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处女不处女,找谁说理去 一个女人的处女病
吴瑟斯
我得说,处女膜修复手术大概是这世上最搞笑的手术了。所有的手术都是为了让你不再流血,这个手术居然是为了让你能再流血。
但是,冉小姐居然就要去做这个手术。
冉小姐兴高采烈地拿着一沓材料跟我一张张地分析,这个是公立医院,水平一般,但是搞不好可以用医保;这个是私立医院,有名医坐镇,据说整得特别好……
我实在忍不住:“整得好,你能看见?”
冉小姐瞪了我一眼,情绪丝毫不受影响,眉飞色舞地抽出一张:“就是它了!韩国技术,中国价格,西医操作,中医保养,百分百还原纯天然形状,两个字—完美!你觉得怎么样?”
我捅破了窗户纸(咦?这词用在这里怎么感觉有歧义):“又不是我用,关我屁事儿!”
冉小姐一副孺子不可教的表情:“你啊,还太年轻,这叫女人对爱的付出。爱!懂不懂!”
我被她逗乐了:“祝你修得好,修完了好双修,最后修得百年同船渡!”
我知道,冉小姐不是为了爱,是为了爱钱。
冉小姐三十来岁,有几分姿色,前几年爱玩儿,酒吧夜店嗨起来基本是夜夜笙歌,不到天明终不回。
奔着滋阴补阳的路数,处过的都是小鲜肉,玩儿的也嗨,一心想钓个富二代了此残生。富二代们玩得都比较开,冉小姐又没什么可以投入的—除了身子。刚开始时还有点儿犹豫,后来一咬牙一跺脚,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词也感觉用得很带感,不晓得为什么)?第一次过去后也就无所谓了。逢到家里有点儿基业的必钓,钓了必睡,睡了被甩,擦干眼泪从头再睡。
最近,听到一句文艺的歌词就经常想起她:为了梦想,醒来常在陌生的地方。
谁知道虽然敢想敢睡,她却忽然发现,一夜之间,敢睡不是竞争力了,大家都敢睡。市场却越睡越窄,眼见着睡过的富二代们纷纷娶了更年轻、更好看、更敢拼的少女。而镜子里自己居然开始有了皱纹,过度夜生活让眼袋也显而易见,不化妆的时候已经不大敢出门,出了门遇上的又都是像韭菜一样割了一茬又长出一茬的新鲜姑娘。
对手太强大,她终于有些累了。不,应该说有些怕了。
三十岁生日的时候,情到深处的她哭花了脸上的妆容,发誓一定要在今年找个人嫁了,但她酒醉心明,很快又修改誓词,不是找个人嫁了,是找个富人嫁了。上帝还算眷顾这个心地善良、身无所长、又一心只想靠婚姻翻身的老姑娘。
富人出现了。
富人四十多岁,闽南人,做建材生意,和挂着大金链子夹手提包的老板们不同,富人还算是个儒商。稳重大方,身家清白,当然了,最重要的是,有钱,相当有钱。
当冉小姐看到他的宾利车停在门口的瞬间,就感觉爱情扑面而来。
冉小姐当天就发微信告诉了我,说完了宾利之后又立马说:“我特别喜欢他们闽南人的一句话。你猜哪句?”
我看看自己的日本车:“人比人,气死人?”
冉小姐说:“爱拼才会赢!”
冉小姐拼了。
只要宾利男在场,她绝对是仪态万方、艳动全城,只要宾利男不在场,她一定在跟宾利男微信调情。从早上起床就嘘寒问暖,晚上必须熬上一小时电话煲,周末再报班自学,熬上其他的煲给宾利男送去。
生活变成三十年内最健康的模式,再也不去夜店,有一点儿空闲就读闽南历史和世界文学名著梗概,下了班不是做美容就是去健身,每天夜跑十公里,活生生一个月瘦了十五斤。
我再见到她吓了一跳,以为她得了绝症,问清楚原因后,只能感慨:“人家追人是要钱,你追人是要命啊!”
冉小姐严厉地批评了我:“这年头机会稍纵即逝,女人,就要对自己狠一点儿!再说了,我追人是人也要钱也要,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
不过一个月过去,宾利男虽然照单全收了冉小姐的所有热情,却始终没有表示。
冉小姐有些焦躁,问我说不是女追男隔层纱吗?
我也只能敷衍她:“你想想之前你追男人成功的过程,还有什么事儿没做到?”
冉小姐那边却如醍醐灌顶,惊喜万分地说:“我擦,你说的对啊!我怎么忘记这个了,你不愧是个男人!”
我尴尬地接受了这句夸奖,然后疑惑地问:“你忘记什么了?”
冉小姐呵呵地笑:“忘记睡了!”
我愕然。
冉小姐却又激动地说:“必须一锤定音!不,是一睡定音!”
冉小姐说干就干,周末约了宾利男吃西餐喝红酒,又换了露天烧烤喝啤酒。到了大半夜,冉小姐开始展示这两天熟读《演员的自我修养》后的成果,两腮绯红,单手支着下颚,另一只手玩弄着肩头唯一能让这条裙子不滑落的绳结,然后躺倒在了宾利车后排宽敞的座位上,带着微醺的酒气,在宾利男耳边三分焦急七分挑逗地说出还带着昨天打七折刚买的巴宝莉香水味的那句重要台词:“我忘带家里的钥匙了。”
接下来的一切如同电光火石,她被扔到了宾利男在万豪酒店长包房里的两米五水床上。
冉小姐的脑子无比清醒,迅速默诵接下来设计好的表现方式,如何能不显得很熟练又做到青涩可人,欲罢不能。
很可惜,她眯着眼睛发现宾利男居然转身开门要走。
冉小姐作为一名具备优秀潜质的演员,为了救场,顾不得刚刚开始酝酿的情绪,火速起身,含情脉脉地喊了句宾利男的名字,然后惊天地泣鬼神地说:“我怕,留下来陪我。”
宾利男尴尬地站住,回身说:“小冉啊,我也很想,可是呢,我们家那边有个族规。”
冉小姐心说:“族规?玩儿新鲜的?看不出来这货还玩儿SM?这我擅长啊!”她立马含羞带笑地说,“没事儿,我不怕。”
宾利男一愣,知道是冉小姐误解了,赶紧解释。
原来,据宾利男说,他们家那边儿的规矩是如果娶妻,妻子在结婚当天以前都必须是处女。
冉小姐先大喜后大悲,大喜的是,居然宾利男真有心娶她,大悲的是,我擦……处女这事儿怎么办!
冉小姐后悔啊,后悔那些厮混的日子,那些她睡过和睡过她的混蛋。
难道这天上掉下来的馅儿饼就因为这个而接不住了吗?
不,冉小姐沉思良久,说出了句让我吐了口恶血的电影台词:“别让昨天的悲伤,浪费今天的眼泪。”
说什么都没用,她要去做手术。
然而,事实证明,世上的事儿都有代价,她最终看性价比选的小广告上那家医院根本不正规,手术没成功,反而引发了大出血和并发症。
我去的时候,她躺在病床上,苍白的脸上眼神空洞,这事儿被宾利男知道,他直接删了冉小姐的联系方式,再也没出现过。
其实,有没有处女膜,早已不是影响爱情选择的原因,而冉小姐修的也不是处女膜,而是在爱情买卖里的价码。
这是个多么变态的以爱为名,为了让二手货卖上好价钱翻新的方式。
有段时间,鸡汤文里的翘楚是那篇关于以前和现在爱情对比的,大概的意思是前人的爱情和现在的爱情区别在于对关系的处理,说什么东西破了前人选择缝缝补补,现在的人都是干脆换个新的。
一时间,姑娘们纷纷不亦乐乎地刷着这篇文章,好像真的感同身受,其实无非自欺欺人。
她们中的很多,正是宁愿换个新处女膜也不愿修补爱情观的人,其实坏掉的哪里是处女膜,而是她们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