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神秘的行踪
老探长奎因和他儿子之间具有一种独特关系——与其说是父子关系,倒不如说更像伙伴关系——这种特殊关系在吃饭的时候表现得更为明显。进餐的时候,不论早餐还是晚餐,都是他们开玩笑、回忆、欢乐、会心絮语甚至是活泼而不伤大雅的相互嘲弄的时刻。年轻的迪居那总是在一边侍候着,炉火僻啪响着,寒风在八十七街呼啸而过,吹得窗户的玻璃嘎嘎作响,这幅奎因探长家冬夜家居情景在警察局内是广为人知的。
可是,阿比嘉·道伦一命呜呼的那个一月份的那天傍晚,这个传统遭到了破坏。室内没有笑声,也没有幽默,更不存在宁静温馨的氛围。埃勒里脸色阴沉地静静坐着,思索得入了神,他愁眉不展,香烟撂在半空的玻璃杯上,空自燃烧。老探长蜷曲在他那摆放在炉火前的大扶手椅里,目不转睛地看着壁炉。他发起寒热来,牙齿不停打颤,虽然披上了三件旧睡衣也无济于事。服侍他们的迪居那感到主人情绪不佳,在一旁默默无语地迅速收拾好了餐具。
案件调查中最初认真做出的努力都令人难堪地失败了。史瓦逊像个幽灵,依然下落不明逍遥法外。警察在维利的率领下查阅了大量的地址材料,找遍了各区电话簿上所有姓史瓦逊的人,仍未发现有关他住址的任何情报,似乎是希望渺茫。在警察局里大家情绪很低,老探长被突如其来的感冒困在床上。警探在各医院和其他机构查找在电话间发现的外科医生服的原主人,初步报告也没有什么头绪。
寻觅出售铁丝的商店的事也毫无结果,而铁丝的化学检验也没有验出任何结论。对阿比嘉·道伦在金融上可能有的竞争对手的精心研究暂时还没线索。死者的私人文件简单得看起来像小孩子的练习簿,却又是杂乱无章。更糟糕的是,好像故意要使案情更为复杂化,区检察官打来电话说,市长把他叫去了,他和市长匆匆开了两次会。此外,州长也从爱尔伯尼打来过长途电话。市政府和州政府里的议员们吵吵嚷嚷,闹个不休,都是那样的焦急、紧张、迫切、不容分说,都要求警方采取积极行动。新闻记者们也不让局里的工作人员喘上一口气,他们总是在戒备森严的犯罪现场纠缠不休。
老探长就是在这种形势下无助地坐在大圈椅上,深感自己无能的羞耻,无法破案的愤怒令他几乎发狂。埃勒里仍然安安静静地沉浸在思考的海洋中。
听到丁零零的电话铃声,迪居那从厨房里跑了出来:“奎因老爷,您的电话。”
老人急忙走出房间,冷得他一边打颤一边用舌头舔着枯干的嘴唇:“喂,是谁呀?维利?什么事?”他的声音尖锐起来,显得非常焦急,“什么?天啊!真要命!等一下,别把电话放下!”他面向埃勒里,脸色煞白,“孩子,倒霉透了。果然出事了。我们又吃了个亏。让奈在里特的眼皮底下溜掉了!”
埃勒里站起来,大吃一惊。这个消息也使他很沮丧。
“笨蛋!”他低声骂道,“父亲,您再详细问一下。”
“喂,喂!”老探长气愤地对着听筒咆哮着,“维利,你以我的名义转告里特:如果他不能挽回被动局面,他要因失职受到降级处分,要有他好瞧的了!关于史瓦逊又了解到什么情况没有?到现在还没有找到他的下落?你们要整夜工作……什么?霍尔斯干得不错……是的,我知道。我们今天下午在那里时,他在后面守卫……好吧,维利。让里特回到让奈住的旅馆去,就等在那里别动,你指导他!”
“有什么新闻?”埃勒里等老人回到炉边的老位置坐好,在炉前烤着双手时问道。
“老出问题!让奈住在麦迪逊大街上的特莱顿旅馆,里特负责成天盯住他,他在那里监视让奈一整天,就守候在入口处附近。五点三十分让奈突然跑出来,在门口坐上一辆出租车就往北跑了。里特的车子抛锚了——我帮他这么说。对里特不能苛责,因为他不可能也在几分钟之内抓到一辆出租车。事情发生得太快,他慌了手脚……当他终于抓到一辆出租汽车追赶让奈时,让奈已经跑远了。不过里特还是发现了他。街上汽车拥挤,他不能跟得更近一些。在四十二街附近才重新盯住他,正好看到让奈从出租汽车里跳出来,给司机付了车钱,奔向中央火车站,混在人群中不见了……这就是让奈的最后踪迹,现在我们无法找到让奈。真见鬼,太不走运了!”
埃勒里沉思起来:“他故意违抗咱们的禁令对不对?从城里溜了……当然,这里只有一种可能……”
“很明显,他是给史瓦逊通风报信去了,”老人的心情沮丧,气急败坏,“里特在中央火车站附近被汽车阵困住了,等他跑进车站,让奈已经消失了,他立刻叫一群警察去查马上要离开的火车,可是没起作用,那简直就是在大海里捞针。”
“毫无疑问,”埃勒里皱着眉低声说,“让奈一定是去警告史瓦逊。从这里可以得出结论,史瓦逊就住在郊区某处。”
“已经派人去办了。维利已在郊区布置了一组警察。还有一线希望。你知道,那位疯婆子弗勒又耍了什么把戏吗?”
“是宗教狂莎拉·弗勒吗?”这个名字从埃勒里嘴里跳了出来,“出了什么事?”
“一小时前她从道伦家里溜出来。霍尔斯负责一直监视她。她到当宁医生家去了!你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
埃勒里凝视着父亲:“当宁医生家,是吗?”他慢慢地说,“这很有意思。霍尔斯还发现了些什么?”
“没有什么特别的。可是事实本身就说明问题!她在房里逗留了半个小时左右,然后出来乘出租车直接回了道伦家。霍尔斯打电话回来报告。他和另外一个警探一块继续监视她。”
“莎拉·弗勒和陆西亚斯·当宁医生!”埃勒里低声自语着,他坐在桌边的椅子上,注视着炉火,不断在桌布上敲打着,“莎拉·弗勒和陆西亚斯·当宁!这可不是一次偶然的巧合……”他忽然对他父亲笑了起来,“预言家和医生,一个古典的非逻辑性组合。”
“说得没错,确实怪。”老探长赞同地说,把身上披着的睡衣裹得更紧了,“明天早晨要把这件事弄个水落石出。”
“不错,”埃勒里有种奇异的满足,“斯拉夫人说:‘人早晨比夜晚要聪明。’嗯——让我们试试看。”老探长没有再说什么。而愉快的表情忽然又从埃勒里的脸上消失了,他很快站起身来,进了卧室。