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残破的圆环 第二节

中村吉造警官走在石板铺就的道路上,终于把“有根之水”的意思弄明白了,也知道了罪犯的意图。所谓“有根之水”,就是囤积着的水,比如河道、池塘或者壕沟里的水。

石山一定是一个对旧时理想化的“东京”,抱有怀旧之心的人,在他的心目中,“东京”就是一个风景如画,充满了“水之风情”的美丽城市。而这片理想中的家园,现在却被毁得面目全非。罪犯把这一切,都归在政府和社会大众的头上,为了发泄自己心中的不满,他决心对这个社会进行报复。并一直考虑,要采取什么行动,才能够达到最好的效果。

现在即使没有了护城河和储水用的溜池,东京市民也不会因为缺乏饮用水而发愁;当然,现代市民也早没了泛舟河湖、渔歌晚唱的逸致。因此,人们虽然会因为原来随处可见的美丽水景永久消失,而感到分外惋惜,却并没有觉得特别伤感。罪犯认为,要唤醒市民对于流水沟壕的怀念,就只剩下“放火”这一个手段了。灭火时需要水,罪犯想以此行动,让市民对肆意毁坏水源的短视行为,进行反省。为此,他开始愚蠢地纵火。

在原来,若河道周边失火,灭火就十分方便,河道里储存着几乎取之不尽的水。然而现在,这一切都已经成为了过去,灭火只能靠自来水。罪犯是想让大家感到灭火时的不便,才沿着旧城壕沟纵火。这真是丧失理智的人,才能够想得出的极端办法。

什么人才会想到这种方法呢?那个反对填埋饭田旧壕的斗争团,和这个有关吗?……

中村的思绪,一下子豁然开朗,推理过程顿时顺利多了。这样一来,在被渡边由纪子单方面抛弃后,石山又重新找到她的途径,也就不难明白了。

由纪子在看到“布袋屋”的招聘广告以后,由土屋昌利陪同前往应聘,后来幸运地被录用了,没想到还被“布袋屋”的老板看上了,并多次把她带去参加反对填埋饭田旧壕的集会。在那儿,由纪子和石山重逢了。

这样一来,神乐坂的照相馆店主,自称在哪儿见过石山,也就是很自然的事情了。因为他也曾参加过这些集会,没准还见过很多次。

石山甘冒被人认出的巨大风险,闯进了渡边由纪子的订婚仪式,捣乱滋事,是因为由纪子和别人订婚,对他的剌激实在太大。他一直期望由纪子能回到自己的身边,不惜为此除掉了土屋。

可以推渕,在保护饭田旧壕的集会上,偶然遇见了渡边由纪子以后,两人的关系在某种程度上,得到了恢复。甚至可能在由纪子订婚后,他们还偷偷保持着来往,这一点可以从石山扰乱订婚会场,却没再继续骚扰“布袋屋”老板泄愤得到证明。石山主动中止了对情敌的骚扰,原因不外乎有两种:一是由纪子做出了某些补偿,二是由纪子掌握了石山的什么秘密,以此要挟。

这一切,只能够等到石山归案,才能够真相大白了。

如果石山曾经经常参加保卫饭田旧壕的活动,那么,他极可能是那些出来支持抗争的学生中的一员。中村拿出当时的走访笔记看了看。根据那个时候的调査,主动加入保卫饭田旧壕斗争的学生,多数来自附近的两所私立大学。分别是TR大学和H大学。提着自制的燃烧瓶,与开发团的人隔墙对峙的,主要是H大学的学生,因此。石山出自H大学的可能性最大。中村想到此处,立即拔腿向H大学奔去。

中村找到H大学的学生管理处,出示警官证,请他们协助提供一位名叫石山的学生的资料。但对方似乎并不热情,磨蹭了半天,才终于拿出全校学生登记簿。H大学总共有十四位姓石山的学生,除去三名女生,男生共有十一位。中村把这些学生的名字,全部记录在了本子上,心头不由得感到一阵沉重。

校园中心有个很大的广场,中村在那里拦下几名学生,问他们知不知道“保卫饭田旧壕团”?……但接连问过许多学生,都说不知道。大部分学生对这种政治活动并不关心,不少学生甚至连“饭田旧壕”在哪儿都不知道。

中村想,要不先回去,向大垣家族或神乐町的住户,详细了解后再来。正准备离开,却听到一个学生痛快地告诉他,他知道这件事,还知道他们那些人,经常在哪儿聚会。

“啊,那些人常常聚在西校舍后门,有时也会在原来排球队的那间屋子里面。”这位学生告诉中村吉造。

“现在到那儿去,能够找到他们吗?”

“能,他们应该在。”

“这是个什么组织?”“

“不知道诶,仿佛他们每年名称都在变化哦。”

中村急忙赶到那里,这是一幢类似工棚的建筑,各种运动队的牌子挂了一排。唯独有一间屋子与众不同,屋子门口摆着几条长椅,门前还立着一块大黑板。黑板上的字,是用十年前大学校园开展学生运动时,常用的独特字体写的,内容是关于波兰国内政治斗争的评论。牌子很旧,估计没人认真看过。

中村站在黑板前,看了起来,不一会儿,从屋里出来了两、三名学生,

“喂,你是干什么的?”一名学生傲气十足地问道。

“哦,我有点事想问问你们。”中村的目光离开黑板,不紧不慢地答道,他一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掏出了警官证。

“是来监视我们的活动吗?”那名学生不客气地问道,“是谁派你来我们学校的?”

“没人指派,我自己来的。”中村也不客气地回答。

“警察先生,你到底想问什么?……”

“你们中间,有没有一个姓石山的?……我想找这个人。”

“石山?……”几位学生互相看了看,“不认识!”

中村拘出通缉令,把那张模拟画像拿给他们看。

“喂,这不是菱山吗?”其中一位学生看了看画像,脱口说道。

“菱山……”中村一愣。原来他不姓石山,而是菱山?

“对……对,就是他。画得还挺像的。”另一位学生表示赞同。

“那个……他是你们的同学吗?”中村问学生们道。

“不是同学,去年开展饭田旧壕斗争集会时,这个家伙出现过,那件事一过,他就不见了。这家伙有点儿神秘兮兮的。”

“他确实叫菱山吗?”

“错不了!……”

看来是富久町住宅区的房东听错了。

“他也是你们H大学的?”

“大概可能是吧!……”学生们极其不确定地含糊回答。

“我到哪儿能找到他?”

“你去学生管理处问问吧。我们都和他不熟,不知道他住哪儿,这家伙有点儿古怪。听说他家是在锦系町,开荞麦面馆的,店还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