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大地之水 第四节

中村吉造在八重洲一丁目,和日本桥一、二丁目附近走了一圈,结果一无所获。范围太大了。光百货商店就有好几家。日本桥一丁目有东急百货,二丁目有髙岛屋,如果把日本桥对面也算上的话,就还有一家三越百货的总店。假如这个地段失火,估计损失不会小于以前的白木屋火灾。想不为人知地纵火,比较困难。

中村决定,挨个儿提醒位于该地段的商家,并四处张贴通缉令。百货商店的老板们,都对这个问题相当重视,不但增配了店里的保安,还分批组织过多次防火训练。从这个角度上来看,近来各家杂志报纸,对此事的密集报道,还是起到了不少的防范作用,

中村考虑以八重洲一丁目为圆心,画一个直径一公里的圆圈子,集中力量看守该区域。但即便这样,还是很难预料,罪犯会出现在圈子里的哪个地方,实在是防不胜防。

这个纵火魔头,到底为何要这么干?而他所说的“有根之水”指的又是什么?……连这些都还没有弄清楚。如果这几个问题弄清楚了,或许范围还能再缩小一点,但目前也只能这样了。

要说没弄清楚的事情,其实还有很多,比如凶犯为什么能够在密室里放火?至今还没有头绪。如果知道他用的是什么方法,就可以想出有针对性的解决手段了。对方使用的伎俩,会不会和阴天有关?……以后阴天可要加倍注意哦。

十月一日就是个坏天气,早晨就下起了蒙蒙细雨,气温也降得很低。这天中村和小谷两人,都在日本桥的东急百货里,因为这家百货商店,地处银座大街和永代大道的交叉口,中村判断,这里被选为目标的可能性相当大。

午后雨停了,天气渐渐转阴,天空阴云密布。中村不由得紧张起来。纵火案组的警员们,早就已经按照预定计划,各自进入负责的大楼内蹲守。下午平安无事地过去了,傍晚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晚上,中村还继续留在店里的保安室里守候,每过一小时,他都要亲自出去巡视,然而,即使这样,火灾还是发生了。

清晨四点,小谷刑警手里的对讲机突然响了,从里面传出一阵急促的呼喊:“请注意!……八重洲一丁目共济大楼内,突然发现火情,位置在你们西边一百米左右!……”

中村和小谷马上飞奔过去,路上有很多响着警报的消防车,高速驶过。

共济大楼在一条曲折小巷的紧里头,是一幢又矮又旧的出租楼房。中村他们和消防车一起,飞快地赶到了附近,但消防车开不进去,消防队员只好跳下车,抱着水龙头向里面跑去。

站在楼前一看,火势还不算太大,一位住户模样的人,正提着水桶,跑来跑去地灭火。

中村用手势提醒着小谷刑警,让他注意在附近,寻找犯罪嫌疑人。他们分头搜寻了一遍,没有发现有形似石山的人。

火势很快就被扑灭了。这多亏了住在三层的一户人家,他在听到防范火警的通知后,一直紧张得夜里睡不着觉,过一小会儿就出来看看。因此火刚着起来,就被他发现了,并立即报了警。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中村他们的努力,并没有白费。

但是,罪犯还是纵火成功了,这也是明摆着的事实……而且,这次的起火点,同样位于密室。

这幢楼的地下一层是一家酒馆,每天打烊以后,店主都会把通往一楼的卷帘门放下并上锁。昨天是星期六,因此,酒馆一直开到凌晨两点半左右。也就是说,锁门后过了一个半小时,地下室里就起了火。

这种楼房的结构,都差不多,地下室角落里,有一个堆放杂物的地方,放着一些空纸箱之类的东西,火就是从这个地方烧起来的。整个地下一层,已经被烧得差不多了。

中村还是难以理解,罪犯到底是用什么办法放的火?……而且,明明知道这一带有警方蹲守,为什么非要选择这里?这说明这样的地点分配,对罪犯来说,一定有着十分必要的意义,可究竟是什么呢?……

中村又看了看手中的纵火记录,在后面加上了第九次的情况。这次的起火时间,正是凌晨四点,比第一次还晚。

原本推测纵火时间在逐步提前,但这次反而推迟了,看来这个规律并不成立。八月一日的那次也是,或许该用另一套规律解释:即天气由冷变热时,纵火时间会逐渐提前;从热再变冷时,又慢慢推迟了。但第二起火灾,又不符合这个规律,如果把这两起火灾的时间对调,那就符合了。

看起来,单纯用推迟或提早这个规律,来生搬硬套起火的时间,完全解释不通,这里似乎没有规律可循。

但中村还是觉得:纵火时间并非罪犯心血来潮,随意选定的,是自己想太多了吗?

十一月三十日,天气那么冷,罪犯却选择在半夜一点作案。最近的一次是十月一日,也很寒冷,却是凌晨四点。

混蛋,会不会是这样?……中村突然想到一种可能,并不是起火时间有规律,而是从纵火到火燃烧,这个过程所需要的时间有规律?……因为现场虽然都是密室,但每个密室形成的时间却不同。

第一次纵火:去年十一月三十日,起火现场不构成密室,排除在外,

第二次纵火:一月三日,六点半左右锁门,不到九点起火,间隔约两个小时。

第三次纵火:一月二十二日,八点钟左右锁门,十点左右起火,间隔两个小时。

第四、五、六次纵火:七月一日,六点到七点之间锁门,七点半左右起火,间隔约三十分钟。

第七次纵火:八月一日,八点左右上锁,九点以前起火,间隔三十分钟。

第八次纵火:九月六日,六点左右上锁,七点之后起火,间隔约一个小时。

第九次纵火:十月一日,凌晨两点半上锁,清晨四点起火。间隔一个半小时。

中村吉造写完,随便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这样!这么一来都可以解释了。

第七次纵火的起火时间为不到九点,表面上看,似乎比上次推迟了,但因为这次房间上锁,是在八点左右,和纵火间隔,其实不过三十分钟。

第八次纵火也是这样。起火的时间,为晚上七点过后,表面上似乎提早了,但事实上并非这样。因为现场上锁的时间,为下午六时稍过,因此,到起火为止,间隔时间约为一个小时。

最后一次的情况,也是大致相同。起火的时间为凌晨四点,看似推迟了不少,但当天门锁得晚,凌晨两点半左右才上锁,离起火其实只隔了一个半小时。

情况似乎慢慢地搞清楚了,其中似乎确实隐藏着一个规律。

一月份,天气较冷,从上锁到起火,中间间隔的时间最长,约为两个小时;七、八月份天气炎热时,间隔只有三十分钟;九月又变成了一个小时;十月更长,平均一个半小时……

这么看来,间隔时间与季节之间,还是存在一定关系的。准确地说,是与当时的气温有关。

可为什么会这样呢?……起火所需要的时间,为什么会和季节有关,会随着季节不同而延长或缩短呢,其中的奥妙究竟在哪儿?……

中村绞尽脑汁,拼命思考着。经过分析,已经找出了某些规律,离揭开谜底也许就差这一步了,但这一步似乎异常艰难。

“有根之水。”中村不禁脱口而出,罪犯说过的这句话,这是另一个未解的谜团。石山那天为什么要对自己说这句话?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还说过“别用自来水管里的水,用那种‘没根的水’,是永远无法扑灭的”。

他让我们用“有根之水”?可是,这“有根之水”又是指的是什么?……这几个问题,一直困扰着中村吉造的脑袋瓜子,他有好几次甚至想到了放弃。十月在这样的焦躁中,很快就过去了。

即使准确预测到了罪犯的下手目标,也还是不能解决问题。像这次发生在共济大楼的火灾一样,晚上不设保安值班的小楼房,全日本不知道有多少幢呢。罪犯要是选择在这种地方放火,警方完全束手无策。

中村吉造又缓步走到地图前,想再一次预测一下,罪犯下一次下手的地点,却意识到自己的能力是多么地渺小啊。这样的预测,已经做过好几次了,对方却还是屡次得手。下次能不能抓住他,中村心里并没有太大的把握。

可无论如何,预测还是有必要的……

继续按照以前的规律来吧:这次从共济大楼,向北走四百米,应该是日本桥的本町附近,也就是地铁银座线三越前站。中村在心里,把这个地名,默默地念叨了好几十遍子。

然而,这次的预测落了空。十一月二日,阴天,火灾发生在千代田区大手町,二丁目的东洋制铁大厦,距离预测地点,偏西南方向四百多米。罪犯竟然没有选择向北,而是又掉头向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