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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我们如何赞赏演说家有时能爆发出来的好口才,最崇高的文字还通常地是隐藏在瞬息万变的口语背后,或超越在它之上的,仿佛繁星点点的苍穹藏在浮云后面一般。那里有众星,凡能观察者都可以阅读它们。天文学家永远在解释它们,观察它们。它们可不像我们的日常谈吐和嘘气如云的呼吸。在讲台上的所谓口才,普通就是学术界的所谓修辞。演讲者在一个闪过的灵感中放纵了他的口才,向着他面前的群众,向着那些跑来倾听他的人说话;可是作家,更均衡的生活是他们的本份,那些给演讲家以灵感的社会活动以及成群的听众只会分散他们的心智,他们是广着人类的智力和心曲致辞的,向着任何年代中能够懂得他们的一切人说话的。

难怪亚历山大行军时,还要在一只宝匣中带一部《伊利亚特》了。文字是圣物中之最珍贵者。它比之别的艺术作品既跟我们更亲密,又更具有世界性。这是最接近于生活的艺术。它可以翻译成每一种文字,不但给人读,而且还吐纳在人类的唇上;不仅是表现在油画布上,或大理石上,还可以雕刻在生活自身的呼吸之中的。一个古代人思想的象征可以成为近代人的口头禅。两千个夏天已经在纪念碑似的希腊文学上,正如在希腊的大理石上面,留下了更成熟的金色的和秋收的色彩,因为他们带来了他们自己的壮丽的天体似的气氛,传到了世界各地,保护他们兔受时间剥蚀。书本是世界的珍室,多少世代与多少国土的最优良的遗产。书,最古老最好的书,很自然也很适合于放在每一个房屋的书架上。它们没有什么私事要诉说,可是,当它们启发并支持了读者,他的常识使他不能拒绝它们。它们的作者,都自然而然地,不可抗拒地成为任何一个社会中的贵族,而他们对于人类的作用还大于国王和皇帝的影响。当那目不识丁的,也许还是傲慢的商人,由于苦心经营和勤劳刻苦,挣来了闲暇以及独立,并厕身于财富与时髦的世界的时候,最后他不可避免地转向那些更高级,然而又高不可攀的智力与天才的领域,而且只会发觉自己不学无术,发觉自己的一切财富都是虚荣,不可以自满,于是便进一步地证明了他头脑清楚,他煞费心机,要给他的孩子以知识文化,这正是他敏锐地感到自己所缺少的;他就是这样成了一个家族的始祖。

没有学会阅读古典作品原文的人们对于人类史只能有一点很不完备的知识,惊人的是它们并没有一份现代语文的译本,除非说我们的文化本身便可以作为这样的一份文本的话。荷马还从没有用英文印行过,埃斯库罗斯和维吉尔也从没有,——那些作品是这样优美,这样坚实,美丽得如同黎明一样;后来的作者,不管我们如何赞美他们的才能,就有也是极少能够比得上这些古代作家的精美、完整与永生的、英雄的文艺劳动。从不认识它们的人,只叫人去忘掉它们。但当我们有了学问,有了禀赋,开始能研读它们,欣赏它们时,那些人的话,我们立刻忘掉了。当我们称为古典作品的圣物,以及比古典作品更古老,因而更少人知道的各国的经典也累积得更多时,当梵蒂冈教廷里放满了吠陀经典,波斯古经和《圣经》,放满了荷马、但丁和莎士比亚的作品,继起的世纪中能继续地把它们的战利品放在人类的公共场所时,那个世代定将更加丰富。有了这样一大堆作品,我们才能有终于攀登天堂的希望。

伟大诗人的作品人类还从未读通过呢,因为只有伟大的诗人才能读通它们。它们之被群众阅读,有如群众之阅览繁星,至多是从星象学而不是从天文学的角度阅览的。许多人学会了阅读,为的是他们的可怜的便利,好像他们学算术是为了记账,做起生意来不至于受骗;可是,阅读作为一种崇高的智力的锻炼,他们仅仅是浅涉略知,或一无所知;然而就其高级的意义来说,只有这样才叫阅读,决不是吸引我们有如奢侈品,读起来能给我们催眠,使我们的崇高的官能昏昏睡去的那种读法,我们必须踮起足尖,把我们最灵敏、最清醒的时刻,献予阅读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