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叫木头,一个叫马尾 三

2013年的百城百校畅聊会是我和毛毛相处最久的一段时光。

与毛毛的结伴同行是件乐事,他说话一愣一愣的,煞是有趣。

他有个习惯,每次停车打尖或加油时,都会给他老婆打电话,他一愣一愣地说:老婆,我到×××了,平安到达。

然后挂电话。

他报平安的地点,很多时候只是个服务站而已……

每场演讲完毕后,亦是如此,言简意赅的一句话:老婆,今天的演讲结束了,我们要回去休息了,我今天唱得可好了,大冰讲得也还算有意义。

然后嘿嘿哈哈地笑几声,然后嗖的一声挂断了电话。

我好奇极了,他是多害怕老婆查房,这么积极主动地汇报行踪,一天几乎要打上十来个。

毛毛蛮贱,明知我光棍,却经常挂了电话后充满幸福感地叹气,然后意气风发地感慨:这个人啊,还是有个知冷知热的伴儿好……

我说:打住打住,吃饱了偷偷打嗝没人骂你,当众剔牙就是你的不对了。

他很悲悯地看我一眼,然后指指自己的上衣又指指自己的裤子,说:……都是我老婆亲手给我做的,多省心,多好看。

他又指指我的衣服,说:淘宝的吧……

至于吗?至于膨胀成这样吗?你和我比这个干吗?又不是幼儿园里比谁领到的果果更大。世界上有老婆的人多了去了,怎么没见别人天天挂在嘴上献宝?

毛毛说:不一样,我老婆和别人老婆不是一个品种。

你老婆有三头六臂八条腿儿?你老婆贤良淑德、妻中楷模?

这句话我想喊出口,想了想,又咽回去了。

斗嘴也不能胡吣。

说实话,毛毛的老婆确实不错。

毛毛的老婆叫木头,厦门人,客家姑娘,大家闺秀范儿,“海龟”资深服装设计师,进得厂房、入得厨房,又能干又贤惠,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模样和脾气一样好,属于媒人踩烂门槛、打死用不着相亲的那类精品抢手女人。总之,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总之,和毛毛的反差太大了,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如果非要说品种的话,一个是纯血良驹,一个是藏北野驴。

我勒个去,这么悬殊的两个人是怎么走到一起去的?

有一次,越野车疾驰在高速公路上,听腻了电台广播,听腻了CD,正是人困马乏的时候。

我说:毛毛,咱聊聊天儿呗,聊点儿有意义的事儿。

他说:好,聊点儿有意义的……聊什么?

我说:聊聊你和你老婆吧,我一直奇怪你是怎么追到她的。

他坏笑一声,不接茬儿,脸上的表情美滋滋的。

他很牛B地说:我老婆追的我。

我说:扯淡……

他踩了一下刹车,我脑袋差点儿在风挡玻璃上磕出包来。

我一边系安全带一边喊:这也有意义吗!

关于毛毛和木头相恋的故事一直是个谜。

我认识毛毛的时候,他身旁就有木头了,他们秤不离砣,糖黏豆一样。

毛毛和木头是从天而降的。没人知道他们从哪里来,之前是干吗的,只知道他们驻足滇西北后没多久就开了火塘,取名“毛屋”。

毛屋和大冰的小屋颇有渊源,故而我习惯把毛屋戏称为毛房。

毛屋比大冰的小屋还要小,规矩却比小屋还要重,浓墨写就的大白纸条贴在最显眼的位置:说话不唱歌,唱歌不说话。

客人都小心翼翼地端着酒碗,大气不敢出地听歌。毛毛负责唱歌,木头负责开酒、收银。毛毛的歌声太刷心,常有人听着听着哭成王八蛋。木头默默地递过去手帕,有时候客人哭得太凶,她还帮人擤鼻涕。

不是纸巾,是手帕,木头自己做的。

她厉害得很,当时在毛屋火塘旁边开了一家小服装店,专门卖自己设计制作的衣服。款式飘逸得很,不是纯棉就是亚麻,再肥美健硕的女人穿上身,也都轻灵飘逸得和三毛似的。

毛毛当时老喜欢唱海子的《九月》,她就把店名起为“木头马尾”。

《九月》里正好有一句歌词是:一个叫木头,一个叫马尾……

马尾正好也算是一种毛毛,颇应景。

毛毛江湖气重,经常给投缘的人免单酒钱,也送人衣服。他白天时常常拿着琴坐在店门口唱歌,常常对客人说:你要是真喜欢,这衣服就送给你……

客人真敢要,他也真敢送,有时候一下午能送出去半货架子的衣服。

他真送,送再多木头也不心疼,奇怪得很,不仅不心疼,貌似还蛮欣赏他的这股子劲头。

毛毛和木头与我初相识时,也送过我一件自己设计的唐装。

木头一边帮我扣扣子,一边说:毛毛既然和你做兄弟,那就该给你俩做两件一样款式的衣服才对。木头的口音很温柔,说得人心里暖暖的。

我容光焕发地照镜子,不知为何立马想到了《水浒传》里的桥段,不论草莽或豪杰,相见甚欢时也是张罗着给对方做衣服。

有意思,此举大有古风,另一种意义上的袍泽弟兄。

那件唐装我不舍得穿,一直挂在济南家中的衣柜里。

就这一件衣服是手工特制的。

好吧,其他全是淘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