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1
<久我和幸的独白>
昨夜稍迟才入睡,但是今晨六时就醒来了,不是自然的醒来,而是被本多雄一叫醒,他说要上洗手间。
不得己,我只好起床,把床推回原来的位置,我判断已经没有顶住房门的必要了。
本多出去后,我再躺下,但是本多很快回来,又把我摇醒,我半睁开眼皮,问:“到底有什么事?”
第一场休息室里。
比昨天稍晚,上午八时过后,团员们才开始起床。最初是久我和幸,再来是本多雄一。
不久,雨宫京介和田所义雄也在休息室露面,但,从这时起,男人们的脸上都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表情,他们一定是在想,如果和昨天的状况相同,那么尚未起床的两位女性之一又将成为这场游戏中的被害者角色了。
尤其是田所义雄,他频频抬头望向二楼,有如大熊般来回踱着,很明显非常在乎元村由梨江的情形。
当中西贵子起床时,他们的忧虑达到极限,没有谁开口,但是大家一起走向楼梯。而,田所比众人更早一步跑上二楼。
“呀,大家怎么啦?”尚未理解事态的贵子茫然目送男人们经过自己身旁,冲向由梨江的房间。
田所义雄敲门:“由梨江小姐、由梨江小姐。”
但是,无人应答。
田所回头望着后面的其它人,说:“可以打开吧?”
所有人轻轻颌首。
田所扭转门把手。房门未上锁,轻松的打开了。
最初进入房间的田所首先环顾室内,等知道元村由梨江没在里面后,低头看着自己脚边。
地面上掉着一张纸条,他拾起,阅读内容后,很不甘心似的咬紧下唇。
“是那个纸条?”雨宫京介在他背后问。
田所恍然的将纸条递给雨宫。
“设定三……果然是同样东西。”雨宫出声念着内容,“关于元村由梨江的尸体。尸体是倒卧这张纸条掉落之处,和上次相同,发现纸条之人是尸体的发现者。尸体前额有遭钝器殴击的痕迹,颈部有被手扼勒的痕迹。服装是休闲运动服。各位依然被积雪封闭,绝对不能利用电话之类来与外界连络。”
本多雄一深深吐出一口气:“第二桩杀人事件终于来了。”
“但,为何是她呢?”田所义雄神经质的眼睛眯得更细了,无法抑制不耐烦似的挥拳。
“不是她也可以呀!像她那样耀眼亮丽之人这样快消失,扮演凶手角色的人究竟在想些什么?”
“你好像很遗憾的样子哩,”
“嗯,是很遗憾。”田所望着本多,“我们之间存在着完全不懂戏剧的人,一想到被那样的家伙玩弄于指掌间,就无法忍受,”
“你嘴里虽然这么说,不过也许你就是扮演凶手角色之人。”本多说着,搔抓下巴。
“别开玩笑……如果是我,会让由梨江小姐到最后仍站在舞台上。”说着,田所走到雨宫面前,“坦白说出来吧,你是凶手,对不?为何让由梨江这么早离开舞台?”
“你在瞎说什么?”
“瞒也瞒不了的。如果东乡先生要挑选谁扮演凶手的角色,绝对是你。”
“等一下!”本多打圆场了,“我们正在演推理剧呢!如果要揭穿凶手身分,请利用像侦探一样的推理手法吧!不是任意瞎猜。”
即使这样,田所大概非常不甘心由梨江消失,仍隔着本多肩膀瞪着雨宫。但,似乎马上觉得如此乱了方寸很傻,眨了几下眼皮,道歉:“对不起,我太激动了。”
本多拍了拍他的肩头。
“这儿的一切暂时别去动它,我们先回休息室吧!”雨宫想叫大家离开房间。
“啊,且慢!”久我和幸开口了。他走至床畔,指着枕边的台灯,回头望向房门口。
“台灯亮着,为什么?”
“可能是凶手来访时开亮的吧,”雨宫说,“结果凶手离去时忘了关熄。”
“嗯……是吗?”久我和幸无法释然的凝视台灯,但是因为大家皆已走出房门,不得已也只好跟着离开了。
“我认为这件事情已经该作个了结才对,现在就得揭明到底谁是凶手。”田所义雄站在休息室正中央,恍如指挥家般挥动双手。
“一定是你们四个人其中一个。”中西贵子轮流打量男人们,叹息,“真不愧是演员,看起来每个人都像凶手,又都不像。”
“不是四个人吧!你自己也请算进去。”本多雄一说。
“我自己最清楚我绝对不是。”
“不管问谁,一定都是这么讲。”
“没有人能明白谁最有问题吗?”似是不耐烦本多和贵子的对话,田所义雄大叫。
没有人提出意见,只有站在中央的他显得奇妙突出。
“被杀害的时间设定是什么时刻?”雨宫京介开口。
“应该是半夜里吧!”本多雄一回答。
“也可能是清晨哩!”
“不,不可能。”久我和幸望着中西贵子,“台灯亮着,若是天已亮,应该没必要开灯。而且,半夜里的可能性也很低,依我推测,凶手大概是敲门后,等元村小姐开门之际突然袭击。”
“如果是在半夜里,由梨江应该会感到可疑,何况,若是睡着了,轻轻敲门也很可能叫不醒她。”本多雄一接着说。
“就是这样。”
“这么说是所有人都进入房间后不久了?”雨宫京介静静说,“以时刻而论,是十一时至十二时过后。”
“我十一时就上床了。”贵子似极力主张自己的清白。
但是男人们不予搭理。
“最后见到由梨江的人是谁?”雨宫问。
“应该是我吧,我们在浴室的脱衣间碰头,大约是十时左右。”
“后来有谁见过她呢?”
没有人回答。
“应该就是凶手了。”本多雄一说。
“啊,没有什么好办法可想吗?凶手绝对是在我们几个人之中,可是如果在一无所知的状况下结束这场游戏,真不知道东乡先生会怎么说。”田所搔头,把一头三七对分、梳理得整整齐齐的头发弄成一团糟,他好像很在意导演的评价。
“虽不是田所的台词,但,为何是由梨江被选上呢?”中西贵子双手托腮,喃喃自语。
“和温子的情况不同,昨夜不管目标是谁,条件应该相同。”
“应该是偶然吧!”本多说,“或许是女人比男人容易遭突袭的单纯理由也未可知,所以就算找上贵子也一样,当然,这必须你并非凶手。
“如果我是凶手,不会持续选择两位女性为被害者角色的。对了,可能会找上本多你吧,强壮的男人被杀,以戏剧而言,会制造出更高潮。
“扮演凶手角色的人很蠢,不可能会考虑到那样的效果。”田所说。
“无论如何必须获得一些线索才行。”本多雄一高举双臂,打了个大呵欠后,接着说,“请扮演凶手的人帮忙吧!要他至少也给我们什么暗示。
“你刚才不是说这是推理剧吗?如果向凶手抛媚眼那未免太可笑了。”田所当场反唇相讥。
“哈、哈、对呀!”本多用力一拍自己的头。
“如果有测谎器就好了,啊,既然明白,讲也是白讲。”贵子伸了伸舌头,瞥着男人们的脸孔。看来她是不想自己推测出凶手了。
仿佛是彼此约好似的,男人们交抱双臂,沉默不语,但,每个人脸上并没有想出妙策的神情。
“我觉得……”久我和幸开口。
听到这句话,本多雄一忽然笑了。
“肚子饿了。”
“太好啦!我正想有谁会帮我讲出这句话哩。”
可能是有相同的想法吧?其它人的表情缓和了,现场的气氛也跟着缓和下来。
<久我和幸的独白>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由梨江居然会是被杀害的角色。也难怪田所义雄气愤了,如果她不在场,我来这儿的意义就减半了。
既然这样,只有尽快查出扮演凶手的人物,及早结束这出闹剧了。
由于和本多雄一安排了不在现场证明,凶手只剩下三个人有可能,亦即雨宫京介、田所义雄和中西贵子。依常识分析,最可疑的是雨宫,但在不按牌理出牌的情况下,田所也极有可能。
我认为贵子没有问题,毕竟凶手也需要有知性才行,有一件事让我很在意,就是昨夜我开灯时台灯不亮。那究竟是什么缘故?与事件有关联吗?
今天的早餐是来到这儿后最安静的一餐,每个人一定都在脑海中运用推理能力,所以皆默默的动着嘴巴。其它人都必须在除了自己之外的四个人中找出凶手,但是我和本多却能剔除一人。
视线和本多交会时,那家伙笑了笑,一副“如何,我的话没错吧”的得意模样。的确,我们是比别人领先了一步,但,我不能输给这人,不可能的。
早餐后,所有人仍未相互交谈,而是各自展开行动。仔细想想,到目前为止,由梨江的存在发挥很大的效用,正因为有她在,田所和雨宫才会常和众人一起。
田所此刻似回自己的房间。我有个与事件无关的问题想问他,就决定至他的房间。
开门后,见到我的脸,田所似有些意外,但是当我表示有话问他时,他率直的让我进房了。
“什么事?”他站在窗畔,一副防备模样的问。
“你昨夜去过元村小姐的房间吧?”我单刀直入,问。
田所很明显的狼狈了:“这……你这话什么意思?”
“没有必要隐瞒,我目击你自她的房间走出,时间是十一时过后。可是,刚刚你并未说出此事,田所先生,你是凶手吗?当时是扮演杀害元村小姐的角色之后?”
正因为我想这样谙问田所,所以才未在众人面前提及昨夜在盥洗室前和由梨江谈过话之事。
田所的神情慌张了:“不,不是的。”
“那么,你为何去她的房间?”我毫不放松的问。
田所义雄最初似很困惑,但在知道被我目击后,好像也不想隐瞒了,对我笑了笑,说:“只是有点事。”
“什么事?”
“私人的事。”
“我想也是,不过难道不能告诉我详细内容吗?我刚才并未说出你自元村小姐的房间出来之事,目的是想了解原委后再决定是否说出。”
“我很感激……应该是这么说吧!”田所坐在一旁的床沿。
“不过,如果你什么也不告诉我,那么我离开这儿后也只好向众人公开了,那样一来,你终究还是必须说出实情,不是吗?”
田所漫哼出声,反复说:“那完全是私人的事。”
“能够证明吗?”
“虽然不能证明,但我可以发誓。”
“你发誓也没用的。”我拂高前额垂下的头发,双手插腰,向后转,“既然如此,那也是不得已的事,我只好告诉大家了,我不能在毫无根据下隐瞒如此重要的线索。”
我走到房门口,抓住门把手时,他叫住我了:“好吧!我告诉你。”
我回头。田所讨好似的看着我。
他所说的话,主要内容是在求证元村由梨江的心意。尽管田所有些依自己的心思来扩大解释,但假定她是回答对雨宫并非男女之爱,对我而言也是好消息。只不过我总觉得不能尽信田所之言,像本多雄一岂非就肯定两人的感情乃是事实吗?
当然,由梨江本人说的话应该最正确……
“我明白了,抱歉,不该这样执拗的追问。”
“不,我觉得这也是情非得已的事。”田所虽然一直不想说出,不过看起来却似心情愉快,也许内心里其实很想告诉什么人吧!
走出田所的房间,由走廊下望休息室,见中西贵子自己一个人坐着,耳朵戴着随身听的耳机。可能在听轻快的曲子吧?身体前后左右摇晃,同时大胸脯不停的上下起伏。
没见到雨宫京介和本多雄一。
我决定再看一次元村由梨江的房间,或许留有什么线索也不一定。没敲门,我打开由梨江的房间门,但,里面已经有人在了,是雨宫京介,他蹲在地上。
“嘿,你也来调查吗?”他羞涩的笑了笑,抬起脸,问我。
“差不多是这样……你在做什么?”
“模仿侦探呀!我在想也许凶手有留下物品。”雨宫站起身,拍了拍膝盖,“但,很遗憾,并无收获。”
“就如同本多先生讲的,暗示太少了些。”
“嗯。说不定…… ”他沉吟着,“情节里还会有人继续死亡,所以在那之前绝对不能让凶手的身分被拆穿。”
“有可能。”我说。但,一想到雨宫也许就是凶手,我的神经绷紧了。就算只是游戏,我也不希望突然被迫成为遇害的角色。
我观察室内。想到不久前还是元村由梨江所住的房间,情绪自然而然的亢奋了。
有两张床,其中一张完全没有使用过的痕迹,可能本来是笠原温子要使用的吧,另一张床上,毛毯卷成一团,床单也有微妙的摺痕。
同样是双人房,这个房间比本多所住的房间稍宽敞。靠墙有桌子,为了使其能当成梳妆台使用,墙壁上挂有圆形镜子。或许因为有这样的好处,两位女性才会选择这个房间。
柜架上摆了许多化妆品。我忍不住找寻着哪一支是由梨江的唇膏,尽管就算找到了也没有用……
“有很多东西吧!”雨宫也来到我身旁,说,“咦?这是什么?”他伸手向放在一旁的有如小包包般的东西,但立刻又缩手了,可能已察觉那究竟是什么吧!同时,我也明白了。
从敞开的包包口中能见到生理期使用的卫生棉,大概不是笠原温子,就是元村由梨江正值生理期吧,但中西贵子在浴室曾见到由梨江,那么是温子?不,温子也有入浴的……听说若使用条状卫生棉也可以入浴……
“会是忘记收起来吗?”雨宫喃喃自语,“再怎么为了表现真实性,应该也讨厌被我们男人见到这种东西吧!通常在离开时都会收拾妥当。”
“是的,只能认为是忘记了。”
记得念高校时,曾在前座女生的抽屉中见到有小袋子,我问她那是什么,结果那女孩慌忙藏起,而且凶巴巴的瞪我,更因为这点小事,整整一星期不跟我交谈。后来其它女生才告诉我,那是放卫生棉的袋子。
女性往往不希望被男人见到那种东西,会没有收起来就离开,一般而言很难想象。
我离开柜架旁,漫无目的的眺望房间附近。
雨宫开始调查床铺四周。
就这样过了几分钟,听到走廊上传来跑步声。我打开门一看,本多雄一正朝下望着休息室。
“怎么回事?”我叫他。
他的脸色是从未见过的严肃,走过来,手上拿着黑色棒状物。
“雨宫也在吗?正好!”
“找到什么了吗?”雨宫走过来,问。
“是钝器。”本多说,“掉在后院。他递出之物是黑色的金属制小花瓶,记得曾在什么地方见过。
“嘿,找到凶器了吗?设定是由梨江在遭钝器殴击后又被勒毙,但我没料到真的有凶器存在。不过,有证据证明这就是凶器吗?”
“你不记得吗?”本多问。
“啊!”
“这是放在盥洗室窗口之物。
我和雨宫同时低呼出声。
“是吗?凶手是用这东西殴击由梨江吗?我完全没注意到,简直就是盲点。”雨宫说。
但是,本多严肃的表情丝毫未变:“你仔细看,上面沾着什么吧!”本多说着,将小花瓶往前伸出。
我和雨宫一同凝视花瓶,马上明白本多言下之意了。
“的确……沾着什么……”
“对不?”本多将花瓶举至眼睛高度,以暗哑的声音接着说,“不管怎么看,这都是真正的血渍!”
我不知该说些什么,雨宫也同样征立当场。
第二场休息室里,上午十一时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中西贵子气冲冲的。她的呼吸急促、紊乱。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本多雄一盘腿坐着,神情凝重。他面前放着脏污的金属制花瓶。所有人围着花瓶坐着。
“只不过,我觉得有点奇怪而已,为何这东西上面会沾血?”
“真的是血吗?”田所义雄有如见到可怕东西般盯视花瓶。
“我是这样认为。如果怀疑,你可以仔细看清楚,你不是曾在医院里打工吗?”
被本多这么一说,田所义雄畏怯的伸手,而且,只看了一下就放回原来位置。他有点口吃,脸色也铁青了:“确实像血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会沾有这种东西?”
“所以我才会说奇怪。”
“以东乡先生的行事方法来说,这点事算不了什么。”似乎为了让大家冷静,雨宫京介的语气比平时更慢了。
“会在道具上沾染血渍吗?为什么?”本多的语气和雨宫不同。
“当然是为了增加临场感。”雨宫回答。
本多哼了一声:“其它事全凭我们的想象力,亦即被积雪封闭、不能和外界连络,同时认为这儿有尸体存在,但为何凶器会突然具备真实感呢?”
“我想至少是要让凶器更像真的存在吧!只能够这么认为,不是吗?否则难道还能怎样推想?”
被雨宫反问,本多沉默不语,然后盯着花瓶,不停的搔抓后脑:“算了,如果各位不放在心上,那也无所谓,我只是觉得有点毛毛的。当然,若认为是东乡先生刻意如此安排,也并非不能理解……”
“先生是有些孩子气的。”中西贵子开朗的说,“一定是想让我们真正感到害怕。”
“或许吧!”
“那么,这件事到此为止。”雨宫京介拍了一下手,之后摩擦双手,“好不容易发现宝贵的线索,不能以此来进行推理吗?”
“这个花瓶本来放在盥洗室窗口。”久我和幸静静说,“在知道元村小姐的事之前,有人注意到这个花瓶不见了吗?”
无人回答。
“那么,至少到什么时候为止、花瓶还在盥洗室呢?”
“昨夜我上床之前似乎还在。”雨宫回答。
“这样的话,凶手或许是前往由梨江小姐的房间前才至盥洗室拿花瓶了,等事毕之后丢弃于山庄后院。”
“还沾上真正的血渍哩!”本多雄一补充。
“没错。只是不知道凶手如何保存鲜血。”久我和幸淡淡说。
但这句话又令众人沉思了。
“这次为何先用钝器殴击后才勒毙呢?”中西贵子提出内心的疑问,“温子的情况时只是以电线勒住脖子,不是吗?”
“大概是考虑到行凶状况吧!”雨宫回答,“有关温子的设定是弹奏钢琴时突然自背后遇袭。但是由梨江因为和凶手面对,马上掐住其脖子扼杀毕竟不自然,因为若顾及现实性,很可能遭遇出其不意的抵抗。所以在她开门的瞬间,先以钝器将她击昏后,再用手扼杀。”
“听你的口气似乎是在现场目击呢!”本多雄一斜眼望着雨宫,微笑,“看来凶手果然是……”
雨宫出手制止他继续说下去:“如果只是动点脑筋就被视为凶手,那我就什么话也不再说了。假如我是凶手,绝对不会这样深入推理。”
“也可能是故布疑阵的。”
“真拿你没办法,我本来打算扮演名侦探角色,所以不可能是凶手,可是却没办法让你们了解。”雨宫颦眉,但事实上却似很喜欢这种相互辩驳。
“就算你是扮演侦探的角色,还是没理由相信你,毕竟侦探就是凶手已经成为快发霉的诡计了。”
“不错。但是,本来就是不公平的,你知道诺克斯的十戒吗?”
“不得让侦探或主角当凶手——这已是过去的遗物了。”
“什么是诺克?”中西贵子望着雨宫,又看看本多,问。
“是诺克斯,也是主张中国人很深沉、不能在推理小说中出现的人。”
“什么嘛!太过分啦!这是因人种歧视所产生的偏见。”贵子说。
在她两侧的男人们异口同声笑出来。
“人种歧视吗?的确没错,若是我,一定会列出更完美些的十戒。”本多雄一摊开右手,弯曲拇指,说,“首先是,无法刻划人性的作家别企图制造出名侦探。”
久我和幸哈哈一笑:“这是正常有的事,明明没有个性和魅力,却硬是冠上名侦探的称呼。正因为缺乏刻划能力,只是写说某人头脑明晰、博学多闻、行动力超群,却硬取个好像很了不起的姓名。”
“第二,别嘲讽警方的调查能力。”
“是可以这么说。”雨宫颌首,“不过若刻划警方真正的实力,或许就很难有真正的解谜推理成立了。”
“所以我们被赋予的‘在某处积雪封闭的山庄’之设定乃为必要。”
“第三,不需要太在乎公平与否。”
“这是针对谁呢?作者或读者?”
“两者都有。”说着,本多弯下第四根手指,“第四是……”
“我明白、我明白。”雨宫苦笑,制止本多,“这个我们下次再详细听你说明。目前是我们自己的事比较重要……刚刚谈到哪里呢?”
“元村小姐被花瓶殴击的设定。”久我和幸发挥冷静。
“啊,对了,都怪本多谈到题外话。”
“这么说,使用钝器是为了打昏?”中西贵子确认似的问,“结果因为出了什么差错而破皮流血。”
“应该是这样吧,”雨宫回答。
“也许我不该拘泥于这个,但,有如此设定的必要吗?”本多雄一拿起花瓶,“所谓的钝器基本上乃是为了不让对方流血,为何却故意沾上血渍?”
“那当然是……为了提高紧张感吧!”雨宫又回答,“人一见到血就会激动,我想目的在利用这种习性来升高我们紧张的情绪。”
“习性是吗……喂,田所,你想去哪里?”本多叫住未加入谈话圈、突然站起身爬上楼梯的田所义雄。
田所站在楼梯上俯望四人:“到由梨江的房间看看。”
“为什么?”本多问。
田所不理睬般的踏上走廊,到了由梨江房间前才回头:“我对沾有血渍之事无法释然,打算调查她的房间,也许会有所发现。”
“刚才我和久我调查过了,并无发现。”雨宫说。
田所未回答,进入房内。
本多雄一忽然叹口气:“我并非不能了解他的心情。心爱的由梨江成为被害者角色,凶器上沾有真正的血渍,当然心情会不安了。就连我都还觉得不对劲呢……如何,我看就跟着去看看吧!”
他一拍双膝,站起,脚步轻快的走向二楼。
“田所似对由梨江仍未能死心。”中西贵子带着深意的望向雨宫,“都怪你们不公开承认,所以他一直未发觉自己已完全无望。”
“我和由梨江不是那种关系!”
“啊,为何现在才讲这种话呢?是吵架了?”贵子目瞪口呆。
“是你们自己在那边起哄的。别管这个,大家能稍微认真些推理吗?”
“我们试着继续进行你刚才的推理吧,”久我和幸说,“凶手利用花瓶让由梨江小姐昏迷,再用手扼杀。接下来凶手会怎么做?”
“当然是回房间吧!”
“不,在那之前,凶手应该会先将花瓶弃置山庄后院。啊,那样一来……”久我凝视着虚空,似乎想到什么,“山庄后院当然会留下脚印了。不,不可能,后门口有长统鞋,凶手应该也会使用,无法由鞋印推定出凶手。”
“不过,还是该去看看吧,或许又有什么说明状况的纸条留下也不一定,譬如‘留下点点的长统鞋印’之类,没有说明的话反而可疑。”
“温子遇害时,大家四处调查,都找到‘雪地上没有脚印’的纸条。没有脚印时留有纸条,应该留下脚印时却未留纸条,这才是不公平。”
“但,若留着什么纸条,方才本多就应该发现了。”
“可能是忽略了吧,若是怕冷,贵子留在这儿。”
“不,我也要去。”贵子站起身来。
但是当他们来到走廊途中时,田所和本多从由梨江的房间出来了,两人默默来到雨宫他们面前。
“怎么回事?你们两人的脸色那样可怕……”
“看看这东西吧,”
田所递出的是一张小纸条。
雨宫接过,瞥了一眼,瞬间,他的眼神转为凌厉:“在哪里发现的?”
“房间的垃圾筒里。”本多回答,“你刚刚没发现?”
“垃圾筒里吗……不,我看了一下,却未仔细看每一张纸条,当时是觉得不该侵犯别人的隐私。”仿佛感到自己很失态般,雨宫不甘心的盯视纸条。
“那是什么?”贵子在一旁看着,紧接着眉头深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张纸条当作钝器……搞什么嘛!”
“没有什么,就是上面所写的那样。”田所义雄的声音似因恐惧而颤抖,“以推理剧的设定,凶器是被弃置在由梨江房内的垃圾筒内。如此一来,那个沾有血污的花瓶又是怎么回事呢?”
<久我和幸的独白>
我们又在休息室里围成一圈坐着,但,气氛比刚才更沉重了。
正确记述纸条上所写的内容乃是如下——
“这张纸条视为钝器(盥洗室的花瓶)”
难怪田所会歇斯底里了。如果这张纸条被视同凶器,则本多发现的真正花瓶又代表什么?而且其上所沾的血渍该如何说明?
“这情况或许并非公平,”似已抑制心情的亢奋吧?田所以喉头被梗住般的声音,开始说,“关于凶器之事,不能请扮演凶手角色之人说明吗?坦白说,继续这样下去,已经没心情演戏了。”
“你的意思是要凶手主动现身吗?”本多雄——副不以为然的表情,“不可能的,”
“凶手没必要主动说出!我有自己的想法。”
“怎么说?”
田所从电话架上拿起几张备忘纸:“把这个分给每个人,扮演凶手角色之人不管任何时间皆行,只要写上关于凶器的说明,置于大家能看到之处即可。”
“哼,我还以为是什么好点子呢!”本多嘲弄似的转过脸,说。
“但是,问扮演凶手角色之人是最可靠的吧?如果我们明白原委也可以安心,同时凶手也不必泄漏身分。”
“不,我认为这种方法不可行。”雨宫京介说,“如此一来,那张纸条可能成为揭明凶手身分的暗示,就称不上真正的解谜推理,而且东乡先生故意安排这样的实验也将毫无意义。”
“那该如何是好?就这样放置不顾吗?”田所义雄不甘的说。
“你们真的有点奇怪哩!”本多无法忍受似的说,“事情都变成这样了,还在提什么戏剧不戏剧。”
“什么意思?”中西贵子问。
“我一开始就对这个奇怪的游戏一直感到不对劲。这真的是戏剧的排练吗?也许完全不是。”
“那你说这又是什么?东乡先生故意集合我们来做什么?”雨宫的声调转为尖锐。
“若只是单纯的排戏,雨宫,你能解释花瓶的事吗?”本多几乎是准备吵架的姿态了。
面对这种莫名的事态,我也一样想找个对象发泄。
“就是因为无法说明才会如此苦恼,不是吗?”雨宫回瞪本多,“你说,如果并非排练戏剧,那又是什么?你能够说明吗?”
立刻,本多环顾众人,站起身来,在附近来回踱着,不久,低头望向大家:“我当然能够,也可以解释得通。你们应该也都注意到才对,只是害怕讲出来而已。久我,你呢?你没有注意到什么疑点吗?”
突然被指名道姓,我狼狈了,紧抿着嘴,转头。我当然知道本多想说的是什么!
“就让我讲出来好了。”——他的喉结动了动,可能是吞咽唾液吧!——“亦即,这桩杀人剧并非戏剧,虽然被视为是戏剧,其实全部事件乃是真正发生。如果这样推断,一切就可以解释得通了。凶手最初本来想把真正的花瓶丢在垃圾筒里,却因为沾有血渍,只好将花瓶丢弃在山庄后院,而留纸条在垃圾筒内。亦即,温子和由梨江都已真的被杀害了。”
“啰嗦!”田所义雄突然大叫。
我惊讶的看着他的脸。只见他血色金失、连嘴唇都惨白,而且不住发抖。
“住口!你别胡说。”
“我会住口的,因为想说的话我已说出。”本多雄一盘腿坐下,“如果除了这样还能有其它说明,请说!”
“别相互怒叫了。”贵子双手紧握胸口,尖叫,“这一定出了什么错,绝对……不可能有那样恐怖的事。”
“我也是这么认为。”雨宫说,“只是由于某种疏忽,凶器出了问题,没必要放在心上。”
“你很冷静嘛,”低垂看头的田所义雄缓缓抬起脸,盯视雨宫,“是因为知道真相的人都比较冷静?”
“不是的。”
“骗人!你应该知道的。”田所伸出手臂抓住雨宫膝盖,“快说,由梨江平安无事,对不?她没有真的被杀死,对不?”
可能精神错乱,已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吧,既然认定雨宫是凶手,应该问“你没有杀死她,对不”才是。
“冷静些,我不是凶手。”雨宫京介拂开田所的手。
田所像是失去重心,手肘撞到地板,马上像在泄愤般用拳头不住捶打地板。见到这模样,我心想,这种演技不太高明,若是我的话,应该只会挥拳往上,然后手臂用力,把牙齿咬得轧轧作响,这样方足以表现内心的懊恼。
——我究竟在想些什么呢?
从刚才就尽是想一些无聊的事。这可不是演戏,而是现实世界哩,由梨江可能已经死了也不一定,事态非常严重了。
可是,却一直很难涌升真实感。虽然能够理解,也大致明白状况,脑筋的齿轮却未密切咬合,感觉上一直在空转。
“无论如何,大家冷静分析吧!”说着,雨宫自己也竭力镇静似的深呼吸,“目前,只不过是凶器这项道具上出现矛盾。虽然本多表示可能真正发生杀人事件,但是并未发现尸体,就马上如此下结论未免太草率些。”
“但,有别的解释吗?”或许是情绪激动吧?本多的声音响亮,几乎回荡整座山庄。
“不过,若是实际杀人并不容易的,要如何处置尸体呢?”
“大概偷偷运出去别的地方吧!”
“别作暖昧解释,你说,有哪里能够处理掉尸体?”
似是想不出反驳的答案,本多沉默不语,只是以右手频频抚摸嘴巴。
但,就在此时,中西贵子忽然尖叫出声了。
我怔了怔,凝视她。
“怎么回事?”雨宫问。
“井……”
“井?那又如何?”
贵子爬近我:“那一口古井……能够弃尸在里面,不是吗?”
这次,轮到我惊呼出声了。同时,本多雄一冲向厨房,似想从厨房门绕向后院。我紧追在他身后。当然,其它三人也跟来了。
几十秒后,我们围站在砖砌的古井四周。
“久我,你不觉得盖子的感觉和昨天有点不一样吗?”指着盖住并口的木板,贵子仿佛快哭出来般,说。
我形式上的望着——昨天我并未仔细看,别说能记得盖子什么模样了。
“这……我说不上来。”我回答。
“别再啰嗦了,掀开来看看吧!这样就可以确定。”本多雄一上前一步,先拿掉一块木板。
我上前帮忙,雨宫也动手了,贵子因为害怕而离得远远的,这可以理解,但是田所义雄却茫然怔立,未免太可笑了些。
木板总共有六块。即使拿掉后,也见不到井底。井相当深,黑暗似无止尽往下延伸。
“贵子,手电筒。”本多说。
“在哪里?”
“应该有的,譬如紧急照明使用之类的。”
“啊,我去找找看。”贵子边摇头边进入山庄。
“我也去。”雨宫紧追她身后。
目送他们离去时,我的视线又停在靠墙竖立的那张桌球台——为何会放在这种地方呢?
等待手电筒拿来之间,我们试着丢三块小石头入井内。太小的石头连声音也听不到,稍大的石头则只能听到轻微的闷响。
“底下似乎是泥土!”
“若只是泥土还好,至少……”田所义雄探出上半身望着井中。
趁这时候,本多悄悄在我耳边说:“虽不知接下来事情会变成如何,但是我们的不在现场证明之事仍暂时保密,知道吗?”
我默默颌首,我也有同感!如果知道我们两人有不在现场证明,很明显现场会变成一片混乱。
本多离开我身旁时,雨宫京介和中西贵子回来了。贵子手上拿着圆筒型的手电筒。
本多接过,照向井内。我们也一同望内看。
“不行,看不清楚。”本多说。井穴到中间一带变狭了,遮挡住光线。
“请稍改变一下角度试试看。”我说。
本多依言做了,却仍无法照到井底。
“可恶,没办法吗?”本多关掉手电筒开关,递给我,“你来试试看。”
但是,身材高、手臂又长的他都没办法了,我更不可能。我默默摇头。
“该怎么办?”本多边一手不住转动手电筒,边望着雨宫京介。
雨宫耸耸肩:“没有什么好怎么办,我本来就不认为这种地方会有尸体。”
“是吗?田所,你呢?”本多望着田所义雄。
田所只是呆呆怔立。
“不能先把井口盖好吗?”我说。
本多颌首:“也对。”
将六块木板依顺序排列盖上。但,盖到第三块时,我在木板上发现异物了,木板边缘勾着红色线状物!
“啊,那是什么?”本多似也注意到了。
我拉起来仔细看。那好像是红色毛线,而且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颜色。
“啊,那是……”中西贵子在我耳边尖叫。
“怎么啦?”本多问。
贵子已是一脸快哭出来的表情,像婴儿使性子般扭动身体:“那是……温子的套头衫的线。”
第三场休息室里,下午一时半
沉重的空气笼罩所有人。中西贵子一味的啜泣,田所义雄掩面躺在长椅上,剩下的三个男人相互保持距离的或盘腿或抱膝而坐。
“别再哭了,还没有确定尸体被丢弃在井里呢!不,甚至都尚未确定温子和由梨江己被杀。”雨宫京介激昂的说。尽管他是这样对贵子说,似也希望藉此让自己可以冷静下来。
“但,那又如何解释?温子的套头衫的线段为什么会缠在并盖上?”中西贵子不顾泪眼模糊的的脸孔,瞪视雨宫,问。
好像想不出具有说服性的理由,雨宫满脸苦涩,低头不语。
久我和幸开口了:“不管如何,凶手是在我们这几个人之间。雪地上没有脚印只不过是凶手写在纸上,如果现实世界里发生命案,似也并非不能视为由外面侵入者所为,但,所有的入口皆自内测上锁……”
“而且,若是外面的人,应该也不会知道温子独自弹钢琴,以及谁睡在哪个房间,因而无法掌握行凶的正确时机,所以绝对是内部的人行凶。”本多雄一肯定的说。
“凶手是力气很大的人。”贵子边啜泣边说,“因为……不是吗?必须把尸体搬运至那种地方。若是我就不可能做到了。”
“不,很难如此下断言。”本多雄一以没有抑扬顿挫的声调反驳。
“为,为什么?”
“因为她们两人不见得是在游戏室或卧房被杀害。也有可能是用花言巧语骗她们到山庄后院再下手杀害。若要推落井内,即使没有多大力气的女人也有可能做得到,更何况贵子你的身材,在女性来说算是很不错。
“假定是这样,则说明状况设定的纸条就是很巧妙的诡计了,因为具有让人以为现场是在游戏室或卧房的效果。”
以本多的推论来说,未目击温子和由梨江被杀之人,当然都有可能这样想。
“我不是凶手,!”贵子握紧手帕,大叫,“找为什么要杀死她们两人呢?我们的感情很好的。”
“那么你说,在这里的谁又有杀死她们两人的动机?”
“不,我不知道。”贵子嚷叫。
就在这同时,一直没动的田所义雄突然站起身来,而且开始往前走。
“你要去哪里?”雨宫京介问。
“打电话。”田所回答。
“打电话?”
“打电话给东乡先生,问清楚。”他站在电话机前,拿起话筒。
“不行!”本多雄一站起身。
但,在这之前,久我和幸已动作敏捷的跑过去阻止。
“干什么?”田所眼角上扬。
“请等一下!如果要打电话,请得到大家的同意之后再打。”
“为何有那种必要?都已经发生杀人事件了。”
“可是尚未确定吧!”
“田所,请冷静些。”本多抓住田所手臂,强迫似的抢过话筒。
“还给我!”
“如果你任性行动,那就麻烦了,不能让你一个人胡来。”
恰似被强制带走般,田所义雄被本多和久我两人挟住双臂,回到原来位置。
“有什么不对呢?为何制止我打电话?”被放开后,田所仍剧喘不己,大声嚷叫。
“因为还存在着希望。”似觉得无人回答不行,雨宫京介开口。
“希望?什么希望?”
“或许这也是剧本内容的希望。本多虽然口头上似确信已实际发生杀人事件,其实仍旧抱持着这样的希望,亦即,这也是东乡先生安排的诡计。”说着,雨宫仰脸看着站立的本多,“我没说错吧?”
本多苦笑,搔了搔眉端:“也不能说没有这样想,毕竟那位先生行事一向出人意表,令人猜不透。”
“没错!所以沾血的凶器和红色毛线也只是以让我们发现为前提。”
“我不这样认为。”中西贵子不知如何是好般的喃喃自语,好像已不再掉眼泪了,“如果是东乡先生故意这样做,又有何种目的?”
“当然是为了混乱我们的判断。”雨宫当场回答,“关于笠原温子的尸体,虽在纸条上写说如何如何,结果我们完全不紧张,也未真正全力投入戏剧排练,因此东乡先生才藉此想引导我们真正进入推理剧的世界。”
但,在他说话的途中,田所义雄开始猛摇头了:“如果并非那样要怎么办?今后我们必须和杀人凶手在一起好几个小时呢!”
“只是到明天为止,无论如何请坚持到明天。”
“我不要,我要打电话。”田所再度想要站起。
本多由上面按住他肩膀:“试演的辛苦将会泡汤的。”
这句话好像发挥了效果,田所的身体如同开关被切断般停住,紧接着全身无力的坐下。
“试演……是吗?”
“正是这样。”雨宫静静说,“我也很希望打电话,因为处在这种不安状态下很难受,只是,假如这是东乡先生所安排,在打电话的瞬间我们就丧失资格了。”
“我不要丧失资格!”中西贵子说,“历经那样辛苦好不容易才掌握到的机会,我不想放手。”
“大家都是一样的。”久我和幸也说。
“是吗……”田所剧烈起伏的背部逐渐恢复平静,“但,要如何确定呢?如何确定这是东乡先生所安排的剧情?”
对此,雨宫和本多也无法立即回答。
田所继续说着:“你们说,要怎样去求证?”
“很遗憾,”本多接腔,“在目前是没有办法。若说有方法勉强判定,就是调查尸体的有无,只要发现尸体,就证实并非演戏,当然可以立刻打电话,不是打给东乡先生,而是报警。”
“可是,没办法看清井底……”
“所以嘛……”本多手扶着田所肩膀,“刚才雨宫也讲过,无论如何等到明天,只有这样了。”
田所义雄似无法忍耐心中的苦闷般抱头呻吟。
本多恍然的低头望着他,却突然苦笑,说:“我很想安慰你几句,但,没有人能保证你并非凶手。”
“不是我。”
“我知道,只是这种台词已起不了什么作用。”
“对了,”久我和幸缓缓开口,“不管这是不是东乡先生的安排,以我们的立场还是必须推理出凶手是谁。”
“不错。”本多表示同意。
“那又该根据什么样的状况进行推理才好?依然是以笠原小姐的尸体在游戏室、元村小姐的尸体在卧室被发现为前提吗?”
“不,这……”本多征询意见似的望着雨宫。
雨宫眉头紧蹙,也不知道是否嘴唇太干,无数次舔了舔之后,说:“只有依现实状况作为推理材料了。沾有血渍的花瓶被发现,井盖上也发现缠勾有温子套头衫的红色毛线,还有……”
“那两人消失了。”本多接口。
雨宫神情黯然,紧缩下颌。
<久我和幸的独白>
我认为元村由梨江已死亡的概率约有百分之八十。
这并非有什么根据的数字。只不过正常的话,若见到此状况,应该会推定已经被杀害,如此才能解释在离开房间时,一般女性绝对不希望被人见到的生理用品为何没有收拾妥。
但,如雨宫所言,也并非不能认为是东乡阵平的策略安排。只不过,话虽这样,却也不能乐观预测各占有一半的可能性,所以在觉悟的心理下,应该认为是百分之八十的概率。
元村由梨江澄亮的眼眸、红菱般的樱唇、白哲的肌肤不时浮现我脑海,连她的声音都可以清楚记忆。一想到可能再也见不到她,胸口就阵阵抽痛,甚至非常后悔:早知事情会变成这样,昨夜就该鼓足勇气去她的房间。
如果这一切全都是东乡阵平安排的诡计,而且元村由梨江会平安无事的绽着那迷人的笑容回到我眼前,我绝对会毫不犹豫的向她告白自己的爱慕。也是这个时候,我再次充分体认到自己踌躇不前的愚蠢!
相反的,如果她无法活着回来……
这时就要报警了。让凶手被警方逮捕,我内心的怒火还是无法平息,那么,要杀死凶手吗?不,从我身边夺走元村由梨江的罪,只凭这样是没办法补偿,必须考虑比死更难受的报复手段。
在全部人的激动状态恢复平静时,开始吃迟来的晚餐,负责准备的人轮到我和本多。
一旦元村由梨江不在,我无法做正式的料理,也没有做料理的心情。和本多商量后,从食品储藏库里拿出备急用的五碗快餐碗面,于是我们的工作只是烧开水。
“你认为是哪个?”低头望着瓦斯炉上的两个水壶,本多雄一问。
“哪个?”
“是现实发生或演戏?”
“还不知道,能用来推理的材料太少了。”
“是的。”
“不过,”我说,“如果这一切都是演戏,也是经过相当刻意安排。”
“你说的对。”本多雄一进入厨房后首度望着我,“当然,若是东乡先生,这点安排对他而言不算什么。”
“你和东乡先生相处也很久了?”
“从开始踏进戏剧圈就一直当他的出气筒。”一边的水烧开了,他边倒进热水瓶边问,“你觉得会是谁?”
当然,他指的一定是凶手!
我默默摇头。
本多也只是默默领首。
我想到雨宫京介的事。虽无特别根据,但以印象而论,那男人最为可疑,看他沉郁的神情虽完全感觉不出会是凶手,不过对戏剧专家的这些人而言,靠外观判断毫无意义。只是,尽管事态己变成如此,我还是希望认为是演戏,因为——如果雨宫是凶手,观众大概会不高兴吧……
不是雨宫,那就是田所义雄或中西贵子了。
爱慕元村由梨江的田所义雄是那样冲动的想打电话,照理应该可以剔除于外。若非我和本多制止,他大概真的会打电话吧!
实在不能认为凶手自己会揭穿这并非演戏,而,如果这是东乡阵平安排的诡计,打电话形成扮演凶手角色之人破坏东乡的指示,都是难以想象的事。
不,也不见得一定这样。
尽管看样子真的想打电话,其实也许早就识穿一定会有人制止,这样的演技,田所义雄也能够演出的。即使是由梨江的事,或许也只是为了掩饰自己身分而假装对她强烈爱慕。
我感到轻微头疼了,似乎整个头都有问题。
“关于不在现场证明的事。”本多雄一说着,食指按在嘴唇上,“请暂时这样……说出的时机交给我判断。”
“没问题!”我边回答边心想:为何会如此惦着这件事呢?只要讲一次就够了。
另一个水壶响起哗、哗声,我关掉瓦斯炉开关。
没有人对吃方便面抱怨,连第一天晚上要求吃牛排的田所义雄,现在也只是茫茫然的等待三分钟。
吃方便面是正确的选择,因为各自拆封,不必担心被人下毒。
我们默默望着置于自己面前的碗面。若有人从旁边看到我们五个人这种姿势,一定会感到既滑稽又有点恐怖吧!
不久,时间到了,各人好似在做已经决定的工作般马上开始吃面。尽管看起来全无食欲的样子,不过一旦开始吃,手和口却机械般的动着,不到十分钟,晚餐己告结束,没有人提及好不好吃。
见到这种情形,我心里在想,如果一切都是东乡阵平的策略,我就必须对这位导演重新评价了。本来截至目前为止,没有任何一人真正成为推理剧的登场人物,但现在不管情愿与否,皆己完全沉浸在其气氛中了。
我也是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