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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钟后,迪·玛丽·葛雷琪诺回到家,走廊上的电铃响起,她需要人帮她把东西拿上楼。李奇走下四层阶梯,拿了四袋生活杂货回到四楼。迪·玛丽走进厨房把东西拆封,她买了很多汤、果冻、止痛药,跟杀菌药膏。

李奇说:“我们听说凯特·蓝恩在汉普顿的时候有客人。”

迪·玛丽没说话。

“是妳吗?”李奇问。

“我先去了达科塔。”她说:“可是门房跟我说他们出门去了。”

“于是妳就去了。”

“两天后,我们两个讨论后认为我应该去,很长的一天,花了很多车钱。”

“妳去那个地方警告安·蓝恩的继任者。”

“我们认为应该要有人告诉她,她老公有什么样的本事。”

“她有什么反应?”

“她认真地听,我们两个去沙滩散步,她很专心听我把话说完。”

“就这样?”

“她把每句话都听进去了,不过没有太多反应。”

“妳讲得多白?”

“我说我们没有证据,不过我也说了我们毫不怀疑。”

“而她却没有反应?”

“她就是把全部的话听完,把我们的说法当一回事。”

“妳跟她提过妳弟弟的事?”

“他是整个事件的一部分,她听了,没说什么。她很漂亮,很有钱,这样的人跟一般人是不一样的,如果事情没有发生在他们身上,那就表示世界上没有这样的事。”

“妳先生是什么遭遇?”

“威尼?伊拉克要了他的命,在费鲁加,路边的诡雷。”

“很遗憾。”

“他们跟我说他当场死亡,不过他们一向都这么说。”

“有时候是实话。”

“希望是这样子,至少这一次是。”

“正规部队还是佣兵?”

“威尼?正规部队,威尼讨厌私人包商。”

李奇走回客厅,把迪·玛丽留在厨房里,让她去忙。侯巴特的头轻松地躺着,嘴唇拉开,脸色古怪。脖子看起来很瘦,韧带凸了出来。他的躯干宛如废物,相较于被削短的四肢,看起来古怪地长。

“你需要什么东西吗?”李奇问他。

侯巴特说:“笨问题。”

“听到梅花三你想到什么?”

“奈特。”

“为什么?”

“三是他的幸运号码,梅花是他在军中的绰号,因为他很喜欢参加派对,也因为他的名字刚好有谐音,‘梅花’奈特(Knight club)和夜店(nightclub)听起来都一样。所以在部队时,大家都叫他梅花。”

“他留了张扑克牌在安·蓝恩的尸体上,梅花三。”

“真的吗?他有跟我说,可是我不相信,我以为他是故意这样讲,想让我相信,就像小说或电影的情节。”

李奇没有说话。

“我要上厕所。”侯巴特说:“叫迪来。”

“我来。”李奇说:“让她休息一下吧。”

他走过去,抓住侯巴特胸口的衬衫,把他扶正,伸出一只手绕过他的肩膀,蹲下来,伸出另一只手从膝盖下穿过,把他从沙发上抬起来。他的体重出奇的轻,大概只有接近一百磅,生命所剩无几。

李奇把侯巴特搬到浴室,再次用一只手抓住胸口的领子,让他垂直悬在空中,像个洋娃娃一样。解开他的裤子,慢慢脱下。

“这种事你不是第一次做。”侯巴特说。

“当宪兵的。”李奇说:“什么事都做过。”

李奇把侯巴特搬回沙发上,迪·玛丽喂他喝了更多汤,用同一条潮湿的毛巾擦他的下巴。

李奇说:“我需要问你们两位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我需要知道过去四天,你们去了哪里,做了哪些事。”

迪·玛丽说了,没有掩饰,毫不迟疑,也没有作假或过度熟练。只有一点点前后不一致,因此更加令人信服。恶梦般的日子抽出其中四天,拼凑出的描述就会是这样子。四天前,侯巴特人在圣文森医院,迪·玛丽前一天晚上带他去急诊室,因为严重的疟疾复发。急诊室医生给他开了四十八小时的点滴,迪·玛丽几乎都陪在他身边。之后她叫了部出租车把他带回家,揹着他爬了四层阶梯。从那时候开始,就一直独处在公寓里,吃着厨房橱柜里的东西,什么事也没做,什么人也没见。直到他们的门被踹开,李奇出现在他们客厅中间。

“为什么要问这问题?”侯巴特说。

“新的蓝恩太太被绑架了,连小孩一起。”

“你以为是我干的?”

“有那么一下子。”

“那么你得再重想一次。”

“已经在想了。”

“为什么是我?”

“复仇、报酬。赎金刚好是布吉那法索佣金的一半。”

“要是我的话会想要全部。”

“我也是。”

“可是我不会去找女人跟小孩的麻烦。”

“我也这么觉得。”

“那为什么挑我?”

“我们有你跟奈特的基本情报,听说有伤残的情况,没有具体细节。之后又听到某人没有舌头。所以我们就把相关条件凑起来,猜个大概,就想应该是你。”

“没有舌头?”侯巴特说:“还真希望是我,要是我宁愿跟他换。”然后他说:“可是没有舌头是南美洲才有的习俗,巴西、哥伦比亚、秘鲁,或许欧洲的西西里也有。但非洲不是,你没办法把大刀放到人家嘴里,嘴唇的话或许,我看过,也有耳朵,不过没有舌头。”

“我们向你道歉。”波琳说。

“没关系,小事。”侯巴特说。

“我们会负责把门修好。”

“我很感激。”

“也会尽全力帮助你。”

“这我也会很感激,不过先救女人跟小孩。”

“我们认为其实已经来不及了。”

“别这么说,要看是谁绑架他们,只要有希望,就不能放弃生命。我就是因为希望才活下来,让我度过整整五年的炼狱煎熬。”

李奇跟波琳离开侯巴特与迪·玛丽,让他们独自坐在破烂的沙发上,继续喝剩下的半碗汤。两人走下四层阶梯到马路上,迎向晚夏迷人的午后阴凉。车流在街上移动,缓慢而愤怒。喇叭声震耳欲聋,警笛声撼动四周。疾步的行人在人行道上闪身而过。

李奇说:“这个城市有说不完的故事。”

波琳说:“毫无进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