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巴士爆炸事件 1
以《P·S》报的报导为基本而调查的方法,理论上有三种:第一是如高原和松永所做的,追查很少听到的“高级女侍应生”这个名词的方法;第二是追查固有名词“双叶米子”的方法;第三则是追查尼迪伦大使驻日期间行动之方法。
其中,第二种方法在实际上几乎不可能!因为太过于模糊,不知该从何处着手。
当然,松永也表示并非绝对不可能!
“如果动员社会版部门的所有力量,或许轻而易举。亦即,至东京都内所有区公所的户政事务所调查户口登记簿,说不定很简单就能找到双叶米子……”
“但是,都内也许有很多位双叶米子。”
“是可能有几十位或几百位,但,首先可由年龄方面筛除,十五岁一下应无问题,四十岁以上也可除外,如此的话,应该可减少约百分之三十;至于剩下的百分之七十,依《P·S》报的报导,我们要找的对象是‘小姐’,所以有配偶者可除外;另外,容貌不美者亦可剔除。这么一来,再调查剩余者的邻居或工作地点,就可确定了。”
不过,这仍只是纸上作业,连松永本人也知道若与收获相比,这种方法要投入的劳力太大!
首先需要《中央日报》的社会版部门投注全力,而,这等于是在作梦。
在此之前,社会版部门也并非没有过投入将近所有人力于一项工作上之例,但,那只是针对年度十大事件中的第一或第二大事件,而且也并非每年都有。像这次纯属外国大使的私事,更不知是否能予以发表,绝对不可能如此大规模动员人力。(最重要的是,松永和高原未让直属上司的主任或副主任知道自己所做的事。)假定这点能做到,此方法还有几项缺点:第一,双叶米子是否为本名(虽尚不明白其职业,但既从事所谓色情行业,大半数女人都另取花名,所以双叶米子是花名的可能性极大)。而如果并非本名,就算查遍户政事务所的资料也无用,即使找出几十位双叶米子,也毫无意义,甚至还可能产生误导调查方向的负面作用。
而且……就算双叶米子是本名,也不能保证她一定会申报户口。
没错,依户籍法,所有国名皆必须在居住地申报户口,违反者处五百元一下的罚款。然而实际又如何呢?这项法律条文并未被严守,尤其是单身者、又常常居无定所之人,若每迁居一处就申报流动户口未免太麻烦,所以很多人的户籍室几年前的居所,另外,也有很多人将户籍留在故乡未迁出。
在战争期间,或者战后某一时期,物资采用配给制度,甚于生活上的必要,可能会遵守户籍法,但是现在,除非特殊情况,就算未申报,几乎也不会感到生活上的不便,因此,双叶米子未申报的可能性也相当大。
根据以上推测,松永所说的方法应该搁置。
但,松永仍至资料部国内人事科调查“双叶米子”。因为,如果该女性曾参加什么选美活动入围,其资料卡皆会保存,但是,并未发现有这样的人。同时,他也透过警视厅记者俱乐部调查警方的卷宗,看看是否有登记于涉嫌卖淫者名单中,结果,不管是本名或花名,皆无“双叶米子”的女性存在。
至于第三种方法——调查尼迪伦驻日期间的行动——又如何呢?
最初,高原负责这方面的调查。由于外交部知道各国大使的动静,照理只要询问有关之负责人,应该很容易得知。
高原询问欧美局的P国负责人,尼迪伦大使究竟在哪家医院住院。依松永的调查,曾在“扬子江”上班的真田澄代是在某家医院当高级女侍应生,那么,就算不是高原,任何人也会马上联想到和尼迪伦住院的医院有关联。
“我不太清楚。”负责人回答。
“不清楚?怎么可能……大使级外交官的动静,通常都会和你们联络,就算没有联络,你们也会掌握……”
“最理想当然是这样了。如果是公开的动静,譬如外出旅游等,大使馆会和我们联络,我们则会通知各县市长,予以多方照顾;但,若是私人行径,一旦完全照会,将造成彼此的困扰……”
“哦?那你是真的不知道了?”高原再问一遍。从对方眼神、语气等等,不得不认为是有所隐瞒!
“是的……怎么啦?你以为我知道却不告诉你?”
“那,对不起,能否请你向大使馆查询?像是,前任大使尼迪伦在哪家医院住院?是何种疾病……”
“怎么可能?”负责人笑了。“这种事单凭常识都能了解是无法查询的!”
“为什么?是否有不能查询的理由?”高原逼问。他无法理解“凭常识都能了解”的说法,难道外交人员的常识和新闻记者的常识有所不同?
“有!”对方马上回答。“现在已非探病时期。而且,如果有必要问,在尼迪伦离开日本前,有权利问明白,但是现在……这是违背外交常习之事。若一定要问,你何不亲自直接询问?”
“外交常习”、“国际惯例”,这种话对跑外交部的记者来说最无能为力了,一旦对方祭出此项法宝,也只好退却。毕竟,外交部当局不能做出违背外交常习的行动。
“那么,我直接询问没关系?”
高原再确定一次后,离开了。
他从电话号码簿上查出P国大使馆的电话号码,拨号。对方立刻接听,讲的是英语。
高原以结结巴巴的英语问:“有没有人懂日本话?”
马上,和方才相同的声音回答:“有的,有什么事吗?”
“我是《中央日报》的记者,想问一下前任大使尼迪伦的……”
“啊,请稍待!我帮你接负责情报的书记官。”
这时,高原后悔轻率打电话了,如果对方不会讲日语,他无自信以英语采访。
“喂、喂……有什么事吗?”
虽然声调有些怪异,但,对方是以日语反问。
高原再次表明自己是《中央日报》记者后,说出事由。在提及前任大使尼迪伦之名时,他踌躇着不知是否该使用阁下的敬称,结果,还是使用敬称了。
“你想知道什么?”对方缓缓反问。
“也不是什么重要之事,但,想调查一点……”
“如果这样,请贵报负责人提出书面询问,若能回答之内容,我们会以书面答复。对不起!”说完,挂断电话。
高原失败后,由松永接手进行。
这天傍晚,松永听完高原的话,立刻伸手向面前的电话机。在社会版部门内,透过总机的内线电话有七支,还有一支社会版专用的外线电话。内线电话也有拨号盘,只要先拨〇,就能和外线电话同样的拨通外线。
这次,P国大使馆的总机也是先以英语接应,但,松永却不慌不忙。
“你是日本人吧?我是《中央日报》社会版的松永,有些事想和你谈。”
“什么事呢?如果和报导有关,我接负责情报的……”
“不,和P国人谈也无用。我想请身为日本人的你帮忙……”
“帮忙?帮什么呢?”
对方被松永的谈话技巧所吸引了,虽似有些不安,却很自然的反问。
“最重要的问题是,向大使馆采访非常困难,所以……请问贵姓大名?”
“问这些……”
“但,我已自报姓名了吧?现在我并非和P国大使馆的总机交谈,而是和年轻的日本女性谈话。”
“可是……”电话那头传来浅笑声。“不行的!你真的是《中央日报》记者吗……”
“那么,我现在挂断电话,你再打过来。你可以叫《中央日报》的总机接社会版的松永。如何?可以吧?”
“也好!”
松永挂断电话,等待。约莫二十秒后,电话铃响了。
“松永先生,P国大使馆的电话……”
“请接过来。”松永对一旁的高原眨眨眼。“喂喂,你看,不骗你吧!我是松永。”
“嗯……可是,有何贵事?我叫田丸冴子。”
“哈哈,原来是田丸冴子小姐。”松永将姓名写在稿纸上。“对了,总结现在只有你一个人?”
“不,还有另外一人……”
“是日本人吗?”
“不是……”田丸冴子压低声音。
“原来如此……那么,我接下来讲的话你可以不必回答,默默听就行,好不好?”
“好的……”
“P国前任驻日大使是尼迪伦吧!他在日本期间,好像曾在哪家医院住院,我想知道医院名称。如果你觉得现在回答不会有困扰,请马上回答,而如果觉得不方便,等你下班后,离开大使馆,再给我电话,如何?”
“可是,我并不知道……”
“不知道?那就糟了。没办法调查吗?拜托你,可能的话,还希望知道其住院时间。”
“嗯……”田丸冴子犹豫片刻,回答:“好吧!我尽量试试看。”
在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极危险的调查方法。田丸冴子有可能将电话内容据实向大使馆方面报告……在那种情况下,很可能引发国际问题。后来,松永自己也注意到这点,吓出一身冷汗。
“真令人惊讶!”一旁的高原怔怔说。“你总是用那种手法诱骗总机小姐?”
“别胡说!平常我是不会用这种方法的。如果冲量自己的公司和报社,绝对是公司比较重要!但,这次却是在外国大使馆工作的情况,若一方面有日本男人以国家情义请她帮忙,另一方面又要考虑是否对P国尽义务,她的心理一定很微妙吧!”
“所以你才予以利用?”
“啊……我特别问她身旁时什么样的人,结果她不知不觉坠入我的圈套里。”
这是9月8日之事,亦即距我最初阅读《P·S》报的报导已过5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