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李奇在内部走廊等着,听着蓝恩慢慢冷静下来。浴室里的洗脸槽传来流水声。在洗脸,他想着,冷水。纸张在硬木地板摩擦发出声音,现金堆重组,塑胶膜发出细碎爆裂声。蓝恩把那堆钱拖到里面的衣柜,门关上,密码键盘发出哔声,确认上锁。李奇走回客厅,一分钟后蓝恩跟了过来,在他的椅子上坐下,静静地,很平和,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眼睛盯着无声的电话。
七点四十五分不到,电话铃声响起,蓝恩抓起话筒说:“喂?”原本该是怒吼的大叫,因为压力过大几乎被闷到无声。但他的脸色一片空白,不耐烦又生气地摇摇头。不是预期中的电话。他听了十几秒,挂断电话。
“谁打的?”葛瑞格问。
“一个朋友。”蓝恩说:“我先前联系过,帮我打探消息的一个人。警方今天早上在哈德逊河找到一具浮尸,七十九街的内港。身分不明的白人男性,差不多四十岁,身中一枪。”
“泰勒?”
“一定是。”蓝恩说:“那段河道平常没什么人,从西侧公路绕过去很容易就能到内港,对于北上的人来讲很方便。”
葛瑞格问:“那我们怎么办?”
“现在?”蓝恩说:“什么也不做,在这里等,等到该来的电话出现,等我们要的电话。”
不过却再也没有响起,十个小时的漫长期待,在早上八点时告终。电话没有响,八点十五时没有,八点半也一样,八点四十五没有。九点没响。感觉就像在等待总督府能发出缓刑令,可是却不曾到来。李奇在想,一个辩护团队,受了无辜的被告委托,一定也经历过同样的情绪历程:困惑、焦虑、震惊、难以置信、失望、创伤、生气、震怒。
然后是失望。
九点半时没有响。
蓝恩闭上眼睛说:“不妙。”
没有人回应。
到了早上九点四十五分,蓝恩的决心已彻底浮现,似乎心里已经接受不得不面对的事实。他陷进椅垫中,把头往后靠,睁开眼睛看着天花板。
“结束了。”他说:“她走了。”
没有人说话。
“她走了。”蓝恩又说一次:“是吧?”
没有人回答,整个房间鸦雀无声,像在守灵。像致命意外沾满血迹的现场,让人悲伤。像葬礼,像纪念会,像急诊室手术失败后的创伤治疗室。心电图上心跳的声音,虽然机会渺小,仍然奋力不懈,可是就在刚刚突然停止跳动。
早上十点钟,蓝恩把头抬起,离开椅背,开口说:“好。”然后又说一次:“好。”接着说:“开始行动,做必要的措施,找到人结束他,不管多久都要达成目标。正义需要伸张,我们定义的正义,不叫警察,不找律师,没有审判,不得上诉。没有诉讼进程,不关囚犯,没有安乐死。”
没有人讲话。
“为了凯特。”蓝恩说:“为了泰勒。”
葛瑞格说:“算我一份。”
“死忠追随。”谷伦说。
“一向如此。”柏克说。
普瑞兹点点头:“至死方休。”
“舍我其谁。”爱迪森说。
“我会让他们后悔从娘胎出来。”科瓦斯基说。
李奇看看他们的脸,六个男人,比一个步枪连还要少,可是的确有整个军团的致命决心。
“谢谢你们。”蓝恩说。
接着他身体往前坐,重新充满精力,转过来面对李奇:“你进到这个房间里说的第一句话,我的手下这些人可以对他们发动一场大战,可是得先找到人,还记得吧?”
李奇点点头。
“那就把他们找出来。”蓝恩说。
李奇刻意绕进主卧室,从桌上拿起相片,比较差的那张照片,有洁德在里面的。他小心拿着,为了不弄脏相框玻璃。仔细地看,凝视良久。为了妳,他想着,为了妳们两个,不是为他。他放下照片,静静走出公寓。
找到人,结束他。
李奇找到先前打过的公共电话,从鞋底拿出名片,拨了萝伦·波琳的手机说:“这次是真的,她们回不来了。”
她说:“你可以在一个半小时内到联合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