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猩 猩 和 狒 狒 之 类 ]
〈一〉
男这是一个颇为特别的字,饱含着敬意,对于地球生物界动物门哺乳纲灵长目人科这类动物中的雄性,我们在界定的时候特别地称之为“男”性。
而你当然要尊称他们为“男”性,而不是“雄”性,不然他们也许会很不高兴,觉得被轻慢或侮辱,被划作同动物没有区别,虽然人类的的确确是动物界这棵进化之树上的一个分枝。换而言之,我们的确是动物。
当然,这棵没完没了的进化之树是我们发现并且划分出来的,自然有权留一个好听一些的词儿来定义自己,以示高级,况且人这种动物本来就爱给他们所见到的或见不到的各式各样的东西起名儿,据说,我们的语言就是这么来的。
接下来的麻烦在于我们在这之后真的认定自己挺高级的,在母系社会结束之后,这类动物中的雄性大权独享,并且认定自己独一无二。当然真实的情形并不是独一无二,雄海狮们也是这么干的,它们在冰天雪地里左拥右抱,不亦乐乎。
啊对了请千万不要误会我是一个恶毒偏激的女权主义分子,一切纯属谈资,只是将问题纯粹地放在生物学的角度讨论时事情才变得如此荒谬滑稽兼大大地不敬。
实际的情形当然不是这样地一团糟,我当然充满敬意地在生活中善待异性,他们是我生活中的另一半,生命之旅程中有过半的时间是为他们动心或者伤心,因他们而欢笑或者哭泣。
没有他们,我们同谁商议共进晚餐,分享鲜花及货币,同谁合计上山打老虎,一人瞄准一人把风?没有他们,我们为谁心如撞鹿风立中宵?呵一切记忆中的碎片皆会由缤纷变为黑白。……生活之树实在安排得太过奇妙,事情的实质也许是——即使你明知如此依然会奋不顾身。因为,我们的世界是男女的世界,我们真的是同一树枝上拴在一起的两只蚂蚱。
〈二〉
女在貌似客观地讨论完《男》之后我难以为继。身为女性中的一员我很难站着说话不腰疼。即使是最好的医生也不能解剖自己,对着镜子也不行。何况我不是,我甚至连医生的门儿也摸不着。 我一直在怀疑男女其实是完全不同的两类动物,就像狒狒和猩猩一样,它们虽然有点儿像,但它们其实是两种动物,你不能说它们是一回事。
如果要填写一份女性生活抽样调查报告,我的那一份会这样填写:在我的少女时期,我一直在努力地使自己成为感性/感情动物——传说中那是美好女性的标准。我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我致力于德智体全面发展,我手里拿着理学学士的文凭——现代女性最基本的谋生工具和装饰品,我心里盘算着要为所爱的男性牺牲,我工作之余埋首研究如何善解人意及烹饪满汉全席,我时刻告诫自己要温良恭俭让。
我甚至还打算要一个贞洁牌坊。
在为了诸如此类的十项全能努力了一通之后我吃惊地发现一切全是笑话,在笑出了眼泪之后我发现唯一可幸的一点是一直牢牢她抓着一份我所喜爱的工作。
之后我开始了为自己努力的后半生。
如果一个女人赚着自己的薪水,住着自己的房子,吃着自己的饭和穿着自己的衣服,而婚姻给她带来的只是义务而不是快乐,她为什么还要结婚呢?
试着想想一位好太太的生活:家中的那个男人一早挟着皮包煞有介事地上班去,留下你独自在家中应付脏衣服及脏碗筷。在你应付完所有的包括洗衣机坏了煤气罐空了保险丝烧了下水道堵了等等诸如此类的疑难杂症之后,“你还要若无其事地备好可口的饭菜烫得笔挺的衬衣明亮的地板及笑容,那个丰功伟绩的男人挟着包又回来了,是他在赚钱养活一家老小。现代女性大都拍案而起,去去去,让我来赚钱养家!你以为我不会?!
时代真的变了,外边的世界多么大,谁愿意仰人鼻息在几十平方米中洗涮一生?并且……永远没有晋职加薪的机会,还得伸手拿家用?
算了吧。算盘人人会打,耗心血精力在一个人的身上?多么委屈,不如耗在工作上,即使血本无归,也总不会比一个人更叫你伤心。谁听说过工作会令一个女人心碎?
时近二十一世纪,莎莎加加们终于站起来、同男伴们一般高大健康活泼可喜,那份女性生活抽样调查报告上还会写这样的结束语:二十一世纪,在进化之树同一树枝上拴着的那两只蚂蚱无分彼此,同样健壮,寄生现象已绝少发生。
〈三〉
男男女女而二十一世纪竟然已经来到了,地球上的男……他们肯定不再写情书约会我们了, 以免白纸黑字地留下什么确凿的证据。
他们大概还会和我们讨论上山打老虎之时究竟谁负责瞄准谁负责把风,某顿晚餐之目的究竟是分享谁的货币。
他们大概还会通过电子邮件同我们说再见。
但是我们仍然爱他们 .
在心里我们一厢情愿地美化和想像着十九世纪的骑士们 ,向往着廿三世纪科技合成的理想机器人,在现实中一如既往地爱着他们。
……请在二十一世纪初偶尔传真一张手写的而不是打印的便笺约我午膳。
独资请我喝一瓶上世纪的美酒。
在电话里情深款款地说再见。
至于二十一世纪末,我可管不了这么多,早就化成一束电波,同其他电波讨论十九世纪的问题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