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年糕年年高

中国无论哪一省,到了过年的时候,都要买点儿年糕或蒸点儿年糕来应景。笔者初来台湾时,友人馈我一方年糕,细而且糯,比起北方秫米面或黄米面蒸的年糕,要细致好吃多啦。北平比较高级的年糕是红白年糕。所谓白,白已近灰,所谓红,红已近褐,或作长方形,或作元宝形。除了天地桌上为不可缺少的供品外,就是除夕团圆饭桌上点缀品而已。

谈年糕以浙江宁波的水磨年糕称首选,因为干燥适度,能久藏不坏,切成薄片用高汤、雪里蕻、冬笋丝煮汤年糕,比吃刀削面还来得滑爽适口。有一年我在太原,适逢春节,赵戴文(次泷)先生请我在他家吃宁波汤年糕。我心里想,山西朋友做宁波年糕,恐怕未见高明,谁知端上来碧玉溶浆,柔香噀人,色香已列上选,吃到嘴里方知是酸菠菜泥烩的,糕薄泥腴,太羹醇液,其味弥永。虽然事隔多年,现在想起来仍觉其味醰醰呢!

无锡巨绅杨赞韶家,在无锡雪浪山下有一块水田,大概是土质关系,出产一种糯米,柔红泛紫,他们称之为“血糯”,用松子、核桃、桂花,做出猪油年糕来,那比苏州采芝斋紫阳观做的粉红年糕要高多少倍。第一不加任何颜料,柔光带红,呈现自然粉荔颜色;第二清隽松美,糯不粘牙。因为产量不多,每年春节只做一次,禋祀庙祭后分馈亲友,称之为“粉荔迎年祭”。杨府跟舍下是姻亲,所以尝鼎一脔。后来在无锡吃船菜,有一个叫青凤的船娘善做血糯年糕,虽然色香味可列上乘,可是跟杨府粉荔迎年的年糕相比,又有上下床之别。

年糕虽然甜咸皆有,但我总觉得咸可当餐下酒,当年柳诒徵、贯禾叔侄在世时,每年春禊在南京扫叶楼举行白下诗钟雅集,并以晒干莼菜、冬笋切丝加鸡蛋炒宁波年糕飨客,桌上放置美国方瓶鸡汁酱油精,供客自调咸淡,入口芳鲜,为炒年糕隽品。后来在北平用韭黄代替干莼菜,味道就没有莼菜来得腴润滑香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