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壳坏去、心好起来

头壳坏去、心好起来─曹启泰在好多时刻里,这是我们最常给对方的评语:「头壳坏去!」你总是嫌我太ㄍㄧㄥ、我总是嫌你太ㄙㄨㄚˋ。 只有昨天,我在国泰的病房看见你,我在想:「这样一个头壳,可千万别坏去。」 今天下午的演讲会在耕莘文教院,又有听众正在落泪的当口;偏偏我的思绪却引导起我的嘴,开始提起你的情况。「我在替你打书。」我想。 晚上我跑到板桥去主持改制30年的庆祝晚会,人家李翊君的歌唱得正好,我的访问却没来由的转了弯,「有个你们熟悉的歌手最近出书,可是没法子打书……」我又鸡婆了起来。 以前想当最专业的主持人;现在站在台上却想当天马行空的自己。 我在想,改变人的途径究竟是什么?是我的那本书中描写的八年岁月点点滴滴;还是你的新书发表会当天清晨的这场意外?顿悟?渐悟?我不是能够清楚检查自己的人,却在书写完之后才惊觉到自己的改变。而你,似乎变了;就在碎掉的酒瓶击中头壳的一瞬间。 老天爷到底对谁好些?又对谁残忍些?给我八年慢慢消磨的考验,给你一夜间简单利落的打击。如果重来,你选哪一种? 说你变了,是因为当我告诉你这些往返的书信即将成书时、你的反应。以前的你会嗤之以鼻、不当一回事,而今天你竟然回答我:「把六年前的稿子先给我看看……」。有些事真的变了。 在你的病房里,我想过我该做些什么?带一束花?一箱鸡精?熬汤给你喝?说些安慰的话?我选了我的专长:鬼扯说笑嘻嘻哈哈。你身旁的人长年都有些怕你或说太尊重你,盖儿太了解你、以致淡淡得看不出痕迹……阿母就像阿母,只有这种状况下才捡回了儿子可以陪。至于我,对于你竟然只能裹着伤口看我耍宝,不太习惯。 离开医院,手里是你的「一朝醒来是歌星」;第一页是你在伤后第一次歪歪倒倒的签名、用你陌生的左手签的……看着看着,我想念起你的右手;我记得你会弹琴、弹吉他、写词、写曲、写文章、按快门、拿酒杯、划水、开车、打电话、拿着尿尿的家伙……以后有一段日子,起码在复建完成以前;这些事你都要用左手了。 我能做什么?我还是在想。 会不会老天爷有意思要你学会用左手,要我学会不自杀……所以给我们这堂课程? 还是祂其实就是要我们学会不气馁? 我想叫你快快做点什么,于是我跑去找出版社、一分钟谈定这本书、下一分钟通知你、再一分钟就提起笔……这是我唯一在现在可以买到的鸡汤。给你。 生日的时候你不管多有创意;总只有一句:生日快乐。所以现在我不管多有创意;也只有一句:早日康复。陈升。PS:等你用左手回信。2002.07.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