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里达普顿太太家迎来了新房客,这是一位留着灰色长须的老年绅士。他租下了康斯坦特先生生前住过的两间房子,开始在那里安度晚年生活。房东一般无法在市场上把闹鬼的房子(据说常有冤魂在这类发生过谋杀案的房间中游走)租出高价。如果“巴尔福爵士的手段”能够把物价水平降低到农民可以承受的水平,那么整个爱尔兰的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不过这位新房客为租下这两间房却付出了不菲的租金,人们不由得怀疑起他是否对鬼魂有什么特殊的偏好,进而又猜测他可能是鬼魂研究会的一员了。邻居们把他想象成又一个疯狂的慈善家,但他并没有做出任何显得神智不正常的举动。莫特莱克经常会在楼梯过道间遇见这位新房客,但他根本没对老人费什么心思,需要他关心的事实在是太多了。虽然他在工作上比以往投入了更多的精力,但却仿佛失去了工作的原动力。有时他让自己沉浸在对演讲的痴迷中——通过对不公的憎恨以及对弟兄们苦难的同情来发泄自己;但大多数时候他只是一个人埋头苦干着。有时他也会有一些短途的旅行,今天在这个小城镇,明天又换个地方。各处听演讲的仰慕者都发现他脸色憔悴,给人一种劳累过度的感觉。于是就有人开始讨论筹集一点经费资助他到欧洲大陆度假的事情——让他去享受一个靠他每周几英镑收入无法得到的假期。那位新房客无疑会参加这次募捐行动,他像是很喜欢在莫特莱克外出的夜晚出入其房间。每当这时,他会尽量不发出声音以免吵着一墙之隔的房东太太。毕竟,温普是个安静的男人。

一月二十一日在不知不觉中来到了,东伦敦处于一片欢腾之中。格拉斯顿先生同意出席为阿瑟·康斯坦特肖像揭幕的典礼,这幅画像是由一位不知名的人士捐赠给弓区工人假日俱乐部的,这将会是一次盛大的典礼。这个典礼与党派政治无关,因此不论是保守主义者,还是社会主义者,都认为自己有向主办人索票的权利。更不用说那些尊贵的夫人们了。大多数工人委员都希望能亲自参加这次聚会,所以外界索票的申请十有八九都被组委会拒绝了,这种情况并不鲜见。组委会委员们内部议定在分配门票时不考虑男女平等的因素,这也是劝退那些说起话来和格拉斯顿先生一样滔滔不绝的女眷的唯一办法。每个委员会的成员回家都会告诉自己的姐妹、姑婶以及远房的女眷,其他委员都坚持把票让给了别人,作为少数派的自己怎么好意思再去要票呢?

克劳先生并不是工人俱乐部委员会的成员,但他十分期盼能够聆听他所轻视的那位演说家的演讲。幸运的是莫特莱克先生还记得鞋匠希望听他演说的愿望,在典礼的前夜特地送来了一张门票。当他还在为得到门票而感到高兴的时候,丹齐尔·坎特科特在不辞而别三天后突然回家了。他全身衣服又脏又乱,帽子歪斜,络腮胡纠结着,眼里布满了红色的血丝。鞋匠看到他的模样时,差点把手中的门票掉在地上。“嘿,坎特科特!”他招呼道。“发生什么事了?这几天你去哪儿啦?”

“忙死我了!”丹齐尔说。“快给我来杯水吧。我的嗓子现在和撒哈拉沙漠一样干。”

克劳进里屋拿水,费尽全力不让克劳夫人知道他们的房客回来的事。在诗人离家期间,“孩子他妈”毫无顾忌地大发了一通牢骚,她用的那些词汇与诗人这么文雅的职业一点也不相称,她不假思索地把诗人称为寄生虫和卑鄙的骗子,说他一定是为了躲避房租而溜走了。她断言自己的混蛋丈夫再也不可能看到那个坏蛋了。不过,这次克劳夫人的判断显然是错的。丹齐尔又回来了。但克劳先生并没有产生丝毫胜利感,他并不准备到妻子的面前宣告“看看!他不是回来了嘛”。在他的悲苦生活中,这样的时刻本应为他带来比宗教更大的安慰。不幸的是,取水必须要去厨房。他是个有节制的男人,因此中午拿水喝的反常行为还是引起了克劳夫人的注意。他只得把诗人回归一事向夫人和盘托出。克劳夫人马上跑进店铺以验证丈夫的说辞。克劳只能沮丧地跟在她的身后,盯着一路上从杯中流下的一串溢出的水珠。

“你这个没用、愚蠢的废物,他到哪儿——”

“哎,孩子他妈。让他喝点水吧。坎特科特先生渴了。”

“他会关心我的孩子是否挨饿吗?”

丹齐尔贪婪地把水一饮而尽,好像喝的是白兰地一样。

“夫人,”丹齐尔咂着嘴说,“我非常关心你的孩子,生命中没什么事能比听到一个小孩,一个可爱的孩子——世上最美丽的生灵,在挨饿更让我感到悲伤的了。你对我有误会。”他的声音颤抖着,仿佛受到了严重的伤害。泪水开始涌出他的眼睛。

“误会你?我才没什么空去误会你呢,”克劳夫人说,“我恨得都想把你绞死。”

“别说那种丑陋的事情。”丹齐尔紧张地摸起了脖子。

“好,那你说这几天你干什么去了?”

“为什么这么问?你说我会干什么?”

“我怎么知道你会去干什么?我想一定又发生了一起谋杀案。”

“什么!”丹齐尔手中的玻璃杯摔在地上,顷刻裂成碎片。“你这是什么意思?”

克劳夫人恶狠狠地盯着自己的丈夫,顾不上回答丹齐尔的诘问。克劳看着老婆的表情,马上明白了其中的含义:“你把我最贵的杯子打碎了,你又浪费了三个便士,这相当于四五个孩子一周的学费啊。”彼得希望她把怒火转到丹齐尔身上,毕竟丹齐尔比自己更能应付她的发作。于是他蹲下身体,开始细心地捡起玻璃片来,仿佛这些碎片是从世界上最大的伊努尔钻石上掉下来的一般。这样一来,克劳夫人怒气冲冲的脸庞就可以越过他的头顶,直接对准坎特科特了。

“我是什么意思?”克劳夫人学着丹齐尔的腔调,就好像谈话没有被打断过一样,“我是说你要被人杀了那才好呢!”

“你的想法真够污秽的啊!”丹齐尔咕哝着。

“是啊!但照你的说法,这却是有用的想法,”克劳夫人说。显然她跟彼得这么多年的日子不是白过的。“既然你没有被人谋杀,那么你这些天到底干什么去了?”

“亲爱的,亲爱的,”克劳连声恳求道。他四肢着地,像落魄的狗一样抬头张望着。“你要记住自己不是坎特科特的保护人。”

“哦,不是我吗?”克劳夫人马上回应道,“我倒想知道,现在到底是谁在养活他?”

彼得继续拾捡地上的钻石碎片。

“我对克劳夫人没有任何秘密,”丹齐尔恭敬地解释道,“我这些天日以继夜地工作着,准备推出一份新的报纸。我已经连着三个夜晚没有睡觉了。”

彼得崇敬地仰望着丹齐尔饱含血丝的双眼。

“我在街上遇到位有钱人——那是我的一个老朋友,我对这次‘邂逅’兴奋异常,顺便和他谈起了我酝酿了好几个月的想法,他答应承担办报纸的一切费用。”

“什么样的报纸?”彼得问。

“你怎么会问这种问题?除了传播美的文化以外,还有什么能让我日以继夜地投身其中呢?”

“那就是报纸的主题?”

“是啊!报纸的一切都会围绕‘美’展开。”

“我知道了,”克劳夫人哼了一句,“又是那种登满了女明星照片的报纸。”

“照片?才不会呢!”丹齐尔说,“那只是真实,还算不上‘美’。”

“报纸的名字是什么?”克劳问。

“啊,彼得,那还是个秘密!我倒情愿不给报纸起任何名字。”

“你的老毛病又犯了。我是个普通男人,我想知道不起名字到底有什么意义。如果我有某种天赋,我一定希望自己的名字被别人知道,那是再自然不过的想法。”

“不自然,彼得,一点也不自然。我们生来都是没有名字的,而我只是想同大自然贴得更近些。传播美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我不在的时候有什么信吗,克劳太太?”

“没有,”她厉声说,“但有一位叫格罗德曼的绅士来找过你。他说你有段时间没去见他了,听说你失踪后他看上去非常生气。你欠他多少钱?”

“是他欠我才对,”丹齐尔生气地说。“我帮他写了本书,他却独享了所有的荣誉,那个老滑头!甚至在那本书的扉页上都没有出现过我的名字。彼得,你手上这么宝贝的是张什么门票啊?”

“这是今晚为康斯坦特肖像画揭幕的门票。格拉斯顿先生会在仪式上发表演说,能搞到这张票可真不容易啊!”

“格拉斯顿!”丹齐尔不屑地说,“谁想去听那样一个毕生都在致力于破坏教会和国家的人的演讲。”

“我却认为他是一个毕生致力于支撑摇摇欲坠的宗教和君主制的家伙。但是不管怎么说,他是个有天赋的人,我非常期待聆听他的演讲。”

“我一点都不想去听,”丹齐尔说。他直接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当克劳太太泡好一杯浓茶让个孩子给他送去时,那孩子发现他衣服都没脱就躺在床上毫无美感地打起呼噜来了。

夜更深了,这是一个晴朗而又寒冷的夜晚。白教堂路上挤满了喧闹的人群,好像是星期六晚上一样。夜空中闪烁的星星像夜市上小贩的灯似的时隐时现。所有的人都在期待着格拉斯顿先生的到来。他从西弓区来这儿肯定要经过这条马路。但除了俱乐部礼堂周围的人群以外,没有人看到他或他的马车。也许这一路他基本上搭的都是火车。如果让这样一个尊贵的人坐马车的话,那他很有可能会患上风寒,或是在颠簸中把头撞在一侧的车窗上。

“只有德国王子和暴君才能得到这样的待遇,”克劳一边拖着步子朝俱乐部的方向挤去,一边愤愤不平地说。“我们得把米尔恩路用彩旗和蓝色火把装饰起来。但他很可能会看出这种假象,毕竟他太熟悉伦敦了,你没有办法瞒住他任何事情。也许那些君主对城市有着各种奇怪的想法,他们可能幻想所有人都在飘扬的彩旗下生活,在象征胜利的拱顶下游行,就好比我穿着礼拜日的盛装手缝鞋一样。”克劳今天打破常规穿上了周日的盛装,这似乎更突出了他的类比。

“为什么生活不能变得更美好?”丹齐尔说。诗人费了好大的劲才把湿粘的泥巴从衣服上刷下来,他洗了把脸,但眼睛还是因为连夜沉浸在创造美的工作中而充满了血丝。丹齐尔出于朋友义气陪着克劳一起来到了俱乐部的门口,而格罗德曼则悄无声息地跟在丹齐尔的身后。温普的助手是最不显眼的一个,他像影子一样追随着格罗德曼。各色人物不断挤到俱乐部周围,因此警察、门卫和工作人员费尽周折才把没票的人潮挡在了外面,而那些有票的人同样要费上一番工夫才能挤进俱乐部大门。街道上挤满了渴望看上格拉斯顿一眼的人们。莫特莱克乘着一辆马车过来了(他的头不自觉地摇动着,左摇右晃地前后致意),接受着各方的致意。

“就送到这儿吧。再见,坎特科特先生。”克劳说。

“彼得,不急,我要看着你进门。”

他们肩并肩艰难地挤出了一条路。

既然已经发现了丹齐尔,格罗德曼就再也不会跟丢他。他只是在无意间看到丹齐尔的,因为他恰巧也正要去参加揭幕典礼。众所周知他正投身于解开谜团的任务中,因而他也被组织者邀请参加这次活动。他跟旁边一个对他说着“啊,先生,您来了”的警察打了个招呼,接着就准备去跟踪丹齐尔。如果有必要的话,他并不介意失去格拉斯顿演讲所带来的乐趣。逮捕行动不能再拖下去了。

但丹齐尔看上去似乎要跟着克劳进去。这对格罗德曼来说再好不过了。他同时可以享受到两项乐趣,但丹齐尔在进门时被门卫拦了下来。

“先生,你的票呢?”

丹齐尔努力挺直了身体。

“媒体人员,”他威严地说。所有新闻记者的庄严和荣耀都集中到了这个高傲的字眼上。天堂上已经满是那些能吓倒圣徒的记者了,但门卫偏偏不信这个邪。

“先生,你是哪个报社的?”

“《纽波克先驱报》,”丹齐尔唐突地说。他猜测自己的骗术应该不会被识破。

“《纽波克先驱报》吗?”站在旁边的一个工作人员几乎没等他说完便说,“让他进去吧。”

丹齐尔一转眼就溜了进去。

正当丹齐尔和门卫进行争论的时候,温普也来到了俱乐部门口。就算是他也没能掩盖住脸上的激动表情。他的眼神里洋溢着激情,嘴角不住地抽动着。他恰巧也在丹齐尔的身后,在俱乐部入口处跟格罗德曼撞了个满怀。两人都专注于他们接下来所要采取的行动,以致他们肩并肩地挤撞了几秒钟才认出对方。然后两人便热烈地握起手来。

“格罗德曼先生,我好像看见坎特科特刚刚进去,是不是这样?”温普问。

“我倒没有注意,”格罗德曼以一种完全无所谓的腔调回答。

温普打心眼儿里感到兴奋。他觉得自己的妙计将会在非常轰动的情况下得以实施。这里即将发生的事情将让全国的——不,是全世界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因为在弓区发生的谜案不是已经被天底下所有的语言都反复讨论过了吗?在当今这个电报穿梭的世界上,罪案会以最快的速度传遍全球,温普作为破案的关键人物无疑会得到世界性的赞誉,这在以往是少数几个艺术家才享受得到的特权,他觉得自己是当之无愧的。如果罪犯用天才般的狡诈来策划一起谋杀案,那么他就能用占卜师般的敏锐去揭开它。他以前还从没把如此破碎繁杂的线索拼在一起过。他不能放过一个在公开场合衬托下执行一项轰动计划的机会。毕竟他在骨子里就是个戏剧化的人。他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设计出强烈戏剧化情节的剧作家,而特鲁里街的舞台突然提供了上演他的戏的机会。傻瓜才会拒绝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尽管格拉斯顿先生的出席以及典礼的性质会让他稍微犹豫一下。但从另一方面来说,这些因素又对他构成了一种新的诱惑。温普走进会场,在丹齐尔后面找了个位子。所有的座位上都被标了号,因此先到的人都以占据他人的位置为乐。丹齐尔坐到了前排邻近中央过道边的预留席上,克劳却规规矩矩地缩在了大厅后方一根立柱后面的角落里。主办者为格罗德曼在讲台上安排了一个坐席,从那里可以方便地进出左右两边的台阶,但他一直把目光锁定在丹齐尔身上。可怜的理想家的画像被棕色麻布包裹着悬挂在格罗德曼后侧上方的墙上。礼堂内充斥着出席者刻意压低的嗡嗡的谈论声,当一些弓区有名的人物在讲台上落座时,这些声音不时会被一阵欢呼声所打断。讲台上坐着当地几个持不同政见的政治家、一些议员的跟班、三四个工人领袖、一两个所谓的慈善家、一些“托因比”福利机构的雇员、俱乐部的主席和高层管理人员,以及死者的亲属和朋友们,其他的则是些除了脸皮厚没什么理由坐在那儿的人了。格拉斯顿迟到了——他比莫特莱克晚到了一会儿,当莫特莱克首先进场时,大厅里响起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有些人开始狂叫着“他是个好家伙”,好像这是个政治集会一样。格拉斯顿进门时正好遇到这一场面,喧闹洪亮的歌声淹没了通报老人到来的零星欢呼声。欢快的歌声让莫特莱克满脸通红,就好像在他面前打开了瓶香槟,他的眼眶渐渐湿润了。他仿佛看到自己在热情的波浪中游向新的世纪。啊,该怎样报答这些贫苦的兄弟们对他的信任呀!

出于一贯的谦逊和体贴,格拉斯顿先生拒绝亲自为阿瑟·康斯坦特的肖像揭幕。“那份荣耀,”他在先前写给组委会的明信片上说,“更应该交给莫特莱克先生,一个据我所知和死去的康斯坦特先生私交甚好,并和他在不同的组织严密或不严密的劳工计划中有过许多合作的人,他们把美好的愿望——自我修养和自我约束的意识,传播给弓区的每个工人。那些工人在我看来是非常幸运的,他们有(不幸的是,只是暂时享有)这样两个有着如此无可置疑的能力并且诚实的人来弥合他们的分裂,引领他们走到一起,尽管我并不认同他们所走的这条充满曲折的道路,但它也许能够引领他们更接近自己的目标,我们希望帝国的工人阶级在没有拖延的情况下,能够早日实现这样的目标。”

格拉斯顿先生的演讲就是明信片内容的扩展,他的演讲不时被欢呼所打断。演讲中唯一带有新意的内容是他以优雅动人的方式揭示了一件到目前为止还是秘密的事——画像是由露茜·布伦特,那个本来将成为阿瑟·康斯坦特妻子的人绘成并送给弓区工人假日俱乐部的。这幅画是他生前坐在她的对面时画下的,在他死后她通过拼命完成画作来抑制,同样也可以说成是发泄着她的悲痛。这个事实为全场带来了最后一丝悲怆。克劳拿着红手帕掩面哭泣,甚至连温普眼中那兴奋之火也暂时被突如其来的一滴眼泪所熄灭。露茜·布伦特的悲剧使他想到了温普夫人和小威尔弗雷德。格罗德曼则被演讲感动得哽咽了。丹齐尔·坎特科特是大厅中唯一不为所动的人,他觉得这一幕简直是太美了,一定得把它谱写成优美的诗句。

在演讲的结尾部分,格拉斯顿先生邀请汤姆·莫特莱克来为画像揭幕。汤姆站起身来,他脸色苍白,显得非常激动。他在碰到幕布上的绳子时迟疑了一下,似乎被如潮水般涌来的情感所压制。露西·布伦特是不是在他的内心深处掀起了波澜?

棕色幕布随着绳子的滑动落到了地面上——康斯坦特的面貌栩栩如生地出现在全场观众的面前。由死者爱人描绘的每一部分都充满了活力:漂亮真诚的脸,忧郁和善的眼睛,高贵的眉毛,好像仍在为着劳工的权益而殚精竭虑着。大厅中的人在看到画像的瞬间都被感染了——人群中涌出一阵深沉含混的低语声。哦,多么悲凉,多么令人惋惜啊!每一双因激动而润湿的眼睛都牢牢定格在画中的死者,以及站在画布边那苍白而激动不安的生者身上,他显然无法开始进行演讲。突然一只手搭到了这位工人领袖的肩上,温普清晰而果断的声音顿时响彻整个大厅——“汤姆·莫特莱克,我以谋杀阿瑟·康斯坦特的罪名逮捕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