戒嗔将那盆花放在外面的架子上的行为好像也是没有错的。

戒嗔想,其实对于摆放月季花而言,是放在架子上沐浴阳光还是放在佛堂里让人欣赏,是两种不能兼容的处理方式,但是显然它们有各自的道理。

其实许多的事情,都会面临类似的问题。有时候我们会执着地坚持自己的观点,认为自己坚持的是唯一的真理,可事实上当我们站在不同的角度、不同的立场去看待某件事情的时候,会发现很多种不同的正确答案。

许多矛盾的产生其实根本不在于谁对了、谁错了,我们恼怒往往是因为太过执着于自己的“正见”,却又容不得别人的“正见”。

我们时常会虚拟一条是非分明的界线,而就是这条大部分时候并不存在的界线,让我们难以在肯定自己的同时理解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