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淘换古董这行有个规矩,去买古董时,看出来对方卖的是假的,也绝对不能指出来。这行看的就是眼力,打眼了活该,你可以买也可以不买,但是决不能坏了人家卖家的生意。王大山的眼力很不错,他怕是早就看出了那个玉壶春瓶有什么破绽,所以根本就没有理会我爷爷的好意。其实那件东西虽然是赝品,却也是爷爷的心血,是爷爷最喜爱的作品。

王大山谋杀案一号嫌疑人傅芳的审讯记录审讯人:胡玉言记录人:邢振玉整理人:邢振玉胡玉言(以下简称胡):傅女士有没有想过,我们会查到你就是杀害王大山的凶手?

傅芳(以下简称傅):说实话,你们的办案效率真的很低呢。

胡:你的批评我完全接受。

傅:能问问你凭什么确定我是凶手?警方是不是要讲证据啊?

胡:说来也算你不太走运吧?我们这来了一个实习的法医,她带来了一套非常先进的录像分析仪器,我们是从录像分析中得知是你行凶的。

傅:愿闻其详!

胡:首先,我们确定了凶手的行凶方式,凶手是在固定吊灯的拉绳上动了手脚,绳子被搭在了另一个高效的照明灯的边缘上,然后有人把灯与绳子搭接的地方割断一部分。之后凶手只需要打开照明灯,绳子就会因为温度过高而断裂,从而使得吊灯掉落,砸死正下方的王大山。

傅:我不可能去布置那样的机关,因为之前我根本没有去过《鉴宝》节目现场。

胡:那个机关确实不是你布置的,因为你有帮凶。

傅:那你怎么肯定我就是凶手呢?

胡:烧断吊灯绳子的照明灯的光线打在了一面背景墙上,确实拿肉眼很难分辨出那盏灯是什么时候打开的,而绳子被烧断到底要用多长时间也很难测算,那个照明灯的开关位置非常隐蔽,旁边也没有摄像头,如果有人打开它,我们根本无从知道是谁,从这点上看《鉴宝》现场的每一个人确实都有嫌疑。这些都是经过你们精心策划过的,可以说是一场完美的犯罪。

傅:你还是回答我的问题吧!不用这样赞赏罪犯。

胡:问题的关键就是要确定那个开关是在什么时候打开的。我们的法务鉴定人员,就像那些古玩鉴宝师一样,善于发现事物的真伪。强光吸收弱光会显示出微小的色泽变化,这种变化虽然肉眼难以察觉,但是,光线打到了粗糙的墙面上,多少反射了一部分光源,而这部分光源与周围的其他强光交织,就会产生微小的色泽变化。我们的法医通过仪器进行了光谱分析,查到了这点微小的变化。而这点微小变化的出现,就是在你上台前那一段短暂的时间里才出现的,而这段时间里,我们查看了所有的现场录像,没有观众离开,主持人、导演、摄影师也都在场,而其他的持宝人要听到通知才可能走到那个走廊中。所以在那段时间能够触碰到开关的就只有正要通往鉴宝现场的你,换言之你就是凶手。

傅:和那些龌龊的鉴宝专家比,你们的鉴定人员不知道要优秀多少倍呢!胡队长,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胡:说实话,从我第一次看完了现场录像,我就认为凶手可能是你。

傅:这么早啊!我想听听你的根据。

胡:是因为你上台后所走的路线和你站的位置。我比对过之前那些鉴宝人所走的路线,像这种万众瞩目的活动,一般人都会沿着最亮的那条光道走到台上,而你却走了相对较暗的那条线。你站的位置,也是光线较弱的位置,而不是聚光灯下。从这点,我就开始怀疑你了。

傅: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也许这只是一个巧合呢。

胡:这不是巧合,而是因为你的帮凶在前一天已经为你布置好了一切,你知道会有灯具掉下来,人类特有的那种恐惧感会让你自动选择相对安全的路线。

傅:但是为什么你当时没有直接找我询问呢?

胡:因为我只是怀疑,却没有任何的证据。你的家庭情况我调查过了,你没有任何的亲人,也没有人知道你的往事,除了能查到你在麦当劳当中方代理外,我实在是找不出任何对你不利的证据来。一开始,我一直在试图从你拿上台的那个玉壶春瓶下手,但是很遗憾没有找到相应的证据证明它与本案有关。而那时,和《鉴宝》节目内幕有关的证据却一个个地蹿了出来,我不得不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其他线索的追查上。但是到头来才发现,好像这都是你的布局,我们落入了你的圈套。

傅:胡队长现在发现也不算晚啊!说说我的圈套吧?!

胡:我是在后来把《鉴宝》节目的内幕挖到很深的地步之后,才想到很可能是我被人扰乱了侦查方向,因为虽然内幕挖出了不少,但是好像都和谋杀案扯不上任何的关系。所以我就联想到那种特殊的杀人方式的目的是什么?后来我才大胆地猜测——在众目睽睽的《鉴宝》节目现场,制造这样残忍的杀人场景,恐怕就是为了把王大山的死和《鉴宝》节目联系在一起,让我们的调查必须沿着这条线展开,而王大山在《鉴宝》节目内外的种种丑闻,也会在我们的调查中逐步曝光,这才是你打的如意算盘吧!

傅:精彩!不过,我真的对你们警方很失望,调查出了这么多东西却不敢抖出来。

胡:对不起,一开始是因为上边的压力很大,我们的调查一时没有彻底地展开,后来即便展开了,也只能是低调处理。所以很遗憾,并没有达到你预期的效果。但是也正因为如此,第二起杀人案现场,你又出现了。

傅:我不知道你相不相信,刘轩轩不是我杀的。

胡:我相信,刘轩轩是自杀无疑,这点我已经确认过了。

傅:是吗?这个根据又是什么呢?

胡:还是根据科学的鉴定,刘轩轩腕子上的伤痕和她肢体运动所划伤的轨迹完全符合,伤口的毛刺方向也对,而且屋中没有任何缠斗迹象。安眠药剂量很大,也不像是有人故意下的。而且,我们在她的电脑上还原了一份被删除的遗书。

傅:我确实进过刘轩轩的房间,那时她已经死了,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自杀。遗书是我删的,但是上面写得很含糊,只说活下去对她来说是一种摧残。

胡:是因为她晚上给她母亲打了一个电话。我想你很清楚刘轩轩和王大山有染的事情吧?而我们黄书记那天晚上跟刘轩轩出去,相信你也了如指掌。但是你不知道的是,黄书记当时就说要刘轩轩到T市来工作,还想让他的女儿帮助她。刘轩轩听后很高兴,在回宾馆的路上就给她母亲打了电话,说出了要离开北京的想法。但是刘轩轩的母亲严厉地批评了女儿,好不容易得到的北京户口和体面的工作不能就这样轻易放弃,她的母亲在电话那头又哭又闹,死活不让刘轩轩离开北京。

傅:刚刚得到了解脱的希望,却又被母亲无情地扼杀了。与其在庄严的魔爪下痛苦地活下去,还不如一死。这确实是个自杀的理由,好狠心的母亲啊!

胡:我们对她母亲询问情况的时候,她母亲也是痛苦不已,恐怕人只有失去了才会感到后悔吧!刘轩轩的自杀现场被你伪装成了模棱两可的样子,恐怕你就是为了要继续引导我们更深入地调查王大山和《鉴宝》节目的黑幕吧?

傅:你们怎么知道我进过刘轩轩的房间呢?

胡:虽然你的共犯已经在监控录像上做了文章,将你进入刘轩轩房间的录像替换成了前一天的。但是,我们有个同事就在那天早上去王大山的房间调查,刘轩轩的房间就在王大山的对面,可录像里却没有出现他的影像,所以我们确定里边肯定有问题。

傅:那你也不能确定我去过她的房间啊?

胡:可能你还不知道,东郊柳霞路的隆庆花园小区随后又发生了一起谋杀案,死者就是东郊宾馆管监控录像的保安,叫张海,他应该就是那个给你布置杀人现场并且修改录像的人。我们在他挂在脖子上的优盘中找到了曾经做过手脚的那些录像片段,那里边几乎都是你的图像,包括你进入刘轩轩房间的录像。经过技术还原,我们清晰地看到了你的脸。

傅:那就没有办法了。我开始时只是敲了敲门,因为我知道刘轩轩在屋里,但是没人回应,没办法,我就拿着张海给我的房卡进了房间,那时才发现刘轩轩已经死了。其实,我就是想找她聊聊,想让她把王大山的恶行都公之于世。

胡:你等了很多天,发现无论是警方还是媒体,好像都对此事无动于衷。所以当你见到刘轩轩尸体的时候,你想到了一个更大胆的计划。不过,其实我还有个更为残忍的想法,那时刘轩轩真的已经气绝了吗?

傅:我现在没有必要跟你隐瞒这些事情了。当时我进到房间的时候,发现了刘轩轩,一看就是自杀了,我确实没有确认过她是否死亡。不过即便刘轩轩没死的话,我恐怕也不会施以援手的,因为那时无论以什么样的理由通知救护人员到来,都会引起你们警方的怀疑,而那样的话,我和我背后的人都会暴露的,这样做实在是得不偿失。

胡:你真的很无情,对于一条人命的态度竟然这样啊!

傅:刘轩轩即便没死,她要不选择继续屈辱地活着,要不就把她与王大山的事公开,但无论哪一种,对于她来说都将更加痛苦,有时死真的是人类最好的解脱。与其让她更加痛苦,不如让她选择安乐死,我想这未尝不是件好事。

胡:后来你就把房间进行了彻底的打扫,把破碎的玻璃杯和安眠药瓶子都收走了。然后删掉了遗书,擦掉了电脑上的指纹,清理了所有的使用痕迹。最后你还是留下了当晚庄严要送给黄汉文的那个鼻烟壶,但是你却把上面的指纹也给擦拭掉了。你这么做的理由,我一开始也想不明白,因为你既然换掉了外边的监控录像就根本不能认为刘轩轩是自杀,但是你却处理了现场,又像是伪装自杀事件。后来我跟王大山的被杀联系起来才想明白,你的动机是为了让我们把调查的范围更加扩大。

傅:我是没有办法,才出此下策,本想利用你们警方的力量把王大山的种种罪恶公之于众,可是到头来,好像知道这里边一切的只多了你们这些警察而已,并没有产生极大的社会影响。

胡:傅小姐,恐怕你对警方的职责有误会,警方是保护市民的安全的,不是你用来揭露黑暗的工具。

傅:我本来并没有想杀王大山,他来到T市后,我曾几次想找王大山谈谈,想让他为当年发生的事负责或者道歉,可是找他还需要预约,留下姓名,我根本不可能那么做。后来我甚至直接去敲了他的房门,可是还是没能见到他。没办法,我只好拿家传的那个元青花瓷坛到《鉴宝》节目上去,那是当年他想收购的东西,他看到了一定会找我的,可是那个坛子竟然被告知不能参加现场节目的录制。

胡:很遗憾,王大山那几天一直都在忙乎着另一件事,对于《鉴宝》节目他并没有多管,那件东西恐怕他并没有看见。所以你就拿了另一件宝贝到了录制现场,那件玉壶春瓶有两个特点,一个是器型非常明显,很容易入围《鉴宝》节目,第二个就是你去开那个开关,也只有玉壶春的那个瓷器好拿,你只要握住瓶口,单手就可以打开开关,这就为你赢得了时间,不会显得不自然了。

傅:你真的像在现场看见了一样,这个案件恐怕也没有什么你不明白了的吧?

胡:不,还有。那就是你的动机,虽然你和王大山很久以前就认识,这件事情我们已经从其他渠道得知了,但是我还是非常费解,你们到底有怎样的血海深仇?

傅:这是个很悲伤的故事,胡队长还真想听听啊!

胡:这是结案的一个必要的环节,你不能让我在调查报告上的作案动机这一项是空白吧。

傅:那好吧,我给你讲一个我爷爷的故事吧,听完了你就都明白了。

胡:好的,洗耳恭听。

傅:我爷爷叫傅大河,解放前一直在倒腾瓷器,他精通各朝代的瓷器,特别是对元青花尤其钟爱。在解放前,古玩界一直认为元青花的做工并不考究,而且胎很厚,美观上不如宋瓷和明朝的景德镇官窑,所以普遍认为它的价值并不高。但是爷爷却一直坚持认为,元青花虽然做工粗糙,但是它存世量很少,而且带有明显的民族融合的特点,在未来一定会有个好价钱的。所以他特意去关注对元青花的收集,那个元青花瓷坛就是在那时候淘来的。

但是,解放后,爷爷就被定上了个小业主的成分。他丝毫不敢再提过去收藏瓷器的事,而是搬到了T市东郊的乡下,而之前他收藏的瓷器,都放在乡下后院一个隐蔽的小地窖里,他对我父母都没有再提及过此事。

爷爷喜欢瓷器,瓷器就是他的命。当时的东郊还是一片菜地,没现在这么多人。爷爷就自己在山后秘密地垒了个烧窑,一有空闲他就自己动手制作瓷器,做各种高仿,如宋瓷、元青花、明朝官窑的瓷器、清宫官窑等等,他都做过。不过那时条件有限,各种材料都紧缺,他做出来的很多试验品都失败了。但是即便是那样,爷爷还是烧制出来了几件可以乱真的高仿精品。那件八棱玉壶春瓶就是其中的一件,爷爷是根据原来印象中见过的一件元青花仿造的。

胡:那件八棱玉壶春瓶是赝品?可是那些专家在那天《鉴宝》节目上可都对它赞不绝口呢。

傅:所以,我才说那帮家伙根本不配与你们这的鉴定人员相提并论,那件元青花的瓷坛才是真品。专家所说的不属于某种风格的说法,纯属是胡扯。留世的东西本来就是少数,你怎么能拿这些少数的东西作为标准,来鉴定其他更多你没见过的东西呢?

胡:有点跑题了,请你继续讲你爷爷的故事吧。

傅:但是当时却有一个人一眼就看出来了,看出那件八棱玉壶春瓶是赝品。

胡:是当年的王大山。

傅:是的,我记得那时候我只有岁,我的父母因为一次意外早早地去世了。我一直跟着爷爷,两个人相依为命地生活。那时候已经是“文革”的后期了,虽然到处都是红卫兵,但像我们这种乡下的人家,却已经不再受重视了。而且那时也有一些人已经开始活动起来了,在外围搞起了地下生意。

有一天,我记得我从外边玩回来,有两个人在家里跟我爷爷商量着什么。我当时并不知道他们是谁,爷爷当时让我叫他们蔡叔和王叔。

他们晚上就在我家吃的饭,爷爷也很热情,吃完饭就领着他们到我家的地窖去参观。他们两个人都被我爷爷琳琅满目的藏品震撼了。

当时,那个王大山在地窖里绕了三圈,然后眼睛盯在了那个元青花的坛子上,看了又看摸了又摸。然后就跟我爷爷说,他想高价要这件东西。可是那件元青花坛子,是我爷爷最喜欢的一件藏品,所以爷爷坚持不卖。

而王大山之后很多天,每天都来到我家,他一次比一次带的钱多,最多的一次竟然带了多块钱来。我记得很清楚,那一打钱厚厚的,一看就是凑来的零钱,而且还有好多布票、粮票和油票。那些钱在当年也绝对算得上是一笔巨款了。

我爷爷当时非常为难,就告诉王大山,这个元青花瓷坛他是不会卖的,但是可以把旁边的那个八棱玉壶春瓶送给他,不要钱。

但是王大山看都没看那件东西,还是继续找爷爷要那个青花坛子。淘换古董这行有个规矩,去买古董时,看出来对方卖的是假的,也绝对不能指出来。这行看的就是眼力,打眼了活该,你可以买也可以不买,但是决不能坏了人家卖家的生意。王大山的眼力很不错,他怕是早就看出了那个玉壶春瓶有什么破绽,所以根本就没有理会我爷爷的好意。其实那件东西虽然是赝品,却也是爷爷的心血,是爷爷最喜爱的作品。

我爷爷当时跟王大山说得很清楚,那件东西是他最喜欢的,不会卖给任何人。我永远都忘不了王大山看爷爷时那双凶狠的眼神,那双眼睛就像恶魔一样,带有一种残忍的杀气。

王大山走后,爷爷一直很担心,还说过不该带他参观地窖的话,然后爷爷把那个八棱玉壶春瓶和那个元青花的坛子都转移到了别的地方,他把那两件东西都用一个木盒子装着埋在了我家院子后的大柳树旁。

果然,不幸的事发生了。转过天来,就来了一队红卫兵,我记得很清楚带人来的正是那个王大山。他们一队人直眉瞪眼地冲进了我家的地窖,然后把地窖里的所有瓷器砸了个稀巴烂。那些东西都是爷爷的命啊!随后那些红卫兵还把爷爷直接拖走了,我当时只是个孩子,能做的事只有哭,凄惨地哭,可是无论我怎么哭,那时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帮我。

到了傍晚,我趴在我家门前的地上,那时我已经哭得没有任何的力气了。就在我要昏过去的时候,有只手拉住了我,那只手虽然不算有力,但是却在那时给了我活下去的力量。

那是个男孩,是邻居家的孩子。那个男孩知道爷爷烧窑的秘密,每次烧窑他都要跑来看,爷爷也从来没有回避他,有时还教他几招,甚至还把一些烧得不成器的瓶子送给他玩,但是警告他千万不要说是他送的。

男孩把我背到他家田地边的一间小房子里,那是他家存放农具的一间小砖房。我只好在那间阴冷的小屋子里住了几天,幸亏那个男孩每天都来给我送吃的,我才能坚持下来。

后来爷爷回来了,可是他回来的时候,已经变得奄奄一息了,我看到他全身都是伤,虽然并不致命,但是我也知道爷爷活不长了。面对一个羸弱的老人,我不知道他们怎么能下得去手?

我永远也忘不了爷爷临死时的眼神,他的眼神一直都没有离开过那棵柳树。我知道他是想让我把那两件宝贝挖出来。

可是我当时只是一个小女孩,怎么可能完成这样的事呢?况且我也不敢找别人帮忙。爷爷没挺几天就死了,死的时候无论怎么用手合,他的眼睛总是能留一道缝隙,爷爷真的是死不瞑目啊!丧事是革委会办的,我后来被送到了T市的孤儿院。

孤儿院的生活是无比痛苦的,虽然衣食无忧,但是上学回来,你却从来看不到亲人,迎接你的是陌生的保育员和一样无助的孩子们。

我那时就在想我要报仇,找那个夺走我亲人生命的人讨回血债,可是一个小女孩又能做什么呢,我那时甚至连那个人的名字都不知道。

当时,我能做的只有发奋读书,没日没夜地读,吃饭只用五分钟,其他的时间除了睡觉都在读书,从小学到大学,我都是免试直接升学,上大学时每年我都能拿到一等奖学金,不用任何人资助,我也能上完大学。

大学毕业后,我换了很多工作,最后到了麦当劳公司。在工作中我依旧很努力,每天都很晚才睡,也没有时间找男朋友,我的努力让我很快就成为了麦当劳在T市的总代理。

我曾经回到过爷爷的老宅,也试图想找到那棵老柳树,但是那里早已经被铲平了,那两件宝物我想我是再也得不到了。

岁月好像就要磨平我的仇恨了,但是老天好像似乎特意要提醒我,我心中要有仇恨。由于爷爷的缘故,我一直对鉴定古玩有着浓厚的兴趣,在几年前我看了一期《鉴宝》节目。而一个最不应该让我见到的脸还是让我见到了,那是一个叫王大山的鉴宝专家。

他在节目中侃侃而谈,虽然人已经年迈,但是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他就是当年要找我爷爷买元青花瓷坛,却最终带着红卫兵砸了我爷爷所有宝贝的那个人。没有想到,这么多年后,他没有悔过,竟然还公然出现在公众面前做起了什么鉴宝大师,真的是很可笑。

我当时就很想去北京找他把当年的事说说清楚,但是一来没有时间,二来我也不知道到哪去找他。

而在那段时间,我在网上发现了一些消息,特别是那条鉴宝专家误把假画当作真品的消息,这条消息当时在网上热炒了一阵,我知道鉴定那幅画的专家就是王大山。我当时很高兴,终于等到他身败名裂的时候了。

可是没有想到的是,不久这则消息在回帖中引起了激烈的争论,有人开始攻击质疑者,说他们隔着电视屏幕,怎么能这么草率地判断画的真假呢,还说专家的鉴定是没有问题的。

我才发现问题原来没有这么简单,我在百度上搜索“鉴宝”这个字眼,出现的一大半网页竟然都是民众在质疑《鉴宝》节目的新闻。

更有很多网友爆料,很多鉴宝专家暗中舞弊,在《鉴宝》节目上拿着自己或朋友的宝物故意抬高价格,或者是对鉴定费明码标价,鉴定出是清朝的要给多少钱,明朝的要给多少钱。

但是,网上的事并没有任何的权威性,很多人还是对这些事情将信将疑。也很巧,我去北京出差的时候,跟一个客户谈判,休息闲谈时,谈到了古玩的事,他就说他父亲就是那幅赝品古画《太宗游猎图》的主人,他还说有个人跟他父亲谈判,并答应在《鉴宝》节目中把他父亲手中的那件赝品炒到万。而最终确定那幅画真伪和价格的人就是王大山,这件事让我坚信,王大山是个本性不改的人,他虽然有一双可以看透古玩真假的眼睛,却从来没有对古玩抱有任何的感情,他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赚钱。为了赚更多的钱,他可以不惜牺牲任何人的性命。

但是,我仍旧没有办法拿到公众可以相信的证据,来揭发这个恶魔。所以,从那时开始我就开始想依靠你们警察的力量,把这件事的黑幕调查清楚,并公之于众。

但是我没有任何证据就去报案,那就是诬告。所以,我一直试图找到一个机会,可以让你们警察有理由直接介入调查。

这个机会终于让我等到了。在一次谈判中,我遇到了人生中另外一个最重要的人。他不仅让我重新得到了爷爷留下的那两件宝物,还为我创造了一个可以让警方介入《鉴宝》节目调查的机会。

王大山谋杀案二号嫌疑人唐俊南的自白书(未公开)对于警方多天的审讯,我一言不发,我知道这不是什么港台片,警方也不会跟我说什么我有权保持沉默之类的话。

我相信警方批捕我和小芳是已经掌握了我们两个人犯罪的证据。

我不说话,是我不习惯被人询问,既然是这样,不如我写一份这样的自白书省事。我不知道我会不会被判死刑,但是这都无所谓了。也很久没有写过什么文章了,正好也借此把我的人生总结一下。

我生在T市东郊,我住的这里离城里很近很近。我有个从小一起玩的哥们叫邢振玉,只因为他住在道路的那一边,就是城里人;而我在这头就被扣上了乡下人的帽子,要整天面朝黄土背朝天地干农活才有饭吃。

我有个弟弟,叫唐俊东,事先说一下,他什么都不知道,和这个案子一点关系都没有。这个弟弟总是傻乎乎的,没有什么能力,我说干啥他就干啥。但是他是个好弟弟,他小时候总像个跟屁虫一样,跟在我后边,到处乱跑。长大后他为我开店、开宾馆的事东奔西跑,不辞劳苦,上阵亲兄弟也不过就是如此吧。

我的童年虽然生活在乡下,但是这也有好处,在我的童年里我最大的幸福就是认识了傅爷爷和他的孙女小芳。

傅爷爷的地窖中有很多的宝贝,这些宝贝我之前都没有见过,各种各样的瓷瓶,漂亮得很。傅爷爷让我保守这个秘密,他说只要我保守这个秘密就可以总来他家玩。所以这件事我对俊东都没有提过,为的就是能常到傅爷爷家玩,还有我想见小芳。

小芳是个很可爱的小姑娘,或许我很变态,或许我很早熟,但是我清楚地知道,在我岁那年喜欢上了一个岁的女孩。

那段时光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一段日子,虽然小芳不爱答理我,可是我还是愿意接近她。还有傅爷爷有时会去他那个秘密的窑里烧制瓷器,而我也会跟去。傅爷爷毫无保留地告诉了我很多烧制瓷器的窍门,包括如何上釉,如何掌握温度等等。虽然那时候,我很小,但是我还是记住了傅爷爷传授给我的很多东西。

但是,快乐的日子总是那么短暂。有一天,有两个人来到了傅爷爷家,那天傅爷爷本来是要带我去地窖玩的,但是却带了那两个人去,而把我甩在了一边。

而那两个人中的其中一个一连几天都来找傅爷爷,每次我都觉得傅爷爷好像很不情愿似的把那个人送走。

就在那个人最后一次离开后,我发现傅爷爷和小芳从地窖里抱着两个瓷瓶出来,然后把它们装在盒子里埋在了他们院后的柳树下。我知道那是傅爷爷最喜欢的两个瓷瓶,傅爷爷曾经跟我说过,一个是元人做的青花瓶,而另一个是他仿着元人的青花做的瓷器,那是他最满意的作品。而他却要把它们埋在地里,当时我真不知道傅爷爷想干什么。

可是后来我明白了。那个人又回来了,带着一队凶狠的红卫兵,他们冲进了傅爷爷家的地窖里,把傅爷爷的宝贝砸了个稀烂,傅爷爷也被他们带走了。

小芳当时哭了,哭得很伤心,我想去拉她,但是我娘不让,说她家是走资派,地主阶级的流毒,跟我们这些农民不是一个成分的。

那时,虽然是“文革”后期,但是思想的禁锢还是让村里人望而却步,谁也不敢去扶助这个失去了亲人、在声嘶力竭嚎叫的小姑娘。

傍晚,我觉得小芳太可怜了,又去看她,那时她已经昏死过去了。我看四下无人,便拉了她一把,小芳幽幽地醒来,用无助的眼睛看着我,想哭又哭不出来。

我没有妹妹,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好抱起了她。我现在还记得,她在我怀中时我感到的那阵温暖,那种女孩柔弱的身躯让我至今难忘。

我想我娘是绝对不会同意我家收留小芳的,我只好把小芳抱到了我家田地边放农具的房子里,那时正好是农闲,不会有人来。

好在我家中有余粮,而且又是一个小女孩,吃不了多少东西,所以我每天都要给小芳送点吃的过去。

没过几天,傅爷爷被送回来了,但是他已经被打得半死了,我这时才把小芳放了回去。我永远也忘不了她趴在傅爷爷身体上哭的情景。

不久,傅爷爷就死了,小芳也变成了孤儿。傅爷爷的后事据说是革委会简单处理的,尸体埋到哪,或者是火化了,谁也不知道。小芳随后也被人带走了。我很想去找小芳,却不知道到哪里去找她。

随后我想起了两件事,一件是傅爷爷的那个地窖,我先到了那个地窖一看,满地都是瓷片,各种各样的被砸碎的瓶子,已经很难再拼接完整了。但是我知道那都是傅爷爷的宝贝,所以我就在家找来了妈妈用碎布头缝的大包袱,把那些瓷片分成四次全都运到我家放农具的那间房子里去了。

然后我又到了那棵大柳树下,用铁锨把那两个瓷瓶给挖了出来。

我知道这东西宝贵,所以干脆拿着它们到了自己的屋子里,藏在我放乱七八糟东西的一个柜子的底下,那个柜子都是我的东西,我娘一般不会来翻动。

这些东西虽然几经辗转,但我却一直保留着,特别是那两个元青花的瓶子,我幻想有一天我能亲手把它们还给小芳。

“文革”很快过去了,那些领导们“文革”后被平反了,可是却没有人给傅爷爷平反。

我和弟弟也都长大了,好多人说我们哥俩是游手好闲,无所事事,靠着老爹老娘耕种的几亩薄地活着。其实,我不耕作,是因为我根本就不想这么面朝黄土背朝天地活着,我也想像邢振玉一样,不用种地就能吃上白米饭,不用在上完学后再跟着爹娘忙农活。

但是改变自己的命运又谈何容易呢?“文化大革命”虽然过去了,但我们哥俩都不是上学的料,别说大学,连高中都没上下来。看似唯一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就这样没了。

但是,命运好像对我们兄弟特别的眷顾,就在我们很迷茫的时候,大队里通知我们国家要有偿征地。我们世代耕种的田地会被政府收走,大队里卖了地把成捆的钞票分给了我们,不仅有钞票还有房子和城镇户口。

我们一下子就从地狱走进了天堂,我从一个游手好闲的懒汉变成了一个百万富翁。

村里很多勤快的青年,得到了大笔的金钱后,却变得懒惰了起来,开始吃喝嫖赌,享乐去了。但连我自己都没有想到,我见到这些钱时,却像是突然得到了一种动力,我不想坐吃山空,而是想着如何让这些钱变出更多的钱来。

而这时,我的爹娘相继去世了,我们兄弟顺利继承了他们的所有财产,而同样幸运的是俊东是个很听话的弟弟,这么大的一笔财产他从来没有跟我计较过,而是全都交给我去经营。

我和弟弟先是承包下了东郊的一家饭店,我们当时做得很用心,专门找人做了装修设计,我还在屋中摆满了各种瓷器,增加饭店的古朴感觉。虽然这些瓷瓶只不过是一些赝品而已,但是我很喜欢,因为看到它们,我就能想起小芳。

饭店办得很成功,开张不久便顾客盈门。我非常重视各种菜品的改良,很多人都变成了回头客,这家饭店逐渐变成了T市数一数二的大饭店,这让我的财富越滚越多。

而之后,我听说东郊宾馆正在找承包人,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这是个可以赚更多钱的机会,而这个机会在当时很多人看来却是个亏本的买卖。

我没有犹豫,几乎是花掉了自己当时所有的积蓄,还把我的房产全部抵押给了银行换得一笔高额的贷款。当时我只留下了一处房产给俊东,如果真的投资失败,他还可以凭借这处房产继续生活。

但是没有想到的是,宾馆周围的设施竟然在几年之间就健全了。

特别是在东郊新建的会展中心,几乎每个月都有大型的活动,在这里住宿的外地人络绎不绝,而这时钱对我来说只是个数字罢了。

野心开始膨胀的我,却还嫌赚得不够多,我开始装修宾馆的一层,把那里改成了一个大型的娱乐城,我想把东郊宾馆定位成一个高消费的娱乐场所,想让更多有钱的人能够到这里来,把这里彻底变为一个商业帝国。

事干到这里,还缺少点什么呢?俊东已经成婚,弟妹很漂亮,我很欣慰,终于有人给老唐家传宗接代了。我的事业虽然成功了,但是我的爱情却一直没有到来,因为我的心里还一直装着那个岁时的小芳。也许有人会说我傻,也许很多人会说我笨,但是我就是喜欢那个小芳,在我的心里,这么多年来都只有她一个人。

但老天真的对我很好。我的生意越做越大之后,很多商家都想和我合作,而麦当劳的一位中方女代表来找我,说她想租用宾馆一层的一块地方,开一家新的麦当劳。

但当时我就回绝了她,因为我觉得我的地盘应该是一个高消费的商业区,而不是给普通百姓开的饮食店。

但是,她一再恳求我,而且说会给我高额的回报,并且给我留了她的名片,说如果我回心转意可以给她打电话。

当我看到她的名片的时候,我惊呆了。我又看了看这个麦当劳的中方女代表,尘封的记忆瞬间打开,我怕认错人,试探着喊了一句“小芳”,她也惊呆了,她说只知道东郊宾馆的总经理姓唐,却没有想到会是我。

是啊!谁会想到呢?当年还在田地里疯跑的穷小子,一下子就变成了大富翁。

我当晚就在自己的饭店请她吃了饭,并且把那两个傅爷爷埋在地下的元青花还给了她。

她看到那两件东西,泪珠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撒在了盘子里。她哭的样子,跟她小时候一模一样。然后,她问我知不知道这两个瓷瓶值多少钱?

我说无论值多少钱也应该还给她,况且我现在不缺钱,她很感激,一直向我道谢。那晚唯一的遗憾就是我没有对她表白我的心迹,因为我不知道她那时到底有没有心仪的对象。

但是,人不可能一辈子都走运,当老天把一切都给了你的时候,也随时会把你的一切都拿走。我开始深刻地体会到了什么叫霸极而衰,出问题的恰恰是那些高消费的场所,因为高消费的人本来就少,而来的人又常常是政府中那些有头有脸的官员。

这些人很滑头,要么会让某些托他们办事的人来结账,而大多数时候他们会打个白条。可谁敢找他们登门催债啊,得罪了这些人,自己的这家宾馆也就别想干了。

我觉得还是别活鱼摔死了卖,既然白条拿不回现金,我干吗不大方一点,干脆就告诉他们免单得了,这样也能和这些官员保持良好的关系。

但是,由于负担实在太重,宾馆的巨额亏损已经是一个事实。

商业巨子的大帽子一直扣在我的头上,我不能失去这个庞大的商业帝国,因为那样我就会变回那个在乡间以种地为生的臭小子。

但只靠经营宾馆和娱乐场所,这样硬挺下去只会赔得更惨。所以,我必须开拓新的产业来赚钱,弥补宾馆的巨大黑洞。

我当时想过炒股,于是就拿了一笔钱投入股市去试了试,可是股市是个更深的无底洞。我的那点投资,也被套住了。

看来我还得想别的办法。突然,有一个客人来娱乐城玩,出手十分阔绰。我感觉这个人很特别,不是官家的人,便主动去认识了他,原来他的外号叫“大头鱼”,是在沿海搞走私的大头目。我当时问他,什么东西最好销的时候,他竟然跟我说,这两年中国的古玩在国外很有市场,只要有那些东西,有的是钱赚。

古玩瓷器,我一下就想起了傅爷爷地窖里那些已经碎得不成样子的瓷器碎片,我没有把那些破烂还给小芳,因为那些东西已经不可能再复原了,免得惹小芳伤心。

难道那些瓷器的碎片会是个商机?我仔细询问了“大头鱼”一些情况,“大头鱼”说外国人一般用C来测验,符合标准的就认为是古董。

于是,我有了个大胆的想法,把那些瓷片加入新的原料重新修补。这样的话,其中一部分就是正经的古玩,如果足够幸运的话,C检测可以顺利通过。

我在东郊货场租了一个中号的仓库,租金很便宜,周围也根本没有什么人租用场地,所以我就秘密在那里垒了一座烧窑,想要做实验,看看能不能把傅爷爷的那些瓷片重新变成新的宝贝。

当时,我按照当年傅爷爷传授的那点技艺,开始反复地实验,把旧瓷片的瓶底和新的泥胎拼接在一起,然后烧制。经过我的努力,终于把自己做的第一批货交给了“大头鱼”。

“大头鱼”在不久后给我打来了一笔巨款,说那批货竟然在C检查中没有出现任何的问题,他们还想找我订购这些东西。

我当时高兴极了,终于有了再次发达的营生。但是傅爷爷留下来的瓷片实在是有限,而且很多瓷片我根本恢复不了它原来的器形,我也不能整天泡在这里,把宾馆甩开。

没办法,我秘密地雇了一些手艺人,这些人都是一些乡镇瓷器厂的人员,我把瓷片拼接的任务交给了他们去做,并告诉他们烧窑的时间只能是凌晨点到点,因为这时天已经泛亮,可以掩饰烧窑的火光,而且这时人大都还没有起床,意识属于最朦胧的时候,不容易被人发现。

但这些人的手艺却参差不齐,而我也不能每天都到这里来监工,所以瓷器的质量开始下降。

所以,我急需一个既懂行、手艺又好的人给我当监工。老天仍然对我很眷顾,还真让我找到了。有一次我摔伤了脚到医院去住院,住在我旁边病房的是个叫张海的年轻人,这个人时常受到大夫和护士的欺负,他们常常给他延误治疗,而且对他总是冷嘲热讽、恶语相向。

后来我才知道,这个张海是因为揭发了某个大夫在上班时打游戏而被大夫们重点“照顾”了。后来,我找到了他,没想到他是学舞台设计的,一心想要当个晚会的大导演,而更让我兴奋的是他竟然对瓷器很懂行,于是我们两个人兴奋地聊了很久。

后来我通过自己的关系,替张海摆平了医院的事情,然后告诉张海出了院来帮我,他欣然答应了。

张海到我这里来之前,我的古玩生意出现了瓶颈,因为那些碎片已经用得差不多了,而这时我只能要求工人们继续制作那些粗糙的工艺品。那时候,“大头鱼”对我的货一度很不满意,说那根本不是古玩,甚至连工艺品的级别都不算,是一堆垃圾。

“大头鱼”还告诉我,如果那些古玩的碎片用完了,干脆就专心地去做宋瓷的高仿,那种东西现在在国外的销路也很好。

张海出院后,我把东郊货场的事全权交给了他。我只有两条要求,一条是管住工匠们的嘴,一定要保密;另一条是东西要精益求精。

张海非常的聪明,宋瓷常用的白釉、青釉都经过他的调制做了出来,后来就连宋瓷的开片,他也用高锰酸钾描了上去。做出来的东西,说实话真地道。

但是,“大头鱼”突然告诉我,他要离开T市了,把我们交货的地点改在了滨海市的一个码头,要我自己派人去交货,他还特意嘱托我,一定要找可靠的人。

我知道交货的环节是个重点,我必须找个可靠的人去干。想来想去还是张海合适。这个小子脑子里虽然总有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但是他很机灵,总能把事办得妥妥当当。

为了笼住这个人才,我给他买了一套商品房,还给他开高额的工资,而他也在没日没夜地帮我忙乎着。

我从黑市中给他买了一辆车架号和发动机号都被刮去的小型卡车,做了假的牌照,来运货。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胆子这么大,违法犯罪对现在的我来说已经不叫什么事了。当时我想的很简单,出了事也没事,在我的娱乐城中有那么多白吃白喝的官爷,哪个人都可以帮我摆平。

但是意外还是发生了,有一天傍晚,张海帮我运一批货出去,但是一个女孩横穿马路,张海没踩住刹车,把女孩撞飞了。张海说当时他脑子里一片空白,竟然撂下了一车的瓷器,就跑了。

后来,我才知道张海撞死的竟然是市公安局党委书记黄汉文的二女儿。我当时立即遣散了所有制作瓷器的手艺人,给了他们大笔的遣散费,能走多远走多远。好在这批人只会制作瓷器,T市又没有其他的制磁厂,他们只能到别的城市去打工了。

那座烧窑也被废弃了,而制造瓷器的工具,我都让他们堆在了货仓的角落里。我没有处理那堆东西,因为当时处理的话,反倒可能会引起怀疑。

那辆套牌车警方再怎么查也没有任何的线索,而瓷器的来路,警方也并不清楚。我的原料加工厂非常隐蔽,肇事现场也没有任何目击证人。这个案件不知道是警方中有什么分歧,还是我真的很幸运,案件到现在都没有侦破。

人都走了,我只让张海留了下来,虽然我知道他闯了大祸,但是,我还是很喜欢这个年轻人,他也很愿意留下来帮我,但是我现阶段不能让他抛头露面,只能安排他到监控室做了个保安。

可这时,“大头鱼”又来找我,问我为什么不供货了,还说我的货销得很好。我说货源出了点意外,不能供货了。他很遗憾,但是随即给我开了一条新的路子,说现在外国人很认中国某些专家鉴定过的东西,只要能弄到这个,还是能赚很多的钱。但是弄到那种东西,需要方方面面的背景和关系。

我又开始发挥自己的想象力了,因为每天都有在我那里白吃白喝的大人物,他们是不是认识那些人呢?结果我每次跟他们寒暄的时候,都能得到意外的收获。

比如,那帮人会吹嘘给哪位局长送过什么样的古玩,办成了什么样的事,也有的官爷会酒后吐真言,说前几天有人给他送过什么样的东西。而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是外行,他们唯一能够确定这些古玩价值的就是那些所谓的鉴宝专家的鉴定书。

所以,我就时常跟他们打听,在哪里才能买到那种古玩,说自己也想收藏一些,或者送一些朋友。我很快就从他们口中打探到了全国很多知名鉴宝专家的联系方式,并且通过这些人的引荐和这些鉴宝专家取得了联系,并建立了良好的关系。

而我新的生意也开始了,没想到这个生意比原来还好做,只要有了这些专家的鉴定书,在“大头鱼”那里,肯定能卖到比我收购时高上三倍的价格。

但运输仍旧要由我来承担,这件事我不敢再委托张海,而是让他找一个可靠的人去拉货。我仍旧从黑市给他买了一辆车,而这个人的工作也很出色,在被抓住之前,从来没有出过纰漏。他之所以被你们抓获竟然是因为他为了省一笔高速公路费,私造了军车牌照,而这笔钱每次我都会让张海给他的,私心真的是会害人害己。

这个生意我做了不到一年,突然有一天小芳找到了我,她也不知道从什么渠道打听到我和古董商有关系。她上来就跟我说,她想通过我见一个叫王大山的人。

我虽然和很多全国知名的鉴宝师有过接触,并且已经顺利地从他们那里购买了许多的古玩,但是我却从来没有和这位王大山接触过。

但是只要小芳想做的事情,我都会给她办到。为这事我托了很多朋友,终于跟这个王大山联系上了。当然我也是一举两得,直接跟他说,我想要有你鉴定书的古玩,价钱好商量。因为我也算是圈里的大买主了,王大山也有耳闻,所以他爽快地答应了。

但是他却从来不跟我见面,而是把上过《鉴宝》节目的许多藏品的照片传真给我,然后在每张照片下面标明了价格。

小芳却一直询问我能不能见到王大山,我只是摇摇头,说他怎么也不肯见我。

我追问小芳为什么一定要见王大山呢?如果她要买什么古玩,我认识很多的鉴宝师的。这时,小芳终于哭着对我说,王大山就是当年那个害死她爷爷的人,她想给她爷爷报仇。

我当时简直被这个消息惊呆了,难道这就是隐藏在小芳心底多年的仇恨吗?在这时恐怕它就要爆发了。

但是还是那句话,为了小芳,我什么事都愿意干,包括为她爷爷报仇。

可是小芳的想法并不是复仇杀人那么简单,如果是那样的话,我觉得倒是一件极其简单的事了。她的想法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那个道貌岸然的鉴宝专家,实际上是一个背后做着无数龌龊勾当的恶徒。

其实我心里也一直都很矛盾,揭发王大山的鉴宝黑幕就有可能毁了我的生意,因为外国人如果知道这里边的黑幕,专家鉴定的公信力就会下降,再卖到国外的东西就不会这么值钱了。但是还是那句话,为了小芳我什么都愿意干。

可是,王大山是个非常谨慎的人,无论我怎么邀请他,他都不来见我,而我要求去北京见他,却被告知他不会接见我。

所以,我只能一直安慰小芳,我们只能等。这时,我对小芳的爱已经到了无可附加的地步,我喜欢她,为了她,我多年没有找过女朋友,为了她,我从来不曾碰过别的女人。而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她的心里有没有我。

而随后,《鉴宝》栏目要来T市的消息,我是最早得到的,因为他们的策划组就是在我的饭庄里研究的相关事宜。

当晚我就找来了小芳,对她说了两件事,第一件是我一直都很喜欢她,想娶她做老婆,第二件是无论她答应不答应嫁给我,我都要帮她完成复仇这个心愿。

我说我想利用这次《鉴宝》节目把王大山骗来,之后,我会在那个鉴宝舞台上设计一个大案件,然后让事件迅速扩大,让警方尽快深入调查,利用警方把内幕都挖出来公之于众。

小芳听完我的话后,第一次抱住了我,说这世界上恐怕只有我一个人对她好,她愿意在事件结束后嫁给我。

但是,小芳说现阶段她还不想做杀人这种事,她只想把王大山约出来谈一谈,让他为当年的事负责,并且公开他这么多年的所作所为,因为她最想看到的不是王大山怎么去死,而是他怎么身败名裂。

我知道,谁也不想轻易就动杀人这个念头,但是小芳所想的事恐怕并不容易。

所以我告诉小芳,我已经准备好了一切,即便事件发展到最坏的境地也不怕,我会把我俩出国的机票和护照准备好,然后我们一起到国外去。

她答应了,于是我开始布置我的计划。

我知道这件事只靠我一个人根本不可能完成,所以我找来了张海商量,并把整件事情和盘托出。

他一听要在鉴宝舞台上设计一场大案,非常兴奋地告诉我那样的舞台一直都是他梦寐以求的地方,他想在那里当一次导演,哪怕那是一场罪恶的演出。

他找我要了一把已经废弃了一年多的东郊货仓的钥匙,而在里边做起了各种“彩排”。

我现阶段要做的就是一定要让王大山来T市,但是和他通过电话之后,才知道他好像并不打算来T市。

我先是说借《鉴宝》节目在T市录制的机会,让我尽一下地主之谊,因为靠他我才发的财,顺便让他多带几件东西过来,我全收了,可是王大山还在犹豫。

之后我干脆抛出了我的杀手锏,说我这里有几个朋友有正品的元青花,有可能会在《鉴宝》节目中出现。到时候,如果可以抬高价格的话,少不了他那份。

其实,我是想用当年的往事勾一下王大山,因为当年王大山和红卫兵一起冲进地窖的时候,他就知道那个青花瓷坛已经没有了,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一定还想见到那个青花瓷坛。

王大山终于来了,而且提前了半个月。可是,当王大山来到东郊宾馆的时候,我才发现,原来在T市,我并不是他唯一的买家。

他每天都会带着一堆盒子出去,回来时却两手空空,而每天都有一些人来找王大山。更奇怪的是,那些盒子中的很多又都被人送了回来。王大山这些天接见了不少人,但是却没有接受我的邀请。他跟我在电话中的说法是,在我的宾馆里这种事还是要小心,不要暴露了我俩的关系。

他把件古玩在节目开始前的最后一天,一次性地交给了我,然后转身而去,我连跟他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而小芳在此期间又多次想找王大山,但都没有成功。甚至在鉴宝节目彩排的前一天,小芳直接去敲王大山的房门要求见他。可是很不巧,王大山那时已经离开宾馆了,小芳敲了很长时间的门,也没有人出来。

而我担心的是,这一切都会被楼道中的摄像头拍下,而且王大山房间对面住的是那个叫刘轩轩的女主持,我知道她和王大山的关系不清不楚,王大山有一次整夜在她的房间里都没有出来,而小芳去找王大山的时候,恐怕刘轩轩还在房间内,我很怕被她看见什么。

我把小芳去敲过王大山房门的事告诉了张海,他利用自己的图像剪辑技巧,把小芳这半个多月内来过宾馆的录像全部做了处理,这是一个挺复杂的工作,张海弄了好久才弄好。

随后,张海又告诉我会展中心那头也已经安排就绪了,他以张大海的假名成功地混进了《鉴宝》的临时节目组中,做了一名临时电工。他告诉我,只要在鉴宝节目开始后,让小芳上台前按下那个他事先安排好的开关,王大山就被判了死刑。

我随后问张海是怎样做到的,他说他原来在文化公司的时候,曾经不止一次去过会展中心,对里边的相关电路和灯具都很熟悉。王大山的座位已经固定,而他调整了上面一个聚光灯的角度,聚光灯在绳子被烤断后就会自然地掉下来砸死王大山,这样绝对会引起大反响。

所有的实验他都做过了,万无一失。而且只要按他说的做,警方不可能查出谁是凶手。

但小芳还是想给王大山最后一次机会,见不到他的人,小芳干脆把那个元青花的大瓷坛送到了《鉴宝》栏目组,因为王大山如果能见到这个东西,一定会见小芳的。

但是这件宝物却被告知不能进入现场节目录制,这让小芳十分郁闷。但是她不死心,又拿着那个八棱玉壶春瓶到了节目现场,还好这次一切顺利,可以上节目了。但是她仍旧没有得到王大山的接见。

我们后来才知道,王大山根本就没有参加节目前的合议,所以根本不知道这两个宝贝又出现了。

而小芳只好按照我的吩咐,在上台前触碰了那个开关。可悲的是,王大山见小芳上台,才看到了那个瓶子,可是一切都太晚了。那盏吊灯不偏不倚地砸在了王大山的头上。

一切都如我们预想的那样顺利,但是让我们没有想到的是,警方并没有迅速展开调查,各个媒体对这起事件的关注程度也不高。我再去打听才知道,这是T市高层的意思,不想让事态扩大。

但是如果事态不被扩大,或者警方按照简单的意外处理的话,我们所有的努力都将付之东流。

这时小芳给我打电话,问我该怎么办?我对她说现阶段最好别再有任何的行动。

可小芳就是不听,她从我这里听说了刘轩轩和王大山的关系,所以她就想跟刘轩轩去谈谈,想让刘轩轩把她知道的事都抖出来。

虽然我觉得这是个愚蠢的决定,但是还是那句话,只要是小芳说的,我都答应她。

小芳吸取了上次没见到王大山的教训。她特意找张海要了房卡,如果刘轩轩不开门的话,她就直接刷卡进去。

我知道那天刘轩轩跟黄汉文他们喝完酒才上的楼,等她上楼一会后,我才让小芳去的。小芳敲了半天的门,但是没人开,于是就用房卡打开了房门,但是那时刘轩轩已经自杀了,而且还在电脑上留下了遗书。

当时,我真的不知道小芳是个这样大胆的女人,她没有惊慌,而是特意打扫了现场,并把有价值的线索都留给了警方,我知道她是为了扰乱警方的视听,让警方可以尽快查清《鉴宝》黑幕,希望可以更快地把王大山的罪恶公之于众。

但是小芳敲门并进入刘轩轩房间的情况,肯定已经被监控录像录下,而警方为了调查刘轩轩的死因,一定会调走录像。所以必须赶快把这些录像中带有小芳的影像都处理掉。但是张海说,好几个楼层和电梯都留下了她的影像,如果全部处理需要仔细查看录像,并且要一一做图像剔除,怕时间来不及。

当时,我想只能让刘轩轩的尸体晚发现一点,为张海赢得更多的时间,可是那样的话,即便我做到了,也难免会遭受怀疑。

张海当时灵机一动,想到在前一天,宾馆里风平浪静什么也没有发生,小芳也没有来过宾馆。他查了刘轩轩前一天的回房时间,很巧竟然基本相同,所以他提出了用前一天的录像做整体替换的想法。在时间紧迫的当下,我也认为这是最好的办法了。

在发现了刘轩轩的尸体之后,果然警方的态度发生了转变。邢振玉找我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他还以为是我故意要为某些人隐瞒事件的真相,找了高层的关系。

其实,我才是那个最想让他们把《鉴宝》黑幕挖出来的人,我也一直在“帮”他们。

邢振玉走后,小芳又来了。她进屋后就说这个案件恐怕是瞒不住了,警方怕是很快会追查到她的,但她不想走,不想远走他乡,她想在这里陪着爷爷。

我当时就抱住了她,跟她说,只要她不走,我也不走。在那个时候,我有了一个更为残忍的想法,为了我和小芳能够安全,干脆干掉张海,把一切罪责都推到他的身上。

因为给“大头鱼”的货在高速公路口被警方截住了,这个司机只和张海单线联系。而唯一可能暴露我们的人就是张海,如果干掉了他,这一切恐怕都无从谈起了。

而张海此时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也想逃跑,并且准备跟旅游团到国外去。我利用送行的机会到了他家,然后,就用绳子从背后勒死了他,我和这个有幻想的青年的合作就这样结束了。其实我真的很不忍心,因为他确实是个人才,如果能扛过这一关,他未来还应该能为我赚更多的钱,但是为了小芳,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我显然没有小芳冷静,勒死张海时,由于他拼命挣扎,屋子里被弄了个乱七八糟。张海在挣扎时指甲还划伤了我的手腕,所以我用指甲刀剪掉了他手上的所有指甲,并带了出来。

我翻了一遍他家的柜子和他要带走的旅行箱,里边没有任何有价值的物证,所以我干脆抄起了他的笔记本电脑,慌慌张张地离开了他家。

事后才知道他的东西我还有太多来不及处理,没有想到那些早该销毁的录像被他保留了一份拷贝,还有我前几天送给他抽的万宝路香烟也在他上衣的口袋里,那上面有我的指纹。可是最决定性的证据,是你们的鉴定人员在周围的垃圾箱里找到了那些指甲。

我真的没有想到,你们的调查会做到如此细致。我出来后就把那些指甲扔在了附近的垃圾箱中,可是这竟然都被你们的一个认真的小法医发现了,真的是输给了你们。比对DNA,指甲里有我的毛发纤维,这已经是铁证了,我没有任何想要辩驳的理由。

而小芳那头,你们好像也已经找到了确凿的证据,看来张海所说的万无一失只不过是他愚蠢的自信而已。

这就是我知道的整个案情的情况。我知道此时我和小芳的灵魂也已经丑恶到了一定程度,我们的丑恶恐怕和那个王大山根本就不相上下。

我一直在想,用什么样的理由去开脱我的罪行,可是我到现在也没有找到,但是我很欣慰的是,小芳最后给我打来了电话,说无论结果如何,她都会陪我走完人生的最后一程。我想对我来说这就足够了。

而对于你们警方来说,我的这篇自白书也就足够了,足以定我的罪,足以了解这个事件的真相,剩下要做的事就要凭你们自己的良知了。

其实人就是不容易满足,已经够多了,干吗还要去追求呢?我的罪恶就源于这种追求。

如果不是之前的野心勃勃,也许就不会有今天的东郊宾馆,也不会有日后的走私犯罪,更不会让我成为谋杀犯。

但是无疑,这种野心,让我又见到了小芳。从这件事来说,我不后悔,而且永远都不后悔。幸福有时对每个人来说,往往只是短暂的一瞬,拥有过一次,也就足够了。

有点语无伦次了,不多说了,就写这么多吧。

希望这份自白书能够给更多的人帮助!

唐俊南在T市看守所中所写T市的《鉴宝》节目终于在案件“真相大白”后,重新开始。所有人又都积极投入到了紧张的拍摄中去,好像这个曾经被鲜血和罪恶泼染的舞台上,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而T市这次也投入了更多的警力来保护现场的安全,刘胜利和胡玉言都被派到现场亲自督办现场安全工作。

“看来《鉴宝》节目并没有受到案件的影响呢?”刘胜利对旁边的胡玉言说道,这是他们第一次以平和的语气面对面交谈。

“有的时候,我们警察好像什么也做不了。”胡玉言说话时仍旧面无表情。

“那个越哥肯定知道唐俊南的事情,只不过他想借我们的刀杀他的人,这个家伙还真是心狠手辣呢。唐俊东好像也开始撤出东郊宾馆了,承包看来结束了,据说他准备回去继续开他的饭店。”

“越哥和唐氏兄弟的事我不想再提了,没有任何意义。我们好像除了查出了一起谋杀案外,其他什么也没做。”

“也不是没有任何意义!黄书记很感激你啊,说谢谢你帮他找到了撞死她女儿的凶手,还说他准备提前退休了。不过他那个年纪退休还真是令人意外呢,恐怕是上面某个人勒令他这么做的。黄汉文好像是因为这起案件得罪了上面的某些人。”

“是吗,这是好事,有时到了他那个年纪,还想扶摇直上,未必会有什么好的结果。”

“你还是这么冷言冷语的!”刘胜利的老脸上皱纹堆积着像重叠的山峦。

“说什么呢?”这时林玲走了过来。

刘胜利一阵坏笑,“这位就是林记者吧,据胡队长说你可是他最可信赖的伙伴,比我这个老家伙可强多了!哈哈。”说着,刘胜利就从胡玉言的旁边走过,还用肩膀故意撞了一下他。

胡玉言并没有理会,好像他和刘胜利之间已经没有了什么隔阂。

林玲等刘胜利走远了,用采访的表情郑重地对胡玉言说道:“请问胡队长,你是怎么考虑这次事件的?”

“你又是怎么报道这个案件的呢?”胡玉言说话的语气很刻薄。

“嗯!我吗?我听从了主编的话转载了其他报纸的报道,说王大山死于仇杀,其他的只字未提。”

“是吗,哎,原来连你都这样妥协了呢。”胡玉言看了看台上的专家,他们正在对一件藏品指手画脚,“你看看这些台上的所谓专家,他们收取鉴宝人费用,然后在这里故意抬高古玩价格,甚至还要把它们买过来,最后再转卖给高价的购买人。如果东西流入了黑道,就会飘向海外,如果东西流入了白道,就会变成腐败的衍生品。看似都是宝物,其实都是地雷。可是明知道有这样的罪恶,我们却无能为力。”

“对不起,我现在跟你一样无助。”林玲的表情更无辜了。

“我给你个建议,你可以写一篇文字,讨论一下古玩在我们中国人的心中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地位?”

“我想先听听你的想法。”

“在现在这个中国,古玩失去了它的收藏价值,也没有了它的艺术生命力,它就像是一潭死水,变成了像钞票一样的价值符号而已。更有甚者,它们成了腐败的工具,人性堕落的起点。如果古玩只能够在中国人的心中体现这种价值的话,还不如把它们都砸个稀烂。”

“我跟你的见解不同哦!我认为古玩是中国人智慧的结晶,更是人们对于古人的一种敬畏,虽然因为它们产生了各种光怪陆离的故事,现在的人对于它们的价值和真正的意义有了偏差,但是我想人类对于真与美的追求是不会变的,古玩也一定会成为那种人们因为喜爱和尊重才去收藏的宝物,它一定会重新获得它独特的生命力的。”

胡玉言愕然,他看了看林玲,林玲冲他俏皮地一笑。

这时台上的霍藿大声地说道:“哇,这位阿姨的玉佛,专家已经给了一个牌子,她可以进入宝贝估价的阶段了!”

胡玉言看着舞台上的霍藿,对林玲说道:“我听一个人说过这么一句话,我深有感触,他说,只要心中有佛处处都是净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