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不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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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青朵敲水夜房门的时候,水夜正准备去吃晚饭。所以水夜跟房路说她不去吃晚饭,根本不是因为身体不舒服,而是袁青朵的突如其来。
水夜看到袁青朵又喜又怕。喜的是袁青朵拥抱她的时候,身体柔软温热,活生生是大美女一个,而且从外表看,根本看不出任何车祸的痕迹。怕的是,那场车祸究竟是怎么回事?袁青朵真的是从医院的停尸间复活跑出来的吗?她现在来干什么?文澈是不是她杀的?她给自己的毒茶又是怎么回事?
袁青朵看着水夜复杂的表情笑起来:“夜夜,你怎么这么看着我?你以为我是一个……鬼?女鬼?”
尽管水夜知道袁青朵这么说是开玩笑,就像过去她们两个人在一起那样开玩笑,但还是倒抽一口冷气。她下意识想把袁青朵推开,却没有一点力气,只是口中喃喃地说:“青朵,你这些天去哪儿了?”
袁青朵放开了水夜,自己在沙发上坐下来。这个时候是傍晚,天刚刚黑下来,房间尚未开灯,因此光线不足。幽暗中,一身黑色真丝长裙的袁青朵长发掩颊,面色苍白,真有几分像鬼。
袁青朵叹了口气说:“夜夜,你说怎么倒霉的事儿全让我遇见了呀?我刚到云城就被小偷偷了手机,刚到阳城就被人偷了钱包。钱包里面装着现金和身份证,还好,银行卡没有和证件放在一起,否则我只能沿街乞讨了。”
水夜问:“然后你就遇上了车祸?”
袁青朵笑:“也许我是破财免灾吧。本来该我被车撞的,但因为东西被贼偷走,所以就轮到贼被车撞了。”
水夜的脑袋转得还算快:“原来是小偷被车撞死,她拿着你的证件,所以警察以为死的是你……”
袁青朵说:“不错,就是这样的。”
水夜本来想问为什么小偷的尸体在停尸间不翼而飞,转念又想,这是警方的机密,自己不应该泄露,再说,袁青朵也不见得知道真相。不过,得想办法把死者并不是袁青朵这件事告诉董渊警官。
水夜本来想质问绿茶是怎么回事的,这也是水夜除了袁青朵是生是死之外,最急于想知道的。她本来想直接问袁青朵,但又隐隐觉得不妥。一转念,想到一个主意。
水夜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说:“唉呀青朵,你看看,你来我这里这么久了,连杯水都忘了给你喝。”边说边从枕头下面拿出那一袋绿茶,就是袁青朵在云城给她的、被荆井的朋友化验出有剧毒的西湖龙井。
水夜在袁青朵的面前将茶叶倒入干净的白瓷杯中,又倒进开水,然后盖上盖子,就像那晚在荆井面前做的一样。不同的是,这一次不再坦荡,因为紧张,水夜的手指微微地颤抖,不知道袁青朵是否察觉。
水夜坐下片刻,才慢慢抬头看一眼袁青朵。袁青朵正看着那白瓷杯出神,目光无异,嘴里问道:“夜夜,你自己怎么不喝?这袋绿茶你不喜欢吗?”
袁青朵说得轻巧,到水夜耳膜处却如同擂鼓。因为水夜知道茶叶有剧毒,因此竟然下意识只给袁青朵泡了一杯,根本没有自己那份,显得有些不合常理。
水夜掩饰性一笑:“怎么不喜欢?我是舍不得喝呢。这茶叶你自己还没尝过吧,我是特地给你泡一杯尝尝的。”
水夜想,本来是你要来害死我的,表面上你却若无其事,怎么反倒是我做贼心虚呢?但我反过来给你泡茶只是试深你,却根本不是存心毒死你。
水夜正想着,袁青朵话题一转,说到了水夜受伤那件事上。水夜轻描淡写地说:“没事的,划破了皮肉而已。已经好了。”
袁青朵的表情有点夸张:“我当时就坐在台下观看,可吓坏我了。还好你伤得不重,否则我良心难安呀。若不是我建议你去应聘魔术团女演员,你也不会……”说到这里,眼圈微红,不像是装的:“怎么样,在这里还习惯吗?什么时候回青城再和我一起教书呢?”
水夜淡淡一笑:“还好,他们对我都很好。”
袁青朵问:“那个变态的房路呢?对你有没有……不好?”
水夜说:“房总对我很好。”她本来还想说,房路是个好人,但想到房路强暴了文澈,这半句话就咽了下去。
袁青朵的眼里忽然闪过一丝暧昧:“那荆井呢?那个英俊的魔术师,他有没有对你……你长得这么漂亮,他的女朋友又死了,不对你动心才怪……”
水夜的脸一红,啧道:“你呀,就会取笑我。人家是鼎鼎大名的魔术师,哪里会看上我……”心里一急,竟然说:“快点喝茶吧,再不喝都要凉了。”
说完这句话,水夜却是怔住了。而袁青朵则毫不在意地端起茶杯,轻轻揭开盖子,深深地对着茶水吸了口气:“好香啊。”
水夜默默地看着她。如果袁青朵心中没鬼的话,那除非就是她的城府够深,演技超强。可是,袁青朵赞叹完茶香之后,端起茶杯就要往嘴里送。水夜大惊失色,即便袁青朵的城府再深,也不至于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吧。除非,她是真的不想活了。
就在茶水即将送入口中的时候,水夜大叫:“青朵,别喝!”袁青朵停下来,奇怪地问:“怎么了,夜夜?”
水夜问:“这茶中有毒,难道你不知道吗?”
袁青朵吃了一惊,手一晃,茶水洒在茶几上。香味更浓了。
袁青朵脸色大变:“夜夜,你在绿茶里放了毒,你想毒死我?”说着放下茶杯站了起来,一脸愠怒,“夜夜,我冒着被房路发现的危险,好心来看你,你却要杀死我!”
水夜也站了起来:“分明是你在茶叶里放了毒药,先是害死了文澈,然后又来害我,却又说是我放的毒。你告诉我,你为什么害死文澈,为什么要害死我?”水夜喘了两口气又说:“如果是我想毒死你的话,又怎么会在你要喝下去的时候制止你?”
袁青朵冷笑一声:“那是你的心还不够狠,在关键的时候害怕了,所以来制止我。”
水夜气得全身发抖。她没想到自以为聪明的做法却是弄巧成拙。如果早知道是这样,不如袁青朵一来就质问她好了。
这个时候,袁青朵忽然就像一个魔鬼,一下子蹿到水夜跟前。没等水夜反应过来,袁青朵便一拳击中了水夜的太阳穴。水夜的身体晃了几晃,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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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过了多久,水夜在似梦似醒中听见有人低声呼唤她的名字。
“水夜……”这声轻唤,令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的水夜怦然心动。她听出来这一声正是荆井所唤,心中最柔软的一个地方被击中。她下意识想应声,却发现嘴巴根本张不开,想动动身体,却发现身体被紧紧地束缚着。
而就是这样,水夜还是弄出了极其轻微的声音。然后,眼前一亮,出现的是荆井一张英俊的脸。
来不及思考这一切是怎么回事,荆井便将她抱了起来。这个时候,水夜才发现自己刚才被捆在衣橱中,然后就想起来袁青朵那狠命的一击。被击倒的时候,水夜以为自己就那么永远地倒下去了。
而此刻还能听见荆井的呼唤,能够看到荆井的模样,甚至被他抱在怀中。激动中,水夜禁不住紧紧地抱住了荆井。一阵头晕目眩之后,是更加厉害的头晕目眩。
水夜从来没有想过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将自己交给心爱的男人,但事后每每回想,又觉得一切发生得是那样自然。没有刻意的压抑和掩饰,她发现,自己和荆井不仅在灵魂上能够相依相靠,在肉体上也这样彼此需要。
当上天安排我们相爱的时候,我们不仅会无条件服从,而且更会心甘情愿地交出一切,直到一无所有。
而此刻的感觉却又是这般富有。当激情过后,荆井用认真的表情看着她,说“嫁给我”的时候,水夜才相信这一切是真的。可是水夜还是不能够接受这样突如其来的幸福。沉默了片刻,荆井有些失落地问:“水夜,你不愿意吗?不愿意嫁给我吗?”
水夜摇头:“不是的,谈婚论嫁这样的事情,我还没有充分的心理准备。荆井,你有吗?”
荆井呆了片刻。发生的这一切的确是冲动使然,但同时又是荆井的真实愿望。当他在极短的时间里拥有了水夜,便渴望永远与这个女孩相依为命,因而渴望娶她为妻。但荆井很体谅水夜的犹豫,温柔地说:“那我给你一段时间考虑,但是时间不能太长,好吗?”
水夜点头,满脸满眼都写满幸福。
荆井忽然想起了什么,说手机一定是落在房路的房间里了,他还在等着杜柏醒来。水夜说:“你一定得找到袁青朵,就是她把我打昏塞入柜中的。”荆井说:“我知道,我已经见过她了,可惜让她走掉了。”说完他与袁青朵见面的经过又说:“我想,如果我不是及时来你的房间,或许袁青朵并不只是把你放在柜子里而已,她可能已经把你带走了。那样的话,我也许永远永远见不到你了。实际上,在我发现你在柜子里之前,我就以为永远都见不到你了。”
说完,又紧紧拥抱水夜,似乎害怕她随时都会消失掉。
荆井走后,水夜一整夜都没有睡好。一夜之间,自己的命运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不知道这对于自己来说意味着什么。其实,对荆井说自己没有准备好是原因之一,另外的原因就是,她没有忘记自己在魔术团的另一种身份。
——卧底!警方的卧底!水夜不能够带着这个身份去嫁给魔术师荆井!
除非……
水夜思想斗争了一整夜,终于在第二天天亮的时候,第一次拨通了董渊留下来的新手机号码。电话中,董渊问水夜有什么情况汇报,水夜只是说:“你在柳城吗?我想当面对你说。”
董渊沉吟了一下说:“好吧。不过我现在在青城,到柳城可能已经是晚上了。我怎么联系你?”
水夜说:“这是我现在的手机号码,你到柳城的时候给我发短信,然后我们约定见面时间和地点。”
早饭时荆井和房路都没有到餐厅。水夜一个人吃了早点,然后独自在房间里呆了整个上午。她一直在拨袁青朵的电话,但却无人接听。她想,袁青朵一定是故意不接自己的电话。中午的时候,房路出现在餐厅里,却仍然没有荆井的身影。水夜边吃饭边问房路荆井为什么不来吃饭,房路支吾了一下说他早饭吃得晚,所以午饭就不吃了。水夜不再问什么,埋头吃饭。房路却忽然问:“夜夜,你愿意嫁给荆井吗?”
水夜听了有些慌乱,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房路。难道房路已经知道了她与荆井的事了吗?对于这件事,他又会怎么打算呢?水夜思考了片刻说:“房总,我还年轻,不想太早考虑谈婚论嫁这样的事情。”房路听了微微一笑:“傻丫头,你都二十五岁了,别再把自己当小孩子了。看得出,荆井对你是动了真情了。你知道,荆井做事从来都是很认真的,所以,我希望你能够认真考虑一下,早点答复他。”
水夜心中一动。听房路的话音,他是颇为赞成自己和荆井的婚事的。有了房路的支持,这件事想不答应都难了。于是水夜说:“房总,我这边还有一些私事需要处理一下,会很快给你们答复的,好吗?”
房路点头:“当然可以了!有什么需要你尽管提出来,你和荆井完婚之后,你就是魔术师夫人了,就可以与荆井以夫妻的身份公开表演了。你知道,魔术界有很多对成功的魔术夫妻,夫唱妇随,为魔术事业付出了毕生的心血。希望你们能以此为榜样,令荆氏魔术团长盛不衰。”
水夜不好说什么,只是默默地点头。房路兀自怔了一会儿又说:“等你们完婚之后,魔术团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夫妻团,我就可以离开了。”
水夜感到意外:“为什么要离开呢?毕竟你管理魔术团这么多年了。再说,魔术团也离不开你……”
房路失神地摇摇头:“如果我不离开,离开的可能就是荆井……如果荆井走了,魔术团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呢?我怎么对得起他在九泉之下的父亲呢?”
水夜更奇怪了:“荆井离开?他又为什么要离开?”
房路说:“这孩子跟我有一些误会。看样子,他不会原谅我了。所以只有我走……”
水夜明白了,一定是袁青朵跟荆井说了房路强暴文澈这件事。房路的眼角还有些青肿,一定是荆井的杰作了。但房路为什么说是误会呢?也许,他只是这么说而已,也许,他一直也对自己做过的事自责吧。
荆井一直到晚餐的时候都没有露面。水夜有些担心他,想去看他,又怕耽误了晚上见董渊的事情。也罢,等见到了董渊再见荆井也不迟,正好可以没有后顾之忧地答应他的求婚。想到这里,水夜焦灼的心不由被甜蜜的柔情沁满。
晚上九点,水夜终于收到了董渊的短信。两人约定十点钟在泉水酒吧碰面。
柳泉宾馆离泉水酒吧只有十分钟的路程,这是董渊在短信中告诉她的。但不足九点半钟,水夜就按捺不住了,悄悄地打开房门,想趁无人之际悄悄溜出房间。
就在水夜刚刚将门打开一条缝隙的时候,从缝隙之中,水夜看到有个人正从房路的房间里走出来。
尽管走廊里的光线并不充足,水夜还是看清楚了那个人是谁。
水夜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或者并不是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而是那一刻,水夜因为看到这个人的模样而使得大脑完全停止工作,呆若木鸡!
这个从房路的房间里大模大样走出来的人,居然便是水夜将要约见的警官董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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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夜万万没有想到,眼前的董渊竟然是房路所扮。因为太过惊愕,水夜叫出了一声“房总”,之后便后悔了。本来水夜已经打定主意这次约见董渊时不去说破刚刚看到过他从房路的房间里出来。就算再好奇,这些敏感的事情还是避而远之为好。此时即便认出了董渊是房路也是不能说的,这当然也是对自己本能的保护。而现在,水夜的失态彻底让眼前的局势到了未可知的地步。
董渊听到水夜叫出“房总”,先是身不由己地一颤,接着居然便是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他重新坐回座位,缓缓揭去了假发和满脸的络腮胡须,只是衣着的风格与平日的房路不同。
房路看着水夜目瞪口呆的样子,讪讪一笑:“水夜,你真厉害!我的化妆术还从来没有人能识破,即便是荆井也不能。”
说话的嗓音和语气已经恢复成房路式的,顿时令水夜有了莫名的亲切感,使得刚刚的惊恐消减了大半。无论房路假扮警官是什么目的,房路对水夜一直都是爱护有加的。
水夜缓了一口气问:“房总,你这是唱的哪出戏啊?我如果不是发现你的眼角肿着,也万万不敢想象眼前的人会是你!你,为什么要假扮警察呢?”
房路微微叹了口气,心情却并不见得有多沉重,倒像是放下了一桩心事。他缓缓地说:“水夜,我之所以要这么做,也算是用心良苦,目的也不是简单用几句话可以解释的。其实,在你进入魔术团之后,‘董渊警官’的功德就算是圆满了。我本来没有必要再跟你装下去了,但你今天说有事约我,我便想看看你想对我说什么。你跟我说你要接受荆井的求婚了,所以不再跟我配合了,你知道我心里其实是多么开心啊。我本来打算就这么顺水推舟永远蒸发掉的,但你居然在最后的时刻认出了我。这也算是天意吧!”
水夜秀眉微蹙,问道:“房总,你扮成董渊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我进入魔术团嫁给荆井,是吗?”
房路不置可否,只是说:“姻缘其实并不是天定的,而是人为的。只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罢了。我还是那句话,只盼你与荆井结为夫妻,撑起魔术团这柄大伞,我就可以无愧于荆良,告老还乡了。”
水夜还是不明白房路扮成董渊的真正意图。但从各种迹象看来,房路此举对水夜并无恶意,只是他这样做着实匪夷所思。她在想,如果许多天之前不是在青城的家门口看到那张可怕的认尸公告,自己也不会鬼使神差卷入魔术团的巨网之中,更不会成为魔术团的一员。
如果说房路扮成董渊是为了用匪夷所思的方式“引诱”自己进入魔术团的话,那么,应征魔术团的女演员则是自己主动去的。本来凭自己的条件并没有资格应征成功,但房路本有此意,不选中自己又会选中谁呢?或许招聘女演员本身就是想令自己顺理成章地入团。假若不是自己主动应征,或许那个董渊便会出来以警官的身份请求自己应征,理由是要她做警方的卧底。所以无论房路也好,董渊也罢,其目的都是让自己入团,继而成为荆井的妻子。
房路又说:“你知道吗,水夜,我扮成董渊还有一个更为重要的目的。在此之前我并不了解你,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因此我请你做董渊的眼线也是在试探你对魔术团是否忠诚,对荆井是否忠诚。所以你今天来跟我说你为了嫁给荆井便不再与我合作了,我听了非常欣慰。老天有眼,把你这么好的女孩赐给了我们。”
水夜听了这话半晌无语。也许这一切真的是命运安排好的吧。
百感交集之后,一直最无法释怀的问题便要水落石出了。水夜问:“房总,这董渊警官既然是假,那么那张认尸公告想必也是假的了。所以根本就没有什么尸体,更没有死尸复活这回事,是吗?”水夜紧紧盯着房路的脸,渴求他给自己一个明确的答案。
房路微微一笑:“冰雪聪明的丫头!这样也好,你知道了真相也就不用再对魔术团心存芥蒂了。你可以放心嫁给荆井了!”
水夜心中一宽,继而又问:“那么你跟我说袁青朵的尸体离奇失踪也是假的了?这又是为了什么?”
房路说:“其实你也知道了,死的人并不是袁青朵,而是一个小偷。我开始的时候并不知真相。我知道袁青朵还活着,自己都觉得可怕,所以跟你说她死而复生,也是想让你对她有所防备,因为她有可能对你造成伤害,而你却一直把她当作最好的朋友。”
水夜秀眉又蹙:“我的确一直把她当作最好的朋友,但她居然毒死了文澈,还想毒死我,也许她真正的目的是想毒死荆井。房总,你知道袁青朵为什么这样做吗?你曾经跟我提过她的什么真正的身份,你能够告诉我吗?”
房路却久久沉默不语,过了好久才说:“这些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所有的一切都应该过去,你和荆井能有一个幸福的未来。”
水夜的心中的疑虑又添:自己原本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何德何能,让房路费尽心思使自己成为荆井的妻子呢?
于是水夜就问了出来。房路沉吟了片刻说:“好吧,我告诉你。其实这原本是荆氏家族的秘密,不能与外人讲,就连荆井自己也不知道。但你就要成为荆家的人了,我就不再瞒你。你也已经知道了,你那次受伤后失血过多,正是荆井用他的血救了你。你们的血液都是罕见的X型,而荆家从古到今,血型一直未变,原因就是凡是荆家的媳妇只能是X型血。X型血的特殊性就在于两个都为X型血的男女,他们的后代只能是X型血。所以,荆井的父亲荆良在临死前最重要的托付便是要我给荆井找一个X型血的女子为妻。”
水夜震惊地说:“所以你们就找到了我!你们在青城看到了我做观众时留下的个人资料,得知我是X型血,因而就选中了我!”
房路没说什么,却是一副默认的表情。水夜又说:“我现在知道了,你,或者说是荆井的父亲,竭力阻止文澈与荆井的婚事,便是因为文澈不是X型血!”
房路仍未说什么,但表情微变,两道浓眉慢慢拧在一起。他心里说,水夜你错了,文澈其实就是X型血,以我推理的结果,她亦不是荆良的私生女。而荆良为何不许文澈嫁给荆井呢?这也是他反复思考无从化解的问题。
也许荆良留给自己的铁盒子里会有答案吧!想到铁盒子,房路不由想到了那把钥匙。那把钥匙在水夜入团前,自己曾以董渊的身份交给她。那把钥匙可以打开那只盒子,只是水夜一直没有行动,大概她并不知道那个铁盒子里的秘密究竟有多么重要吧。荆良临死的时候交待,铁盒子必须在荆井的孩子三岁时才能打开。房路一直遵照着荆良的遗嘱不提前打开盒子,但却将钥匙交给了水夜,只盼老天有眼,水夜能在机缘巧合之时自己打开盒子。
两人各怀心事,长谈之后一起回到住处。一路上水夜都默默无语,回到自己房间里更是长时间地发怔,直到凌晨时分,倦意袭来准备入睡之时,才忽然想起今晚还有一件事没有做。
她从皮包的夹层翻出了那把钥匙,钥匙的样式有些古怪,看起来有些年头。这把钥匙水夜一直小心地收在身边,只是不知道究竟有什么用处。今晚去见董渊的时候她带在身上,本来准备把钥匙还回去,但一时忘记了。后来发现董渊是房路所扮,心思复杂,更没有想起此事。
水夜用修长光洁的手指把玩着这把钥匙,渐渐地,心里有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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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水夜醒来后忽然感觉异样。往常她会被起床洗漱吃早点的人们惊醒,而此刻天已大亮,却没有听到任何轻微的开门关门声以及脚步声。
似乎整座楼里就只剩下了水夜一个人。
一定又有什么事情发生了!——敏锐的第六感告诉水夜。她快速起床收拾齐毕,打开门,站在空无人一的走廊上。
仍然没有动静,只有心脏在胸腔里狂跳的声音。虽然是夏日,光线幽暗的走廊却蔓延着隐约的寒意。水夜忽然想到,从昨天早上到现在,她都没有看到过荆井!
担忧开始占据心房,水夜直奔荆井的房门。从轻扣到重敲,没有人应声。
正当水夜失魂落魄之际,她听到了门开的声音。却不是荆井的,扭头看见是房路的房门打开了。
水夜看清走出来的人,不禁松了口气。出来的人正是荆井。荆井朝水夜快步走来,当水夜看清楚荆井脸上的表情之后,却是吃了一惊。
荆井的一双眼睛红肿着,脸上全是泪水。水夜颤声问:“荆井,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他死了。”荆井的嘴角颤动了几下。
“谁死了?”还有谁的死会让荆井如此伤心呢?难道是房路?想到房路,水夜的心里猛然一抽,竟然疼痛无比。
荆井喃喃地说:“阿中……是阿中死了。”
不是房路,水夜的心中猛然一宽,接着又是一紧。阿中怎么会说死就死了呢?
荆井抹了一把眼泪又说:“我以为他可以一直活下去的,虽然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但没有想到他这么快就死了。”
水夜很是诧异:“阿中是怎么死的?”
荆井说:“是……病死的。昨天午夜死的,谁也没有惊动,一个人悄悄离开了。”
水夜没有再问,也没有说什么,只是上前轻轻地抱住了荆井。他们紧紧地抱着,短短的时间里,一个又一个鲜活的生命变成死尸,他们不知道除了紧紧拥抱,去拼命感受对方身体的活力之外,还能够做什么。
房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他们身边。他拍了拍荆井的肩膀:“殡仪馆的车已经来了,我们一起送一送阿中吧。”然后对水夜说:“水夜你留下吧。”
“不,”水夜哽咽着说,“我和你们一起去。”
房路犹豫了一下说:“这关系到我们魔术团最大的秘密。所以水夜,在你真正成为荆家的人之前,还是回避一下为好。”
语气虽然轻柔,内容却不留余地,水夜才忽然意识到自己虽然已经与荆井亲密无间,但其实只是个局外之人。
房路又说:“我晚夜发现阿中死后,已经安排魔术团的其他人连夜动身去下一个演出的城市,以免走漏风声。但我留下了你,水夜,你明白吗?”
水夜默默地点了点头,看了看荆井说:“保重身体,我等你回来。”
荆井当着房路的面吻了吻水夜的两颊,要她呆在房间里好好休息。
水夜一个人站在门里,听到走廊上抬尸体的声音。脚步声很沉重,据说人死了尸体反而会很沉。
整个上午水夜都心思恍惚。她一直在想阿中死去的真正原因。荆井早上说的那些话一遍遍在水夜耳边回响,越想越是惊异莫名,苦无答案。
直到觉得肚子饿想吃东西时,已经接近中午了。此时整个魔术团只有水夜一个人,所以这会是她入团以来第一次独自吃午餐。她不想在宾馆里吃,想一个人出去走走,放松一下紧张的神经,顺便吃点东西。
掏钱包的时候,水夜的手指碰到一个坚硬的东西。是那把钥匙!这个时候,水夜才想起来昨天晚上的主意。
她忽然觉得懊恼。她竟然错过了整个上午的绝好时机!房路和荆井一大早就走了,他们并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自己究竟还有没有时间?
水夜犹豫了片刻,决定冒一次险。也许以后再难有这样的机会了,绝对不能错过。
水夜抓起电话叫上来一名服务员。她要服务员打开房路的房门,说是房路有东西落在里面,要自己去拿。
因为都是魔术团的人,服务员没有怀疑什么。她很快就将房路的房间打开,询问水夜还需不需要别的帮助后就走了。
水夜快速走进房路的房间里,并将门掩上。她并不是第一次进房路的房间,那晚房路处理樊冰和杜松的尸体时,水夜就在这里呆了大半夜,留下的是永远抹不去的恐惧。而现在,她偷偷溜进房路的房间,手里紧紧攥着那把钥匙。
她将要用这把钥匙打开一个可能存在的秘密,水夜直觉这个秘密一定存在。她知道那天房路用董渊的身份交给自己这把钥匙一定有着特殊的目的。
从房路的房间可以看出他是一个很爱整洁的男人,个人物品收拾得井井有条,而不是随手乱放。水夜小心翼翼地查看着那些物品。终于,当水夜拉开桌子最后一个抽屉时,她看到了那个铁盒子。盒子有半尺见方,生着铁锈,一只破旧的铜锁挂在上面。
水夜的心都快跳出嗓子了。她把盒子放在桌子上,用颤抖的手将那把钥匙插进锁孔。
可能是年头太久了,水夜使劲拧了几下,那把锁才懒洋洋地弹开。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张发黄的信纸。
水夜轻轻拿起信纸,虽然纸张已经泛黄,但字迹还是很清晰,密密麻麻布满了整张纸。
然而,当水夜看完那页纸之后,整个人惊骇不已。她愣愣地站在原地,如同傻了一般。
与此同时,是绝望的来临。
极度的绝望,就如同站在海啸即来的岸边,看着排山之势的海水压过来时那近在咫尺的境地。
极度绝望中,水夜听到了门外的脚步声,以及房门开启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