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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班时间,每班列车间隔二十分钟。我们大概在站内待了四分钟,因此最多还要再等十六分钟才会有一班车来,最好的情况是不用等。
但最好的状况并没有来临,隧道内一片黑暗、安静无比。
“举起双手。”带头的探员又喊了一遍。他大约四十岁,白种人,先前绝对待过军中。是国防部的人,不是FBI。散发出来的气很像我先前碰到的那三个探员,但眼前这位年纪或许比较大,或许也比较聪明、高明一点。说不定这是一军,不是二军。
“我会开枪的。”带头的探员大喊,但他没开枪,只是吓唬吓唬我而已。他们要随身碟。我知道它在哪,而他们不知道。
最好和最糟的状况之间还有一个中等状况,就是列车在八分钟之后到站。
八分钟上下,或多或少会差个几分钟。
拿枪的探员又往前跨了一步,其余三个人也跟进。对面月台的探员静静站在原地,长椅上的年轻人以空洞的眼神看着这一切。
隧道内还是一片黑暗,安静无比。
带头的探员说:“所有麻烦事在一分钟内就可以画下句点了。告诉我东西在哪里。”
我说:“什么东西在哪里?”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什么麻烦事?”
“我们快要失去耐性了。还有,有个关键因素你没考量到。”
“什么因素?”
“不管你有多聪明,你的想法都不会是独一无二的。事实上,你的头脑说不定还满普通的呢。也就是说,既然你想得出它在哪里,我们也想得出来。也就是说,你的存在是多余的。”
“那就快啊。”我说:“去动动脑吧。”
他将枪稍微举高,手臂打得稍微直了一点。他拿的是葛拉克17,里头可能装满子弹,重二十五磅。目前市场上最轻的军用手枪,部分零件是塑胶材质。探员的手臂又短又粗,大概可以永远维持举枪的姿势。
“给你最后的机会。”他说。
对面月台的年轻人从长椅上起身,走开了。步伐又长又不协调,不完全走在直在线。他准备要浪费二美元的储值点数,换取安宁。他走到出口,从我的视野中消失了。
没有证人在场了。
中等状况:列车六分钟后进站,或许吧。
我说:“我不知道你们是谁。”
持枪的探员说:“联邦探员。”
“证明给我看。”
持枪的探员移动枪口,对准我的躯体中央,朝肩膀点了一下头。他背后的探员接收到消息后走了出来,跨到持枪探员和我之间的无人之境。他止步,将手探进外套口袋,拿出皮制警徽套,举到我视线高度,然后让套子打开。里头有两张识别证,但上头写什么我都看不到。离我太远了,而且识别证上方的塑胶套又有磨损。
我往前一步。
对方也往前一步。
我来到距离对方不到四英尺的地方,看到皮套上方那格放的是制式的国防部情报局识别证,看起来是真货,而且没有过期。下面那格放的是某种搜查令或委任书,要求看到此文档的人全力配合文档持有者,因为他是直接为美国总统运行任务。
“很棒。”我说:“比为了糊口饭吃的人还高一等呢。”
我退了回去。
对方也退了回去。
带头的探员说:“我们做的和你过去做的没什么差别。”
“史前时代的过去。”
“现在是怎样?面子问题?”
中等状况:列车五分钟后进站。
“是实不实际的问题。”我说:“如果你希望某件事有妥当的结果,你就应该要自己去办。”持枪探员的手臂放低了,不再与地面平行。现在他瞄准的是我的脚。
“我会开枪的。”他说:“只要你的脚还好好的,你就不肯思考、不肯招认、什么也不记得。”
没有目击证人。
无计可施的时候就说话吧。
我问:“你们为什么要那个?”
“哪个?”
“你知道是哪个。”
“国家机密。”
“是要攻击还是防守?”
“当然是防守,它会毁了我们的信誉,让我们的发展倒退好几年。”
“你们这么觉得啊?”
“我们‘知道’事情会那样演变。”
我说:“这么聪明啊?那就继续运用那份聪明才智去找东西吧。”
他瞄准了更确切的位置,我的左小腿。
他说:“我数到三。”
我说:“祝你幸运啰。如果你数到一半卡住了不知道要怎么继续,记得跟我说一声。”
他说:“一。”
这时,我隔壁的铁轨开始发出嘶嘶声。诡异的金属泛音跑在隧道内的一辆列车前头。泛音后方紧随着一团热空气,以及较低沉的隆隆声。隧道内的一段弯曲墙面被列车大灯照亮了。感觉起来很漫长的一秒内,什么事情都没发生。接着列车冲进我们的视线之中,速度极快,倾斜过弯。它摇摇晃晃,随即打直,急速奔驰,接着煞车系统发挥作用,发出各种呜咽和尖鸣,让列车慢速从我们身边驶过。不锈钢闪闪发亮,光线炽热,零件咬合,嘎吱嘎吱。
一班开往上城的R线列车。
可能有十五节车厢,每节都坐了零散的几个乘客。
证人。
我转头看着带头的探员,他的葛拉克手枪已经收回外套下方了。
我们站在月台北端。R线用的是旧型车厢,每节车厢有四个门。第一节车厢就停在我们的隔壁。
我算是在第一道门的附近,而国防部的探员在第三和第四道门附近。
门开了,所有的门。
列车另一头尾端有两个人下车,他们走开了。
门还开着。
我转向列车。
国防部探员也转向列车。
我往前踏了一步。
他们也往前踏一步。
我止步。
他们也止步。
我有两个选择:我可以走进一号门,他们就会走进三号门和四号门,和我置身在同一节车厢。我们可以搭整晚的车。我也可以不上车,再等个至少二十分钟,让他们像之前那样把我困在月台上。
门还开着。
我往前踏了一步。
他们也往前踏步。
我走进车厢内。
他们也走进车厢内。
我顿了一拍,又立刻后退,回到月台上。
他们也退了出来。
我们静静站在原地。
我面前的车门像门帘似的关上了。门缘的橡胶条相触,发出“噗”的一声。
我感觉到列车吸收着电力,大量的伏特和安培。马达运转,呜呜作响。五百吨重的钢铁开始移动了。
R线用的是旧型列车,有踏板和雨沟。
我往前屈身,手指勾上雨沟,先将右脚脚趾塞到踏板上,接着再塞左脚。
身体平贴在金属和玻璃上,像海星那样环抱着车厢外弧。MP5紧紧压在我的胸膛上,我用力勾住手指和脚趾。
列车开始移动了。微风轻轻扯动着我,隧道的坚硬边缘迎面而来。
我深吸一口气,将手脚舒展得更开一点,脸颊紧贴车窗玻璃。
我和列车一同被吸入隧道之中了,墙面与我的间距大约是六英寸。
我转头看来时的方向,发现带头的探员站在月台上,一只手揪着头发,另一位探员举起葛拉克手枪,但随即又放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