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不是泰迪熊 那双俯瞰的眼睛
奥运会开幕式,通常有一种“神的视角”,一切声光火电,一切队形变换,一切声音的回响,似乎都是为假想中,某个俯瞰的眼睛所设。那是一次盛大的声色的献祭,是一次向着苍穹的呼唤,2008年北京奥运会开幕式也并不例外。
那电光明灭中的击缶而歌,那山水长卷上黑色的身影,那起起伏伏的活字,那飞翔在丝路之上的天外飞仙,那绿意盎然的潮与波,那微型星球上的歌唱,那以足迹的形象出现的焰火,都仿佛是为着某个俯瞰的眼睛而陈列。仿佛有双眼睛,慈悲而喜悦地望下来,仿佛有个意念在一边静默地解说:这是我们遵从你的安排,在人类历史的早晨所发现的;这是我们依照你的暗示,在人类的正午所创造的。一个足迹在这一切璀璨之中奔逐过去,带点调皮,带点庄严,瞬间就消失不见。
“神的视角”大概是一切仪式和庆典的出发点,也是潜藏着的观看要素。“俯瞰”是真正的观看角度,“俯瞰者”才是真正的VIP。我们虽是身在其中的观看者,我们却又并非真正的观众。我们不过是借光,是托福,是同喜,所有极尽铺张的电与火,热情与喜悦,都只为惊起某个冥冥中的力量,引他俯首下望,哪怕只有片刻。
秘鲁纳斯卡谷地的巨画,英国阿姆斯伯里的巨石阵,复活节岛上的石像,玛雅人的金字塔,所有精心规划、整齐对称的城邦,甚至麦田怪圈,或许都是为“俯瞰”而做。尚没有能力从空中看下来的古人,艰苦地使那些直线笔直,圆形对称,让石块尽可能地巨大,大概也只为服从某个神秘的呼唤,显示自己的存在,使那俯瞰的眼睛愉悦。
从天上望下来,所看到的一切,大概都是不一样的吧。法国作家圣·爱克苏贝里在他驾驶飞机开辟航线的同时所写的作品中,无数次描绘过他从夜空俯瞰到的“灯火”:“他们望见了布宜诺斯艾利斯的灯光。”“在茫茫夜海上,每颗火光都显示了一个心灵的奇迹。……必须努力重新汇合,必须争取和田野里那些疏落火光下的某些人取得联系。”“现在,他如同一个守夜人,在夜半发现黑夜也能揭示人类的秘密:这些召唤,这些灯火,这种不安。……这些人以为他们的灯光就是照亮了他们自己简陋的桌子,殊不知在离他们八十公里远的地方,有人已被这灯光的召唤所感动,就好像他们是从一座荒岛上对着大海绝望地摇晃着这盏灯一样。”
我们以为是最平常不过的灯火,从天上看下来,竟也像个奇迹。而这都只因为“俯瞰”,“俯瞰”令最平常的也成为奇迹,令最朴素的也蕴藏秘密。而我们的所有仪式、典礼,都像是在对着天空摇晃着自己的灯盏吧,有点期待,有点欣喜,都是为着和某个力量取得联系,是奇迹中的奇迹,秘密中的秘密。而借着神的视角审看自己,不论是通过仪式,还是通过google earth,都令人心胸猛猛地荡了一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