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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吧正后方原本有个停车场,现在已经封起来,变成工作区。堆满很多装酒瓶的木箱,许多金属啤酒桶,还有商业用大型垃圾桶。一辆老旧废弃的车子,煞车鼓下堆了砖块,没有轮子。还有另一辆旧车,上面盖了块脏兮兮的防水布。这辆车的后面就是后门,处在一堆杂物当中看起来不太显眼。在营业时间几乎可以确定没有上锁,好方便人员从厨房出来倒垃圾。

李奇不去理会后门,在黑暗中绕了建筑一圈,顺时钟方向,离墙三十呎远,远离窗户洒出的灯光。

后面几间很明亮的小空间显然是厕所,上面的窗户放射出的光线带着绿色光谱,便宜的灯管加上白色磁砖。从后墙转过弯到建物东侧,是一片完全没有窗的墙壁,一片完整的砖墙。再绕过下个弯到建筑正面,入口东边的墙上有三扇窗户通向大众酒吧。李奇从远方往里窥伺,看到两天前遇到的那四位农夫,坐在相同的高脚凳上。同样的酒保,和之前一样忙着弄啤酒桶,拿毛巾擦拭。灯光昏暗,没有其他人在,桌子没有人坐。

李奇往前进。

前门已经关上,停车场里有四辆车,随意并排停在一起。没有新车,也没有一辆车是公园巷租车公司能在短时间内调到的款式。每一辆都很老旧、肮脏、伤痕累累,轮胎磨到见底,保险杆撞得满是凹痕,泥巴粪肥痕迹处处,是农夫的车。

李奇继续往前。

入口西边有另外三扇窗户,通往沙龙酒吧。

两天前,沙龙酒吧是空的。

不过现在不是了。

有张桌子有人坐。

三个人:谷伦、柏克和科瓦斯基。

李奇可以清楚看到他们,桌上摆着吃剩的餐点,还有半打空玻璃杯,三个半满的玻璃啤酒杯,已经喝掉一半。桌子是四方形,科瓦斯基和柏克并肩坐在一边,谷伦在他们对面,一个人。科瓦斯基在讲话,柏克听他说,谷伦的椅子往后倒,看着虚空发呆。他身后有个沾满煤灰的壁炉,木头在燃烧。房间里灯光很温暖,很明亮,很迷人。

李奇继续往前。

转过下一个弯,西侧墙上只有一扇窗,透过这扇窗,可以看到同一景象的不同版本。谷伦、柏克跟科瓦斯基坐在桌边,喝着啤酒,讲话,消磨时间。房间里就他们三个,通往门厅的门关上,这里属于私人空间。

李奇稍微倒退四步,然后以准确的四十五度角走近屋子正面转角,让屋里的人没办法透过窗户看见他。他扶着墙,跪下来,右手放在砖墙上,身体往北靠,尽可能将左手伸长,很小心地把步枪放在面西窗户正下方的地上,扎实地靠在墙基,因为这里阴影最黑。然后身体往南移回来,再次站起来,角度不变,身体往后退,检查一番。他看不到步枪,没有人会发现,除非踢到它。

他继续往后退离光线范围,绕过停车场,往前门靠近,打开门,走进门厅。昏暗的灯光,花纹地毯,一万个黄铜装饰品,闪亮的接待柜台。

登记簿。

他走到柜台前,右手边可以听到大众酒吧里该有的安静,农夫在喝酒,没说什么话。酒保安静地在做事。左手边,科瓦斯基的声音,因为门关上所以闷闷的。听不清楚在说什么,没办法分辨一字半句,纯粹只有低沉的嗡嗡声。他偶尔会把声调提高,不满的发泄,老兵的废话。应该是。

李奇将登记簿旋转一百八十度,没什么摩擦力,皮革压在亮光漆上。翻开簿子,找到自己的数据,两天前的登记。J&L ·贝斯瓦特,美国纽约市布隆克斯区东一六一街,劳斯莱斯,R34CHR。往下看,隔天晚上三个客人登记住房:谷伦、柏克、科瓦斯基。他们对于个人数据的提供就不像李奇这么保守。公司地址很老实地写上:美国纽约州纽约市七十二街一号。这是达科塔的地址。车辆型号写的是丰田Land Cruiser,车牌号码也写了,是一串英国的七字车牌,有字母也有数字,对李奇来说不具任何意义,只知道是伦敦的出租车辆。

停车场里没有丰田的Land Cruiser。

那么蓝恩、葛瑞格、普瑞兹和爱迪森到哪里去了?

他往回翻,发现不管哪天晚上,毕夏普的徽章最多就只有三个房间出租。假定谷伦、柏克和科瓦斯基各占一个房间,那么这里就没有其他房间可以给剩下的人住。他们一定是回到租来的丰田车上,开到别的地方去了。

但是哪里呢?

李奇看着沙龙酒吧的门,却走向另一边,进入大众酒吧。酒保抬起头看着他,四个农夫在凳子上缓缓转头,开始他们一贯的《你是哪根葱》那种酒吧注目礼,等他们认出他来,对着他点点头,带着防卫心打招呼,然后转头回去喝啤酒。酒保泰然自若,一贯地有礼,准备好立刻提供服务。立刻得到接纳,花不到三十块美金。

李奇问:“你把剩下四个送到哪里去了?”

酒保说:“谁?”

“昨天有七个人来,其中三个在这里,剩下四个你把他们送到哪去了?”

“我们只有三间房。”酒保说。

“这个我知道。”李奇说:“那住不下的时候你会推荐去哪里?”

“我叫他们去马森庄园。”

“那在什么地方?”

“毕夏普·巴盖特另一边,大概六哩远。”

“我在地图上没看到任何旅社。”

“那里其实是乡间别墅,女主人愿意收付费房客。”

其中一个农夫半转头说:“那里是民宿,很棒,比这里还要高级。我想他们应该是抽签,输的留在这里。”

他的朋友哈哈笑,声音低沉缓慢。酒吧笑话,全世界都一样。

“那里比较贵。”酒保有点不服气地说。

“本来就应该这样。”农夫说。

“是在这条路上吗?”李奇问。

酒保点点头:“直直穿过毕夏普·巴盖特,过教堂,过戴维·坎普的杂货店,再继续往前走大概六哩。一定会看到那栋屋子,她立了块招牌,马森庄园。”

“谢谢。”李奇说道,他回到门厅,把门关上,走过花纹地毯,停在沙龙酒吧门口。科瓦斯基还在讲,李奇听得见他的声音。他把手放在门把上,稍停一下,然后转动门把,把门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