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起杀人案——七月十六日,上午十点十分

我的对马继美,你长着浅棕色的眼睛、漆黑的长发、洁白细腻的肌肤和端正的面庞。你的嘴唇、眉毛和目光中无不蕴含着坚强的意志。为了信仰和目标,你从不胆怯和彷徨。你具有超出年龄的成熟和稳重,永远把从容的微笑挂在脸上。你从未给人留下冷漠的印象,因为你眼角下的那颗黑痣是那样妩媚。

啊,对马继美,你是我心中的女神,是我的最爱,是我唯一倾心的女孩。和你在阿基里斯俱乐部里相识相恋,才让我获得了心灵的救赎。我爱你,深深地爱你,因为有了你,我才找回了失去的自豪感和人生的价值。

高二那年的秋天,我第一次遭受了失恋的打击。来到新的班级后的半年时间里,我一直默默地关注着那位女孩,她的名字叫黑崎纱耶。经过半年的彷徨和犹豫,我终于对她进行了表白,不料她微微露出一口白牙,爱理不理地一口回绝了我的请求,留给我的只有一句冷冰冰的回答:“你开什么玩笑?!”让我顿时像被泼了一桶凉水似的,半天说不出话。

从此以后,我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伤害,终日郁郁寡欢,精神委靡,连最喜欢的棒球也不再关注。当然,也许她并非怀有恶意,真的认为那只是一句无聊的玩笑吧?可是对我来说,她的回答无异于给了我当头一棒,连生存的意义都丧失了。我悲伤得难以自持。从那天起,我才清楚地认识到,对于心爱的女孩来说,我真的只有和她开玩笑的资格,因为在她心中我完全没有存在的价值。

从此我一蹶不振,甚至以为将就此沉沦,无法自拔。我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诚心诚意的真情表白却遭到她的嘲笑。纱耶的日子过得还跟以前完全一样,没有一点儿变化。我们还在一间教室里上课。我也只能装出什么也没发生过的样子,继续用眼角余光注视着她,在她面前若无其事地开着言不由衷的玩笑。可是,谁又能知道我心中的痛苦?纱耶连我百分之一的痛苦也不曾感觉到吧?谁能理解失恋带给我的打击是多么沉重!

像我这样一个毫无价值的人,谁又能给予我理解和同情?我渐渐变得不相信别人,甚至不相信亲人和好友,慢慢疏远了大家,害怕与人交往。我想到过,干脆破罐子破摔,举刀向身边所有的人进行报复,可是我又缺乏那样的勇气——我本来就是个胆小鬼,甚至连对自己的胆怯感到羞愧和反省的勇气也失去了。

我慢慢感觉到了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恐怖,从意识到这一点的那刻起,我就控制不住自己,渐渐越陷越深,甚至想到过自己的灵魂何时才能抵达宇宙的另一头。我只是地球上六十亿人中的一个,如果把整个地球看成一个房间,我不过只是榻榻米上一条微不足道的缝隙。一眨眼,我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对于这个世界,我是那样地可有可无。也许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虽能感觉到自己的存在,但在众人眼中,我就和根本不存在一样,只不过空有个躯壳和名字罢了。我的存在与否对他人来说没有任何影响和作用。即使我走在路上,混迹于人群当中,顶多不过是个毫不起眼的普通人。

即使如此,我并没有整日龟缩在家中。我缺乏那样的勇气,我害怕别人嘲笑我是“宅男”,并招来众人的非议,害怕他们为了给这句话添加别的内容而大做文章。这实在是一个矛盾,可是我没有别的办法。

我糊里糊涂地考进了F大学。我也像别人一样,和同学们一起吃饭,和阿基里斯俱乐部的队友一起参加探秘活动,也经常和他们相谈甚欢,无拘无束地开开玩笑。不过,就算他们面对的不是我,也会像那样说说笑话,一样过得那么高兴吧?对于他们来说,无论是谁都一样,像我这样的人多得是,只不过,碰巧是我坐在他们对面而已。One of Them,我只是随时可以被人替代的One of Them。

只不过之前是我自己未加理会罢了,可是一旦心里明白了这点,那就无法继续忍受下去。我只觉得心底里一阵阵地冰凉,只是机械地回应着对方的询问。说到底,那只不过是自己可有可无的存在价值而已。

在俱乐部里,我有幸遇上了同是一年级新生的对马继美,是她把我从坠落的深渊里挽救了回来。自从认识了她以后,我就感觉自己完全改变了。

我渴望了解她的一切,甘愿为她去做任何事情。我每时每刻都在为她担忧,那是无法用任何东西替代的、发自内心的情感。

继美只为我一个人绽放她美丽的笑颜,只为我一个人展示她丰富的表情,只为我一个人说出那样的甜言蜜语。至今我还无法忘记她为众人准备洗澡的热水,不小心“水漫金山”时脸上的遗憾,见到冰箱里的梨全烂光时脸上的无奈,见到从洗衣机里取出烘得半干的衣服时脸上的怒气,看到电影中小动物被折磨致死后脸上的悲伤,听到对口秀演员风趣的表演后笑得前仰后合时脸上的愉悦,面包节上得到奖品时脸上的欣喜——这些在平常人的脸上很难见到的丰富表情,至今仍不时在我眼前重现。也许这只是一些细微的表露,但我知道,在她的心目中,我和其他人已经有了本质的不同。这是只有我才能领会到的一个确实存在的世界,只有我知道其中的奥秘的世界。

只有继美站在我的眼前,我才真正意识到自己的存在;对于我来说,她实在太重要了。正因为重要,我才……然而到我发觉时,一切都已经晚了。

那是我终生难忘的一天,今年的一月十二日,一个雨雪纷飞的日子。继美的身影从众人的视线中突然消失了,在这个世界上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天,继美离开她租住的单身公寓后,便没有再回来,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可是她没有任何出走的理由。那时正处在紧张的期末考试阶段,继美平常学习就特别认真,根本不会像平户那样不把功课放在心上,也不可能突然冒出外出旅行的念头。

那时连续发生了几起恶性案件,几名年轻女性被绑架,又在遭受性侵犯后被歹徒杀害。当时,这些恐怖案件在大阪和神户一带人尽皆知。

后来得知,那名杀人魔鬼的外号叫“乔治”。

第一名被害者是去年六月四日失踪的,大约过了一个月,即七月二日,在淀川河的河滩上有人发现了这具被勒杀的女性尸体。经过法医检验,死亡日期应当在二十天之前,尸体已经严重腐烂了。

由于之前这里并未出现过尸体,因此可以断定死者被杀后,尸体曾在凶手身边保存了近一个月。而从尸体上留下的严重创伤来看,凶手有对死者进行疯狂虐待的特殊偏好。尸体内部不但大量出血,而且还留下了无数被捆绑后遭受严刑拷打和撞击留下的伤疤,甚至脚底还有酸性药品腐蚀后留下的焦痕。这些伤口显然都是死者活着的时候留下的,即使早已过去了近一个月,但凶手怀有严重的恋尸癖的特质仍然一目了然。

第二桩案件发生于一个月后的八月一日。从那以后几乎每过一个半月到两个月,都会有一桩新的案件发生。第四名被害者的尸体被发现时,已经是当年的十二月二十日了。

几名死者都是生前遭受到严重的摧残后再被勒杀的,尸体都在被保存了一个月左右以后才被遗弃。从这些迹象上来看,凶手之所以未能及时丢弃尸体,并非因寻找弃尸地点而耽误了时间,而是另怀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凶手“乔治”为何总爱把尸体留在身边一个月再行处置,马上成了一个人人关心的不解之谜。由于不久以前曾经上映过一部电影,片子里的凶手在行凶后喜欢把尸体化妆成偶人放在自己的房间里,因此,不少人据此推测,凶手是否在模仿剧情,把尸体布置在房间里供自己欣赏。这种推测一时甚为流行。

被凶手“乔治”杀害的四名女性身上都有几个明显的共同点。

死者同为二十岁上下的年轻女性,脸型略显细长,偏瘦。另外,死者全都留着时下已经少见的过腰的黑色长发。

而以上几个特点,与继美的外形完全相符。

她的父母匆匆从老家姬路赶来,没日没夜地四处奔走寻找,可是始终音信全无,谁也不知道继美的下落。其后不久,学期考试全部结束,学生们也各自散去,自由自在地开始享受滑雪、温泉、海外旅行的乐趣。继美仍然没有任何消息。终于,令人担心的最坏的结果在第二年的二月十六日出现了。

那天,有人在大和川河堤上发现了继美裹着床单的尸体。

又有一名无辜的少女落入了“乔治”的魔爪。继美那瘦弱的尸体上,到处可以看见被扼杀时留下的斑斑伤痕和饱受摧残的痕迹。

尸体被发现时已经高度腐败了,生前她那细腻透明的肌肤和令人赏心悦目的流线型身材已经面目全非。

那就是我的对马继美,死时仅十九岁。

那简直是场噩梦,确切地说,只是一场噩梦的开始。

我在有节奏的雨点声中醒来,雨滴击打在窗户上的声音清晰可闻。扑通扑通……虽然房间已经进行了隔音处理,但雨声仍然像平常一样,在房间里就可以听得到。

我从床上起来,这才想起昨晚睡前和岛原互换房间的事情来。

他听到了我和大村说过的话,在一旁插嘴问道:“你的房间真能见到鬼魂吗?我很有兴趣。”说完,便不由分说地硬让我和他互换房间。他还夸口道:“平户君似乎并不相信有鬼魂存在,只是抽象地议论什么拯救之类的话题。我要用亲身经历证明给他看,让平户君的毕业论文好好修改一番。”但是,我又怀疑他真见到鬼魂时,会吓得不成样。因为岛原当时已经醉得几乎不省人事了,我觉得他半夜酒醒后一定会后悔。

我朝外形如相框一样的闹钟上看了一眼,时间已经过了上午十点钟。我穿过舒适的走廊,来到楼下的酒廊一看,平户他们三人正坐在那台宽屏幕电视机前看着电视。昨晚,除开佐世保早早离开,大村又一直蹲在唯一的男厕所里不肯出来以外,我们其余五个人一直喝到凌晨的三点钟才散场。由于这是头一天,我们还不敢喝得太尽兴。也许正是因为结束得早,因此今天起床后还看不出他们的疲态;相反,只见他们都在聚精会神地看着电视上的画面。

“到底发生什么啦?”我问了一句,同时也向电视上瞥了一眼。电视上显示的是不知哪个地方的深山山脚坍塌,引发山体滑坡的画面。山下的道路完全被阻断,坍塌下的半座山露出的红褐色土壤暴露在大雨中。

“我担心天气不好,所以早点儿起来看看。”平户一边抓挠着小胡子,一边按动遥控器加大了电视机的音量。

伴随着画面,我们听到了播音员呆板的解说声。据说昨晚下了一整夜暴雨,关西地方一带已经发布了洪水警报。画面上发生山体滑坡的是奈良县南部的一座大山。而且,不但是奈良,兵库和滋贺等相邻县市的山区都出现了多处山体滑坡灾害。更加要命的是,这几天里,暴雨云团仍然在本地上空停留。

“看样子,大雨怕是停不下来了。”

“好容易才有这个集体外出训练的机会,这场雨下得实在不是时候啊。哪怕是刮场台风也比这强,睡一觉就过去了。”千鹤抬头望着被阴云覆盖着的玻璃天花板,自言自语地说道。她细小的双臂交叉在胸前,重重地叹了口气。和昨天不同,今天早上她换了件白色T恤,下身穿着条深蓝色的紧身裤,胸口上还带着一个GGG的标牌,衣领上扎着一根小个的领带,和衣着不整的平户形成鲜明的对比。

“好不容易有机会来这里看看萤火虫,看来这回又看不成了。”

仿佛由二十四种颜色染成的天空中,依然翻滚着乌云,大雨还在不知疲倦地下着。从昨天起,这场大雨连续下了一整天,降下的雨量应该会相当大吧?

像是猛然想起了什么,千鹤仰起她苍白的脸问道:“我们这里不会发生山体滑坡吧……这里不但地处深山中,房子也只是建在山坡下挖出的一小块平地上。”

“这种不吉利的话还是少说,松浦君。你怎么突然一下子变得这么悲观起来?”平户满脸不高兴地伸出手来捂住千鹤的嘴。

“你快放手,平户君!你的手上带着酒味!”千鹤一把推开平户的手,瞪了他一眼说道。

“多嘴多舌!酒是百药之长,难道你不知道?”

“不过,松浦君说的也有几分道理。真不用担心会发生山体滑坡吗?盖房子时选择的地势太草率了吧?”

“你到底在说什么,长崎君?!难道连你也迸发了恐惧症?”

平户满脸不屑地看了长崎一眼,说道,“你这人老是担惊受怕,好不容易出来玩一趟,要是不高兴不就没意思了吗?这点儿雨就把你吓住啦?人哪儿会那么容易就完蛋!”

“你说的话一点儿道理都没有,平户君。十年前,圣瓦伦丁八重奏乐团的成员不也是在这种雨夜里,莫名奇妙被杀害的吗?!”

“怎么,谏早你也成了这些悲观主义者的同盟军?尽说丧气话!尽管他们的确死得不明不白,可是想这些事又有什么用?!总不能因为害怕碰上乱砍乱杀的疯子,你就不上街吧!要是这座流萤馆里有什么阴魂在作祟,那么昨天夜里什么事也没发生,不是很奇怪吗?我们不都活得好好的吗?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是不是应该发现,我们几个全都死了,就你一个人还活着?真是个傻瓜,你是那种装神弄鬼的录像带看多了吧?!”平户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侧身躺倒在沙发上。

“平户君,难道你一点儿也不担心?你不相信鬼魂作祟的说法吧?”

“我很相信,不过,鬼魂只会对有冤有仇的人产生影响,决不会去找那些无关的人的麻烦。要不是这样的话,人与鬼就不可能共存,那就要给太多的人带来恐慌了。能够杀人的只能是那些活着的人,十年前发生的事也一样。”

“你还真挺想得开啊。”听了平户的一席话,我不由得怀疑起他是否每年都会去参拜神社和祭扫祖坟。

“不是光我一个人这么想吧?要是担心鬼魂作祟,我们的阿基里斯俱乐部哪能继续维持下去?佐世保也就不会这么放心地居住在这里了。喂,一大早怎么就得让我哄你们这帮小孩呀!”

“哄小孩……你也说得太夸张了吧?你什么都没干,只是在这里躺着。”

“你怎么这么说话?这种下雨天让我在这里陪着你们几位害怕鬼魂作祟的低年级学生,不断鼓励你们,为你们增添勇气,那不是和哄小孩差不多吗?作为答谢,你们还不赶紧帮我端杯咖啡来!对吧,谏早君?”平户的声音更大了。

“那好,我知道了。”千鹤站起身来说道,“我去帮你端来。冰咖啡可以吧?”

“好的。”平户点了点头。

“谏早君和长崎君也喝冰咖啡吗?对了,我们是不是该先取得佐世保的同意?”说到这里她停了一下,两眼骨碌碌地在宽宽的酒廊大厅里寻找了一遍后又说道,“……这也怪了,难道佐世保睡到现在还没醒?昨晚他可睡得比我们都早啊!”

不但是佐世保,连大村和岛原也没见到。不过,大村不到下午怕是起不来了。

“也许现在还在睡吧……他当学生时,上午的课从来就没上过。不过也许他早就已经起来了,正在为了今天晚上举行的什么活动做准备吧?在这种天气里,起床后又没什么事好干,顶多也就能躺在床上,心情沮丧地看看电视什么的吧……”

“他今天要对大村怎么进行惩罚,你们听说了吗?”我向千鹤要了一份牛奶和两小袋砂糖后问道。

“不,一点儿也不知道。”平户摇了摇头回答道,“不过,我读二年级时也被他捉弄过一回。那天,他突然半夜三更把我拉出门外,说是让我参加一项有意思的体育活动。结果他开了一小时车后,把我拉到京都的贵船神社门口,一把把我推下车,让我独自一人顺着神社里的台阶往上爬。那可是在凌晨两点钟!丑时去参拜贵船神社可是犯大忌的!都说贵船神社曾被女巫下过咒语,丑时参拜这家神社可是凶多吉少。万一要是在参拜途中被人发现,那么参拜的人必死无疑。因此为了不让人见到自己丑时去过那里,参拜者要不顾一切地把目击者杀死。要是我在丑时被人看见,那可不得了。当时真是吓得我心惊肉跳。”

“那只是让你参加一次探秘活动而已吧?”

“我看那是赤裸裸地对我进行心理恐吓!当我从台阶上下来的时候,佐世保还笑盈盈地假装关切地问我有没有事。让我冒这么大的危险,哪能没事呢!”

“那是对你进行惩罚的一种方式吧?”

“不,正相反。头一天我跟他到CD唱片店买东西,他没带钱,我便掏出两千日元借给了他,他说这回算是还我的利息。”

“这么说,他不但不给你点儿好处,反而让你受了这么多折磨?!天底下哪有这么做的?!”

“他就是这种人。昨天我也说过,这回佐世保要怎么折腾大村君,谁心里都没底。谏早,你听说过他打算怎么惩罚大村吗?”

“不,我也没听说。”谏早摇了摇头,“不过,佐世保这种心狠手辣的人,什么招都想得出,肯定不会轻饶了他。不知道大村君能不能扛得住。”

“是啊,我也正为他担心呢。”平户一边用手抚摸着下巴上的几根小胡子,一边笑盈盈地回答。其实他心里毫不在意,反正受折磨的不是自己。不仅是平户,其他人也都乐呵呵地等着看热闹。这帮人都对别人的事漠不关心,真是一群小人——我心里不禁轻蔑地想。

“上回是在大村上一年级的时候,去年毕业的那个叫西海的家伙也不是好人,硬把大村一个人带到六甲山旅馆的遗址,扔在山上就不管了……”平户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述当年折磨低年级同学的趣事时,岛原突然出现在酒廊大厅门口。只见他用手搓揉着睡眼惺忪的血红的双眼,身上的衣服邋邋遢遢的,走路像是直不起腰,一看便知道刚从床上起来。只有那头金黄色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笔直地竖立着,油光可鉴。

“早上好,茄子君!昨晚睡得好吧?”平户打了个招呼。

岛原只是轻轻摇了摇头:“要是还困,再睡会儿也没关系,反正现在没有别的事情。”

一旁正把倒满咖啡的几个杯子放进托盘的千鹤关切地说道。

“我算是俱乐部里的新人,总不能在几位学长面前摆谱,像个公司大老板似的让别人等吧?松浦君,给我也来一杯咖啡。”

“同样都是一年级,凭什么让我为你端茶倒水?想喝的话自己去弄!”千鹤一边把咖啡递到平户等人的手里,一面板起面孔拒绝了岛原。她想,论年级,大家都一样;论岁数,我还比你大一岁呢。因此,她对岛原一点儿也不客气。

“看样子,昨天夜里小松响子的鬼魂没出现吧?你正盼着她的鬼魂现身,好把平户君反驳得哑口无言,对吧?”我说。

“就凭他?!能把我驳得哑口无言?!”正喝着咖啡的平户放下杯子,冷冷地说道。于是我把昨天晚上岛原和我交换房间的事说了一遍。

平户听罢微笑着点了点头,说道:“真想不到,茄子君果然有勇气。那么,结果到底如何?没吓着你吧?”

岛原没有回答,只是伸出中指在太阳穴周围揉了几下。

“那个房间据说最可怕,昨天夜里你见到什么东西了吗?”

“什么也没见到。整个晚上安安静静的,什么事都没发生,看来大村君是自己吓坏了才摔倒在走廊里了。可是,大家觉得大厅里有什么异样吗?”

“有异样?出现什么异样了?”谏早问道。

“大厅里的电话机不见了。”

“电话机?”

“这里和大厅之间原本有一个木板钉成的盒子,里面放着一部年代久远的、细细的、带着银线的黑色电话机。可是,突然之间,这部电话机消失了!”

“居然还有这种事?”平户满脸狐疑地扭头看着门口说道。

“这不大可能吧?”谏早摇着头表示难以置信,“我进来时根本就没注意到。”

“我刚才经过那里时也没注意到。岛原君,你没看错吧?那部电话机凭空消失了?别是你刚起床迷迷糊糊看走了眼吧?”

“不信你们自己出去看看!不见了就是不见了嘛!”岛原满脸不悦地反驳了一句。

“你们别争了,我看看去。”千鹤把盘子放在桌面上说道。她三步并作两步,向门口走去,一眨眼的工夫又跑了回来,大声说道:“那部电话机真的不见了,我还弯下腰看了看电话线的接口……”

“我说得没错吧!”岛原得意地说道,“被人用剪子连根剪断了!即使是坏了拿出去修理,总不会用剪子把电话线剪断吧?”

“这事确实有些奇怪啊。”平户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露出严肃的表情说道,“岛原君,你快去告诉佐世保一声,把他叫起来也无妨。”

“好吧。”

岛原答应一句,拖着沉甸甸的腿向外慢慢走去。看来,他昨夜的酒还没完全醒透。

大约过了两分钟,只见岛原跌跌撞撞地跑了回来,大声嚷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会是大家又来拿我开心吧?佐世保……佐世保他……”

最早反应过来的是平户。只见他拿出平生少见的敏捷身手,几步便冲出门外,上了楼后沿着右边走廊向佐世保的书房冲去……那动作只能用长胡须的黑豹来形容——只见他身上的白衣像一道闪电般掠过。推开门后一看,平户不由得猛地停下了脚步,就像是被切断的电源的动物玩具。

“究竟是怎么回事?”跟在后头的几位气喘吁吁地争相问道。

话音刚落,只见平户直呆呆地回过头来,下意识地用手拍着自己的后脑勺,回答道:

“佐世保已经被人杀死了!”

他的声音轻得几乎连自己都听不见,久久地呆立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