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 第二十七章

“唐尼没来警局报到。”霍普古德来电话说,“他妈说那个小王八蛋最近总在哭。”

蒙蒙细雨中,凯辛和雷布正着手清理通向旧宅大门前的小路,掩埋在地下的火红色地砖得以重见天日,颜色依旧鲜艳。

“她有没有到处找找看?”凯辛问。

“我猜应该是都找过了。”

“他那帮朋友怎么说?”

“听起来他们应该脱不了干系,这些小黑鬼跟其他土著一样,都说自己睡得很死,什么也不知道。”

“他有没有带走什么东西?背包,衣服什么的?”

“我忘了问。”

凯辛看着雷布向茅草、蔓草和泥土的更深层挖掘,他不知疲倦地挥舞着长柄铁锹,铲着土,刮出藏在地下深处的瓷砖。这让凯辛感到很虚弱,他自己挖的东西少得可怜。

“虽然你可能在休假,但你仍是负责人。”霍普古德说,“我们在等你指挥。”

“唐尼违反保释规定。”凯辛说,“警方可以介入此事了。安排联络人配合唐尼的母亲,动员当地人搜索整个土著片区,不要放过任何一间车库、棚屋,甚至是废弃的住所。”

“当地人会去找唐尼?你没吃药吗?”

凯辛看着天空。“有消息随时通知我。”他说。

他继续挖自己这一侧的小路,感觉肚子很空,像是很久没吃东西了似的。运水罐的拖车到达的时候,他才挖了四五米,雷布已经远远把他甩在了后面。伯恩的道奇卡车拖着一辆破旧的水罐车,表面凹凸不平,他从车里走了出来。这小子没刮胡子,身上穿的工作服也油腻腻的,嘴里还叼着烟,他四处瞧了瞧,一副看什么都不顺眼的样子。

“天哪,你确实是疯了。”他说,“货到付款。”

“十一点半?”凯辛说,“这是你开工的第一件事?”

“这是我今天要为你做的第一件事。电锯一百二十块,包括所有工具在内,这东西是从一个老太太那里买来的,她以前只用它修剪过花。瓦楞铁二十,水罐车每周租金二十,至少四周起租,送货十块。车里的水,第一次免费,这样已经很慷慨了,再灌水每车十块。一共加起来算你二百,包括这一罐水。这么优惠是因为你是我的亲戚,还因为你是个疯子。”

凯辛绕着水罐车转了一圈,它被潦草地喷上了黑色的气溶胶涂料,罐子上原来的字被蹭掉了,看起来用的是磨床上的钢刷,底层的锈蚀使新漆冒了泡。

“哪里搞来的?”他说。

伯恩弹了弹烟头。“奇了怪,”他说,“到了麦当劳的汽车餐厅,你难道会问服务员从哪儿弄来的肉馅?”

凯辛又绕车走了一圈,“预备役部队有人报警,他们在利弗莫尔另一边的峡谷里执行任务时,曾用帆布把水罐罩住,跑到城里喝了几杯啤酒。结果第二天,他们发现不见了两个水罐,一个大帐篷,还丢了一些油布和煤气瓶。任务中失踪。”

“在预备役部队,”伯恩说,“擦个屁股都得用三个人。有个老兄把这个放到了我院子里,他说会回来跟我谈价钱,以前我没见过那人,后来也没再见过他。”他吐了口痰,“我没有什么好说的。”

“不要说任何可能在法庭上对你不利的话。”凯辛说,他掏出钱包,拿出四张五十元的钞票递给伯恩。

“怎么,今天不砍价?”

“不砍。”

伯恩只收下三张钞票:“天啊,你把我心里的基督徒都感召出来了。”

“你适合当个迷你基督徒,在花园里守护精灵的那种小矮人。我们还需要一些建筑五金、铲子、水平尺,诸如此类的东西。”

伯恩看着雷布,他正靠在铁锹上,目光看向别处。“嘿,戴夫。”他喊道,“你比这家伙更懂建筑?”

雷布转过身来,耸了耸肩:“我不知道他懂多少。”

“是吗?好吧,我建议你们去我那儿看看。”伯恩说,“我有一些瓦匠用的工具。不是便宜货哟,提醒你们,都是很难搞到的好工具。工具是瓦匠的最爱,恨不得带到坟墓里去。”

“克罗马迪科技公司有个入室盗窃的案子。”凯辛说,“建筑部的储藏室失窃了。”

“我的天啊,这件事我也从没听说过。这是你编的,是不是?”

“我不想买丢失物品清单上的任何东西。”凯辛说。

“我不知道你哪儿来的偏见,我身上可一个污点也没有。你同事来找过我,那个王八蛋霍普古德,他和一群卑鄙的浑蛋。折腾我一小时,把我的地方翻得一团糟,结果他们空手而归,连句抱歉都没有。”伯恩吐了口痰,“不管怎么说,来帮我们一把,搬这些瓦楞铁。”他说,“这东西你有存货吗?”

他们把瓦楞铁从车上卸下来,伯恩上了卡车,准备回去。“戴夫,我一直想问你,”他说,“我是不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你?”

雷布正在检查电锯。“哦,我不认识你。”他说,“可要是遇到一个有问题的电锯,我倒是能一眼认出来。”

他们继续工作,雷布挖到废墟那里之后,转过头来开始挖凯辛这一侧,向着他这边挖过来。

凯辛的手机响了。

“跟你说一下,”霍普古德说,“找不到唐尼,他们找遍了那里的每一寸地方。”

凯辛看着左手掌上的水疱,每根手指上都磨出一个苍白的肿块。“开始第二阶段,”他说,“也许一开始就该这么做。”

“你指的是我们还是你自己?”

“没什么。”

“警报早上九点前就发出了,我们没等你的指令。他们有没有告诉你布戈尼快不行了?”

“没有。”

“也许你不在那个圈子里了。”

他们在那条相对而挖的小路上逐渐靠近彼此,把最后的草皮洒进绿色的荒野。雷布问道:“那个伯恩,是你表弟吗?”

“是的。”

“你父亲那边的亲戚?”

“我母亲那边的,他爸爸是我妈妈的哥哥。”

雷布若有所思地盯了凯辛一眼,就回去工作了。过了一会儿,他问:“这是个非常不错的花园,有它的照片吗?”

“我现在要去克罗马迪,会顺便找找看。”凯辛说,他脑中想的不是花园,而是唐尼、死去的两个男孩和霍普古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