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三节

虽然也有事出突然的缘故,由贵子的葬礼还是非常的冷清。虽然由贵子经常外出,却没什么朋友,只有好朋友野田美咲一个人参加了葬礼。野田看起来有些疲惫,郑重地低头行了一礼。

外祖母铃奶奶没有参加葬礼,但是父亲忠男和哥哥克文很快就赶来了。忠男憔悴得一塌糊涂,见到我,低下头,小声地说:

“雅彦君也受苦了。”

我一边打着招呼,一边悄悄地窥探忠男的反应。忠男似乎对由贵子的死非常伤心,但是又有那么点平静,似乎早已料到会有如此结果。

“我们家的人不知道为什么都去得很早。我还以为由贵子和克文没事……”

我正不知该说什么,忠男似乎察觉到了,于是提高声音:

“啊,看我胡说八道。对不住。你就当是一个失去女儿的可怜父亲的胡话吧,别介意啊。”

我觉得忠男不会杀死由贵子。他的黑眼圈,无神的眼睛看起来憔悴到了极点,脸颊的肌肉时不时抽动,这种真实绝不是在演戏。毫无疑问忠男非常爱女儿由贵子。

克文什么都没说。只是时不时用锐利的目光瞥我一眼,默默地听着我跟忠男的对话。大概是没怎么睡,眼睛凹陷得异常厉害,脸颊消瘦,本来就瘦的脸更瘦了。那种失落的样子甚于忠男,即便以失去妹妹的哥哥来看,也让人感到有些不同寻常。

克文与忠男不同,似乎没打算克制感情,时不时皱起眉摇摇头,连连叹气。

但是,这也不是不能看成他是为了掩盖杀死由贵子的事实在佯装悲伤。

我若无其事地跟克文打个招呼。

“谢谢大哥百忙之中赶过来。”

“别在意这些。你好好地当好丧主就行了。”

克文忧郁地继续说:

“由贵子死的那天,我在地里干活。一片不祥的黑云罩在家上面,我还想可别出什么不吉利的事,没想到竟然会这样。”

忠男在旁边像是想起什么似的。

“的确有种不好的感觉,但是真没想到那就是不祥的前兆啊。”

说的内容,还有着眼点,都跟普通家庭大相径庭。但是两个人都好像只是在伤心着由贵子的死。

而且事件当天两个人好像都在N市。当然也有可能他们背地里串通好了,但是应该不会编这种一查就露馅的谎话吧。这样的话,这两个人至少不是凶手。

剩下的就是铃奶奶了,但是一大把年纪的铃奶奶,应该没有往返于K市和N市之间的体力。我一面这么想,另一面一个荒诞的念头闪过心头。如果是铃奶奶的话,是不是可以用瞬间移动、摄走魂魄之类的超乎想象的能力接触到由贵子呢?

这时我的目光碰上了无聊地待在角落的真树男。

“正好。到这边来跟外祖父和舅舅打声招呼。”

“好的。”真树男干脆地应了一声,跑到我的身边。

“你好!外祖父。你好!舅舅。”

忠男跟克文有些不知如何应对。

忠男给克文使了个眼色,又转过头看着真树男。

“妈妈去世的时候,真树男在旁边吧?真树男那时候在干什么?”

“我在旁边的房间里玩。”

克文从旁边探出身问道:

“在玩什么?”

真树男对克文盘问的语气有点不知所措。

“嗯……不记得了。”

“为什么?怎么可能不记得了?”

克文的口气像审讯犯人的刑警一样严厉,神情可怕。

“你说说看。那天你在干什么?”

真树男求救似的看着我。

“爹地……”

我虽然对克文的不分场合有些受不了,但还是尽量把语气放温和。

“大哥,真树男只是孩子,而且还没从打击中恢复过来呢。”

克文咬牙切齿地看着我。

“你别说话!我在问真树男。”

克文抓住正要跑开的真树男的肩膀摁住他。

“快,你说!你那时候在干什么?”

忠男没有阻止克文,全神贯注地看着真树男的脸。

“我……”

面对着克文的气势汹汹,真树男像要哭出来似的闭上嘴。

“你说不出来在干什么吗?”

克文抓住真树男的肩膀一阵乱摇,真树男终于哭了出来。

“我不记得了啊……”

克文松开抓住真树男的手,背过脸。气恼地“喷”了一下。

我实在忍不住插了进来。

“大哥,真树男都吓坏了。你就别再问了,好吗?”

克文瞪着我,想要说什么,却被旁边的忠男止住了。

“啊,也是。雅彦君,对不住啊。克文也是因为唯一的妹妹由贵子去了有点激动。”

“爸……”

克文还要说什么,忠男把手放在克文肩上,摇摇头。

“丧事刚进行到一半。等忙过这一阵再说吧。”

克文泄气地垂下头。

一般说来,如果听说可爱的外孙、外甥凑巧在案件现场,首先应该担心真树男有没有受到伤害才是吧。

但是他们只是盘问真树男,就连忠男,也没有责备克文。而只是说时机不对。黑沼家的人跟由贵子说的一样,果然什么地方不对劲。

忠男像是看出我在想什么,露出了温和的表情。

“办完丧事,能回老家一趟吗?顺便也向铃奶奶打声招呼。”

口气虽然温和,但是透着绝不容许拒绝的意味。

“好的,我当然也这么打算……”

虽然老实说一想到要去黑沼家很是郁闷,但是铃奶奶在黑沼家是最有实权的。我不可能无视她。

“那好,过几天就回来吧。”

忠男不容置疑地说完,搂着一脸不满的克文的肩膀走开了。

“爹地,我做错了什么事吗?”

回过神,发现真树男抓着我,一脸的不安。

“真树男什么都没做错。”

“但是……”

“外祖父他们只是搞错了而已。爸爸一会儿慢慢跟他们说。”“嗯。”真树男擦了擦眼泪,放心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