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我的“文革”岁月 大火烧到了党内

阿鲍也贴出了大字报,“揭发”了“反革命分子”汪初人一些“资产阶级”言行,我顿时怒不可遏。因为阿鲍和孟德不同,不论过去在安大作为同学,还是现在在工大作为同事,我们3人都是很亲密的朋友,他的举动让我有一种背后被人捅一刀的感觉。于是我立刻写了一份揭露阿鲍“宣扬资产阶级生活方式”的大字报,大字报还引来了其他同事对阿鲍的攻击大字报,阿鲍一下子蔫了。

有次周围无人,老袁批评我不应该写反击阿鲍的大字报:“你们这样自己咬来咬去,正好上了‘上头’的当”。此时老袁本人也正被大字报“围剿”。大字报说他“喜好游山玩水的‘隐士’背后居心险恶”,又说他“自恃出身好一贯目无党组织”,等等,大字报全是党员积极分子写的,一看就知道是党支部的授意。老袁每逢暑寒假必定到外地游山玩水,他还爱好摄影,在那个年头,几乎没人会去旅游,所以老袁的兴趣爱好显得有点怪;最主要的是老袁对领导一直犟头倔脑,又爱打抱不平“管闲事”,所以领导想借此“运动”整治一下老袁。不过老袁的反应很让领导失望:他对这些大字报似乎视而不见,既不辩解也不写任何大字报,仿佛什么事没有。这点让我很钦佩,所以我对他的批评口服心服。

运动初期的大字报斗争会,有的是党委党支部组织的,这是主流;也有是群众之间的“混战”。例如同住一间集体宿舍的两个同事,平时有点小疙瘩,此刻就在大字报中“刀光剑影”了。先是老何贴出大字报说老谢不讲个人卫生:不理发不洗澡、袜子不换,换了也不洗,屋里一股臭袜子味,老何“上线上纲”成老谢有“颓废没落的剥削阶级世界观”;于是老谢不顾不得打击报复的禁令,马上写大字报讲老何常常勾搭青年女性、居心不良,也是“资产阶级世界观的反映”(何谢二人当时均为光棍)。之后这两位变成“冤家”,互不理睬。

上头明白,光是批判周谷城、周予同、李平心这些教授学者或者巴金、赵丹那些文艺界名人是不行的——中央不是揪出了彭罗陆杨一大批党内大佬了吗。所以此时消息传来了:同济大学的党委书记王涛落马了,高教局局长、原复旦大学的第二号人物陈传纲被揪出来了。总之大火开始烧到了党内。我们学校当然紧跟市委,党委也必须抛出一些党员干部。落实到我们基础教研室,便是教研室主任、党支部委员黄林。

黄林是1940年代就加入地下党的老党员,那时还是圣约翰大学学生。也许是书生气太足,解放之后黄林官越当越小:1949年当过某区副区长,不久调往杨浦区任区委办公室主任,后来被派到控江中学当校长,1960年创建业余工大时来任杨浦区分校负责人,几年后总算当上了学校教务处副处长,可是没当多久,就贬到教研室当主任(名义上还是副主任,正主任是一位老教师,党外人士,实际上不管事)。显然黄主任属于那种非主流、吃不开的党员干部。

一时之间,针对黄林的大字报蜂拥而至:有的揭发他“一贯右倾”;有的说他热中于“推广教学法”、实际上是热中搞资产阶级教育那一套;还有大字报揭露黄林在一次会后发牢骚,说1959年反右倾过后,“党内还有谁敢讲话!”大字报给黄林戴了“反革命修正主义分子”的帽子,于是黄林成为教研室第3个牛鬼蛇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