串线
因为有电话打进来,我就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时钟。凌晨两点半。正如妹妹所说,一刻不差。
电话铃声一直在响。显示来电的红灯正在匆忙地闪烁。我催促妹妹拿起听筒。
“喂。”在弄清楚对方的身份之前,妹妹只说了这一句。声音也很低,十分小心。
妹妹把听筒紧贴在耳朵上,顿时皱起眉头。然后回头望着我,微微点点头。果然是那家伙。
我站起来,朝电话走去。
“跟以往一样,那么讨厌。真是个讨厌的家伙。”用手掌捂住听筒的妹妹顿时咕哝了一句。
我接过听筒,挺起腰来,说道:“喂喂?电话换人接了。啊,请不要挂断。我是你每晚都打的这个电话号码主人的哥哥。请不要挂断,我只是有几句话想跟你聊聊,你不是总对我妹妹说吗,说说话又有什么关系,聊聊天有什么关系。既然这样,那今晚就由我来陪你聊。”
只听哐啷一声,对方挂断了电话。我拿着听筒望着妹妹。她正在摘黑色的隐形眼镜,手指正按在大眼睛上,翻开下眼皮做起可爱的鬼脸。
“挂断了。”
“没事。只要稍等一会儿,他还会打来。每次都这样。”
“如果只有你一个人倒很可能是这样,可一旦出现了男人的声音,他恐怕就警惕了吧?今晚也许就死心了。”
我放下听筒。妹妹正悠闲地坐在心爱的椅子上,解开梳成三股的辫子,一甩头将头发披在肩上。无论什么时候,那头发看上去都是那么美。
“照常识,那种人是没法沟通的。他肯定不会放弃。不信你等着。他还会打过来,而且还会很生气地说为什么要让哥哥接电话。不信可以打赌。”
多亏我没应下这赌约,否则就必须得给妹妹买点什么了。整整三十分钟后,电话铃声又响了起来。
“大概是觉得哥哥已经回去了,又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吧。”
妹妹拿起听筒,又只说了句“喂”,然后皱着眉,立刻伸手把听筒放到了远处,仿佛有唾沫星子从里面吐出来似的。
“喏,生气了。”
我把耳朵贴在递过来的听筒上。
“喂,你这个不忠诚的女人!刚才为什么让你哥哥接我的电话!还有,不要中途挂断我的电话。你没有这种权利。我说想跟你说话,你就乖乖地跟我聊,听见没有?”
肯定不是喝醉了,言辞很清晰。听那喋喋不休的口气,肯定是唾沫星子乱飞吧。肮脏的男人。龌龊的男人。
“也许你真的想跟我聊,可是我已经有了许多聊友。所以,根本没空跟你这样的人聊。而且这么晚,还总是在人睡觉的时候。一般人都会拒绝你。”
妹妹语气沉着地回答道,可还没等她说完,对方就发起火来,盖过了妹妹的声音。
“我就是想跟你说话,所以你有义务跟我聊。即使你挂断,我也会不断打给你。”
“可是我讨厌你。但我可以给你介绍一个想跟你聊的人。所以,请不要挂断。”
妹妹宣告完,再次把听筒递给了我。我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接过来贴在耳朵上。
最近半个多月,这个一到凌晨两点半就给妹妹打电话的男人,就是潜藏在世上的众多的阴暗电话魔之一。
最初,发现是骚扰电话后妹妹立刻就会挂断,如同操作步骤设定的那样。于是,对方就无数次重播过来,而妹妹再次做出操作步骤中期待的反应。可到了第四五次,妹妹便决定转移到下一阶段——尝试着跟对方对话。
“喂,你为什么要在这种时间打电话过来呢?我很困啊。”
于是对方就用近乎把嗤笑塞进喉咙般的声音说这种话:“在睡觉啊?没穿内裤吧?穿着睡袍吧?”
肯定是这老一套。
妹妹又按步骤开始了行动:跟电话线路的管辖部门取得了联系,报上姓名和注册号后,说明情况。
接受查询的一方立刻立案,建了档案。接着,调查中心就开始对电话进行监听。中心的成员都很优秀,只要监听到一次,就能查出打骚扰电话者的号码。然后就等着对方了。妹妹只是先将对方置于自然状态,即并不刻意去说那种挑衅的话,然后耐心观察对方是不是还会继续纠缠。如果继续打电话,就把情况报告给管辖部门。这样核查自然也就下来了。
在这种情况下,对于通过电话监听查出的电话机主,由于其前科也会被好好调查,所以核查方法不会出错,总是非常正确。
就这样,最后终于轮到了我所在的小组出马。说实话,这项工作并不怎么愉快。可是,为了推动一切顺利进行,必须要有一个人来做这项工作。
我努力装出感觉良好的声音,开始跟对方交谈。
晚上好。正如我刚才所说,我是那女孩的哥哥。请不要挂断电话。我真的有事要跟你说,并且,还有事想问。
你打电话骚扰的事妹妹已经告诉我了。听她说,你老是对她说一些极下流的话。并且,你使用的似乎还是无绳电话,你直接拿着走进卫生间,故意把如厕的声音放给她听,是吧?
喂喂?请说话,不要不作声。喂,这是真的吧?在我看来,你似乎挺变态啊。你自己怎么认为呢?
啊,请不要挂断。就算你挂断了,我也会打过去的。什么?我做不到?不,完全做得到。其实,追查起来也并不像你想象的那么难,即使不委托警察或电话局也能做到,不信你试着挂断看看,还是让我说出你的电话号码来?你的号码是三六六局的××××吧?
从你沉默的情形来看,让我猜着了吧?吓了一跳吧?
那,这样一来,咱们就能顺利对话了。请你好好听着,因为这话对你很重要。
啊,对了对了。在此之前,有一点请允许我确认一下。听说,你每次给我妹妹打电话时,总会说“你有义务听我说话”,这是真的吗?你和我妹妹认识吗?不对?那就是完全不熟喽?你对我妹妹的了解,就只有她的这个电话号码,对吧?这号码并未登在电话号码簿上,所以,仅仅是你在乱拨的过程中偶然发现的吧?
如此一来,那可就奇怪了。真是可笑。随便找一个陌生人的号码就打过去,光是说一句“陪我聊天”就够厚脸皮的了。还说什么“你有义务听我说话”,你以为自己是谁啊?你是不是以为这世上的女孩全都是围在你身边的情人啊?更不用说是在大半夜了,把别人叫起来,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不是挂了吗?瞧见没,还是让我重新打了进来吧。所以,我不是早告诉你了吗?挂断也没用。这话你最好还是先听听,也为了你自己。所以,请不要再挂断了。
那么,下面就进入正题。这件事,是我朋友的朋友经历过的,所以是真事。名字我不好透露,但却是真实发生的事情。
你权且先把我朋友的名字设为雄司吧。这样谈话会更容易进行一些。
雄司是一名大学生。至于校名和系名就没必要说了吧?总之,是一个认真学习的人。在我要讲的这件事之后,他就顺利毕业参加工作了。大学在离老家很远的地方,雄司就一直寄宿在朋友家。朋友的名字,对了,暂且叫武志吧。武志跟母亲两人一起生活。父亲单身赴任,待在很远的城市,因此房间就空着,让雄司借住也丝毫没问题。可是,借住了一个月左右后,雄司就发现了一件麻烦事。
原来,武志有一个不良癖好,一到半夜就打骚扰电话,乐此不疲。
由于生活在一起,而且雄司也熬夜,所以立刻就发现了。最初还以为是打给女朋友呢,可他忽然想起来,武志连一个女性朋友都没有。虽然武志和雄司在外貌上不相上下,可不知为何,武志却很少有朋友。对了,就连男性朋友,除了雄司之外也再想不出一个来。
雄司也只是在便利店打工时才跟武志认识的,两人交情也不是很深。就连借住一事,也是在武志的强烈邀请下不得已才答应的。因为他与武志志趣不投,玩的地方也不一样。最主要的是,除了半夜打色情电话外,武志根本就没有一个像样的爱好。
很令人头疼吧,武志这家伙?
雄司就被置于这样一种艰难的处境。尽管如此,由于武志每晚仍打下流电话,他也曾试着忠告过两三次,劝武志别干那种荒唐事了。可武志并不听,只是嘻嘻地笑,说什么不就是打个电话嘛,反正又不会露馅,无所谓。
可事情并非如此,总有意外露馅的时候。虽不知武志是如何开始这恶作剧的,但账单却是的的确确地攒到了他头上。
当然,并不是被他电话骚扰之人的报复。但一到半夜就搞这种妨碍社会的事,因果已经在武志脸上、在他全身散发的气场中完全显现出来了。所以,女孩们都害怕他不敢接近他,只是用看流氓般的眼神看着他。她们一定是看透了他吧。武志觉得不爽,就又开始打色情电话。这大概就是恶性循环吧。
总之,在理应愉快的校园生活继续的背后,武志的恶作剧也在不断升级。直到最后,事情竟闹到他对接电话的陌生女人这样说:“明天下午六点,给我送一百万元到新宿车站的东口来。如果报警,小心我往你脸上泼硫酸。”他甚至以威胁人为乐。
思来想去,雄司就把这事告诉了武志的母亲。
可没想到,她竟大发雷霆,那架势简直要把雄司赶出去。
“你这小子,是你在干那种事吧?还想赖到武志头上。我们家武志是不会干这种下流事的。”
若要稍微替她争点情理,也可以说武志家使用的是家庭电话,由于电话机分别设在家人各自的房间里,所以一旦将房门关上,无论武志跟谁打电话,从外边是无从知晓的。可是,难道当母亲的都是这么反应迟钝吗?雄司甚至还怀疑过,武志的母亲甚至连教育孩子的想法都压根儿没有吧。
总之,由于这次失败的交涉,雄司即日被责令搬出去。就这么一个重要的好朋友,一旦失去那不糟了,于是武志极力说和,可是雄司已经厌倦了他那坏毛病和毫不悔改的态度,还是决定搬出去。当雄司在大学附近找到一处廉价公寓,一个人开始生活之后,心情才轻松起来,他甚至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不早这样做。
可谁知,“越甩越黏糊”这种说法似乎不仅适用于男女之事,武志竟死死地缠上了雄司,频频来纠缠,又是说回他家重新一起住吧,又是说如果讨厌他老妈的话,那就干脆租处公寓,两人一起住,等等。
雄司总是冷冷地拒绝。他有的是朋友,而且马上也会有女朋友,哪有空管武志。武志就远远地盯着每天都很快乐的雄司,那眼神就像被背弃的女人远远盯着抛弃她的男人的婚礼一样。
半个多月后,雄司的女朋友就向雄司倾诉:“最近总有人打恶心的骚扰电话,真烦人。”雄司吓了一跳,仔细一问,光是从女朋友描述的内容来看,就觉得那人像是武志。
雄司的女朋友跟家人生活在一起,平时没什么防范意识,常常会把电话号码告诉别人或是登在名簿上。因此武志就找了出来,给她打起了电话吧。最后,他甚至还说出“你若不跟雄司断绝关系,我就用剃刀划烂你的脸”这种话来。
因此,雄司也真的怒了。于是某一天,他抓住了正背着他偷偷干这龌龊勾当的武志。
可是,无论怎么逼问,武志仍只是嘿嘿地笑个不停。还狡辩说“你说是我,有什么证据吗”、“像你女朋友那样的丑八怪,谁会去理她啊”,等等,百般抵赖。完全无可救药。
最后,雄司也没辙了,这种人惹不起还躲不起吗!可就在这时,他忽然发现了一件怪事。
两人是在大学附近的咖啡厅谈的话,那是一家玻璃结构的敞亮的店。他们的座位就在离窗边不远的地方。透过一尘不染的玻璃,可以看见车来车往的马路、过路的行人和红白条纹的大型遮阳棚——在城市的任何地方都可以看到的光景。
不过,却有一个小孩正把俊秀得简直有点吓人的小脸蛋贴在窗玻璃上,盯着他们这边。
哎?都什么啊?看,笑了吧?没关系,你尽管笑吧。待会儿听完下文之后,估计就笑不出来了。
那个,刚才讲到哪儿来着?对了对了,说到一个脸蛋可爱的小孩正盯着雄司和武志。雄司注意到了,武志却没有发现,因为他正背对着窗。
雄司也回盯着那小孩。这下他终于明白了。原来那小孩盯的并不是他,而是武志。
顶多也就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孩。如果跟雄司站在一起,恐怕连他的胳膊肘都还够不到吧。长着一张娇小可爱的脸。似乎是个女孩,剪着齐头的短发,刘海差不多能盖过眉毛,看上去像个布娃娃。只是,那小孩穿着乌黑的衣服。
雄司指着窗户的方向问武志:“喂,你认识那小孩?”
武志回过头来,说:“谁啊?”
原来,还没等武志回头的一瞬间,那小孩就消失了,有如在雄司眼前忽然关掉开关抹掉了画面一样,一下子不见了。
当时,甚至连雄司都以为自己看走了眼。因为如果不这么认为事情似乎就无法解释,而且这也根本不是什么需要深思的事。跟武志的谈判无疾而终,但大概是被雄司的气势震慑住了,武志停止了对他女朋友的电话骚扰。
此后过了没几天,雄司再次看到了那个脸蛋一模一样的小女孩。这次是在上课,地点是阶梯教室,雄司在最上层,武志则坐在中间层。那女孩仍是隔着窗户往教室里窥探。这一次也一样,仍然是盯着武志。武志并没有发现,他正看着黑板。
雄司注视着女孩,教授的话语早已成了耳边风。只见女孩一动不动,两只小手扒着窗框,像观察动物园里的大象或长颈鹿一样,认真地看着武志。
这个阶梯教室是在三楼,窗户旁边并没有阳台之类。
雄司的心扑腾扑腾直跳,汗水顺着侧腹滚落下来。在这种季节里,明明还没到流汗的时候!
下课铃响起的时候,他差点叫出声来。但他还是把声音咽了下去,瞪大了眼睛。
想必你已经明白了吧?没错。就在铃声响起的同时,那女孩又消失了。
从那以后,那女孩就在雄司的心里深深地扎了根。他一直在想,我是不是看到幽灵了?只不过若真是这样,那女孩只盯武志就让人难以释怀了。难道武志做了伤害这女孩身心的事情?
雄司最后得出结论:若是那家伙,倒也不是做不出那种事来。受害的女孩于是怀恨在心,化作幽灵出现了……
雄司便开始监视起武志来,为了确认那女孩会不会再次出现,也为了调查武志的行为有没有可疑的迹象。倘若武志真做了猥亵小女孩,甚至最后将其杀死的行为——一想到这些,据说雄司就恶心不已。倘若武志真在这么做,那就必须阻止他。可是,想报警又没有证据,看来只有自己单干了。
于是,雄司极不情愿地决定跟武志恢复朋友关系。武志当然不会察觉雄司的真正用心,据说他很高兴就答应了。女朋友当然会抱怨雄司,雄司就解释道“这么做是出于一种现在还无法说出来的理由”,求她先忍耐一下。
武志仍跟往常一样,依然是一个像未经清扫的厕所一样让人恶心的人。骚扰电话也仍在打。不只如此,一旦盯上一个女人,他就极尽骚扰之能事,乐此不疲。如果对方忍无可忍更换电话号码,他就会红肿着眼睛发狠地说,一定想办法把她找出来。
他家里也一如往常,母亲什么都没有察觉。真的是为所欲为。
正如雄司设想的那样,那女孩之后也频频现身,并且,也的确是在盯武志——不,是监视。在大学里,在电车里,在游戏中心,还有在武志家,雄司都看到了她。水灵灵的大黑眼睛,毫无表情的脸,一直死死地盯住目标——武志。
奇怪的是,武志却好像看不到她的身影。
这一点被彻底搞清楚是在初夏的某一天。母亲去了父亲上班的地方,武志就一个人在家里,因此邀雄司来玩。
雄司兴奋地赴约。毕竟这是一个趁机调查武志房间的绝好机会,对吧。可事实上,雄司却很难单独行动。尽管附和着武志说些无聊的话,也装出倾听的表情,却心不在焉。
到了傍晚,终于等到一个好机会。武志说要冲澡。
雄司独自留在武志二楼的房间里,立刻蹑手蹑脚地偷偷搜查起来。可结果却不如人意。武志并不记日记,壁橱里除了成堆的黄色书籍和成人录像,那种可疑的遗留品和让人怀疑他乱搞小女孩的物件之类,一样也没能找到。
雄司正翻找的时候,武志大概是洗完澡出来了吧,在楼下喊起雄司来,说是要跟他喝啤酒。
无奈,雄司便恋恋不舍地下了楼。武志拿着一罐冰啤,还没坐下就大口喝了起来。雄司也打开啤酒罐,在厨房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啊,真热。”说着,武志摇摇晃晃地往走廊走去。“这儿通风好,真爽!”接着就坐在了楼梯最下面的台阶上。
雄司下了决心,就算是冒一点险,也要直接跟武志谈谈,套出点话来。于是他装作若无其事地朝他走去。
傍晚早就过了,夜幕已经降临。厨房里亮着灯,可其他房间却都黑黢黢的。雄司在武志旁边停下来,为留出合适的空当,无意间抬头看了看楼梯,这时,他从连接着二楼的昏暗中发现了一样东西。
膝盖。有人正坐在楼梯最上面的台阶上。两只白色膝盖端正地并在一起。只不过,二楼的房间和走廊全都关着灯,所以,膝盖以上的部分就溶进了黑暗里,看不见。
啊,又是那女孩——雄司顿时想,因为那膝盖非常小。终于进入家里了。
由于雄司是站着仰望上面的,武志就跟他打起招呼。
“怎么那种表情啊,在看什么呢?”
“那边坐着一个人。”
“哎?”
“你看。”
武志照着提示抬头看看楼梯上面,稍微过了一会儿后,说:“什么也看不见啊。”
雄司眼里分明看到了那双一动不动的膝盖。他使劲眨了几次眼后,对武志说:“真的什么都没看见?”
“真的。”
一瞬间,雄司一咬牙作出一个大胆的决定——他迅速移动几步,猛地打开楼梯灯的开关。由于动作太猛,罐中几乎没喝的啤酒甚至溅到了拇指上。
楼梯上一个人也没有。
而就在灯亮起的一瞬间,他似乎看到一个有形的东西忽地从台阶上站了起来,逃向里面的房间。一个鱼肚般白色的东西一闪之后就不见了。
雄司来不及多想登上了楼梯,咚咚咚地跑上平台,冲进武志的房间。就在他打开灯,脚刚跨进开着的门口那一瞬间——
只见武志房间墙上的电话机显示来电的绿色指示灯忽然闪烁起来,话筒也自动脱落下来。看起来就像有东西跳进听筒里逃走了,由于动作太猛而把听筒弄掉下来了。
雄司慢慢地从地板上捡起听筒,贴在耳朵上,里面传来信号音。而绿灯已不再闪烁。
“你是不是有毛病啊?”
据说,武志就是边这么说边龌龊地笑了起来。雄司想,这家伙在打骚扰电话的时候,肯定就是用这样的声音对人家女孩笑的吧。
总之,那个不可思议的女孩雄司能看到而武志却看不到的事实就被确认了。
当晚,雄司拒绝了武志让他住下来的请求,决定回家。说实话,他吓坏了。武志说反正自己也要到车站附近的录像店去一趟就顺便送雄司一程,于是两人一起出了门。雄司跟武志并肩而行,拐过街角后就看不到武志的家了,可还没等拐过去,雄司就再也忍不住,不由得回头望去。
在灯已熄灭的武志二楼房间的窗户上,一个影子般的东西依稀浮现出来,虽然拥有人体上半身的轮廓,却很小。那影子正紧紧地贴在窗户上,两只手掌使劲按在玻璃上,甚至连五指都能清晰地辨析出。所以,只有那一块看上去发白。
看上去简直像吸盘一样——据说雄司当时就是这么想的。
喂喂?啊,太好了,你还在听啊。故事太长了,你肯定也听累了吧?连讲故事的我都有点累了。但再坚持一会儿就讲完了。
言归正传,自从这件事以来,雄司就彻底迷糊了。那女孩是幽灵吗?为什么会通过电话进进出出呢?就在思考的过程中,他忽然恍然大悟。那女孩该不会是电话精吧?这样消失在电话中的情形也就讲得通了。由于那女孩是电话精,而武志又将电话用于极龌龊的目的,因此她一气之下就出来了……
咦,你在笑吗?这故事也绝非荒唐透顶哦。
试想一下,有线电话被发明出来是一八七六年的事,作为一种媒介还很年轻,甚至可以说是年幼。所以,那精才会以小孩的样子出现啊。
啊,你在大笑?但没关系。我可以继续吗?
雄司为了证明这个假设,首先试探起武志来。“喂,你最近还半夜三更地打骚扰电话吗?”
武志笑了。“这种事,别那么大声问好不好。”
“还在打?”
“是啊。这有什么不好?电话费也按时缴,接我电话的人也很高兴啊。”
雄司并不赞成武志的辩解,可是却沉默不语。
也许,自己的想法只是异想天开吧。雄司好几次都这么想。后来,有一次,在让女朋友发誓绝对保密后,他把一切告诉了女朋友。
最初,女朋友笑了。可是,雄司并没有陪着她一起笑,脸上一本正经。看到他这种神情,女朋友可爱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安,于是说道:“雄司,你累了。我看最好别再跟那种人交往了。”她抬起白净光滑的手,摸摸雄司的额头。“好像在发烧啊。”
“哪有的事。你是不是以为我出现幻觉了?”
“不是。那女孩也许真的存在吧,也许是某人的妹妹或表妹。但仅此而已。什么电话精之类,简直就像童话一样,不是吗?是你自己想得太多了。”
也许是吧,雄司也动摇起来。就在那个周末,雄司借了父亲的车,跟女朋友到海边兜风。心情彻底好了,武志的事及在其周围忽隐忽现的小女孩的事也全都抛诸脑后。
星期一,当雄司经过校园去教室时,武志兴奋地追了上来,说:“越来越好玩了。”
“到底是什么事?”
“星期五半夜,我又瞎打电话时碰到了一个女的,一个人住。我打了好几次她都接了,最后虽然设成了电话录音,可还是她的声音。因此,我连她姓结城都知道了。真是个傻瓜。”
“喂,你还在热衷那种事啊?”
雄司觉得可耻。武志得意地向自己报告这种事,意味着他觉得雄司也对这种恶作剧感兴趣——至少,就算是吵起来也不会阻止,也会默认他的行为。可自己根本就不是这种人,雄司不禁后悔起来。“你天天净弄这种事,能有什么出息?”
“没事没事。这次这个姓结城的女人倒是挺有骨气,还喋喋不休地回击我,说什么要把我的声音录下来交给警察,她男朋友是黑社会,查我电话等。你说好不好玩?周末我一直给她打,白天晚上都打,高兴的时候就连打几小时,隔十分钟就打一次。对方设成电话录音也没关系。我就一直说到把她的录音带录满为止。这样一来,即使找那女人有事的家伙打进去也没法再录了。活该!”
这家伙真是变态——雄司望着武志充血的眼睛想。由于隔十分钟就打一次骚扰电话,才会睡眠不足吧。
这一天,雄司开始盘算尽量不跟武志一起住。正如女朋友所说,他觉得最好还是跟武志断绝往来。可不巧,到了傍晚,当他跟女朋友一起到校内的室内游泳池去游泳的时候,发现武志也在那儿。
那游泳池是大学设施之一,游泳社或其他运动社不训练的时候,就会廉价对一般学生开放,所以很是热闹。身着艳丽泳装的女生们正欢声笑语地溅着水花。武志正从池边护栏的对面盯着那些女人。
“真恐怖。”雄司的女朋友说,“回去吧。我讨厌被那种人盯我穿泳装的样子,非常讨厌。”
雄司也觉得这理由非常合理,就决定回去。可就在这时,在隔着池子正对着武志的位置上,他发现了那个女孩,正隔着游泳池死死地盯着武志。
“喂,”雄司轻轻戳了一下女朋友,“喂,你看,那边是不是有个女孩?你看见没有?”
女朋友点点头。“哎,是有一个。”
两人慢慢地返回池边。女孩一动不动。武志仍盯着那些穿泳装的女人。
“就是那女孩。我经常看到那个女孩。”
“很可爱啊。”女朋友说着不禁纳闷起来,“但怎么这么不像小孩呢。脸分明是一张大人的脸啊,身体却很小。”
“有这种情况吗?”
“不清楚,但倒是个漂亮女孩。美少女。”
雄司拽着不情愿的女朋友走向武志。即使打招呼,武志也只是看了一眼而已,仍痴迷地盯着水池,也不正经地搭理。
雄司估摸着时机,说道:“从刚才起,游泳池那边就一直有一个超级美少女盯着你呢,你没发现?”
“哎?在哪儿?”
武志慌忙抬头寻找。雄司把那女孩所在的位置指给他。雄司的女朋友则不快地撇着嘴,沉默不语。
“在哪儿啊?哪儿有人啊?”
当武志不满地抗议的时候,雄司的女朋友瞪大了眼睛。
那个女孩一直在同一位置,隔着泳池正好与武志相对。可是,他却看不见。
“你也有被人捉弄的时候啊。”
雄司刚一张嘴,武志立刻作势要打他,接着又偷偷瞄了一眼雄司女朋友凸起的胸部。
“走吧。”
在女朋友的催促下,雄司起身离开,颈部一阵阵发凉。
“那个人真的看不见那女孩啊?”
“你终于相信我了吧。”
临走之前,雄司又回头看了一眼,想确认一下那女孩是否还在那儿。结果,她正好要走向对侧的出口。那儿通向更衣室,更衣室并没有通往外面的门。
“你在这儿等我一下。”
雄司对女朋友说了一句后,就朝女孩追了过去。女孩身体娇小,速度却惊人地快,飞速离去。雄司拼尽全力,在楼梯的平台上终于追上了她。
“喂!”
听他一喊,小女孩停住了脚步,背对着他站在了那儿。短小的后颈露出的肌肤透着一种超乎寻常的白。
楼梯平台很昏暗,除两人之外再没有第三人。水声和鼎沸的人声不时从远处的游泳池上方传来,回响在高高的天花板上。
雄司慢慢地走下楼梯,心脏都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究竟为什么会如此害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上小学的时候,有次读了恐怖的漫画后,雄司熄灯一个人睡觉,可半夜里忽然醒来时,不知为何,壁橱的门竟全都打开了。眼睛无法从像张着大嘴般的黑暗中移开,既无法起来开灯,也不能去关门。最终,只能浑身打战大汗淋漓,跟壁橱一直对视到天明——盯着女孩后背时的感觉与此完全一样,据说事后雄司就是这么说的。
尽管如此,追上女孩时的雄司已不再是小学生,他把心一横,跳下最后的三级台阶,把手搭到了女孩肩上。于是,女孩回过头来。
看到女孩脸的一瞬间,雄司发出一声尖叫。
女孩端庄秀丽的面孔并未改变。可是,眼睛却不一样了。她的眼睛像雪一样白,没有眼珠。
雄司那声尖叫后,她微微一笑,接着说:“就在这个周末哦。”
接下来的一瞬间,女孩已经从雄司眼前消失了。雄司猛然回过神来追上前去,可他看到的,却只有更衣室外的绿色公用电话听筒,像是被人偷偷晃了一下似的,在那儿荡来荡去。
喂喂?你在听吗?咦?刚才怎么像是串线了啊,听到了别的声音。你的电话经常串线吗?
就在这个周末——雄司反复琢磨着女孩的话的意味。最后,他认为这肯定意味着这个周末武志身上会发生什么事情。他下了决心,自己必须在场。
雄司问武志周末可不可以去他家住,武志欣然允诺,还说正好老妈又要去老爸那儿,不在家。
“你现在还给那个姓结城的女人打电话吗?”
“当然,那女人很带劲很好玩。你也想试试?”
到了周末晚上,当武志开始打电话的时候,雄司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全身都似乎起了鸡皮疙瘩。
真的是隔十分钟就打一次。对方怎么睡得着呢?
武志不时用啤酒润润喉咙,至少连着打了两个小时,满嘴卑鄙下流的笑话、龌龊的言语。
当房间里的时钟指向凌晨两点的时候,雄司忽然发觉四周的空气冷了下来,只觉得后背直发凉。
“咦,是不是洗澡着凉了?怎么身上发冷啊。”武志也这么说。
半夜鬼叫门,雄司想。
正好是武志打到第十三四次电话的时候,姓结城的女人立刻挂断了电话。可武志仍握着听筒,笑着说:“她马上就要告饶了。”
可接下来——
“咦?”武志盯着听筒,“怎么里面有啰啰唆唆说话的声音啊。”
于是,他再次把听筒贴到耳朵上,皱起眉,努力分辨遥远的声音。
“奇怪啊,明明已经挂断了啊。串线了?”他更贴紧了耳朵。接着,忽然叫了起来。
由于叫喊声太大,雄司一时竟没能听清他到底在说什么。只知道武志的身体发生了变化。
“疼死了!疼死了!”武志叫个不停。怪不得,原来他的左耳被听筒拽住了。他拼命想扯,可耳垂却像橡皮一样被拉长了,耳根不断充血,越来越红。
“救命啊!”
随着一声大叫,武志的左侧脑袋猛地撞在听筒上,由于用力过猛,他一下倒在了地板上。接着,拼命挣扎,想要扯掉听筒。
雄司无法动弹。身体僵住了,膝盖发抖,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就在雄司的眼皮底下,武志被一点点地,但却真真切切地拽进听筒里。首先是左侧脑袋,有如被吸盘吸住一样逐渐变形,一面变成扁平状,一面被无情地拖进去。接着,左眼消失了。吸他进去的是听筒贴耳朵的部分,话筒则依然保持原样。在雄司眼里,那情形就像在听武志口中迸出的痛苦悲鸣一样。
头被吸进去一半,武志仍在拼命挣扎。他左手抓着听筒,猛力往下扯。右手也加入进来,拼命使劲。雄司头一次看见,武志瘦骨嶙峋的胳膊上竟浮出了青筋。
武志把听筒贴在头上,由于痛苦和恐惧,他满屋子乱窜,撞翻桌子,碰倒椅子,又踢烂了墙壁。忽然,电话机的软线一下变直了,一瞬间后,竟从连接器上掉了下来。武志一个跟头跌倒在地板上。
即便这样,听筒也从未停止吸他,就像蛇吞猎物,吸尘器吸大垃圾一样。武志一面挣扎一面抡着胳膊,发现雄司的脚就拼命抱住。雄司则拼命踢腿,像甩掉走路时缠在脚上的垃圾一样甩掉武志的手。借着被雄司一推的劲儿,只听刺溜一声,武志的左侧脑袋消失在了听筒里。
随后,武志仍在喊雄司,仅剩的右眼珠仍骨碌骨碌地探寻着他。眼底充满了血,眼角挂着血泪。救救我!哀求的声音已经撕裂。可是,雄司仍无法动弹。
吸进头的左半部后,听筒似乎更来了劲,眨眼间就把武志的头全吞了下去。尖叫声戛然而止。
接着是脖子。当轮到肩膀时,速度又慢了下来。听筒像个活物似的摇晃着,拼命吸着这件大货物。武志的手在空中乱舞,四处乱抓,抱住听筒后便拼命往外拽。两脚则不断踢着地板,横冲直撞。
当左肩消失在听筒中时,传来一个沉闷的声音。肩胛骨断了,雄司茫然地想。
由于左肩已被吸进去,左胳膊也就失去了自由。在不断被吸入的过程中,只能像鱼鳍一样徒然拍打。不久,随着刺溜一声,右肩也不见了,随之又传来嘎巴嘎巴的声音。右胳膊被逐渐吸入,手指嘎吱嘎吱地撑着地板,拼命想顿住,可是没用。手腕处一度被卡住,由于拉力,无力张开的手掌变得通红,不久,被挤压的血一齐从五指中喷射出来,接着,手掌也被吸了进去。血飞溅到白墙上,也溅到有武志钟情的裸体少女照片的日历上。
之后就几乎没有花费时间。武志虽然并未停止抵抗,可力气却不断减弱。雄司眼中剩下的,只有武志那最后在膝盖以下部分全被吸进去之前,像疯狂的列队行进舞一样乱踢着的两腿,包在那破旧牛仔裤里。
完全吞下武志后,听筒停了下来,滚落到地板上。房间里鸦雀无声,只听见雄司那粗重的喘息声。
这时,从吸进武志的听筒里忽然伸出一只又白又嫩的小手。是肘部以下的部分,右手。只见这只手灵巧地一屈,抓住电话的手持部分一下拿起,然后放回到挂钩上。
就这样,一切结束了。
究竟是过了多久雄司才恢复动弹瘫坐在地上的,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努力站起来,爬向电话。可是,却不敢碰一下,绝对不敢。
电话看上去似乎毫无变化。只是数字按键“5”的旁边沾着一个小红点,不仔细看则看不出来。
武志的血。跟溅在墙壁日历上的一样,是鲜血。
地板上还残留着一件东西。雄司捡起来,费了好大劲才看清楚。原来是武志被吸入时脱落的右手食指指甲。
雄司再也忍不住,用手捂着嘴,跑下楼梯逃了。
从此以后,他再也不敢靠近武志的家。而武志自此也失踪了。
说了老半天,终于快说完了。咦,你在叹息吗?
为了弄清自己亲眼所见情形的意味,雄司陷入了漫长而孤独的思考。看来,那女孩还是电话精。她无法容忍武志将电话、电话线路用于卑鄙目的,就来惩罚他了。监视武志,大概是为了确认他究竟是出于何种意图打骚扰电话,是否有意停止和改过吧。
长着雪白无珠眼睛的小孩模样的电话精灵们。
雄司曾听说过,无论物品还是器皿,一旦使用久了都会产生灵魂。
可是,武志究竟是被带到哪里去了呢?死了?
答案是在事发一个多月后,雄司跟女朋友通电话的时候才被找出来的。
当时是雄司自那件事以来第一次碰电话。而此前他一直很害怕,甚至都不敢靠近。直到怀疑他以种种借口不接电话的女朋友提出分手时,他才不得不拿起电话。
电话里毫无异常。在不断说话安慰女朋友的过程中,恐惧感逐渐淡化。当通过电话听到女朋友的笑声的时候,高兴和安心感让他也兴奋地笑了起来。
可是,电话却串线了。除了女朋友的声音以外,还有另一个声音不断传来。声音很小,像窃窃私语。感觉那声音的主人明明发出很大的声音,可由于距离很远,只能依稀听见。
“串线了吧。”女朋友说。
“好像是。”
“听听在说些什么。”
她扑哧扑哧地笑着。雄司也微笑着竖起耳朵。
接着——
“不是耳朵的幻觉,”雄司说,“没有听错。”
那远远传来的声音正在喊叫:“救救我,救救我!”是武志的声音。
“到底在说些什么呢?”
女朋友大概听不出来吧。雄司答了一句“嗯”,拼命咬住颤抖的上下颌。
没错。你的电话也经常串线吧?不要以为那全都是真正的串线哦。电话声中还会夹杂着绝望的求救声,受到惩罚的人的叫声,对吧?
只要你竖起耳朵仔细听,肯定能听到。
现在,我的故事讲完了。
对,没错。把电话用于扰乱社会秩序的“电话犯罪者”受到了相应的惩罚,被吸进了电话里,关在电话线路那没有出口的黑暗里,永远都在呼救,到死都不会被释放出来。或许,正被驱使为奴隶吧。因为,要想永远让电话线路保持良好状态就得经常从内部进行清扫和修补。真是件危险的重活儿。
咦,你在笑?这种事是NTT的工作?只要缴纳电话费,他们就会把你当客户,哪还管什么骚扰电话!
嗯,没错。人啊。但我说的是别的。
刚才我已经说过了吧,物品里也有灵魂。有灵魂的东西必然会产生自净作用,就是永远使自己保持最佳状态的机能。
你怎么那样笑?哎?胡编?你是说我是在编瞎话吓唬你?
哦——哦——啊?什么?“都市传说”?
是吗——编得有声有色,有些人还真信?哎?“咧嘴女”就是这种?你知道得倒挺多啊。
但你怎么知道我这个故事就是你所谓的那种“都市传说”呢?是吗?“朋友的朋友的体验谈”就是这种开头?你是说,“都市传说”都是这样开始的,所以就是“foaf”了?“friend of a friend”。原来如此。
真服了你。是吗?
啊,没错,这并非全是真的。的确是我把我的妹妹——你打电话骚扰的女人的朋友,更准确地说是把工作伙伴的实际经历润色了一下。
并且,还有一件事我没告诉你。电话的精灵并不只是一两个人,他们也成立了组织。你想想,全日本、全世界的电话机有几百万台,电话线有几千万根,作为其灵魂的他们,怎么可能只有十几二十人呢?就算是跟日本人口数一样多也毫不奇怪啊。
他们还创建组织,决定分工合作维持电话线路的治安。或者从内侧监视线路,有时还会假借人的模样进入社会,使用自己的线路在末端设电话——用诱饵进行犯罪调查。
没错,用诱饵进行犯罪调查。
你还在笑,对吧?真无奈。我的任务结束了。当执行命令发出的时候,跟被告人解释这些就是我的工作……
还没等他说完,听筒那边就传来了惊恐的尖叫声。也许是脚踢地板在抵抗吧,还有咚咚的重音。虽说是任务,可这种声音听多了也就没意思了。
叫声立刻停了,响声却仍持续了十来分钟。我等在那儿,妹妹则在一旁梳着头发哼着歌。
不久,听筒里终于静了下来。接着,爽朗的声音传来:“强制执行完毕。”听筒被放回挂钩的声音传来。
“辛苦了。”我犒劳了一句,也轻轻放下了这头的电话。
“哎呀,”我挠挠脖子,“要是再放聪明点悔改了不就行了?执行之前我都那样给他机会了。”
“真没辙,不长记性。哥哥不用在意。”
妹妹把依稀发白的双眼转向我,灿烂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