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拉玛准时出现,开着一辆崭新的别克房车,车身烤漆闪闪发亮,还挂着维吉尼亚州车牌。只有她一个人,她坐在车里看起来很小。车子慢慢停下,她按下一个按钮,后车箱打开,边缘有铬黄色的机械增压标签。李奇把车箱关上,打开前乘客座的车门坐了进去。
“你的袋子呢?”拉玛问。
“没袋子。”李奇说。
她愣了一下,然后别过头,好像遇到什么社交难题,接着慢慢开上路。她在第一个路口停下,不确定该怎么走。
“往南走最快是哪条路?”她问。
“坐飞机。”
她又别过头,车子往左转驶离河边,然后再次左转,沿着九号公路往北走。
“我打算从费雪奇转八十四号州际公路。”她说:“往西接高速公路,往南开到帕理纱迪,走纽泽西州。”
李奇没说话,拉玛转头看他一眼。
“随便。”他说。
“只是聊聊天。”
“不需要。”
“你不太合作。”
他耸耸肩。“你们跟我说要我出面帮忙搞定陆军,没说要帮忙教授美国基本地理。”
拉玛挑起眉毛,嘴角扭曲,仿佛很失望,但不意外。李奇转过头看着窗外。车里很暖和,暖气开到最大,他往前把自己这边的空调降了五度。
“太热了。”他说。
拉玛没反应,只是静静开车。八十四号州际公路跨过哈德逊河,经过纽堡。她往南开上高速公路,然后在座位上扭来扭去,好像要努力适应这趟旅程。
“妳没坐过飞机?”李奇问。
“以前常坐,不过是很多年前。”她说:“现在不行了。”
“为什么?”
“恐惧症。”她坦白地说:“很害怕,就是这样。”
“妳有带枪吗?”他问。
她一手放开方向盘,把夹克拉开露出肩上的枪套皮带,闪闪发亮的褐色枪套拉得很紧,在她胸部旁边画过一道弧线。
“妳会用吗?”
“当然,如果有必要。”
“那么怕坐飞机就蠢了点,开车遭遇枪战的致命率是坐飞机的一百万倍。”
拉玛点点头。“这个道理我大概懂,从数据上来讲是这样。”
“所以妳的恐惧是非理性的。”李奇说。
“大概吧!”她说。
两人都陷入沉默,只有引擎运转的声音。
“调查局里有很多非理性的探员吗?”李奇问。
拉玛没回答,只是苍白的脸稍微变红。李奇坐着没说话,看着道路不断往后卷动,开始觉得一直找她麻烦不太应该。毕竟她压力很大,而且来源不只一个。
“对妳妹妹的事我很遗憾。”他说。
“为什么?”拉玛问。
“听说妳很担心她。”
她的视线停在前方。“布雷克跟你说的?我在煮咖啡的时候?”
“他有提到。”
“其实是我继妹。”她说:“我对她的担心完全是工作上的关系,行吗?”
“听起来妳们感情好像不太好。”
“有吗?为什么?只因为我跟某个潜在的被害者比较亲近,就表示我该多关心点吗?”
“你们不都这样?你们不是觉得我应该替爱米·卡伦报仇,只因为我认识她、喜欢她?”
拉玛摇摇头。“那是布雷克,我一样希望你多关心这些人,因为你也是人。不过你应该例外,因为从文件来看你跟凶手一样。”
“你们的文件错了,将来要不是先发现文件错误,就是会先抓到凶手。”
“你对文件懂些什么?”
“完全不懂,但我没有杀那些女人,而我也不可能动手。所以你们要找一个像我一样的家伙是在浪费时间,因为我这型的人绝对不是凶手,这点再清楚不过。事实会证明一切。”
“你喜欢事实?”
李奇点点头。“比起屁话要喜欢多了。”
“好吧,听听这些事实。”拉玛说:“我不久前在科罗拉多抓到一个凶手——没有亲自出马。有个女人在自己家里被人强暴杀害,头部遭钝器重击,尸体脸部朝上,盖着一块布。是严重的性犯罪、非预谋犯案,没有强行入侵,房子完全没有受损或遭破坏。那女人很聪明,而且年轻漂亮。于是我推测加害者必然有地缘关系,年纪应该比较大,住在步行可及的距离,认识被害人,去过这间房子很多次,对被害人有性渴望,但可能因为身分不对或受到压抑,不能对她适度表达。”
“然后呢?”
“我发出那份文件,当地警察一小时后就抓到人,那家伙马上认罪。”
李奇点点头。“他是水电工,直接用榔头把她打死。”
三十分钟来第一次,拉玛的视线离开路面,瞪着他。“你怎么知道?我们的报告里又没写。”
李奇耸耸肩。“只要有念点书大概就猜得出来。脸上盖了块布表示死者认识他,他也认识她,因此让她赤身裸体,凶手觉得很羞愧,或许觉得后悔,仿佛她的魂魄在看着他。这种自我安慰的思维就表示他的智商不高。房子没有受损或遭破坏表示他对那地方很熟,去过很多次。这很容易猜。”
“为什么很容易猜?”
“什么样的笨蛋有机会造访一个聪明又美丽的女人很多次?如果不是园丁就是水电工,大概不会是园丁,因为他们的工作地点在户外,而且每次至少都来两个,所以我猜是水电工。这家伙大概无法抗拒她的青春美丽,直到有一天再也受不了了,于是做了些愚蠢的表白,女孩很害羞,拒绝了他,甚至可能嘲笑他。接着他突然发狂,进一步将她奸杀。他是个做水电的,身边都有工具,用起来很熟练,要行凶应该就会选榔头。”
拉玛没说话,苍白的脸再次泛红。
“你们把这种东西称作文件?”李奇说:“这只是常识。”
“那只是个很简单的案子。”她静静地说。
他笑了。“你们干这种事就可以领薪水?在大学里念这种东西?”
他们进入纽泽西州境,柏油路的路况变好了,路肩行道树变得比较整齐,不令人意外。每个州的州政府对进入州界的头一段路都会撒下大把钞票,让你觉得你是从坏的一边到好的一边。李奇在想,为什么他们不把钱花在最后一段路上,这样你就会想念即将离开的那个地方。
“我们得谈谈。”拉玛说。
“那就谈啊!跟我讲讲大学的事。”
“我们不谈大学的事。”
“为什么?跟我讲讲凶案入门的课,妳有上过吧?”
“我们需要讨论案情。”
李奇笑了笑。“妳有念过大学吧?”
拉玛点点头。“印第安那州立大学。”
“主修心理学?”
她摇摇头。
“不然是什么?犯罪学?”
“景观设计,如果你那么想知道的话。我的专业训练是在宽提科联邦调查局学院学的。”
“景観设计?难怪调查局这么急着把妳拉进来。”
“这是相关科系,教你综观全局,耐心以对。”
“还会教妳种点东西,应该满管用的,尤其是你们的狗屎文件完全不管用的时候,种花种草可以消磨时间。”
她又不说话了。
“那宽提科有没有很多不理性且患有恐惧症的景观设计者?害怕蜘蛛的盆栽爱好者?喜欢种兰花,但不愿跨过人行道裂缝的人?”
拉玛的脸变得更苍白。“我希望你是真的很有自信,李奇,有些女人命在旦夕,而你还在开玩笑。”
他闭上嘴,看着窗外。车开得很快,路面潮湿,前方有乌云,他们正往南追赶大雷雨。
“那说说案情吧!”他说。
拉玛抓紧方向盘,再度调整坐姿。
“你已经知道被害者的类型了。”她说:“特定对象,对吧?”
李奇点点头。“显然如此。”
“地点很显然是随机发生的,他追踪的是特定的被害者,所以他会去该去的地方,犯案现场都是被害者的住家——至少到目前为止是如此。住宅基本上各有不同,但全是小家庭格局的房子,孤立程度不等。”
“不过都住得还不错。”
拉玛看了他一眼,他笑了笑。“退役的时候,陆军给了她们一大笔钱,对吧?他们说这叫遮羞这么一大笔钱,玩个几年后可以定下来,大概都买了不错的房子。”
拉玛一边开车一边点头。“没错,而且都有邻居。”
“应该是这样。”李奇说:“她们需要重新融入社会。有丈夫和家人吗?”
“卡伦分居,没有小孩。库克有男友,没有小孩。史丹利只有一个人,没有亲戚、朋友。”
“妳调查过卡伦的丈夫了吗?”
“当然,所有谋杀案最先调查的就是亲属,如果已婚,就查丈夫。不过他不在场,没什么可疑的。等到库克也受害时,我们就知道不是丈夫或男友干的。”
“我猜也不是。”
“头一个问题是他怎么进去的?凶手没破坏房子,直接从门走进去。”
“妳觉得他先监视了一段时间吗?”
拉玛耸耸肩。“三个被害者数量并不多,所以还不能下结论,但我想是的,他应该有。要动手一定得等到旁边没人的时候,这个人效率很高,而且布置周密,我想应该不会留下任何证据。不过也不必高估监视的重要性,因为很容易就能知道她们白天都落单。”
“有任何驻点监视的证据吗?附近的树下有一堆堆烟蒂、可乐罐吗?”
她摇摇头。“这家伙完全没有留下蛛丝马迹。”
“有邻居目击吗?”
“目前没有。”
“三个人都是白天遭到杀害?”
“不同的时间点,但都是白天。”
“三个人都没工作?”
“跟你一样没有,好像从陆军退役的都不找工作,这点我一定要记在文件里。”
李奇点点头,看了一下外面的天气,路面向后飞逝,大雨在前方一哩外。
“为什么你们都不找工作?”
“我们?”他重复道:“以我的情况来讲,是因为找不到想做的。我有想过景观设计,但我想做点挑战性高的,不是那种三两下就能搞定的东西。”
拉玛又陷入沉默。车子进入了雨阵,她启动雨刷、打开大灯,放慢行车速度。
“你一定要一直这样羞辱我吗?”她问。
“取笑妳这种羞辱方式,跟妳威胁我女友的做法比起来只是小巫见大巫。而且妳那么干脆就认定我是杀了两个女人的凶手,这又怎么说?”
“所以答案是肯定还是否定?”
“答案是‘或许’。如果妳跟我道歉,那答案就会变成否定。”
“道歉?想得美,李奇。我的文件一定是对的,如果不是你,就是像你一样的混蛋。”
天色转暗,雨势很大。前方的煞车灯穿过大雨照在挡风玻璃上。车行几近龟速,拉玛往前坐,突然紧急煞车。
“该死。”她说。
李奇笑了。“有趣,是吧?以妳现在遇到的情况,死亡或受伤的机率是坐飞机的一万倍。”
她没回答,看着照后镜,担心后面的人会不会撞上来。前面的煞车灯已经形成一条红色的长炼,延伸到视线尽头。李奇找到座椅旁边的电动调整器,把椅背往后倒,脚伸直,用舒服的姿势躺着。
“我要睡一下。”他说:“下车时叫我。”
“我们还没谈完。”拉玛说:“我们有协定,记得吗?不知道派崔逊现在在干嘛。”
李奇往左看了一眼,穿过她望着窗外。曼哈顿在那个方向,但视线连对向的路肩都看不太清楚。
“好吧,我们继续谈。”他说。
她很专注,脚踩着煞车,慢慢在大雨中前进。
“我们讲到哪里了?”她说。
“他监视那些女人,知道她们都是独自一人,时间是白天,而不知道用什么办法直接就进了屋子……然后呢?”
“然后他就杀了她们。”
“在屋子里?”
“我们是这么认为。”
“你们是这么认为?没有判断出来?”
“可惜的是,有很多东西是我们无法判断的。”
“哦!那可真好。”
“他没留下任何证据,”她说:“这是很大的问题。”
李奇点点头。“那把犯罪现场的情况讲给我听,从她们院子前面的花圃开始讲。”
“为什么?你觉得那很重要吗?”
他笑了出来。“不是,我只是觉得,跟我讲点妳真正了解的会让妳好过一点。”
“王八蛋。”
车子慢慢往前开,雨刷慢慢来回扫过车窗,一次又一次。前方有红蓝灯交错闪烁。
“事故。”李奇说。
“他没留下证据。”拉玛又说了一次。“完全不露痕迹。没有纤维、没有血迹,、没有唾液、没有头发、没有指纹、没有DNA,什么都没有。”
李奇把手垫在头下,打了个呵欠。“这就难搞了。”
拉玛点点头,眼睛盯着挡风玻璃。“确实如此,连你想不到的东西我们都做过实验室检验了,可是他真的技高一筹。”
“他到底怎么办到的?”
“我们也不知道。你在这辆车上待多久了?”
李奇耸耸肩。“好像一辈子。”
“大概将近一小时了,现在所有东西上面都会有你的指纹:门把、仪表板、安全带扣环、座椅调整钮。头枕上可能已经有十几根头发,座椅上有一大堆从你的裤子和外套上掉下来的纤维,脚踏垫上有鞋子的泥巴,从你家后院带来的,甚至还有你家地毯的旧纤维。”
李奇点点头。“而我才光是坐着。”
“没错,谋杀需要动用暴力,过程中会把这些东西撒得到处都是,或许还会有血迹、唾液。”
“所以或许房子不是第一现场。”
“只是弃尸的地方。”
“那至少他得把尸体拖进去。”
她点点头。“我们确定他在房子里待过一段时间,有证据。”
“尸体丢在哪里?”
“浴室的浴缸里。”
车子慢慢开过事故现场,一辆老旧旅行车撞上了前面的休旅车,跟李奇开的一模一样。老车的挡风玻璃上有两个头形破洞,前门已经撬开,一辆救护车等着在中线回转。虽然知道不可能,李奇还是转过头看着那辆休旅车,不是他的。现在的情况下裘蒂不可能开车。
“在浴缸里?”他重复了一次。
拉玛对着方向盘点点头。“在浴缸里。”
“三个都一样吗?”他问。
拉玛再次点点头。“三个都是。”
“就像签名?”
“没错。”她说。
“他怎么知道她们都有浴缸?”
“房子都会有浴缸。”
“他怎么知道她们都住在房子里?他选择被害者并不是根据住处,而是任意挑选对吧?那么被害者有可能住在任何地方,像我住在汽车旅馆,而有些人的房子里只有淋浴间。”
拉玛看了他一眼。“你不是住在汽车旅馆,你是住在盖里森镇的房子里。”
他低下头,好像忘了似的。“对,我现在应该算是住在房子里。但我以前曾经四处流浪,他怎么知道这些女人不是这样?”
“这就互相矛盾了。”她说:“如果她们没房子,就不会被他列为目标。我是说,要让他找得到,她们得有固定住所,这样才会在名单上。”
“但他怎么知道她们都有浴缸?”
拉玛耸耸肩。“有房子就会有浴缸,除非地方很小,不然不会只有淋浴间。”
李奇点点头,这不是他的专业,不动产对他来讲很陌生。“好吧,她们在浴缸里。”
“没穿衣服,衣服不知去向。”
她已经通过车祸现场,加速驶入雨中,雨刷调到高速。
“他把衣服带走了吗?”李奇问:“为什么?”
“大概当作战利品吧!像这种连续犯罪,拿走一些战利品是很常见的行为。或许是象征性的,或许他觉得她们应该穿着制服,所以把便服抢走了,连命一起。”
“还有拿走其他东西吗?”
拉玛摇摇头。“就我们所知没有了。没有明显移动什么东西以挪出空间作案,现金跟信用卡也都在。”
“所以他拿走了衣服,但什么痕迹都没留下。”
拉玛沉默了一下,说:“是有留下一些东西——油漆。”
“油漆?”
“陆军迷彩漆,好几加仑。”
“在哪里?”
“在浴缸里。他把尸体剥光放进浴缸,然后在里面加满油漆。”
李奇的视线跳过雨刷,看着雨。“他把她们溺死?在油漆里?”
拉玛摇摇头。“不是溺死,已经死了,只是事后再把她们泡在漆里。”
“怎么弄?像是全身上油漆吗?”
她开得很快,想挽回一些时间。“不是,不是涂在身上,是在浴缸里倒满油漆,真的装到满。当然,这样会淹没尸体。”
“所以她们浮在满是绿色油漆的浴缸里?”
她点点头。“发现尸体时都是这样。”
李奇陷入静默,转开头看着自己这边的窗外,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说话。西边的天气稍好,天色比较明亮。车速很快,雨水在轮胎下嘶嘶作响,拍打着底盘。他呆呆地望着西边明亮的天空,看着无尽的路面向后卷动,突然间觉得很快乐。他正朝着某地前进,他又动起来了,他的血像动物一样,在冬天的尽头开始翻涌。那个喜欢四处流浪的恶魔静静地对他说:‘很快乐,不是吗?你甚至有那么一下子忘了你被盖里森镇绊住了,不是吗?’
“你还好吗?”拉玛问。
李奇转过头面对她,努力把她的脸、苍白的肤色、稀疏的头发和轻蔑的牙齿放回脑袋里。
“跟我讲讲油漆的事。”他静静地说。
她看着他,似乎觉得很奇怪。
“是陆军的迷彩底漆。”她说:“素绿色,伊利诺州生产的,同样的东西有几万加仑,生产时间大概是过去十一年间,因为采用了新的制程。除了这些以外,我们找不到来源。”
他以若有似无的动作点点头,这种东西他没碰过,但是他这辈子看过无数涂着这种油漆的东西。
“这种东西会沾得到处都是。”他说。
“可是犯案现场干干净净,连一滴都没溅出来。”
“人已经死了。”他说:“没人抵抗,所以当然不会滴到外面,可是这就意味着他得把油漆搬进房子里。要多少油漆才能装满整个浴缸?”
“大概二、三十加仑。”
“量还满大的,对他来讲应该很多,有想到什么重要关联吗?”
拉玛耸耸肩。“没有,除了跟军方的关联之外,不过这大家都看得出来。或许把便服脱掉,用陆军的漆覆盖算是某种重生。把她们放回他认为她们原属的地方——也就是部队,她们该留下来的地方。油漆把尸体包在里面,几小时后表面已经开始硬化,下面的漆也开始变得像果冻一样,如果再久一些,我猜整个浴缸会完全硬化,把尸体包在里面。就像有人为了作纪念,把婴儿鞋放在透明压克力盒里一样。”
李奇透过挡风玻璃看着前方,地平线是明亮的,恶劣天气已渐渐远离。在右手边,宾州的景观看起来绿油油一片,而且阳光普照。
“油漆引发的联想很多。”他说:“二、三十加仑?要搬动这么重的东西得费上一番工夫,这意味着要有辆大车,这么一来就会有很多被目击的机会,光是把漆搬进房子里应该就会有人看到。这么明显,难道都没人看到?”
“我们挨家挨户问过,没有任何消息。”
李奇慢慢点点头。“油漆是关键。他从哪里取得这些东西?”
“不知道,陆军的人不太肯帮忙。”
“意料之中,陆军痛恨调查局,另一方面也让他们很丢脸,仿佛暗示有现役军人涉案。还有谁能拿到这么多迷彩漆?”
拉玛没回答,只是往南一直开车。雨停了,雨刷在干燥的玻璃上发出尖锐的声音。她轻轻转动手腕把雨刷关掉,动作十分俐落。李奇陷入思考,想像有个军人,装着一罐罐的油漆,一共九十一个女人,每一个都要准备二、三十加仑得花不少工夫,可能总共要两千、两千五百加仑,这么大的量要好几卡车才载得完,或许他是个军需主任。
“他的杀人手法如何?”他问。
拉玛的手不知不觉把方向盘握得更紧,用力吞了口口水,双眼依然看着路面。
“不知道。”她说。
“不知道?”他重复了一次。
她摇摇头。“她们就是死了,我们也找不出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