鲸
“什么意思?”鲸对着站在身边的蝉,准确地说是蝉的亡灵,问道,“我还有机会?”
“有啊。非常有机会哦。”
“哪里有?”鲸甚至已经不觉得眼前的蝉其实并不存在于现实中了。他觉得蝉的轮廓要比旁边的电线杆清晰很多。
“刚才的地方啊,刚才的。”
“刚才的地方是哪里?”
“就是我被你杀死的地方嘛。约翰•列侬在达科他公寓,织田信长在本能寺,而我就是在那片杉树林。”蝉像是有些不好意思,还挠了挠头,“先回那里。”
“回去做什么?”
“我倒下的地方肯定掉了一枚戒指。是那个姓铃木的家伙的东西,被我拿走了,然后又掉在了那里。”
鲸想起来了。杉树林的枪响之后,胸口流着血、呼吸已经变得不规律的蝉曾小声说了些什么,那些胡言乱语听上去像是在跟自己身后的亡灵交谈。那时候,他口中说出过“戒指”这个词。
“他会来找戒指的,那个铃木。”
“你为什么觉得他会去那片杉树林?”
“也不知道是不是杉树林,但铃木肯定会意识到,戒指就掉在那附近。可能是车里,也可能是楼里。总之,铃木会再回去。”
这话虽不能全信,但还是有听的价值,鲸这样想着。反正,事到如今也没有其他办法。
周围开始出现骚动。不光有那么多车冲进住宅区,还有个女人发了疯般地愤怒吼叫,好几家人都探出头来查看。身着西装的“千金”员工们也不知道此时应该怎么做,狼狈不堪。
鲸知道这些情况跟自己都没有关系了。推手不在这里,知道了这件事之后,不管是那个女人还是“千金”,或是这片住宅区,对自己来说都已经没用了。他转过身,准备回车里。
“公司来电话了!”女人紧握着手机叫道,“如果是社长,那我要怎么跟他解释?”她站在那里,完全失去了冷静。
丢人,鲸心想,继续看她接起电话。女人的缺点几乎暴露无遗。平时装老练,装恶人,可一到有什么事的时候,也不过如此。
“怎么会这样!”过了一会儿,女人大叫道。她恶狠狠地问着什么,问题接连不断,然后又像是在确认一般。具体说什么听不清楚,只知道最后问的是:“为什么?他们是什么人?”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四周的西装男看到女人收起了手机,都围了上来。鲸也缓缓挪动脚步走了上去。
“社长死了。”虽然还算不上茫然若失,但女人脸上已满是徒劳的表情。雪白的皮肤似乎已经超越了白而变成了青色,青筋暴出。
咻。蝉的亡灵吹起了口哨。“寺原死了啊。这倒是不错。”
怎么死的?不知是谁问了一句。“被杀了。是毒、毒。”女人身体摇摇晃晃,声音微弱地回答道,“毒、毒……”她像是在念咒语一般,轻声重复着。“他在总部,喝了被下了毒的茶水,死了。”
“谁干的?”鲸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女人对面,问道。他看到自己的影子在路灯的照射下被拉得细长,在道路上蔓延。“下毒的是什么人?”
“是那个啊,那个……”女人抬起头,像是在和夜空说话。她旋转着身体,三百六十度地看了一圈。“被我们关起来的……那两个人。他们不见了。那对年轻男女,原本打算让铃木杀掉他们。”
鲸无法理解,女人的解释。她的手下似乎也都不明白是什么意思,这些一身西装、体格健壮的男人露出了茫然的表情。
然而,女人还是伸展着双臂,如歌剧女演员般优雅地舞蹈旋转着。她快疯了。“那个啊,黄色什么的、黑色什么的男女啊。他们……把老板给杀了。难道……那两个人从一开始就是为了这个才跟我们回去的吗?”她感慨着,舞蹈着,似乎准备就这样慢慢地失掉理智。
“黄色跟黑色,”蝉的亡灵轻声在鲸的耳边说道,“那不是黄蜂吗?黄蜂的颜色不就是黄色和黑色嘛。那令人恶心的颜色。”
“黄蜂!”鲸叫出声来。他似乎听说过,是杀手之一,不就是用毒来杀人的那个吗?“那个黄蜂又是谁找来的呢?”鲸转身向蝉问道。如今自己竟如此认真地向自己幻想出来的亡灵提问,鲸觉得这样确实有些愚蠢,可还是忍不住要问。
“谁知道呢。不过,不管是谁都希望寺原早点死,这总没错吧。”蝉优哉地说道,“别管这些家伙了,赶紧走吧,去伏击铃木,然后跟推手决斗。”
鲸转过身,顺着道路走了起来。路灯下,自己的影子爬上围墙,折成了好几段。回到车边,打开车门的时候,蝉的亡灵消失不见了。决斗吧,鲸轻声地对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